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找一堆不讲理的长辈压头上么?
“老太太,别的老人家是越活越通透,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呢,一把年纪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次你儿子被挪到外地,那都是被你给拖累的。你还不走,信不信人家将你全家撵出京城去?”
这话很难听,且杨静音身为儿媳妇这般态度对婆婆,实在是不恭敬。
老太太的脸色当场就变了,她可承受不起拖累儿子的罪名,当即一拍桌子,怒吼道:“你这话是何意?把话说清楚!”
杨静音知道彭继文的调令不对劲,但廖齐在别的事情上对她娘家退让了,杨家不会与之计较,最多就是找机会再把彭继文弄回京城。
“彭继文,你想一辈子待在外地,便可以将她们留在京城。不过,我不太会照顾长辈,你得做好丁忧三年的准备。”
官员家中父母去世,得丁忧三年。
三年后能不能再受重用,那得看皇上。
彭继文不能丁忧,真走到那一步,便不能得罪了杨静音。他深吸一口气:“娘,此次您必须跟儿子一起走。”
老太太被儿媳的话气得够呛,让儿子丁忧三年……岂不是咒她去死?
“杨氏!你太过分了,当今以孝治天下,你是郡主之女,更应该做出表率,对长辈敬重有加。张口就咒婆婆去死,这就是你杨家女的规矩?”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杨静音自认承受不起:“那……和离吧!我伺候不了你这种长辈,就只能不要你做长辈了。”
她站起身:“来人,收拾他们的行李,把这一家子给我扔出去。”
彭继文:“……”
“夫人,别开玩笑。”
“谁跟你玩笑?”杨静音冷笑一声,扬声吩咐,“准备笔墨纸砚,写绝离书!”
老太太愣住。
这天底下所有的出嫁女都会格外维护娘家的名声。往常她也对白如意说过这种重话,多数时候,白如意都会退让,少数时候,白如意会选择生气离开,但不用她去哄,过两天她自己就好了。
她完全没想到杨静音脾气这么大。
“你不要脸!”老太太回过神后,怒斥,“一连两次和离,外人笑死你。”
杨静音生了个孩子,和离是一定的,她就是不知道要不要把孩子带上,如果再嫁,带上孩子,她不好嫁不说,孩子以后的处境会很尴尬。
前头那次和离,夫妻俩当年的感情是真的,没能过到头,跟没孩子有很大关系。
若有孩子,夫妻俩怎么都无所谓,男的不愁娶,女的不愁嫁,可孩子……就像是彭知礼姐弟二人,看着是过得不错,实则多半要受委屈。
可不嫁……她这么年轻,为何不嫁?
把孩子留在彭家,杨静音又担心孩子受委屈,一时间,真的是左右为难。
心里正烦躁,听到老太太的话,杨静音都气笑了:“一连两个女人拼着毁了名声也不要你儿子,外人会笑谁?彭继文年轻有为,人又聪明上进,好不容易在京城站稳脚跟,如今又要灰溜溜被撵出京城,说到底都是你害的。有你这种娘,他永远都好不了。”
彭继文听着婆媳俩争吵,看见杨静音眉眼间的怒意,觉察到杨静音是真的要和离,他吓一跳,急忙上前去扶妻子。
杨静音不让他碰,一把推开了他。
“彭继文,口口声声说对我好,实则就只有一张嘴。夫妻一场,今儿我好心劝你一句,再任由这个老太婆胡作非为,她一定会毁了你。”
她处境两难,恨毒了老太太,言语间便带出了几分。
老太太差点气疯:“你要走就走,为何要挑拨我们母子之间感情?”
杨静音冷笑了一声:“撵出去!”
彭继文说什么也不肯走,一把抓住杨静音的胳膊:“夫人,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这一回……以后我都听你的……”
人到中年,也算身居高位,走出去有头有脸,此时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求原谅。
杨静音瞧见他说得诚恳,心中软了软。不是被他的态度打动,而是不希望孩子落到两难境地。
就像是彭知礼办这场婚事……娶妻明明是天大的喜事,结果却两边拉扯,好好的喜事办得没有半分喜庆之意,反而亲近的人都弄得一肚子火。
彭知礼哄了这个,要哄那个,想想都累。
彭继文见她有所松动:“夫人,我知错了,不会让你为难。”
上一次白如意和离,完全是先斩后奏。白如意就没有提前跟他谈过和离的事,只说是带着一双儿女回京,和离之事是太傅府的管事出面相谈。
太傅府的态度很是强势,那都不是谈,只是告知于他。他若是不按太傅府的意思照办,多半要倒霉。
不是他不想求白如意回头,而是白如意没有给他相求的机会。
此次也一样,若是郡主府的长辈们出面,无论彭继文答不答应和离,结果都只有一个。他不乖觉老实些,绝对要吃挂落。
“我现在就让他们搬走。”
彭继文吩咐门口的管事:“给母亲和大房收拾行李,让他们今儿就搬回去。”
老太太气了个倒仰:“你敢不孝?”
这都不是孝不孝的事。彭继文能够走到如今,本身就是个聪明人,此次离京,无论杨静音要不要陪同,他想回京就只能靠郡主府。
回不了京,他一辈子都是个外地的官儿。
“母亲!”彭继文语气加重,“儿子孝不孝,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您最好别吵闹,老实收拾行李跟儿子一起离开京城。不然,儿子就送您和大哥团聚。您不是总惦记着大哥,怕大哥一个人在外地冷着饿着吗?往常您还总说大哥大嫂感情不好是因为分别太久,您带着大嫂一起去找大哥住,刚好让他们夫妻培养感情……”
彭继武做的那个不入流的小官,只勉勉强强算是个官而已,他那点儿俸禄,连自己都养不活。老太太每年还要私底下接济他。
她跟着二儿子住,儿媳妇的账房先生从来不拦着她支取银子,她也能想法子接济一下老大。
如果去跟长子住,那……她肯定不会有现在这样优渥的日子。
“不不不,我跟你住。”
杨静音冷笑了一声,她往常从来不跟老太太在钱财上计较,总想着婆媳和睦,身外之物而已,花点银子让婆婆闭嘴,划算。
但老太太拿她的银子私底下接济大房,此事实在不厚道,她嘴上没说,心里对此
早已不满。
彭继文听到妻子的哼声:“本来就该是长子孝敬双亲,儿子抢着孝敬您这些年,实在不应该。”他一挥手,“送走!”
如果彭继文真是一团烂泥,太傅府也不会把他扶到如今位置。
他雷厉风行,一个时辰后将大房几人全部送走。期间没有拒绝了嫂嫂和侄子侄媳的求见。
总之,他也不管彭知书要不要考试,也不管彭知书的妻妾是否有孕,直接吩咐了底下的人,在他离京时,要强行把这些人带走。
夫妻争执而已,说到底是家事。兄弟分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京城那么多的贵人,每天发生许多事,不是格外注意彭继文的人,都发现不了彭家的改变。
白如意正在给儿子挑宴席上用的盘子,廖齐回来了,说起彭继文夫妻俩争吵之事。
“老人家被撵回了原先的宅子,一路上都在骂儿子不孝……啧啧,简直和小周姨娘差不多,只图自己高兴,完全不为儿女考虑,只会拖后腿。彭大人是个官员,落得个不孝的名声,以后有人提拔他,都得掂量一二。毕竟,那可是他亲娘指责他不孝顺。”
听完这些,白如意笑道:“他本身能力不错,老太太也是在马车上骂,应该没有多少人听见吧?别人听见了,也多半不知道那是他的娘。”
当然了,也是因为她事不关己,才能做到高高挂起,还笑得出来。
廖齐点点头,笑着道:“我让人打听过了,彭大人离京时,肯定会带上老太太和大房。他们一走,就没人跟咱们抢儿子了。”
这才是他想说的话,主要想让妻子放宽心。
白如意的手摩挲着盘子,心情复杂。
廖齐又道:“彭夫人回了郡主府,夫妻俩吵得挺厉害,似乎要和离。”
白如意侧头看他:“看来,我还是太善良了。”
哪怕廖齐没打听到,她也猜得到是杨静音逼迫彭继文将老太太和大房送走的。
“对!”廖齐提起彭继文就没好话,娶到了他的心上人,却不好好对待,“那时候你强势一些,不要那么善解人意,他肯定会把老人家送走。说到底,那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白如意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做人太差,处事不够聪明才受了多年委屈。听到这话,顿时就乐了。
廖齐一把揽住她的腰:“不要想他了。哪怕你是恨他,我心里都不好受。”
彭继文离京那天,彭知礼还去送了。
杨静音没有一起离京,但彭继文的行礼塞了满满当当十来架车。
彭知礼看见那浩浩荡荡的车队时,满脸意外。
彭继文苦笑,饶是他那天当机立断将母亲和大房送走,并且表示会把母亲和大房送到兄长那里……杨静音当时看似原谅他了,后来还是回了郡主府,然后就让人传了消息,和离是必然,让他早做打算。
他跑去争取过,却连郡主府的大门都没能进。
和离书还未送来,但……彭继文清楚,如果夫妻俩和离,郡主府不会帮他,没有人帮忙奔走,接下来三五年之内,他都回不了京城。
“何姑娘是个好的,好好跟他过日子。”彭继文一脸怅然,“你娘是个好母亲,她不会让你陷入两难境地,你爹我缺了点运道……”
父子分别在即,彭知礼自认是晚辈,不想对父亲说教,此时却有点忍不住:“母亲那些年受的委屈你都看在眼里,你为何不帮她?”
彭继文:“……”
“她没说。”
彭知礼不客气地戳穿了他:“你享受的天伦之乐,是母亲的退让换来的。你明明清楚,却装无辜懵懂。若你当初有如今果断,母亲不会离开。我这几头受气,归根结底,是你们和离之故。父亲,您公务时的事儿子不知,但家事上……对妻子不诚,对儿子不慈,对母亲至孝也是装的……儿子原先以您为山,处处敬仰尊重,如今……”
他拱手一礼,“儿子多嘴,父亲恕罪。望父亲此去一路顺遂。”
彭知礼胸口很堵,偏偏这份难受是儿子给的,只能忍耐,不好发作。
廖红卿管家事越来越得心应手。
运儿还未启蒙,但喜好舞枪弄棒,廖红卿做了些木刀木剑木锤给他练。
贺元安偶尔还会指点一二,他年纪小小,手上没力气,一招一式比划起来,实在可爱。
廖红卿闲着无事,就会坐旁边看他练武,顾氏也经常来。
这日,念儿从外头进来,欲言又止。
顾氏瞧见,起身告辞。
只剩下主仆俩,念儿小声问:“夫人记不记得江平。”
贺元安身边有不少随从,大概十二人左右,各司其职,多数是帮他办事,算是他的心腹,江平就是其中之一。
廖红卿嗯了一声。
念儿试探着道:“他发现了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事关……世子爷和府上公子。”
廖红卿闻言,好奇地瞅向念儿。
江平发现了贺元安那些兄弟的不对劲,应该第一时间禀告给主子,即便怕挑拨兄弟之间感情,或是怕其中有误会弄巧成拙,那都该是江平自己操心的事。
值得一提的是,江平他们不是侯府的下人,而是贺元安从军中挑出来的护卫,是正经的兵士,平时替他办事而已。
念儿脸颊微红。
廖红卿乐了:“说来听一听。”
“江平是左右为难,不知该不该报。”念儿深吸口气,“他怕奴婢生气,才说给了奴婢听。”
廖红卿微微颔首,等着下文。
原来是江平偶然发现贺风平私底下与撵出府的张家人有来往,并且,和张学盼似乎有书信往来,偶然截到一封信,竟然是贺风平在透露贺元安的行踪给她。
廖红卿若有所思。
念儿特别着急:“张家姑娘在打世子的主意,夫人,她太不要脸了,怎么能惦记世子呢?”
“为何不能?”廖红卿慢悠悠道:“世子身居高位,张姑娘若是能入府,算是得了个好归宿。”
张家人比较势利,廖红卿之前和他们来往过一段时间,看得出,一家子都在想尽办法往上爬。
可能是觉得他们的心思在侯府众人面前遮掩不住,早就吐露了实话。张学盼嫁人,不论对方人品才华,只希望家世好,只希望对侯府有利。
念儿气急:“世子爷自己又没有那些想头,夫人,万一让她找到了空子钻,那……”
只想一想,她都替主子恶心。
廖红卿想了想:“我知道了。”
念儿见主子神情轻松,不由得也放松了下来:“江平只是拿到了一封信,都不确定是不是二公子亲笔所书,也不敢往上报,怕落下一个挑拨主子的罪名……夫人,他和奴婢有私,所以才多说几句。奴婢陪了您这么多年,斗胆求您,他日若查清此书信不是出自二公子的手笔,您能不能帮江平求求情?”
说着,递过来了
一张纸。
廖红卿伸手接过。
她与顾月苗相处和睦,也算经常串门。偶然见到过贺风平的字迹,确实和这纸上写的差不多。
等到贺元安回来,廖红卿将信递给了他。
贺元安瞅一眼,皱眉道:“不是风平亲笔,只是相似而已,哪里来的?”
廖红卿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贺元安起身:“我瞧瞧去。”
在这侯府之中,贺侯与贺元安拥有绝对的权势,他们想处置谁,不需要经过旁人,哪怕他要抓的是贺风平的贴身随从也一样。
贺元安带着十来个人,直奔贺风平的院子。
任何人不得私设刑狱,因此,大户人家为了杜绝麻烦,凡是进府干活的下人,都签了死契。
签了死契的下人在当下属于私财,生是东家的人,死是东家的鬼,从生到死,旁人不得过问。
贺风平一脸惊讶,刚迎上前,准备给兄长请安。贺元安已经出声:“二弟,借你身边的贾俊一用。”
“啊?”贺风平惊诧莫名。
贺元安塞了他一张纸:“他在借着你的名义跟张家来往,私底下跟张家透露我的行踪。”
贺风平看完,脸色骤变,不再多问,侧身一让。
贾俊被带到了侯府的一处偏院。
这处院子很空旷,院中许多大树,枝叶繁茂,遮掩了旁人的窥探。
廖红卿还是第一回到这边来。
“说吧,谁让你这么干的。”贺元安将那张纸丢到了贾俊面前,“我知道你不在乎府里的妻儿,但桃花巷那边你安置了一家子,这两日里头那个带孩子的年轻妇人头上还多了一套价值近百两的首饰……不想让他们死,你就实话实说。”
贾俊一开始还算镇定,听到这话,脸色瞬间惨白,浑身抖如筛糠。
“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请世子爷饶过他们……他们是无辜的,什么都不知道。”
贺元安呵呵:“你拿我的行踪卖钱,不管他们知不知情,总归是得了好处。你和你的妻儿,包括那一家子,下场都不会好。”
“是……是……是……”贾俊颤抖得说不清话,“不是张家……”
原本幕后的主子是打算好了,万一哪天他被人抓住,就将所有的事情往张家人身上推。只说是张家姑娘看上了世子,进而问他买行踪。
他如今为了保全一家子的性命,不敢再有所隐瞒,颤抖着供出了城里的徐家。
徐大人是工部侍郎,也算得皇上重用,前头想让皇上选秀的人中就有他一位。他本家有个侄女在先帝后宫,是七皇子的生母。
只是那些皇子年纪尚小,如今还在宫中读书,换句话说,多半成不了气候。等他们长大,有几位老臣辅佐的当今皇上早就坐稳那至尊之位了。
贺元安若有所思:“他为何要这么做,你知道么?”
贾俊是个聪明人,已从和他接头的那个管事口中探听到了一些对方主子的意图。
说白了,张家姑娘纠缠侯府世子,他们帮着递一递行踪,只是一件小事,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再顺便给安东侯府添点堵,若是能离间安东侯府与将军府之间的感情最好,估计是看不得当今皇后得意。
万一事成,影响深远。
贺元安之前就听说过,徐家有女,貌美如仙,才情绝世,据说出生时霞飞满天,有道长批命,言此女贵极。
谁能贵得过宫中的皇后和太后?
徐家女儿最近在城中风头很盛,名声直逼当年的白如意。
白如意是真的才情容貌绝佳,白家清流,不屑于这些虚名,当年的美名是机缘巧合。且白如意可没有什么贵极的批命。
许多人对于道长批命嗤之以鼻,徐大人平时在外头也只当此事是玩笑,一副不上心的模样,瞧这架势,面上玩笑,实则是当真了。
廖红卿没想到小小一张字条牵扯出这许多事来,对于贺元安平时办的差事,更多几分凛然,这真的是要时时刻刻警惕,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她没有多留,回了院子。
念儿看见她回来,很是紧张,想要问又不敢。
廖红卿没有卖关子:“江平这次立功了,不会被罚。”
念儿一喜:“可有奖赏?”
廖红卿好奇问:“这么关心他?”
念儿脸颊绯红一片:“夫人……”她扭扭捏捏,很不好意思,“原先您说过,不逼着奴婢嫁人,除非奴婢自愿。”
廖红卿嗯了一声:“想嫁人了?我也记得你曾经说过要一辈子留在我身边来着。”
“夫人!”念儿又羞又窘,跺脚道:“别取笑奴婢了。”
廖红卿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婚姻大事,不急在一时,你若真有意,看在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我肯定让你如愿。只是,人心易变,要不先定亲?过上一两年,他若始终如一,再完婚不迟。”
念儿还想求主子成全呢,就说到了定亲上,她脸颊更红了几分:“奴婢多谢夫人成全。”
廖红卿逗她:“我是要成全你,但也不好勉强人家,强扭的瓜不甜,可不能让你过门以后受委屈,得先问他愿不愿意……”
“他敢不愿!”念儿粉面含煞。
廖红卿笑出声来。
江平可能是故意的,什么不敢禀报,不过借口而已。毕竟,若不是念儿求到廖红卿面前,等这丫头主动提及婚事,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去。
两人私底下来往的事情摆到明面上,婚事算是水到渠成。
一转眼,年关又至。
白如意很高兴,家中今年多了几件喜事,彭知礼秋闱时榜上有名,要和那些入京赶考的举子一起参加开年的村春闱。
另一件喜事,她即将有儿媳妇。何家姑娘看着怯弱,实则进退有度。她是越看越喜欢。
还有,开年小儿子启蒙,每日文武夫子轮番教导,她总算是轻省许多了。
第四喜,周姨娘这两年住在庙里的时间越来越多,经常劝不回来,难得愿意回来过年。
“不烦人的长辈,多来俩都行。”白如意小声道:“你阿爹看着冷情,实则重情重义,老人家回来了,他肯定会更高兴。”
廖红卿看她眉眼,是真切地为周姨娘回府而欢喜。或者说,是因为廖齐会欢喜,所以她才会这般高兴。
“娘,您过得好么?”
当初白如意答应嫁人,更多的是为儿女考虑。
廖齐也是列举了两人成亲后对姐弟俩的诸多好处,才得以抱得美人归。
几年过去,白如意已开始为廖齐之喜而喜了。
第175章 春闱
母女连心,虽说母女俩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没有多久,但白如意知道,女儿看似冷情,实则很重情意。
她当初嫁给廖齐,心思确实不纯,那时候她在太傅府处境不太好,长辈们为她好,想要把她嫁出去,她很害怕太傅府作主母女俩的亲事,廖齐出现得
及时,又愿意帮她照顾儿女,这么好的人,刚好能解她困境,且还身居高位,她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他的求亲。
“我过得很好。”如果说白如意对廖齐一开始是感激,打算用下半辈子照顾好他来回报,就连生孩子,也带着几分补偿之意。
如今,几年过去,她心思早已改变。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又不是木头,廖齐处处以她为先,这一次更是出手将彭继文一杆子支出了京城,为的就是不让她被彭家那个老太太影响了心情。
朝堂之上,起起落落是常事。身居高位的官员,一般不会针对谁,因为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倒霉,不知道对方是否会被起复。廖齐是个直臣,只忠于皇上,平时少与人来往,也少与人结仇。
但这一次却出了手。
廖齐一直没有告诉她这件事,她心里却门清。
“你阿爹是个很好的人,能够遇上他,是我的福气,也是你们姐弟俩的福气。”白如意嘱咐,“他对你们好,不是做给我看的,本身他就是个表里如一的人。以后,你们要好好待他。”
若是个伪君子,在彭家提出让彭知礼回去办喜事时,肯定会顺势答应,或是冷眼旁观。只装作一副为难的模样,白如意也不会勉强他帮忙,他便能置身事外。
但他没有,主动出了手,且手段凌厉。
廖红卿笑了:“那是当然。”
她一堆丰厚的嫁妆,有一半都是从将军府的库房里拿出来的。
“若是不能做到真心敬重他,也可以疏远他,千万别骗他。”白如意嘱咐,“不要欺负老实人。”
廖红卿:“……”
可能也只有白如意,才会认为廖齐是个老实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
若廖齐只有一腔孤勇,没有脑子,怕是走不到如今的地位。
这个年关,京城里有不少外地人,而且连过年当天,都有外地人风尘仆仆入城。多数都是来参加春闱的举子和其家眷。
侯府内又来了三波客人,这一次没要廖红卿操心,顾氏在快要过年时将后宅的杂事接了过去,客人都是她在安顿。
上一次发现张家姑娘私底下与贾俊来往后,廖红卿没有过问之后的事,没几天就得知,张家人搬出了京城,被挪到了侯府的一个小庄子上。
而且,管事已明言,不会管他们春闱事宜。
侯府会在春闱时,准备马车将客人中的举人送去贡院。
不管张学坚,他就得自己找马车入城。
全国的举子何其多,全部汇聚于京城,都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入贡院,想也知道到时候会有多挤,若是出门晚了,或者是在路上耽搁了,没能在定好的时间内赶到地方,就只能再等三年。
张家人不缺钱财,张学坚住到庄子上没几天后,又重新搬回了城里,去了贡院附近的一条街上与人合租。因为是合租,带着女眷不方便,尤其他还想要让妹妹高嫁,便不想让妹妹多见外男。于是,去租房子住的只有他一个人,姑嫂二人还是住在侯府的庄子上。
也就是侯府是不想让林州的将士寒心,否则,早把人撵出去了,不会让他们住庄子。
入京城的举子多,廖玉珠的府上,多达十多位举人,都是陈家族人和族人的至亲。
就连将军府,也接待了三位。
只是这三人没带家眷,孤身一人进京。
“一点都不麻烦人,整日关在院子里苦读,偶尔聚一聚。知礼去过几回,他们很欢喜,却又很有分寸,从来不打扰知礼。”
彭知礼是奉禹书院的学生,虽是去年秋的新晋举人,外地来的读书人却不敢小瞧了他,还有不少人拿着文章上门拜访。
他们不打扰,不纠缠,懂得为客之道。
用白如意的话说,这般懂事的客人,接待多少都行。
因为读书人们要应付来年的春闱,加上京城外来人口多,廖齐比平时要忙,这个年,过得忙碌了些,远不如往年喜庆。
到了二月初,春闱即将开考。
每次考三天,总共三场。
在此之前,彭知礼吃了好几天的馒头和咸菜。
一是为了习惯开考后的饭菜,二来,也是怕吃坏了肚子。
对于养尊处优长大的彭知礼来说,确实算是吃苦了,但连同考试一起,总共就吃半个月的咸菜。
白如意还安慰呢:“你争取一举得中,就不用再啃馒头了。”
廖红卿也接话:“吃馒头不算苦,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白馒头还是难得的细粮。当初我在潍州府,一个月有二十多天都啃白馒头就咸菜……”
她就是随口一说,忽然发现母子俩面色格外复杂。立即闭了嘴。
彭知礼本也没有不乐意,比起天不亮就苦读,夜深了还练字,啃几天馒头不算苦,这是个必经的过程。他想安慰姐姐几句,又感觉说什么都不合适。当初母亲是嫁给了他爹,才没能把姐姐带在身边。
越是长大,彭知礼也是看明白了许多事。小时候他以为双亲感情很好,在姐姐出现之前,他都觉得母亲日子过得不错……实则母亲在府中处境很不好,贴了银子,费了心思,还要被祖母各种嫌弃逼迫。
姐姐没能搬到兴安府,应该与祖母有关。
彭知礼也不想要这样的家人,但是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且母亲这些年一直陪着他,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姐姐。
廖红卿看到母子二人的脸色都不对了,笑道:“我手头有银子,可以买点心来打牙祭。”
彭知礼:“……”点心这种随手可得的东西,算什么打牙祭?
白如意眼圈都红了。
廖红卿无奈:“我真的觉得没吃苦,你们别这样。”
比起别家姑娘,她日子过得真的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