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而已。”周姨娘笑眯眯朝着余红卿伸出手,“卿娘来了?不用过来请安,你娘近来可好?”
问完不等余红卿回答,又恍然道:“对了,我求了平安扣,已经供奉了七七四十九日,让你娘戴上。”
边上立刻有人用托盘送来一平安扣,念儿急忙上前接过。
要说这老人家求神拜佛对晚辈有什么影响,就是各种平安符箓特别多。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老人家一片好心,戴着又不费事,就当是哄老人家开心了。
余红卿笑着道谢:“娘一会儿就戴。”
小周姨娘看不下去了:“姐姐,将军夫人不将你我看在眼里,更是出言撵我们一家离开,这大过年的,廖府只剩下兄妹二人,依着她的做法,兄妹俩你离断绝关系就不远了。她这么过分,姐姐都不管吗?”
周姨娘瞅她一眼:“怎么管?难道把你们留下,将我有孕的儿媳妇撵出去?姨娘,你是妾室,算不得将军的长辈,却要管到将军头上,谁给你的胆子?当年长辈们离世,将这偌大府邸交给我,若没记错,你也归我管!”
她眉目一片慈悲,语气却越来越冷,“你若不愿意和玉珠一起搬走,不如留下跟我一起侍奉佛前?”
小周姨娘:“……”
“姐姐别开玩笑,我……”过不了清苦的日子。
周姨娘目光一转,看向门外:“你身边那个叫书元的丫鬟……与我八字相冲,你要留下,也得把他撵走。”
小周姨娘面色微变,不确定书元是不是被看出了真正的身份。
周姨娘原还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看她脸色变了,语气更冷了几分:“限你今日之内搬走,否则,将那个书元撵走。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将军府后宅带,你也不怕死了以后被廖府的列祖列宗责备,老爷也不会饶了你!”
小周姨娘狼狈而去。
余红卿就觉得奇怪,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
周姨娘已经打开食盒,开始吃云片糕。
“别看了,那个叫书元的,不是个女人。”
余红卿:“……”
什么叫不是女人?
看着挺女人的啊。
不是女人,难道还是个男人?
她轻咳了一声:“祖母,今日的糕点味道可对?”
“对,你有心了。”周姨娘夸赞了一句,“不用怕我被人挑拨,我是真心希望府里热闹一些,儿孙嘛,越多越好。让你娘别多心,安心养胎。”
她没有要压服儿媳妇的意思,出身低的女子得了一个高贵的身份,比如一品将军之母,走出去有太多的人需要寒暄。可她……出身不够,心里发虚,与人来往间难免露怯。
她不怕被人笑话,但却害怕自己言行举止不够大方而给儿子丢人。
儿媳妇的出现,简直解了她的大难了。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担心跟其他夫人来往时要怎么说话做事才不失礼,只管把所有的麻烦往外一推,关在佛堂里就行。
各人是各人的脾气,有些人要强,有些人只求小富即安,她是后者。如今正正好,有吃有穿不操心,还即将有亲孙子,这日子是周姨娘以前梦寐以求的。
得了老人家这番话,余红卿也放心了,一刻钟后,老人家说是要午休,余红卿急忙告辞离开。她没有回院子,而是去了主院。
当白如意得知小周姨娘身边带的丫鬟是个男人时,惊得差点跳起来。
“这事还有谁知道?”
她想问廖玉珠知不知。
“祖母没说。”
白如意缓缓坐回了椅子上:“让人去院子里盯着,半个时辰之内,那个叫书元的丫鬟没出来,我就亲自去一趟。”
她扬声吩咐,立即有丫鬟走了一趟。
余红卿轻咳了一声:“姨娘身边带个年轻男人做什么?”
话音刚落,就被白如意给瞪了一眼。
余红卿:“……”
“我好奇嘛!”
小周姨娘守寡已有几十年,养个年轻俊俏的男子在身边,两人同进同出,同吃同住,除了闺中寂寞,还能是为什么?
白如意怕女儿是真的不明白,隐晦地提了提,然后长叹一口气:“怎么到哪儿都有不省心的长辈呢?此事我得跟将军提一下,如果一会儿姨娘不搬,也得让将军出面让她搬走。不然,此事若是泄露出去……”
陈菁儿的婚事绝对要受影响。
就是余红卿,这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估计也要换人。
不然,余红卿嫁入侯府,那贺姑娘都不一定能做皇子妃了。
虽夸张了些,但影响就是有这般深远。
余红卿没吭声。
白如意心中又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小姑子,只一瞬就放下了此事。
如果小姑子不知道,及时处理了小周姨娘身边的那个年轻男人,但之后呢?
她身为嫂嫂,得知了小姑子生母做出这等荒唐事主动告知,她是好心,但多半不会得到小姑子的感激。
还是不说了吧?
一会儿让廖齐去说,亲生兄妹之间,生气了也没有隔夜仇。
小周姨娘到底还是有分寸,白如意的人过去不到半个时辰,小周姨娘就已经带着丫鬟收拾行李搬到了廖玉珠所住的院落。
“娘,您怎么搬出来了?先前不是说……”
先前生母振振有词说她是将军府的人,不住在府中,是她自己不愿意住,而不是别人不许她住。
小周姨娘身边养着个年轻男人的事情没有告诉女儿,此时也不可能主动提及,只叹息道:“人心易变。当年我和姐姐在府中相依为命,那会儿是互相扶持,不是亲生姐妹也生出了几分姐妹情。如今……姐姐一心向佛,刚才我去拜访,先是避而不见,后来又为了那个丫头冷落我。”
她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摆了摆手:“罢!我想歇一歇。”
廖玉珠就以为是老人家的冷淡伤着了生母,叹气道:“人嘛,难免势利,你们这份姐妹情早在当初各自生下孩子时就渐渐变了。”
一个生了传家的男丁,一个生的是锦上添花的女儿,从孩子落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了谁才是这将军府的主人。
小周姨娘叹息:“兴许吧。”
她知道这时候该立刻将书元送走,但书元知情识趣,又会说话,她舍不得。
反正周氏避居佛堂,不是爱惹事的性子,应该不会说出来。
稍晚一些的时候,廖齐回来,叫了廖玉珠过去说话。
廖玉珠因为是母亲做事惹恼了兄长,又恨嫂嫂告状,见面时,见嫂嫂不在,便知兄长肯定要训自己,她心中满是不忿,面上就带出了几分。
廖齐好奇问:“姨娘搬出将军府后宅之后,可有将她身边那个叫书元的丫鬟送走?”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廖玉珠只觉得莫名其妙。
“丫鬟?丫鬟怎么了?为何要送走?”
廖齐默默看着妹妹。
廖玉珠茫然回望。
兄妹二人对视良久,廖齐见妹妹似乎是真的不知,看了一眼廖玉珠身后的丫鬟。
廖玉珠不解,但这么多年得了兄长不少的照顾,她直觉这件事关重大……兄长不爱管闲事,提出要单独说话,定然是这话不太好传出去。
于是,她吩咐丫鬟退走。
当屋中只剩下兄妹二人时,廖齐直言:“那个书元是男人。”
廖玉珠脑子轰一声,脸色先是变得通红,然后变得煞白。
她想脱口喊不可能,又知道兄长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张了张口,半晌才问出一句:“嫂嫂告诉你的?”
廖齐刚才回来从妻子那里得知此事,立刻就要将妹妹叫来,还是白如意揪着他的耳朵灌输了一通“道理”,他才单独见了妹妹。
当然了,他并非不知道要维护白如意,只是他以为妹妹不是外人。
到底……还是外人!
姑嫂之间,相处的气氛微妙,需要他在从中仔细调和。
“不是你嫂嫂,我还没回府时,母亲派的人就在外头等我。”
言下之意,是老人家说的。
廖玉珠顿时什么都明白了,生母是从老夫人的院子回来之后才搬出了内宅,应该就是被老夫人识破了那丫鬟的男儿身。
“我知道了。”
说着,廖玉珠转身就走,“多谢哥哥提醒。”
往回走时,廖玉珠脸色乍青乍白。
其实她并非不知道母亲干的一些荒唐事,往常都是让那些人伪装成她院子里的粗使,好歹男还是男,院子一关,除了少数几个人,没人知道母亲的房里事。
后来她极力劝阻……那是在陈
家的宅子里,若是母亲做的事暴露,她也会跟着面上无光。兴许还要被人怀疑是否母女俩都是一样的人。
廖玉珠第一回得知,脑子气得嗡嗡的,关起门来发了好大一场脾气,母亲当时有把人送走。没多久提出要去庄子上住,廖玉珠心有所感,可这种事,就和那喜欢去喝花酒的男人一样,堵是堵不住的,还不如放了母亲离开,在庄子上荒唐,做得隐秘一些,应该不会传入府中。
母亲身边断断续续换了好几个人,此次入京,一行人刚到,廖玉珠就将母亲此次带回京的人仔仔细细盘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有疑之人,她才放了心。
没想到,母亲愈发大胆。
“你是不是想毁了我?”廖玉珠去了母亲的屋子,一进门就挥退了所有下人,还勒令下人退到几十步开外到院子门口守着。
“娘啊,我的亲娘啊!我是一个人住在京城里,你干的那些事情要是被陈府的人知道,人家怎么看我?”
不光是陈府内的人,可能连枕边人都要疑心她是否忠贞。
廖玉珠质问着母亲,满脸的崩溃。
小周姨娘身边养着人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有几十年了,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正因如此,她心中便一直存在侥幸之意。
“不会有人知道的。”
“那老夫人怎么知道?大哥又是从哪儿听说的?”
小周姨娘冷哼:“我就说那个姓白的爱告状,当时姐姐挑破书元身份,余家那丫头就在旁边,肯定是她告诉了她娘,她娘又告诉了你哥。”
廖玉珠脑子嗡嗡的,惊得声音都变了:“连余红卿都知道?”
小周姨娘冷笑:“知道了又如何?她还敢说出去不成?你放心吧,余家那丫头出身差,走了狗屎运才能和安西侯府结亲,她绝对不敢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那你可有替我想过?可有替菁儿想过?”廖玉珠都不敢想象,如果陈家人知道她有这样一个生母,到时候会怎么看她。
余红卿是高嫁,身上不能再添瑕疵,可陈菁儿同样是高嫁啊!
此事若暴露,对余红卿的影响其实没有那么大。毕竟,小周姨娘这些年都住在外地,近几日才回了京。
也就是说,小周姨娘那些年是和她们母女一起住的。在旁人眼里,上行下效,她们母女肯定会跟着小周姨娘学……不都说近墨者黑?
论起来,当年的廖玉珠也是高嫁,只不过廖齐官位越来越高,超过了陈家,廖玉珠在婆家也有了底气。
最开始,她虽然是宗妇,但上头的长辈并不愿意将族中之事交给她,还是兄长争气,给她增了脸面,她才能得到族中所有人的尊重。
“赶紧把人送走。”
“不会有人知道。”小周姨娘语气笃定,“先前我天天把书元带在身边,你不也没看出来?姐姐能看出,多半是因为她自己也……”
廖玉珠简直要疯了:“夫人这些年诚心礼佛,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种人?娘啊,你能不能不要乱说话?要是被大哥知道,他真的会把我们赶出去!到时你就满意了?”
小周姨娘不满:“你别嚷嚷,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果然是大了翅膀就硬了,如果不是我那些年费心为你筹谋,你能有如今?”
廖玉珠:“……”
“别东拉西扯,我就问一句,你到底要不要把那人送走?”
小周姨娘皱了皱眉:“不要自己吓自己。人家才提,我这头就把人送走,显得我心虚。先……”
“先个屁啊!”优雅了半辈子的廖玉珠再也忍不住,“你要是想把那人留下,我就让人将他杖毙!你选一个吧。”
小周姨娘见女儿这么激动,心里也有点慌:“你别这么大声啊,再让人听见。”
“你也知道见不得人啊。”廖玉珠以前从来没有和母亲因为难宠的事情当面对质过,她假装不知道,以为母亲知道分寸,会将那些人藏好。
小周姨娘:“……”
“我走就是了,搬去郊外庄子,或者直接去
奉禹书院……”
“不能去书院。”廖玉珠脸色难看至极,“你毁我们母女还不够,还要毁了青山吗?”
小周姨娘不服气:“我不过就是有点小癖好,怎么就毁了你们?这么多年,谁发现过了?”
“可现在就是被人发现了啊。”廖玉珠一脸崩溃,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明明她都在欢欢喜喜准备过年了。
母亲做的这些事,真的比直接往她身上泼一盆冰水还让人心凉。
第106章 临过年
小周姨娘被人点破一把年纪了,身边还养着个年轻后生,确实有点不好意思,但也仅此而已。她真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
“又不是外人。”
廖玉珠:“……”
“你搬走吧,别留在府里了。”
“要搬也是过完年再说。”小周姨娘倔脾气上来了,“我含辛茹苦将你养大,不是让你来嫌弃我的。我当年要是改了嫁,独留你一人在廖府,你能不能长大都难说……我为了护着你,甘愿守寡这么多年……”
廖玉珠听不下去了。
“你身边一直有人,哪里有守寡?”
小周姨娘张了张口:“有人……又怎么了呢?我又没有害谁,你情我愿的,以前那些人离开的时候从来也没有来找我的麻烦。如果是你爹做了鳏夫,身边多养几个丫鬟,你会不会这般?”
“那怎么能一样?”廖玉珠真的要崩溃了。
“怎么不一样呢?”小周姨娘瞪着女儿,“同样都是人,你爹能做的事,你娘不能做,凭什么?”
“你不要问我凭什么,世道就是如此。”廖玉珠跟母亲说不清,也懒得再与之争辩,主动退了一步,“过完年你就走,我不管你去哪儿,总之不要留在将军府,在我所有的儿女亲事办完之前,你都不要和我同住。”
小周姨娘眼泪都下来了。
廖玉珠硬起心肠,不再看她。
廖齐也认为大过年的将妹妹撵出去容易惹人注意,万一让人知道了内情,还会影响家里姑娘的名声。
于是,他默认了廖玉珠一家过完年再搬出去之事。
过年嘛,越热闹越好。
原本白如意是打算好了带上廖玉珠一家一起过年。
如今……她不想管那一家子了。
廖玉珠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本来她就准备了小厨房,赶在年前让小厨房的人准备了一些食材,过年当天,在小厨房做年夜饭。
关于小周姨娘身边养着的丫鬟是男扮女装一事,只有母女二人知情。
但是其他人也不是瞎子,尤其是陈青山,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府中的气氛不太对劲,舅舅舅母待他看似和从前一样,但好像又有些不同。
不在一起过年,更是说明其中有事。
陈青山过完年十六岁,要参加来年的县试,书院的夫子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多半能榜上有名。
也就是说,年后如无意外,他就能有秀才的功名,母亲的意思,等考中秀才,就会着手帮他说亲。
他不太想娶妻,只一心想有个功名。
可是,家中出了事,他却被蒙在鼓里,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陈青山想要去问母亲,但知道问了也得不到真相,问舅舅舅母,他又问不出口。
母亲从来都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如果是舅舅舅母理亏,府中不会是如今局面。得知全家年后就要搬出将军府,他再也坐不住了,拿着文章跑去彭知礼的院子。
明面上是求教……别看彭知礼年纪小,但人家有功名,学识比他厉害。
读书嘛,达者为先。
彭知礼认认真真看了文章,说了自己的见解。可一看陈青山魂飞天外,他只好放下手里的文章,问:“表哥,你在想什么?”
陈青山只
分了一点心思听表弟说话,原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话头递到跟前,他小声问:“你有没有觉得府里的气氛不对?”
彭知礼一脸的茫然:“啊?”
其实他有察觉到。
不过,他是廖齐的继子,在有一半廖家血脉的陈青山面前,可不敢以主子自居。
至于到底出了何事,他想找姐姐打听,奈何姐姐太忙,他原本打算等年夜饭时抽个空问一问。
“有这回事?哪里不对?”
陈青山小声说了自家单独过年的事:“将军府主子不多,舅舅一向看重我娘,前些年我也在将军府过年,那时候是一家子一起……我不是说舅母拿我们当外人,而是我娘她……过年了都兴致不高。”
不应该啊。
姐姐的婚期定在二月,不说姐姐和未来姐夫两人之间的感情,陈家能够与侯府结亲,怎么都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不至于大过年了还哭丧个脸。
“那应该大概可能是真的有事情瞒着你。”彭知礼不想深究其中发生了什么,转而道:“我这也烦着呢,彭家那边叫我去过年,我不想去,但我祖母勒令我必须去……”
陈青山听不下去,他还一脑袋烦恼呢,哪儿帮别人分忧?
而且,清官难断家务事,彭知礼在哪儿过年,他实在是出不了主意。
彭知礼无处询问,问到了余红卿跟前。
余红卿心头就有点纠结,这事好说不好听啊。主要是彭知礼年纪小,可能懂得男女之情,但万一这事让他移了性情怎么办?
彭知礼见姐姐不肯说,愈发好奇。
“你告诉我嘛,我保证不告诉外人。”
余红卿:“……”
她小声提了小周姨娘身边那丫鬟是男扮女装。
彭知礼先是一脸茫然,想明白其中关窍后,面色一言难尽。
“这这这……这未免也太胆大了。”
谁说不是呢。
“都被发现了还不肯把人送走?”
余红卿颔首。
彭知礼突然想起来陈青山说他娘大过年的郁郁寡欢,摊上这种事……谁高兴得起来?
这么一看,彭家的长辈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彭知礼一时间还有点儿欣慰,随即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余红卿瞅他:“你傻了?怎么自己打自己?”
彭知礼打了个哈哈:“爹让我回去过年,还让我带上你一起。我打算初二回去……”
余红卿打断他:“你自己回,我就不去了,人家正烦我呢。大过年的去彭家,会扫他们的兴。”
彭知礼想了想:“我觉得他们应该会待你很客气才对。”
在书院之中这大半年,彭知礼那种读书人的清高渐渐淡去,变得务实,变得势利……不是他势利眼,而是懂得了权势对人的重要后,愈发能看懂人心。
姐姐以后是侯府的世子夫人,彭家虽然也和安西侯府扯上了关系,但彭宝儿只是一个妾,远远不如世子夫人来的尊贵,她和世子夫人之间的距离,大概就是星星和月亮……完全不能比。
余红卿笑了:“我又不打算和彭家深交。”
彭知礼就是随口一说,他自己都有点烦彭家人,当然不会逼着姐姐和彭家交好。
年夜饭时,老人家终于从佛堂里出来。
白如意早就知道老人家要吃年夜饭,特意让人给她准备了一桌素斋。
是的,哪怕过年,老人也要吃素。
周氏笑眯眯的,取了两套首饰,母女俩一人一套,还给彭知礼准备了笔墨纸砚。
晚辈收长辈的年礼,是要磕头的。
姐弟俩磕头,周氏笑盈盈接了礼,还亲自扶了余红卿起身,又握着白如意的手:“我儿有福,得了你这个媳妇,一年就儿女双全。”
言下之意,她拿余红卿姐弟俩当亲生的孙子孙女。
白如意心下有些感动,过门大半年,婆婆从来没有给她添过堵,反而还帮她解围……她刚过门那会儿,看见和善的婆婆,还以为婆婆是装出来的善解人意。
“是我有福气,得了将军真心以待,又得了您这样和善的长辈。若不是到了将军府,我……我还跟那无根的浮萍似的。”
白如意这话有点夸张,无论如何,太傅府总不会撵她走,她始终都是有家的。只是,难免会有些孤单。
周氏握着儿子和儿媳妇的手合在一起,嘱咐道:“以后你们夫妻好好过,互相照顾,互相理解,和睦相处。”
白如意含泪嗯了一声。
廖齐却觉得母亲这嘱咐的语气有些不太对:“娘,您得看着我们,万一哪天我们吵架,还得您帮着说和……”
“你敢跟媳妇儿吵架?”周氏笑吟吟,挥了挥手,“年后啊,我想挑个日子搬去庙里。当然了,得是卿娘出阁后。留你们在府里,我没什么不放心……”
眼看儿子不乐意,她强调,“我又不是不回来,只是想去庙里多住一段时间,逢年过节,该回还是回。”
廖齐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您是觉得住在府里会给我们添乱?”
周氏笑容满面:“我早就想去住庙里,与这个没多大的关系。”
那就还是有关系嘛!
余红卿若有所悟,应该还是和小周姨娘跑去找她有关。
周氏的存在在旁人眼中,就是一个可以压制住廖齐和白如意的长辈,想要教训这二人,找她就行。
偏偏周氏很烦这些杂事,她也不希望自己被利用,所以,能躲就躲,府里躲不住,干脆躲到庙里去。
廖齐当然要劝。
周氏却是难得的强硬,打定主意要走,谁都劝不住:“下半年出门,如意也生了,到时……”
“到时您可以留在府中含饴弄孙。”廖齐忙接话。
“我又不会带孩子。”周氏笑了,她出身差,家中只是小商户,养孩子的方法和大户人家完全不同。
她留在府中,可能会看不惯儿媳妇养孩子的一些做法。但是儿媳妇出身太傅府,前头养大的一儿一女都聪慧机灵,尤其是余红卿那个姑娘家,独自一人在生父身边长大,竟然也能参选秀女,还被侯府世子看中求娶为妻。
如果廖府子孙也能像这姐弟二人一般,那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对了,过年祭祖时,给卿娘上了族谱吧。至于知礼……看他自己,若是不愿,也不必强求。”
彭知礼愿意的。
父亲有了其他子嗣,又再一次定了亲。彭知礼在彭家人刚入京那会儿回去,明显能感觉到全家对他的重视,如今嘛……便有几分怠慢。
关键是彭府上下没有几个机灵的,一群拖后腿的,和他们做家人。彭知礼时常需要提着一颗心,生怕自己懵懵懂懂就被牵累了。
大年夜,多数时候都是廖齐夫妻俩在劝周氏留在府中……但其实也没有多少离别的伤感,说到底,周氏搬走,那是下半年的事。
还有半年呢,兴许在这半年之内,周氏又改主意了也不一定。
大年初一祭祖,余红卿改名为廖红卿,彭知礼到底还是没改名。
至于缘由,余红卿没问。
彭知礼已经是秀才,做出任何决定,都有他自己的考量。
从初一起,世上没有余红卿,只有廖红卿。
改名时,白如意还特意派人跑了一趟奉禹书院,将此事告知于范继海。
大过年的,范继海身边只有妻子的娘家侄子。
林大同还和同窗约好了一起出门赏雪,院子里只剩范继海一人,倒也有人来陪他,但他不愿意和陌生人热闹。
得了口信,范继海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发呆,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二子一女中,范继海最疼的就是这个女儿。
当年没让孩子跟自己姓范,他心中特别歉疚,也想找机会给孩子改姓,可父女分别后,见面特别难
,而且族谱远在潍州府,改姓之事,说大不大,为这专门跑一趟……他才入书院做夫子,不好耽搁那么久。
改了也好。
有个将军做爹,对孩子有好处。
但凡上了族谱,论是否亲生,那就都是亲生的父女。
廖齐很高兴,感觉自己和妻子之间的牵绊更深,白如意应该更不可能离开他。
因为白如意已三嫁,廖齐便明白,她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万万不可将人惹恼了,不然,十头牛都拉不回她来。
廖家族谱孙辈上的第一人是廖红卿,廖玉珠得知此事,心情格外复杂,又有点羡慕。
同为廖家女,廖玉珠谈婚论嫁时,将军府还只是廖府,在这京城之中名声不显,可有可无的。
如今不一样,廖齐是皇上跟前红人,他的女儿,自然是众人争相求娶。
陈菁儿婚期临近,得知此事后,说心头没有触动是假的。
同样是廖府的人,甚至她身上还有廖府的血脉,就因为姓陈,便成了外人,既得不到舅舅准备的丰厚嫁妆,也得不到将军府的庇护。
是的,年后廖齐亲自到偏院来让他们一家尽快搬走。
别说是陈菁儿接受不了,就是廖玉珠都想不明白哥哥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
搬就搬!
廖玉珠恼了,想着兄长原先还重视亲情,自从有了妻子,好像就有了主心骨似的,她这个妹妹也不重要了……兄长早晚会明白,夫妻之情,远远不如血缘亲情要紧。
到那时,她非得等兄长好生道歉才原谅他!
陈家买下的宅子在外城,别看同在京城之中,从将军府过去,坐马车也需要近三刻钟。
陈家人搬出了将军府,对白如意的影响没有多大。
本身陈家人住在外院,白如意不过去,一般见不到人。
廖玉珠搬家那日,白如意从头到尾没露面。想也知道,见了面只会说些气话,伤情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