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快过来坐。”
当初白如意未出嫁时,名声很好,求娶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这段时间和在那之前,无论走到哪儿,别人都会对她客客气气。
可自从她嫁了人,好多人就看不起她了,有点涵养的人不会将对她的轻视摆在面上,但也不会这么客气周到。
白如意有些受
宠若惊:“侯夫人久等了。”
顾氏示意丫鬟给倒茶:“帖子下得唐突,今儿是我的错,即便是夫人不来,也情有可原。夫人已经来得很快了。”
白如意:“……”
这姿态,也太低了点。
为什么?
难道是觉得贺元慧生出了那样的心思,侯夫人心里歉疚?
她接过侯夫人递过来的茶水,心下愈发纳罕:“夫人太客气了。您有话直说就是。”
顾氏迟疑了下,挥退了丫鬟,又看向白如意。
白如意愈发笃定是为了两个姑娘之间的事,不然,何必这般见不得人?
于是,她也让自己的管事带着丫鬟出门。
等到门关上,屋中只剩下两人,白如意低着头:“这没外人,夫人说吧,我听着呢。”
虽说是贺元慧招惹女儿在先,但女儿确实得到了人家不少照顾。而且侯府地位超然,她得罪不起。看侯夫人这意思挺客气的,大家和和气气把事情说开也好。
顾氏叹口气:“约夫人来,是为了我那孽障。”
白如意心想:来了!
白如意故作疑惑,等着侯夫人的下文。
顾氏叹口气:“昨儿那混账找到我,说是对余姑娘一见倾心……余姑娘及笄了吧?”
不是顾氏不知道儿女谈婚论嫁要互相试探,她上来就开门见山,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是因为儿子说了,要么娶余家姑娘,要么就一生不娶,省耽误旁人。
合着余家姑娘就该被耽误?
顾氏想骂儿子,又舍不得。毕竟,堂堂男人得了那样的隐疾,已经很可怜了。
且顾氏也有私心,儿子不能不娶妻。她生了一双儿女,府里还有庶子呢。堂堂世子不娶妻,这侯爷之位最后还会不会是儿子的,谁都不好说。
即便侯爷对儿子寄予厚望,可……这儿子这不是有隐疾么?
既然是抱着一定要把这婚事谈成的想法,那还不如坦诚一些。
白如意惊了,手一抖,茶杯落了地。
好在地上铺着毯子,茶水洒了一地,杯子没摔碎,也因为有毯子,杯子摔了动静也不大,没有惊动外头的下人。
京城中有一些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比如问对方姑娘是否及笄,那就是有意提亲的意思。
侯府这是要上门提亲?
两个姑娘在一起过于惊世骇俗,她想过自己近日来会被奚落,对方讲道理,那也是两人坐下来商量分开两个孩子。她是万万没想到,侯府居然会赞同。
“啊这……不合适吧?”
“我也这样想。”顾氏心里苦,无奈道:“元慧经常来找余姑娘一起出游,小姐妹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但是元安和余姑娘应该没见过几次,他突然有了这心思,你说……果然是人心隔肚皮,我这个当娘的都不知道儿女在想什么。”
白如意原本以为侯府要成全两个姑娘在一起,惊得差点跳起来……侯府愿意成全女儿,她可舍不得让女儿一生都被人指指点点,正想着要怎么拒绝侯夫人荒唐的提议,又听到侯夫人提及贺元安,确定没听错,她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
原来是替侯府世子提亲。
可……,想到某种可能,她刚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早就听说侯府世子挺疼妹妹,难道他为了帮妹妹遮掩心思,为了帮妹妹堵住众人悠悠之口,竟然要把妹妹的心上人娶回去?
白如意轻咳了一声,心中思量开了,弯腰去捡地上的茶杯。
顾氏想要帮忙,白如意伸手拦了,直接蹲在了地上。
她需要静静!
此时她都不知道该信谁,若如侯夫人所说,那对女儿动心的人是侯府世子,双鱼佩……兴许是世子托妹妹送的。
那到底是贺姑娘送玉佩没把话说清楚,还是故意不说清楚?故意借此表明心迹?
她弄不清楚到底是侯府世子对女儿动了心,还是侯府的姑娘对女儿动了心?亦或者,兄妹俩人都对女儿动了心?
好难啊!
白如意感觉自己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
倒不是她自夸,双鱼佩既然送出来,女儿后来与贺姑娘见过两次面都没能将其退回去……她不认为女儿会笨嘴拙舌到连东西都不会还。
还不回去,那几乎可以确定,兄妹两人之中肯定有一个对女儿有心。
就是不知道是谁。
依着白如意的意思,侯府太复杂了,干脆不让女儿进去。不然,女儿日后在婆家很可能像她在彭家的处境一样。明明是规规矩矩相夫教子孝敬长辈,什么都没有做,落在长辈眼中,却是搅和得全家都鸡犬不宁的罪魁祸首。
她吃够了这份不能为外人道的苦楚,可不能再让女儿走自己的老路。
想到此,她很快就打定了主意,不见!
从一开始就不相看,彻底掐灭女儿可能受苦的萌芽。
“是,咱们和孩子之间差着一辈,这想法不一样。”白如意定了定神,端了茶杯起身,缓缓坐回了椅子上,“我闺女小时候不在我身边长大,那些年,我这心里是一直都记挂着,好不容易团聚了,想到她即将要出嫁,那就跟剜我的心肝一样。”
这世上所有当娘的,只要真心疼爱自己的女儿,都不会舍得将女儿嫁出去。顾氏自己也生养了闺女,能够体会得到白如意的不舍,立即出言保证:“白夫人放心,你愿意把余姑娘交给我,我一定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好多媳妇嫁进门和家里的姑子合不来……若是咱们两家能两好合一好,余姑娘和我女儿之间绝对不会有矛盾。昨儿我女儿知道他哥哥对余姑娘生了心思,觉得她哥哥不厚道,回去后兄妹俩先是吵,后来还大打出手,要不是我及时拦着,非得打个头破血流不可。”
她言下之意是想说女儿很愿意护着小姐妹,为了维护小姐妹连亲哥哥都不认。日后余姑娘嫁进门,不光不会被小姑子为难,还会得到小姑子相护。
可这番话落在白如意的耳中,吓得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彭继武表明了心悦她,彭继文好歹还会退让几分,兄弟俩也就打过一次,还都是彭继文捶了几拳就收手,并没有让其受太重的伤。
女儿还没有嫁进去,兄妹俩就打得头破血流,等嫁进去了,那还得了?
白如意脸上客气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她也不好挑明说侯府的姑娘对她女儿起了心思,看侯夫人的模样,明显还不知这些内情,她要是多嘴,反倒给自家平添麻烦,于是勉强笑道:“我女儿在小地方长大,实在是高攀不起侯府的门楣,德不配位,徒惹人笑话,到时侯府也会跟着抬不起头。不行不行!”
顾氏在儿子没有得隐疾之前,也会觉得余姑娘不行,出身太低了些,母亲又连嫁几次,虽说不是白如意的错,可许多女儿会随了母亲……虽然不绝对,顾氏也绝不愿意拿儿子的婚事冒险。
可如今儿子得了隐疾,愿意娶媳妇就烧高香了,她哪里还敢挑剔?忙道:“她选完了秀女,得到了牡丹玉牌,白夫人实在太谦虚,余姑娘很好,我很喜欢。”
顾氏在京城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得了牡丹玉牌的女子一般都不会太傻……太傻的姑娘在宫中熬不到一个月,早就被人撵出来了。
而且,宫中那一个月会学到许多东西,规矩礼仪和眉高眼低都是学明白了的。
见什么人行什么礼,哪些人绝对得罪不起,其中道理和待人接物也有些关联。
她堂堂侯夫人,有了一个拿着牡丹玉牌的儿媳妇,即便是儿媳小时候规矩稀松,不知道大户人家那些不成文的规矩,但只需要她稍稍点拨,余姑娘肯定能胜任世子夫人之位。
盛情难却,白如意已经尽力在推脱了,可是侯夫人好像就认定了女儿似的,愣是听不懂她拒绝的话。
“我婚期在即,要给孩子相看,那也是我过门之后。”
拒绝不了,那就先往后推。
顾氏立即道:“那就约在……七月,到时你过门都快一个月了
,肯定能够腾得出手来。”
七月距离现在也就两个月而已。
白如意认为不行:“我是想将女儿在家里多留两年……原先我改嫁后没带着她,心里对她亏欠良多。侯夫人也知道,咱们女儿家嫁了人,想要再回娘家就没那么方便,有时候不是婆家的长辈约不约束,而是嫁人后身上就有了担子,不是不能回,而是回不去。所以,我想等闺女十八岁以后再嫁人。”
现在才十六,这话一杆子给支到了两年以后。
“咱们可以先定下来。”顾氏急切,“亲事定下,你想把女儿留到二十都可……”
话一出口,顾氏就后悔了。过于着急,她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她轻咳了一声,颇有些不自在:“是元安,他从小就特别有主意,认定了的事情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这是第一次对一个姑娘动心,我也喜欢余姑娘,恰巧我女儿也喜欢她……我家那闺女,平时都不愿跟京城的这些姑娘们一起玩耍,独独喜欢和余姑娘一起出游,在我看来,余姑娘就合该是我们贺家的人。白夫人放心,我以后会特别特别疼她,拿她跟亲生女儿一样。而且也绝不会让她做事,日后她想回娘家,随时都能回,我绝不多说半个字……只希望你答应让两个年轻人见一见,我保证,婚事定下以后,你不答应嫁闺女,婚期就不定!”
白如意听到那句“独独喜欢和余姑娘一起出游”时,只觉胆战心惊。
顾氏看出她神情不对劲,但猜不出所以然,看她一脸不情愿,一拍桌子道:“侯府是以军功起家,全家从上到下都是飒爽利落之人,我进门多年,也学了这嘎嘣脆的脾气。今儿我把话撂在这儿,别说你把女儿留到二十,就是留到二十二再出嫁,侯府也绝对不催。”
白如意:“……”
她舍不得女儿是真,但也没想过要把女儿留到十八岁甚至是二十岁才出嫁。太迟了,平白惹人议论。
而且京城的这些公子们可没有为妻子守身如玉的想法,女儿迟迟不嫁,搞不好庶长子都生出来了。那时候女儿再嫁进去,进门就得做娘,下半辈子肯定过不好。
所谓的要多留女儿几年,不过是她的推脱之语罢了。
“这……我能感觉到侯夫人十足的诚意,但我还是觉得两个年轻人不合适。我女儿担不起侯府,侯夫人再看看其他闺秀吧。”
语罢,白如意起身就要走,动作飞快,更像是跑。
白如意认为,自己将拒绝的话都说得这么直白,想来侯府应该不会再纠缠。
顾氏怕的就是白如意不答应,所以才没有一见面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好像和人家姑娘相看是侯府的恩赐。
她刻意放低了姿态,就是抱着十足的诚意来结亲。
结果,放低姿态还不行。她扑了过去,抓住白如意的胳膊不撒手:“白夫人,我话还没说完呢。”
白如意:“……”
“孩子不在我跟前长大,我得回去问过她才行。”
顾氏一想也对,于是再次表明了自家想要结亲的诚意,又和白如意一起下楼。
伸手不打笑脸人,顾氏这么热情,白如意也不可能冷着一张脸,落在旁人眼里,就是两人有说有笑下了楼。
这二人之前很少单独出游,如今凑一起,众人看在眼里,心下猜测纷纷。
白如意心中很是无奈,太热情了。
她有点后悔来赴这场约。
回府的路上,白如意闭上眼睛,脑中不由自主开始考虑起结这门亲的利弊。
如果贺姑娘对女儿真的只有姐妹情,那……还算得上是一门好亲事。
贺元安算是京城中难得的青年才俊,好些和他年纪相仿的后生,如今还未入仕。而他已经替皇上办差好几年。
可问题是,兄妹俩若一起纠缠女儿,那侯府是万万去不得的。
“想和我相看?”
余红卿故作惊讶,心里却并不意外,贺元安之前就说过,已经禀了长辈要约两家相看之事。
她还盼着贺元慧能阻止。
如今看来,贺元慧没能拦得住。
白如意握着女儿的手:“贺姑娘对你真的没有……”
余红卿轻咳了一声:“早上您走时我就想说实话,那玉佩是贺大人强行送给我的。”
白如意:“……”
她愣了好半晌,用手一拍额头:“臭丫头,你是想气死我吗?”
反应过来后,满心都是哭笑不得。
余红卿低下头:“我原想着找机会还回去,恰巧又被您看见了,就……”
白如意瞪她:“那你要去相看吗?”
余红卿若有所思:“您说侯夫人格外客气?”
此时回想起来,白如意也察觉到了不对。
太傅府在京城中得人尊重,当今皇上很尊重太傅大人,每有贡品入京,都会挑一些送过来。而侯府是皇上的肱骨之臣……地位高到一定程度,那都不是看谁的门楣高,而是要看皇上更重视谁。
可话说回来,得皇上尊重的是太傅大人,白如意年轻时也见过当今,但她后来一连两次往外嫁,名声越来越差。在京城中,没几个人看得上她。
侯夫人的态度,确实太谄媚,也太热情了些。再是求娶人家姑娘需要将姿态放低,那也太低了点。
白如意当时就想着不想让女儿搅和进人家兄妹之间,满脑子都是拒绝,没细想这其中的蹊跷之处。
先前她满脑子都是贺家姑娘不纠缠女儿,这就算是一门好亲事。此时期盼成真,她又不太确定了。沉吟半晌,道:“先不答应相看,我让人打听一下,看看侯府最近是否有出大事。”
她此次回京后也和侯夫人见过一次,因为小姐妹俩感情好,二人还打了招呼。那会儿的侯夫人看似热情,实则疏离,和今日的态度完全不同。
变故就在最近!
白如意让底下的人去探听,旁敲侧击去询问侯府的下人,没有发现有端倪。侯府内最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侯夫人在给一双儿女相看亲事,侯夫人见了安西侯府的侯夫人两次,两府似乎有意结亲。
至于贺元慧与周家公子相看……当时只是见了一面,还都是借着给别人贺寿而碰见,算不上正经相看。
贺元安从母亲那里得知白如意没有答应相看后,站在原地许久。
侯夫人看到儿子的沉默的模样,眉眼间似乎还很憔悴,她急忙道:“我再去劝,一定说服白夫人。”
一般称谁为夫人,前头冠的都是夫家的姓氏。白如意连嫁两次,如今又待字闺中,总不能叫人姑娘。称呼姐姐妹妹又显得过于亲近,所以侯夫人喊了她白夫人。
贺元安沉默半晌:“那就麻烦母亲了。”
然后他又去了妹妹的院子里。
贺元慧正在院中舞剑,看到兄长前来,剑势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剑招着兄长直刺而去。
贺元安侧身避让,贺元慧却不依不饶,兄妹俩转瞬之间就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最后,贺元慧软剑被夺,才总算消停。
“大哥怎么有空来?”
贺元慧没能劝动母亲,反而还被禁足,心里很不高兴,脸上就带出了几分,整个人气鼓鼓的,“你不是大忙人吗?就你这样的,谁嫁给你,都得独守空房。守活寡就算了,日子都是一个人过,不如不嫁。”
贺元安皱眉:“余姑娘不答应与我相看。”
“不答应就对了。”贺元慧瞄了一眼他身下某处,“嫁给你,连个孩子都没有,图什么?”
贺元安:“……”
“我这儿有幅画,你帮我送给她。”
“不送!”贺元慧强调,“你敢让我去找她,我就劝她不嫁给你。”
贺元安转身就走。
贺元慧跳着脚道:“你能不能不要祸害人?你敢害她,我跟你势不两立。”
余红卿不明白侯夫人非要求娶的原因,原还想着下帖子约了贺元慧出来把玉佩带回去……上一次贺元慧承诺了会帮她退还。
反正还到贺家人手里就行了。
玉佩还没还,又收到了一幅画。
画上是一池水,正是当初在兴安府彭府内的那个湖,边上还提了一首幽幽怨怨的诗。意在指责余红卿占了便宜不负责,又表明了非君不嫁之意。
余红卿先是感慨于画技的高超,然后就气笑了。
谁知道他会大冷天的泡水里?
从来都是女子被男人看了之后非君不嫁,怎么贺元安看起来挺英武的男子,胸膛硬得能把她的鼻子撞出血,竟然也这么……放不开。
还非君不嫁,笑死人。
合着他派母亲上门求娶,是为了维护自身清白?
男人有清白那玩意儿?
白如意原是想拖一拖,好事不怕晚,女儿的婚事虽着急,却也没那么急,侯夫人都主动说可以推到七月再相看……足足两个月,若是侯府不改心意,再推俩月见面,应该也能行。
可是,安东侯府的侯夫人对白如意下了帖子,二人一起出门喝茶这件事情被府中其他人看在了眼里。
白如意回来后也没说是为了什么,就有人好奇。于是,在白如意去给祖母请安时,海氏当着儿媳妇的面问了此事。
侯府想要求娶余红卿,乍一看,这确实是一门好亲事。本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可白如意心知,这事若有长辈掺和在其中,那就由不得她做主,于是含含糊糊道:“说了一些卿娘和贺姑娘之间的事。姑娘家嘛,名声要紧,所以就把下人都撵了出去。”
海氏不悦:“你看我信不信?”
她一拍桌子:“你和侯夫人关起门来到底密谋了什么?说!难道我还问不得了?”
安东侯府位高权重,侯夫人平时也忙,若不是有重要的事,也不会来见白如意,俩人之前压根儿就不熟。
白如意和侯夫人之间确实不熟,两家之间的交集就是女儿与贺元慧交好,不是她找的借口不好瞒不过长辈,而是压根就找不到其他的借口。
她又一想,自己看不出端倪,兴许老人家火眼金睛能发现,还有,朝堂上的事情她一概不知,廖齐愿意跟她说,可两人见面的时间少。
而且,他们俩到底还是没有熟到无话不谈的地步,有些事,尤其是事关政事,她不太好问。但祖母能知道一些朝廷中的动向……她不再隐瞒:“侯夫人想要让两个孩子相看。”
此言一出,婆媳俩面面相觑。
魏氏惊讶:“侯府求娶卿娘?为何?”
她知道自己的外孙女长相好,规矩也不错。可是这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大家闺秀,倒是外孙女的出身很容易惹得旁人诟病。
京城中许多人家都不会愿意求娶外孙女。
海氏肃然:“侯府哪位公子?”
白如意老实答:“侯府世子。”
“啊?”海氏也觉得重外孙女不错,但侯府那么多的大家闺秀不选,竟然选一个身世复杂又出身不高的姑娘,图什么?
此处没外人,婆媳俩没掩饰自己神情,魏氏也是满脸的疑惑。
白如意见婆媳俩如此神态,心知自己的谨慎是对的。
魏氏忙问:“那你答应了吗?哪天相看?”
在她看来,这么好的事,女儿不可能不答应。
白如意低下头,她的怀疑是一场乌龙,但若不是那场乌龙,怕是侯夫人一提,她就答应了。
“没答应,我说要多留卿娘一段时间。”白如意在娘家人面前,还是有几分依赖之心,“祖母,侯夫人很热情,还亲自给我倒茶,您觉得这其中……”
海氏蹙眉沉思,想了半晌无果:“那就先答应下来。即便相看成了,从定亲到成亲也有一两年,肯定能发现侯府的算计。大不了,到时再退亲。稍后就去回话,将相看的日子定在七月,如今最要紧是你的亲事,还有将将一个月,万万不可出岔子。”
她看向孙女,提醒道:“今早上我得了娘家人送来的消息,兴安府的彭大人要回京述职,这几年他年年考绩都是优良,此次很可能会高升,兴许会留京,如意,你不年轻了,不能再任性妄为,知道么?”
海氏就差明摆着说让白如意跟彭家人断个干净。
白如意二嫁时,与潍州府私底下一直有来往。这是她前段时间跟母亲独处时自己说的话。
当时魏氏也不是刻意打探,只是感慨一般说卿娘没有在她身边长大,但对她还算亲近……有些孩子与母亲分别久了,会不认亲娘。
白如意那会儿也是随口一说,说自己只是没在女儿身边,并没有不管女儿,私底下有往兴安府送银子,又控诉范家人拿了银子不办事。收了那么多钱,却不肯将银子多花一些到孩子身上。
当时魏氏就有些紧张。
在魏氏看来,不管是送银子也好,送信也罢,只要是和前婆家来往,现婆家都会不高兴。
白如意送银子一事,没有瞒着彭继文,只不过其他人都不知道。
魏氏认为,彭继文不计较,那是他大度,但不是天底下的男人都这么大度。万一廖齐就在意呢?
兴安府距离京城千里之遥,坐马车都要走上近一个月,原本婆媳俩还挺放心,认为白如意不可能与彭家继续来往。
可如今彭家人要回京,凑得近了,白如意又是个心软的,万一分寸把握不好,惹了廖齐不满……廖齐不满是应该的,可若这三婚不成,名声会更差。
海氏的话不太好听,魏氏觉得婆婆还说得不够明白:“不能再搭理彭家人了,知道了么?”
白如意觉得母亲的担忧有些多余:“原先我私底下和范家来往,是因为我有个女儿在那儿。从彭家离开时,我连孩子都带上了。那宝儿是我养大的女儿,来太傅府偏门几次,我都没有让人进来,也未去见过她。”
复选过后,彭宝儿还留在京城,就住在其中外城一间客栈里,时不时的就来太傅府找人。
白如意从来都不见。
她确实很容易对人心软,但对背叛过自己的人,从来都毫不留情。
当初宝儿说要选秀,她不愿意,明明可以继续说服她,彭宝儿却选择去求老夫人。白如意到现在还记着呢。
“你有分寸就好。”魏氏递上了一张单子,“这是府中给你准备的嫁妆。”
这一次又准备了十二抬。
白如意第一回嫁人,那时是私自离开。太傅府为了挽尊,大张旗鼓的给女儿准备嫁妆,准备了二十八抬,箱子都塞得满满当当,样样都要最好。这些东西没有送往潍州,只是锁在太傅府的库房里。
她再嫁彭继文时,侯府又添了八抬。
如今又添十二抬,由此也可看出,太傅府很重视这门婚事。
“嫁妆已经够多,不用再添了。”白如意捏着那张纸,心里有些愧疚,她不听话,让家里长辈跟着操了不少心。
不管祖母和母亲骂她也好,嘲讽她也罢,有事是真帮,有银是真给。
魏氏道:“一半是从我私库里出的,一半是你祖母给的,公中出了两抬,全在这里了。我们都希望你往后的路一片光明坦途。”
白如意不缺银子,但这些是家中人给的心意,她拿着单子起身,跪在了两位长辈面前,认认真真磕了个头。
原本她对于祖母让女儿去和
安西侯府世子相看还有诸多顾虑,此时也没了抵触,说到底,长辈们是权衡利弊之后认为相看对卿娘更好,才会定下此事。
于是,余红卿就被告知,七月初时,她要与侯府世子相看。
而安西侯府等了这么久,也还愿意相看,看来对这门亲事是势在必得。
余红卿不明白贺元安怎么说服的长辈,愣是让堂堂侯夫人愿意要一个小地方来的姑娘做儿媳妇,为此还愿意等待。
一个月一晃而过。
在这期间,柳成西每一次休息都入城,还厚着脸皮与彭知礼同行。
不过,他每次都能见到彭知礼和廖齐,却再未见过余红卿母女俩。
彭知礼万分不愿意让姐姐远嫁,回来后也没跟姐姐提柳成西的所作所为……反正人家也只说是进城办事。
将军府上一次办喜事还是廖齐的妹妹嫁人,距现在已经有十七年,而且嫁女儿到底不如娶媳妇喜庆,整个府邸一片大红。
廖齐人到中年才娶妻,将军府格外重视这门婚事,不光将整个将军府全部整修过,礼节上也处处到位。
光是安排各种规矩的喜官就请了仨,廖齐的意思,力求在大喜之日不出任何意外,他想要和白如意白头偕老。
余红卿也得以送母亲出嫁。
送母出嫁这样的事,大多数都没有经历过。
白如意一身大红吉服,上绣银色的牡丹,裙摆逶迤,衬得她整个人娇美又贵气。
上妆后的她看着格外妩媚,眼瞅着吉时快到,外面有喜乐声临近,魏氏眼圈通红,眼中满是不舍,却还是扯了盖头要给女儿带上。
白如意拦住了母亲,握住余红卿的手:“卿娘,你别害怕,娘后天就来接你。”
彭知礼站在门外等着,小小少年泪眼汪汪。母亲这一出嫁,双亲再无和好的可能,他心里是难受又失落。
看着众人簇拥着一身大红吉福的新嫁娘往前院而去,彭知礼擦了擦眼泪,小声问:“姐姐,你难受吗?”
余红卿摇头:“我觉得这是大喜事。”
彭知礼:“……”
姐弟俩处境不同,经历不同,想法自然也不一样。
彭知礼已经得到了父亲要来京城的消息,应该这两天就会到。
他没跟谁说过,实则心里还奢望着父亲能在母亲出嫁之前及时赶到阻止此事。
当然了,他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奢望。
父亲即便赶到,大概也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