“娘,要不你补偿我吧?”廖红卿提议,“我今儿想吃闲笋蒸鹅,您快让人去准备。”
白如意擦了擦眼角,让身边丫鬟去厨房吩咐。
廖红卿又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我真不觉得苦。你们以后千万别这样,不然我都不敢回来聊天了。”
伤感只是一瞬,总是沉溺于过往,只会将那份悲意无限放大,凭添伤心。
就在彭知礼啃馒头都要啃吐了时,春闱终于开考,白如意准备了马车送儿子和三位举人去贡院,廖红卿也去了,期间还看见了何韵儿。
是白如意先看见的,母子三人分别后,母女俩退到了外围,远远看着彭知礼在人群中排队往里走。
有不少官兵维持秩序,人虽多,却井井有条,不至于发生踩踏。
廖红卿看了一眼侯府送来的几个举子,感觉到袖子被拉扯,疑惑地看向白如意,然后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瞅见了排队往里进的彭知礼,何韵儿正站在他旁边殷殷嘱咐。
不知道彭知礼说了什么,何韵儿瞪了他一眼。然后彭知礼转着圈的陪笑讨好。
何韵儿板着脸,好一会儿了才展颜。
白如意看得眉开眼笑:“拿捏得住他就行。何家姑娘看着年纪小,胆子小,实则懂规矩识大体。有她拴着知礼,我也能放心了。”
好多长辈不喜欢看到自家儿子在儿媳妇面前伏小做低。廖红卿以为她多少会有几分不悦,见她这般豁达,笑道:“两人感情好,做长辈的确实能少操心。”
“是啊!”白如意感慨,“我又不可能长期陪着知礼住。”
她拉着廖红卿往外退,越往外走,人越少,入了车厢,她才道:“我想与何家商谈将婚期提前,最好是四五月后完婚。到时,无论知礼中或不中,小夫妻俩都搬出去单独住。”
她不是说要把儿子扫地出门,而是怕年轻人跟自己住会不自在。
一想到儿子搬出去住后,就成了两家人,白如意有些不舍得:“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
廖红卿宽慰:“圆儿陪着你啊。”
五岁的孩子,还要陪她许多年呢。
白如意派人守在何家的马车旁边,何韵儿从人群里退出,得知未婚夫的母亲也在,立刻过来见礼。
“见过伯母。”何韵儿眼眸弯弯,甜美乖巧。
白如意看到她就欢喜:“若是无事,一起去喝茶?”
今日春闱开考,送考的人挤满了附近的两条街,两条街上的酒楼茶楼迎来了许多客人。
其中有间酒楼是白如意名下的铺子,三人才得了个雅间,何韵儿想要与未来婆婆和姑姐亲近,但女儿家的矜持作祟,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便坐在窗前往下瞧。
“那位是……张姑娘?”
论起来,张学盼算是何韵儿和未婚夫的半个媒人,因此,哪怕只有一面之缘,何韵儿却对她印象深刻。
毕竟,当时是张学盼追着彭知礼不放,彭知礼才会撞到她……身为彭知礼的未婚妻,他不止一次跟她解释过当时情形。
廖红卿瞅了一眼,那边一男一女已经入了铺子,她只
来得及看见个背影:“不用管,她住在庄子上,难得进城一趟。”
且侯府已决定,九天后考完,就让他们搬出庄子。
何韵儿眉头微蹙:“可是和她在一起的人好像是我大哥。”
廖红卿:“……”
“真的?你没看错?”
“应该不会错。”
何家与安东侯府有来往,来往还挺密切,就在彭知礼撞上何韵儿那一次,何家父子也在府上。
张学盼若是有心,兴许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何浩杰。
白如意往对面的铺子里瞅,没看见两人,道:“你打算怎么办?”
何韵儿心里乱糟糟的,她和嫂嫂感情不错,兄长有妾,但那都是嫂嫂和母亲商量着安排的,妾室的娘家对何家有几分助力。
“我得回去把这件事情告诉爹娘。”
白如意没有阻止,别说这是自己的未来儿媳妇,哪怕已经是儿媳妇,关于儿媳妇要怎么娘家人相处,她都不会多过问。
做长辈的,手伸得太长了,惹人厌呢。
廖红卿提醒:“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误会。”
无论何事,长辈一掺和,事情就闹大了,兴许还如了张学盼的愿。
何韵儿一想也对,她不会管兄长的房里事,哥哥纳不纳妾,轮不到她操心。但是,她不喜欢张学盼。
这姑娘之前还追着彭知礼不放来着。
“你去,把我哥哥请来。”何韵儿吩咐身边丫鬟。
白如意起身:“卿娘,那我们去转一转?”
把这雅间留给人家兄妹俩谈事。
廖红卿跟着起身,还没来得及走,就被何韵儿给拽住了:“世子夫人,麻烦你在旁边做个见证。我不希望兄长纳她为妾,若是两人还什么关系都没有,得尽快撇清才行。”
多两个人在旁边看着,张学盼便不好讹上她哥哥。
当然了,如果她哥哥真的糊涂,已和人有了首尾,那这亲事,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白如意看她可怜兮兮的,本就觉得她甜美乖巧,便不舍得看她受委屈。
于是,母女俩又坐了回去。
等到二人上楼,进门看到除了何韵儿之外还有白如意母女,何浩杰都愣了愣。
他反应很快,拱手一礼:“见过伯母,见过世子夫人。”又看向妹妹,“你不是送彭公子么?怎会在此?”
张学盼刚才和他一起行礼,但没有出声,两人之间的姿态格外亲密,已超过了一般的男女。
何韵儿心头窝着一团火,她不管哥哥纳不纳妾,但是不希望哥哥把她讨厌的人找进门。虽说她要嫁了,可她还要回娘家呀。每次回娘家都要看到自己不喜的人,那她是回家与亲人团圆,还是回家找不自在?
她很不高兴,被兄长宠着长大的她也懒得掩饰自己的不悦,不答反问:“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刚好碰上了。”何浩杰笑了笑。
“你们何时认识的?”何韵儿语气咄咄逼人。
何浩杰冷下脸来:“妹妹,你这是何语气?”
问他像审贼似的,关键是此处还有这么多人,何家需要安东侯府扶持,万万不能在世子夫人面前发脾气,另一位还是妹妹未来的婆婆。
还没过门呢,就在外头发脾气,万一将军夫人不喜,退亲了怎么办?
彭知礼本身是个奉禹书院学子,虽说双亲和离对他有些影响,但有太傅府和将军府在,他的前程绝对不差。两家结亲,何家其实高攀了的。
这么好的亲事不知珍惜,妹妹要做什么?
哪怕是装,也要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过门了再甩脸子不迟啊。
白如意一直没出声,暗暗打量着何浩杰与张家的姑娘,看到何浩杰训斥自己未来儿媳妇,她忍不住了:“何大人,有话好好说。”
何浩杰再次一礼:“对不住,我这个妹妹有些任性。稍后我会带她回去,让长辈好生管教。”
白如意有护短的毛病,她早已把未来儿媳妇当成了自家人,今日这事,最多是未来儿媳妇好心提醒,何浩杰不领情就算了,还一副错都在别人身上的模样。
“敢问何大人,何姑娘错在了哪儿?”
何浩杰愣了一下。
何韵儿不想在未来婆婆面前丢人,但又实在憋不住:“大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个张姑娘心思很深?你在做什么?”
何浩杰皱眉:“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何韵儿瞪着他,“男女之间单独相约出游,刚才她连招呼都不打,只跟着你一起行礼,落在旁人眼中,这叫什么?”
张学盼眼圈微红,扯了扯何浩杰的袖子。
何浩杰看了她一眼:“实话说了吧,我要纳张姑娘为妾。”
何韵儿:“……”
她早就猜到了两人之间有了首尾,但真的听到哥哥承认,还是有些受不住。
她深吸一口气:“我不答应。”
何浩杰:“……”
白如意出声:“纳妾是大事。何大人还是回去先跟家里人商量,毕竟,你是兄长,做妹妹管不了你的房中事。”
何韵儿临走前,对着白如意一礼:“让伯母见笑了。”
张学盼不太敢单独面对廖红卿,飞快了上去。
白如意微微皱着眉。
廖红卿宽慰她:“娘,那张姑娘再怎么也祸害不到咱家来,您放宽心。”
“知礼有这么拎不清的大舅子,可不是好事。”白如意脸色不太好,“不求他上进,至少要懂事啊。”
何韵儿只有这一个哥哥。
她又不可能和娘家断绝关系。
遇上拎不清的亲戚有多糟心,白如意深有体会。
廖红卿想了想:“兵来土挡,也不能因为何大人就退了这亲事吧?”
婚事肯定不能退,影响两个年轻人的名声是其次,而是如今正值春闱,在这紧要关头,彭知礼九天考完,若侥幸榜上有名,接下来还有殿试,殿试后想要入职,还得再考。
正式走马上任之前,都不得放松。
最快,也要一个月以后才能尘埃落定。
在这一个月内,白如意不希望儿子被杂事打扰。
何家兄妹到了楼下,何韵儿上马车时,瞧见哥哥正在扶着张学盼上马车。
在外头就拉拉扯扯,这真的是一点都不避人。
关键是,那马车是何家的!
他们兄妹要回府,张学盼还要跟着……哥哥这是要立刻把人带回府去?
真把人带去了府上,那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大哥,咱们回家要谈正事,你能不能别带客人?”
何浩杰叹气:“她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还能是内人不成?”此时只有兄妹俩和张学盼,何韵儿再不压抑自己的愤怒,“你跟她在一起,跟谁说过了?”
“不管该跟谁说,也轮不到跟你报备。”何浩杰态度强势,“我还没训你呢。刚才当着将军夫人的面,你直接就甩脸子,说话那么难听,真被退亲了,也是你活该。”
何韵儿趁着年纪小,又乖巧胆怯,实则是个聪明人。她能分得清楚在谁面前可以放肆,方才发脾气,一来是实在忍不了,二来,她能感觉得到未来婆婆对自己的疼爱和宽容。
不说有十成的把握不会被退亲,八成是有的。
兄长这种类似诅咒的话,实在让她难以接受:“大哥!你是我哥啊!我说话那么难听还不是被你逼的?原先我跟大嫂说过她干了些什么,你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何浩杰皱着眉,“有话咱们回去说,此处人多眼杂,小心隔墙有耳。”
何韵儿赞同这话,咬牙道:“你别跟她坐一个车厢。”
“她没有马车。”何浩杰无奈。
何韵儿:“……”
“若是没记错,你现在住郊外,你的马车呢?”
学盼一直不吭声,躲在何浩杰旁边默默垂泪,被问到了面上,她才小声道:“我是租马车进城,方才我送哥哥,马车就已被别的客人叫走了。”
“我找马车送你回去。”何韵儿直言,“有我在,你进不了何府的门。”
“那……我就只能去死了。”张学盼眼眶通红,“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想要攀高枝,但我从来没想过要与人为妾……”
何韵儿眯起眼打量她:“这话是何意?看不上我哥哥?你俩怎么认识的?”
张学盼眼泪落得更凶。
何浩杰不想瞒着妹妹,可有些事情说出来,会让当事人更伤心。
就在前天,何浩杰出城,当时张学坚带着妹妹进城看路线……住得远的学子,会提前入城寻贡院,省得到了日子找不到地方再耽搁了正事。
当时张学坚不回外城,偏偏张学盼要回去帮他拿东西,出城后马车坏在了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车夫心怀不轨,差点欺负了她。
何浩杰英雄救美,赶走车夫时,张学盼已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虽没有被欺辱,可在当下已算是失了清白。
当时她想去死,何浩杰拼命劝了下来,又承诺了会给她一个安身之处,还表明会在今日带她回家见长辈。
何韵儿见兄长吞吞吐吐,扭身上了马车:“让她跟我一起坐。”
车厢里,张学盼哭哭啼啼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我真的没有攀着何大人不放的意思,何大人有妻室,本身官职又不高……如果不是碰巧了,我怎么可能给他做妾?”
同为女子,对于张学盼的遭遇,何韵儿深表同情。而且,这话也没多大毛病。
张学坚是个很年轻的举人,早晚都能榜上有名,身为他的妹妹,张学盼的选择很多,确实没必要与人为妾。
“你看不起我大哥?”何韵儿上下打量她。
张学盼低下头:“我们又不熟。”
言下之意,两人之间没感情,何浩杰又算不上人中龙凤。她答应为妾,是受了委屈。
何韵儿揉了揉眉心:“当时有很多人看见?”
张学盼摇摇头:“没!只是何大人送我回庄子,被好几个人看见了。”
第177章 春闱中二
同为女子,对于张学盼的遭遇,何韵儿生出了怜惜之意,真心实意地帮她出主意:“你要不要回家乡去找个人嫁了呢?反正你家离京城那么远,你又还是清白之身,只要你不说,没人知道你在京城之内发生的事。其实你也不用对以后的夫君内疚,这又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坏人。”
张学盼眼泪滴滴往下掉:“何姑娘,你是个好人。若我卑鄙一些,确实可以按你说的那样办。但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何韵儿:“……”
她就多余劝。
两人本就不熟,还有点小小恩怨,她劝那些话,反而显得自己卑鄙。
不熟的人,交浅言深是大忌。
接下来一路,何韵儿闭了嘴。
张学盼一直都在哭,到了何府,哭到双眼红肿。
何浩杰见了,不赞同地看向妹妹:“你说什么了?”
何韵儿懒得跟他说,直接入了正院。
何夫人在府中,她知道女儿今日去送未婚夫入贡院,并没有阻止。未婚夫妻嘛,亲近一些,成亲后感情会更好些。
“怎么这么晚才回?”
何韵儿瞪了一眼身后:“我遇见了伯母,多聊了几句,然后就看见大哥跟那个女人在一起。”
何夫人看到进门来的儿子和另一个姑娘,眉头紧皱:“这位姑娘是……”
张学盼福身一礼,规规矩矩自报家门。
何浩杰上前解释了她的身份和两人之间的交集。
何夫人早就认出来这是安东侯府的客人,只是后来被挪出了侯府,听说二人之间有那样的过往,她一脸惊讶地质问儿子:“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告诉府里?”
“不是何大人的错。”张学盼出声,“他说了要禀明长辈派人上门提亲,是我……我当时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记得不想与人为妾,便约定好了今日见面再商谈。”
何浩杰叹气:“张姑娘也没说非要跟着我,这种事到底不光彩,提前告知你们,若她不愿意入府,对她的名声不好。”
“我们会帮你保密。”何夫人知道女儿和这个张姑娘之间的那点恩怨。
张学盼既然一开始看上的是彭知礼,那指定不愿意给何浩杰做妾。
何浩杰去年才入职,他是个举子,虽然还年轻,但夫子与何父都觉得他资质一般,没必要死磕会试。刚好去年京城中有个不错的职位,何大人瞅准了机会就找了侯府的门路把他给塞了进去。
那职位挺要紧,如果顺利,今年下半年就能升到八品……这已算是很顺利。
而彭知礼呢,太傅大人的外孙,将军大人的儿子,何浩杰与他完全没法儿比。更何况,何浩杰只能纳她为妾。
何夫人强调:“不往外说,你们俩不必互相勉强。”
张学盼苦笑:“我跟嫂嫂商量过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当时看到何大人送我回去的有好几个人,而且我衣衫不整……若是不跟何大人,另找了亲事,说不定会被退亲,成亲了也会被休出门。”
“那你嫁到外地去啊!”何夫人想了想,“如果你愿意,我让家乡的人帮你寻一门亲事,你兄长是举
子,我帮你找个未成亲的秀才,应该不难。”
“不了。”张学盼擦着眼泪,“我过不去心里的那关,不想欺骗别人。”
何夫人:“……”
不想骗别人,所以赖上她儿子?
张学盼不想为妾,何家还不想要她呢。
何浩杰的妻子早上才发觉有孕,妾室已有孕七个月,且在此之前已有了嫡子和嫡女。何夫人没想过在这个时候给儿媳妇添堵。
“来人,带这位张姑娘去厢房坐一坐。浩杰,你留下来,为娘有话跟你说。”
何浩杰得知妻子有孕,心中很是欢喜。但男儿当一诺千金,他已经承诺了要照顾张学盼一生,这时候反悔……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张姑娘忠贞不二,当时就要寻死。”何浩杰一脸为难,“娘,儿子不傻,能够分得清她是否虚情假意。当时儿子拉都拉不住,她是真的想死。儿子若是出尔反尔,那就是一条人命。”
何夫人:“……”
“臭小子,你可真会揽事,你前天出城做什么去?”
何浩杰眼神闪躲。
何夫人恼怒不已:“我送走的那个小桃红,你把人安排在郊外的对不对?”
儿子读书还行,天赋不够,但足够勤奋,就是忒好色!又太有责任感了,以为这天底下的女子的需要他照顾。
何韵儿在旁边听到小桃红,忍无可忍,霍然起身出门:“如果哪天我被退亲,都
是被你害的。”
何浩杰不认:“明明是你当着未来婆婆的面就开始发脾气,人家嫌弃你不够温婉大度,跟我有和关系?”
他转头就找母亲告知:“娘,妹妹的脾气很大,你们真的要管一管了……”
何韵儿见他倒打一耙,气笑了:“如果不是你不干人事,我怎会在伯母面前发脾气?我只问你,哪个做娘的会希望自己的儿子有个好色的大舅子?”她摆摆手,“娘,这婚事本来就是我高攀了知礼,回头退了吧,咱主动退亲,还能挽回几分颜面。”
何夫人还没有安排好儿子,女儿又来了这样一番话,一时间只觉得头疼不已。
何浩杰自认为担不起害妹妹被退亲的罪名:“我纳我的妾,毁我自己的名声,跟将军府有和关系?”
“事实就是,人家的选择很多,而我……错过了这桩婚事,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婆家。”何韵儿气到胸口起伏,“你能不能争点气?能不能别拖我后腿?”
何大人被夫人紧急叫回了府中,得知前因后果,强势地将张学盼送回了郊外的庄子上。
他不允许女儿的婚事出任何岔子,好不容易才和将军府与安东侯府拉近了几分关系,若是婚事不成,不光讨不了好,还要得罪人。他承受不起那后果。
何浩杰还想阻拦呢:“爹,张姑娘会想不开,那是一条人命啊……”
“要死死去!”何大人很是冷漠,“欺负她的人不是你,欠了她的不是你。错的人也不是她,她若非要想不开,那谁也拦不住。”
何浩杰还想要再说,何大人率先道:“你再胡闹,就给我滚出去!本官没有你这种好色成性的孽障!还有那个小桃红,稍后我派人将其送去江南,你若还舍不得她,就跟她一起滚。”
何大人雷厉风行,训斥完了儿子,又亲自登了将军府的门解释此事,完了还去了一趟安东侯府。
张家人住的是安东侯府的庄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打张家人的脸,那就是不给侯府面子。虽说何大人知道张家人被挪出侯府就是已被厌弃,但身居高位的人是不讲道理的。
他们可以欺负自家的亲戚友人,旁人却不能动手。
安东侯恰巧在府中,听何大人说完了前因后果,才知道又发生了这事。
确实如何大人猜测的那般,安东侯府可以不管张家人,却不能在照拂他们的期间里任由他们被旁人欺负。
如果张学盼差点失贞是真,他必须要为其讨个公道。
于是,他找来了庄子上的管事。
问完了管事才知,张学盼回去确实有衣衫不整,管事也怕出事,还找了沿路的人打听了一番,没有任何意外,她在路上偶遇何浩杰,和他相约出游……所谓被欺负后英雄救美的内情,估计只有何浩杰与张学盼自己心里清楚。
何大人得知内情,面上无光,深觉丢人。这脸还丢到了侯爷跟前,告辞后落荒而逃。
回到府中,他帮儿子写了一份辞呈。
何夫人得知时,辞呈已送了上去。
这天底下的能人很多,会读书的人也多,京城里的官职无论大小,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空一个坑出来,不出三天就有人填上。
辞呈一递,便无反悔的可能。
“大人,你疯了?”
何大人短短一夜就苍老了好几岁:“我没疯,是你儿子疯了。那就是个没脑子的,满眼只有女人!咱们家不说有多富,让他做一辈子富贵闲人也好,省得戴着乌纱帽闯出更大的祸事……那会拖累我们全家。”
白如意得知消息时,何浩杰已在去往江南的路上,彼时彭知礼正要出贡院。
据说好多举子熬不过三日,提前被抬出来。
甚至有人抬出来后病重不治,就那么去了。
白如意等在距离贡院门口不远的雅间之中,目光看着贡院的那条街,跟女儿闲聊:“我没想到何大人会这么果断。”
那可是已成年的嫡长子。
一般家中长辈都会对嫡长子或嫡长孙付出许多心力,孩子养不好,自身再能干,攒下再多的人脉和家业,遇上个败家子后辈,短短几年就能全部败完。
因此,要从小教孩子维护家族,努力上进,为族人争光。
道理谁都懂,可是那孩子看着聪慧。到底要怎么养才能不长歪,那谁都不知道。
越是付出得多,就越不舍得放弃。
因此,白如意在看到何大人如此果断时,是真的很惊讶。
“也不知道何姑娘来不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白如意看到底下何家的马车停下,立刻让身边的丫鬟去请。
她想要知道未来儿媳妇有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多想。
毕竟,那张学盼是侯府的人。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万一未来儿媳妇因此迁怒侯府……女儿和未来弟妹若是有恩怨,儿子夹在中间会左右为难。
“韵儿,你是来接人的么?”
何韵儿听到未来婆婆的问话,羞得满脸通红。
“是!”
她边上的丫鬟接话,“姑娘听说昨天有个书生抬出来就不行了,急得一晚上都没睡好。”
何韵儿瞪了一眼丫鬟,丫鬟装作害怕的模样赶紧退走。
白如意满意了:“听说你大哥出城了?”
“嗯。”何韵儿很感激父亲的果断,如果不把那拎不清的送走,真的很可能会影响她的婚事。
“父亲接了三弟和四弟到前院去住。”
白如意了然,这是打算教导底下的儿子来传家了。
说话间,贡院门口有了动静,有书生出来了,霎时,像是一滴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里,门口瞬间热闹起来。
彭知礼来得很快,模样憔悴,眼底青黑,见面后打了个招呼,看见何韵儿时,眼睛都亮了亮,伸手就抓了她的袖子:“韵儿,我好累呀!”
何韵儿:“……”
白如意眼皮直跳。
儿子居然会对着除了她以外的人撒娇,瞧瞧那动作,忒自然了。
廖红卿看天看地看窗外,就是不看一双壁人。
何韵儿脸颊飞霞,想甩又甩不开,也有些心疼他,不舍得用力甩他的手:“那你吃饱喝足,回去洗漱后赶紧睡。”
彭知礼嗯了一声,格外乖巧。
何韵儿脸颊很热,感觉这屋子有些待不下去:“那我先走了,明儿再来看你。”
考完一场,中间要歇三天。
“我还是后天再来吧,你好好睡。”何韵儿扒拉了三四次,总算是把他的手推开,然后匆匆下楼离去。
她哪怕背对着彭知礼,也能感觉到他不舍的目光。
此时她特别庆幸父亲当机立断送走了兄长,不然,将军府退亲,她就错过这个有心人了。
彭知礼回过头,看到母亲和姐姐,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干了什么,同样羞涩不已:“娘。”
“回去用膳。”白如意早安排好了,酒楼里的饭菜确实方便,但容易吃坏肚子,若是在紧要关头病上一场,接下来也考不好。
母子俩上马车,廖红卿没有去,她今日来,是和贺元安一起来接住在府内的几位举子。
贺元安也是难得有空,陪着她出来走走。只是出门后遇上熟人,说要去聊一聊,她才落了单。
她准备去马车上等,还没有靠近马车,边上的盼春就小声提醒:“夫人,那边好像是范家的老太太。”
范母常年住在书院,范继海的月钱挺高,但要养一大家子,还要给两个儿子攒聘礼钱,平时都能省则省。这几年,他们不比在潍州府过得好……家中同样只有一个厨娘照顾。
因为京城中衣食住行上所有要用到的东西都很贵,哪怕抠抠搜搜,也没能攒下多少银子……范继海之前攒的银子,在廖红卿出嫁时给她准备了嫁妆。
这几年几乎没攒下什么钱。
廖红卿上次与他们见面,还是年初。
只是廖红卿和她们没有话聊,去探望范继海
,也是掐着饭点登门,用完膳就告辞。理由都是现成的,贺元安忙嘛!身为侯府世子夫人,年关那段日子也很忙。
自从范家老太太入京,到现在都几年了,廖红卿从来没有好好和她谈过。
今日估计是避不开了。
老太太就站在马车的几丈外,明显是在等她。之所以没有靠得更近,是有侯府的护卫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