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彻呼吸微滞,眼底的惊恐再也藏不住,“谢相明鉴,下官绝无……”
“嘘——”谢云祁折扇抵在他的唇边,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本相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楚泓许诺了你什么?公主的命?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这一刻,齐彻突然浑身巨颤,心头狂跳。
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所有的心思,都逃不过他谢云祁的眼睛。
他的确私下里跟三皇子达成过交易。
只要他能助三皇子得到想要的东西,对方承诺,事成之后,送他登上百官之首的位置,并且楚青鸾也交由他处置。
他知道这个计划很疯狂,也很冒险。
但齐彻在牢里这么多天,也想了许多。
与其就这样自甘堕落,认命,还不如放手一搏。
若是赢了,他照样能得到楚青鸾,他会让她明白,只有他齐彻,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可如今,这所有的计划似乎都已经被谢云祁识破。
良久,齐彻忽然低笑出声,他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谢相既然已经看穿了一切……那为何不去告诉公主?”
他脸上的卑微怯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自信:“您现在就可以去去告诉她,说我要害她,说我与三皇子勾结……”
他嗤笑一声,“您猜……她会信吗?”
谢云祁眯起眼睛,手中的折扇不自觉的收紧。
“公主最恨被人欺骗。”齐彻步步紧逼,眼中带着恶意快感:“若她知道您一直在暗中调查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您猜,她第一个要对付的人会是谁?”
“更何况,您当真以为,公主就完全信任你吗……呃……”
话音未落,齐彻的脖子已经被谢云祁掐住,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手中的折扇‘唰’的展开,锋利的扇缘抵在齐彻的喉间:“你以为,本相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么?”
齐彻却笑得越发癫狂,艰难地吐出声音;“谢相当然不需要证明,可她永远都……不会信你……”
“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第54章 门口那尊‘望妻石’,更得公主信任!
谢云祁竟直接卸掉了齐彻的下巴,让他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本相最讨厌聒噪的畜生。”他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指,眼底翻涌着阴鸷的暗色。看着齐彻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声音轻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以为说这些话,就能挑拨本相与殿下的关系?”
他忽然从身上取出一个精致的香囊,正是楚青鸾早上出门时佩戴的那只。是昨日楚青鸾出发去早朝的时候,两人有过短暂的触碰,他从她身上顺下来的。
“知道这是什么吗?”
齐彻盯着那只精致的香囊,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是殿下今早亲手交给本相的……”
齐彻的瞳孔骤然收缩。
“啊……啊啊……”
齐彻被卸了下巴,只能发出一些模糊的音节。
这不可能!
楚青鸾的为人他知道,绝不可能这么快就投入另一段感情。
谢云祁一定是在诈他!
一定是!
谢云祁欣赏着齐彻扭曲的表情,心中的郁闷终于舒畅了一些。
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激怒齐彻。
因为他有句话说得对。
楚青鸾不信任他。
相比之下,大门外那尊‘望妻石’可能更得她的信任。
可那又怎样?
现在不信任他,那他就想办法,获得她的信任。
收拾完齐彻,谢云祁负手走出了马厩,吩咐下人仔细看管好人,若是胆敢让齐彻走出这院子一步,提头来见。
下人们不敢大意,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对齐彻轮流看守。
消息传到主院时,楚青鸾刚用过晚膳。听到说谢云祁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齐彻终于老实下来,她也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转眼开始琢磨刺杀案的事。
而就在这时候,下人来报,说太子在门外求见,人已经被引到了花厅。
楚青鸾有些诧异。
她和太子楚琅的关系,远不到私下拜见的地步,两人在朝堂上向来都是针锋相对,你死我活的。
可他此番私下来公主府拜见,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
楚青鸾眸光微动,吩咐下人先上茶,自己稍后就到。
岂料这时候,谢云祁刚好走来,与出门的楚青鸾刚好碰到一起。
此时的谢云祁已经换上了一身月牙白锦袍,身上也没了齐彻的血迹,衣炔间暗绣的云纹在行走间若隐若现,衬得他整个人如谪仙般清贵出尘。
最慑人的还是他那双狭长的凤眸,眼尾一粒浅痣点缀在瓷白的皮肤上,像是不慎溅落的墨点,偏生为这张清冷矜贵的面容平添了三分妖异。
得知太子来访,他似笑非笑的朝着楚青鸾打趣道:“太子此番前来,想必是来示好的,殿下可要与太子化干戈为玉帛?”
楚青鸾脚步一顿,侧头看他:“谢相觉得呢?本宫能和楚琅和平共处吗?”
谢云祁眼神微微一暗,眼尾的浅痣也跟着暗了几分:“殿下与太子之间,就像这请帖上的金线,看似交错,实则泾渭分明。”
楚青鸾挑眉:“谢相这是在劝本宫退让?”
她逼近谢云祁一步,反问道:“那谢家呢?谢贵妃呢?谢相可能代替他们做主?让楚琅主动退位?”
谢云祁眸色幽深,“臣只是觉得,有些棋局,与其正面厮杀,不如……借刀杀人。”
楚青鸾眉尾微微一挑:“哦?谢相是想借谁的刀?”
“三皇子近来动作频繁,太子想必也很头疼,不如就让这把刀,先替殿下试试锋芒好了。”
楚青鸾红唇微勾:“谢相好算计。只是你这样做,置谢家于何地?谢家可会同意你算计楚琅?”
她语气带着几分讽刺,显然没把谢云祁的话放在心上。
谢云祁是谢家的核心人物,谢贵妃是他的亲姑姑,可以说他谢云祁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源自于谢家,当然,他本身也很优秀,很努力。
但如果撇开谢家,他也仅仅只是个朝臣而已,不是吗?
谢云祁眸色一暗,似有些不悦:“臣说过,殿下想要的,臣都能替您抢得来,殿下不信臣?”
楚青鸾有些不悦的皱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谢相认为,本宫想要的东西,需要靠别人去抢?”
她逼近一步,清冷的眸子直视谢云祁:“这江山,这权柄,若本宫想要,自会亲手去取。”
谢云祁呼吸微不可察的一滞。
就是这双眼睛,就是这个味道。
楚青鸾此时正站在他面前,近得能闻到她发间清冷的梅香,那双总是莹润清亮的眸子,此时像是淬了火的刀刃,锋利又明艳。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不容侵犯。
——太耀眼了。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与锋芒的样子。
让人心动——
同时,心底也不由自主的生出邪念。
谢云祁心跳有些加速,血液里像是燃起了一把火,喉咙有些痒。
他退后半步,优雅地行了一礼,嗓音微哑:“殿下说得是。”
“那臣便拭目以待,看殿下如何亲手执棋。”
与此同时,太子楚琅正端坐在前厅,见楚青鸾入内,立刻起身,脸上挂着一贯温润如玉的笑意:“皇妹可算来了,孤还以为要等到日落西山呢。”
楚青鸾唇角微勾,不紧不慢的在上首落座,“皇兄说笑了,本宫方才在处理些琐事,倒是让皇兄久等了。”
楚琅脸上笑意不减,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皇妹如今要调查遇刺一案,日理万机,孤自然能理解。”
“只是谢相伤势未愈,皇妹又忙,能照顾的过来吗?”
楚青鸾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皇兄今日来,就是为了关心谢相的伤势?”
“自然。”楚琅抬手示意,一旁的随从立刻奉上一个檀木匣子:“此乃西域进宫的雪灵芝,对伤势极有裨益。”他亲自打开匣子,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药材,“这是孤特意为谢相准备的。”
楚青鸾淡淡的扫了一眼,“皇兄有心了,正好,本宫方才还跟谢相商量着——”
“太子殿下的厚爱,臣愧不敢当。”
楚青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口一道突兀的声音给打断!
第55章 下堂夫?错!是本宫休了他!
谢云祁缓步而出,下颌线紧绷,脸色仍有些苍白,却丝毫不减风华,朝楚琅行礼时,眼尾那颗浅痣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楚琅眼中闪过一丝晦暗,随即笑道:“谢相不必多礼,本该早些前来探望你的,只可惜朝务缠身,耽搁至今。”
他上前一步,语气诚挚:“谢相伤势未愈,孤在城外的温泉庄子近日刚修缮完毕,那泉水对疗伤有奇效,不如移步前去疗养?”
那处庄子,是谢贵妃以前的陪嫁,据闻其间连接的是地下千年的活火山脉,泉水乃是天然的“灵脉之眼”,富含多种珍稀矿物,浸泡其中,不仅能祛病强身,对于陈年旧伤更是有奇效。
就连楚青鸾都有些意外。
据说这庄子连谢贵妃都没去过,如今就邀请谢云祁过去养伤,可见对他的重视。
而谢云祁却神色未变,眼底一片疏离:“殿下的美意,臣心领了,只是太医嘱咐过,臣这伤需得静养,不宜挪动。”
楚琅眉头一皱。
他早听说谢云祁被安排在公主府最偏僻的一处院落,那地方阴冷潮湿,哪里适合养伤?
分明是楚青鸾她故意冷落。
“谢相何必见外?”楚琅意有所指的看了楚青鸾一眼,“寒竹苑地处偏远,怕是不利于伤势恢复,孤那庄子……”
“殿下多虑了。”谢云祁打断他,“寒竹清幽,正合臣心意,更何况……”
他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愉悦:“我还需要配合公主查案,此去城外,怕是多有不便。”
楚琅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谢云祁竟当着楚青鸾的面拒绝了自己。他可是储君,眼下都屈尊降贵的来请他了,还摆架子?
楚琅很不高兴。
他眼底闪过一丝阴鸷,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收紧。
但他日后还需仰仗谢家,自然不可能因此得罪谢云祁。
于是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脸上重新扬起笑意:“既然谢相有伤在身,孤自然不好勉强。”
他放下茶盏,语气缓和:“只是那温泉庄子确实对疗伤有奇效,若谢相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派人来东宫传话。”
谢云祁微微颔首:“多谢太子体恤。”
楚琅的目光在谢云祁和楚青鸾之间转了一圈,意味深长的道:“说起来,孤听闻皇妹此前在民间的丈夫,如今也住进了公主府?可这毕竟是男女有别,皇妹日后可是要选驸马的,难道就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楚青鸾指尖一顿,抬眸看他,“皇兄消息倒是灵通。”
“皇妹莫怪,孤这也是关心你。”他故作关切,“毕竟,堂堂公主,留个下堂夫在府上,这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下堂夫?”楚青鸾轻笑一声,“皇兄怕是记错了,当初和离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是本宫休了他。”
谢云祁眼尾微挑,唇角上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楚琅被噎了一下,仍不死心:“可如今他又住进公主府……”
“怎么?皇兄连本宫府上的下人都要过问?”她突然打断楚琅,目光如刀,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谢云祁。
“还是说……皇兄是怕本宫与谢相走得太近,坏了你拉拢谢家的大计?”
楚琅脸色骤变!
楚青鸾径直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番衣袖,“皇兄放心,本宫对谢家没兴趣。”
她瞥了眼谢云祁,红唇微勾:“倒是你那位好三弟,听说最近和顾家倒是走得很近呢。”
楚青鸾觉得,谢云祁说得也有道理,楚琅如此清闲,与其让他整日里盯着自己没事找事,不如主动替他找点事情干,比如让他把火力对准她那三皇兄,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从公主府出来后,楚琅心情很不美妙。
回到宫里,他径直来到了谢贵妃宫中,下人们见他沉着张脸,立刻识趣的退下。谢贵妃正倚在软榻上品茶,见他这副样子,不由得轻笑道:“怎么,又在楚青鸾那儿碰钉子了?”
“母妃!”楚琅气得在殿里来回踱步,“谢云祁他,今日竟然当着楚青鸾的面,拒绝儿臣的邀请,还说什么公主府寒竹清幽,正合心意。”
谢贵妃先是一愣,紧接着柳眉微微蹙起。
“母妃,你说谢家会不会倒向楚青鸾?”
谢贵妃摇头,声音带着笃定:“傻孩子,你还没看出来,云祁这是在替你试探楚青鸾的底细呢。”
“底细?”楚琅一脸的疑惑。
谢贵妃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
“你且仔细想想,云祁为何非要住进公主府,还偏偏是寒竹苑?”
楚琅皱眉思索,“难道不是为了……”
“寒竹苑虽地处偏僻,但同时也人迹罕至,听闻陛下前几日已经秘密将北境的布防图给了楚青鸾,就藏在公主府。”
楚琅倒吸一口冷气:“母妃的意思是……”
“云祁这是在替你探路呢。”谢贵妃自信的道:“谢家的老太君前日才派人进宫表过忠心,说谢家会永远站在你这边,难道你连自家表兄都信不过?”
楚琅皱眉。
他没有反驳谢贵妃的话,可同时心里也有些疑惑。
方才谢云祁对他的态度,真的是母妃所说的那样吗?
谢云祁,是在替自己探路?
“可儿臣今日,分明看见他跟楚青鸾……”
“做戏罢了。”谢贵妃轻笑道,“楚青鸾刚和离归京,早已失了清白,就算她贵为公主,你外祖母她们,也绝对不会同意谢云祁去尚公主的。”
楚琅听闻后,脸色稍霁。
“母妃说的是。说起来,皇妹才跟人和离,眼下表哥住进公主府,很容易招人非议,更何况。儿臣还听说那新科状元齐彻今天也进了公主府,想来也定是为了公主府的布防图。”
谢贵妃点头,“齐彻那边,依照楚青鸾的性子,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至于你表哥这边,且就等着他的好消息吧。”
与此同时,顾家。
夜已经很深了,李氏的房间里依旧亮着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时,丫鬟打了水进来,伺候李氏擦拭额头上的细汗,嘴里道:
“夫人已经连续三天晚上梦魇了,明日可要唤大夫来看看?”
李氏抬手,阻挡了丫鬟的建议,“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她穿着衣服起身,很快坐在一旁的桌子上,眼睛有些空洞的望着窗外的月光。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刚过了亥时。”
“亥时……”李氏在嘴里呢喃着,想来嫣然应该已经睡下了。
连续几日,她一直都在做同一个梦,梦里的时间刚好是她在佛寺难产的那日,整个厢房都被鲜血染红。梦里她痛苦的挣扎着。却始终看不清那接生嬷嬷的脸。
只有那一声‘恭喜夫人,是个千金’的呼喊声,在梦里不断的回响。
她依稀记得,在昏迷之前,她瞥了一眼自己生下的孩子,的确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娃,眉眼跟自己小时候一样,很精致。
可等她努力想要再看清的时候,却控制不住的意识逐渐抽离,昏迷中,她似乎听到有人轻手轻脚的在房间里走动,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换命’、‘泼天的富贵’之类的。
等再醒来时,寺庙已经恢复了一片祥和,所有人都朝她恭喜。顾霆远听闻后,连夜赶来了陇西,将她们母女接回了京城。
这一晃,就是十八年过去,眼看顾嫣然已经长大成人,出嫁了。
可不知为何,那日在见过知夏过后,她脑海里就总忍不住想起知夏的眉眼,反复描绘着,最后竟惊奇的发现——知夏的眉眼,竟和年轻时候的自己十分相似。
再加上她看到知夏第一眼时的反应,心底那股奇妙的感觉就更盛。
“大小姐呢,睡下了吗?”李氏突然问道。
丫鬟看了眼顾嫣然院子的方向,答道:“回夫人,小姐今晚出去了一趟,才刚回来不久,想来应该还没睡下。”
李氏站起身,朝身上拢了件披风,“走吧,去看看嫣然。”
然而李氏不知道,这突发奇想的一个念头,竟差点让顾嫣的身份当场被拆穿。
第56章 她手上的胎记,是假的!
很快,李氏带着心腹侍女来到了顾嫣然的菡萏苑,见屋里只点着一盏微弱的夜灯,床幔半垂,窗户也没关,廊下守夜的小丫鬟整个就一小鸡啄米一般,不断的打瞌睡。
终于,小丫鬟感觉到一股阴影笼罩在自己的头顶,她忙揉眼一看,竟看到李氏正站在自己面前,脸色不愉。
小丫鬟慌忙起身告罪:“夫、夫人,奴婢该死。”
小丫鬟说着,就跪了下去。
李氏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小声些,别吵着了顾嫣然,然后推门进去。
屋里,顾嫣然已经睡着了,背对着门的方向,身上寝被半拢。
李氏看了眼旁边的窗户,叹息道:“这孩子,睡觉也不盖好被子。”
就在李氏帮顾嫣然拢被时,忽然就注意到顾嫣然露在外面的手臂上。那儿有一枚鸢尾花形状的胎记,只不过不知是不是李氏的错觉,这颜色似乎比记忆中淡了许多。
李氏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凑近细看。
“点灯!”她低声吩咐丫鬟。
烛火渐亮,李氏的指尖悬在那枚胎记上方,瞳孔微缩。
从前没注意,这印记的边缘,竟过于整齐,不似天生的胎记,倒像是……画上去的?
正当李氏惊疑不定的时候,顾嫣然却在这个时候醒来了。
她翻了个身,发现床前有一道人影,惊了一瞬,待看清是李氏后,很快将手臂缩回被子里。
“母、母亲,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李氏压下心头的惊疑,勉强笑道:“我睡不着,过来看看你。”他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去、去逛书肆了。”顾嫣然随便扯了个谎。
她今晚其实是去见三皇子了,对方说了,齐彻活着比死了的价值更大,暂时先让他呆在公主府,打探一番虚实。
顾嫣然不想再跟齐彻有瓜葛,便想法子暗示了三皇子,愿意投诚,只不过条件就是,若三皇子最后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就许她一个侧妃之位,还要把齐彻交由她处置。
三皇子应下了,为了表示诚意,两人多喝了几杯,差点擦枪走火,可一想到她肚子里还有孩子,顾嫣然这才作罢。
见李氏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顾嫣然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抠了抠手指。
“母亲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我?”
李氏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没有戳破。
小时候,顾嫣然就是这样,每次只要一撒谎,就会下意识的抠手。
“没有,我只是担心你身子不舒服,这才过来看看,明日一早,我让厨房给你炖鸡汤补补。”
顾嫣然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随后撒娇似的抱着李氏的胳膊:“我就知道,在这世上,就只有母亲对我最好了。”
李氏眼神暗了暗,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以示安抚。
之后,母女二人又说了几句话,李氏便出了院子。
结果,在刚走到一棵桃树底下,李氏便再也忍不住,弯腰扶着树干,‘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夫人!”
身后的丫鬟大惊失色,忙上前搀扶。
半晌后,李氏抬头,望着菡萏苑的方向,眼底一阵忽明忽暗。
“明日动身,本夫人要回一趟陇西!”李氏忽然道。
而此刻,床榻上的顾嫣然猛地掀开被子,盯着手臂上颜色已经淡下去的鸢尾花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迅速地翻下身,从妆奁暗格里取出一盒特制的颜料,对着铜镜小心地补画起来——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竟差点把这重要的事给忘记了。
没错,她胳膊上的胎记,是假的,小的时候,是她的乳母葛嬷嬷每每趁他睡着的时候给画上去的,当时还诓骗她说这是美的印记,要一辈子留在手上,千万不能掉色,否则,就会带来灾难。
彼时的顾嫣然深信不疑,可就在一年前,亲眼看到葛嬷嬷在调配颜料,顾嫣然才终于明白——这胎记是假的。
葛嬷嬷告诉她,自己就是个冒牌货,顾家真正的小姐早就流落在外……
从那之后,顾嫣然就开始自己调配原料,自己画,从不假他人之手。
至于葛嬷嬷,早在一年前就被她找了个理由,发卖了出去,最后在流放途中‘意外’身亡。
可顾嫣然其实不知道,葛嬷嬷还有个养女,叫做小莲,早已经嫁给了齐彻的同窗好友宋祥……
就在两个月前,恰逢齐彻高中,宋祥携妻进京道贺,见到了顾嫣然。
酒过三巡之后,小莲无意中说出了这个秘密。
至此,齐彻拿捏住顾嫣然的把柄,逼得她不得不委身嫁给他——
“小姐,奴婢熬了安神汤,您要先用一些吗?”
丫鬟的声音传来,将顾嫣然从回忆中抽离。
顾嫣然也没了睡意,索性起身,问:“去将前两日刚得的琴谱取过来,本小姐要练琴。”
丫鬟先是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姐,现在吗?”
深更半夜的,要练琴?
顾嫣然不满的眼神扫过去;“没听见吗?”
“奴婢不敢。”
小丫鬟一惊,忙下去取琴谱。
顾嫣然则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眼底闪过一抹算计。
齐彻那边肯定是靠不住了,而且从李氏方才的神情来看,也极有可能怀疑到了自己的身世。
那么现如今,她就只能自己想一条出路。
如今朝堂之上的势力,三足鼎立,而她最有可能攀附上的,就只有三皇子楚泓了。
听闻三皇子喜好听琴,而她从小就苦于练习,也精通琴棋书画。若能借此乘上三皇子这艘船,将来就算自己的身世被曝光,也不用怕。
顾嫣然的算盘,旁人不得而知。
而此时的公主府外,那棵老槐树底下,依旧矗立着一道黑色的身影。
这已经是第三个晚上了。
知夏从门缝里总算确认了那道身影,就是裴渊无疑。
一整晚,知夏都有些心神不宁,纠结到底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公主。
偏这时候,公主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
知夏见状,忙推门进去。结果看到楚青鸾眉头紧皱,坐在床榻上。
“公主?可是奴婢吵着了您休息?要不奴婢……”
“无妨,本宫只是在想些事情,没睡着。”
她在回想刺杀案的事,已经两天过去了,案件还没有眉目,不禁心下有些着急。
知夏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建议道;“既然公主睡不着,要不要去花园里走走?说不定散散心看看月亮,心情就会好很多。”
楚青鸾有些犹豫。
这么晚了,更深露重地,去花园里散步?
她略带审视的目光落在知夏身上。
知夏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忙解释道:“奴婢只是建议,公主要是觉得不方便,咱就别去了,我这就去给您拿安神香。”
然而就在这时,楚青鸾却已经掀开锦被准备起身。
“你说的没错,出去走走,看看月亮也挺好!”
就这样,主仆二人提着一盏橘黄灯笼,行走在后花园。
也不知知夏是有意还是无意,走了一段路后,伸手指着府门口的方向,“公主,那儿有好多萤火虫,奴婢去给您抓过来,做成萤火虫灯可好?”
楚青鸾往那边一看,在公主府的围墙底下,种了不少奇花异草,有许多萤火虫正围绕在围墙下面,翩翩起舞。
这一幕,也算得上是公主府里难得的好景致。
楚青鸾抬脚朝着那处围墙走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知夏却突然暴起,朝着门口的方向吼道:
“哪里来的贼人?深更半夜竟蹲守在公主府!”
知夏说着,抽出腰间的软鞭,朝着门口大槐树底下的那道身影就挥了过去——
知夏的软鞭很快凌空而去,凌厉的鞭花扫落了一地的树叶。
就在这时,树下的身影也被迫闪身,楚青鸾刚好瞧见,月光下露出的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来——不是裴渊又是谁?
“裴将军?”知夏‘恰到好处’的震惊道。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哎呀,我还差点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毛贼呢。”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地上那深深的脚印,“裴将军这‘路过’,可真是站得够久的。”
裴渊被抓了现行,颇有几分狼狈,古铜色的肌肤都遮不住那张涨红的脸。
“我……只是路过此地。”
知夏听到这个回答,颇有几分怒其不争。
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大将军,怎么这会儿就跟个愣头青似的。
就算要找理由,也该找个像样点的理由好吧?
还路过,谁家好男人会大半夜的路过公主府门口,还把自个儿站成了望妻石。
知夏先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紧接着眼珠子一转,突然捂着肚子哀嚎一声。
“哎哟!公主,奴婢好像晚上吃错了东西,有些腹痛……”
她在楚青鸾看不见的角度,还朝着裴渊使了个眼色,然后又道:
“裴将军,劳烦你先陪公主片刻,奴婢去去就回。”
不等楚青鸾反应,知夏就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子。临走前还‘不小心’让风吹灭了灯笼。月光下,只余两人相对而立。
裴渊面对楚青鸾,顿时手足无措,连呼吸都放轻了。夜风拂过,带着槐花的清香,还有楚青鸾身上若有若无的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