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风暴by曲三宝
曲三宝  发于:2025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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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怂,就一路怂到回家的列车上。
“你的戏还真多。”玛丽式白眼时隔数月重出江湖。
虽然她不知道中间发生的很多事,但我不得不承认她说到了点子上。我生来纠结,原本以为穿越后,很多事情知道结果,不会那么纠结,事实证明我太高估自己。乔治什么都还没做,我已经兀自推拉三百回合。
正苦恼着,敲门声传了进来,门被拉开一条缝,乔治的脑袋从门后探进来:“能进来吗?”
玛丽和秋齐刷刷看向我,表面上在征求我的意见,眼神里传递出黑体加粗“让他进来”四个大字。
我点了点头。
乔治从拉开的门缝里挤进包厢,紧接着,弗雷德学着他的样子也挤了进来。
他被玛丽和秋的杀人目光盯得不好意思,嘿嘿讪笑:“给兄弟撞个胆。”
说完,他缩到角落里:“你们当我是乔治的影子就行。”
秋和玛丽走了过去,学他一样努力缩小存在感。
秋咳了咳:“那我当安妮的影子,你们也当我不存在哈。”
玛丽皱眉:“影子多了,人不够分,我怎么办?……你们当我透明吧。”
在六道不存在的八卦视线中,乔治开口: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才一句话,就让我紧张到搓衣角。
“但金妮说,男孩子神经都大条,一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到你。我自己还没察觉,就是错上加错。”
听出他不是来追问为什么的,我暗自松了口气。
“所以我想,我一定要找到一个很好的礼物送给你,才能彰显我道歉的诚意。”
原来不是对我厌烦,是在找礼物。我放松得靠在车座背椅上等待惊喜。好像自从他开始送我礼物,每次都是惊喜。
没有喜也一定有惊。
乔治从背后亮出一件熠熠生辉的物品。他的影子没忍住,出声替他配了个“当当当当”的音效。
他拿出来的是一只王冠,冠中央是一只桀骜的鹰。硕大的海蓝色宝石镶嵌在鹰的身体上,华丽的光晕流动其间,无数细碎的钻石亮闪闪聚集在它周围,群星拱月,交相辉映。
“它应该是一个拉文克劳贵族的王冠,内侧还刻着你们的箴言,过人的智慧是人类最大的财富。”乔治喜滋滋得补充。
一时间,我不知道这次是惊多还是喜多。
他居然把拉文克劳的冠冕从有求必应屋拿出来了!
“谢谢。”我心情复杂地说,既被华贵的冠冕惊艳,又感动于乔治的心思,更加预感到将它交给邓布利多时的心如刀割。
乔治在我收下冠冕前补了一句:“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如神来一笔,把我定在当场。
他挠了挠头:“多亏金妮提醒,我才想起来我情人节那天好像忘记问你。”
他这句话像是一张金色小弓,朝着我一直以来的冲着他的单箭头biubiu发射丘比特之箭。
太戳心,我毫无招架之力,激动到只会点头。暗自做了两次深呼吸,才找回一点语言组织能力:“我也想和你一起做些好的改变。”
“你不用改变,”乔治的脸微微泛红:“你现在就很好。”
蹲在墙角不存在的三个人因为这句话显形。
“太肉麻了。”玛丽抱怨。
“恭喜!”秋兴奋地欢呼。
弗雷德什么都没说,他用口哨吹了一段结婚进行曲。
接下来的路途,我小心将冠冕收进行李箱,与乔治肩并肩坐在一起。弗雷德拿出一副纸牌,和秋、玛丽、乔治玩起来。我不熟悉规则,坐在一旁安静旁观。
火车微微的颠簸中,玛丽把手里的最后一张牌狠狠拍在桌上,揪住弗雷德的衣领要弹他脑门。她甩出去的牌在桌上卷成喇叭状吹出凯旋的号角,我们看着两人耍宝,笑作一团。
多希望火车能这样一路开下去,开到地老天荒。
但车总有到站的时候,乔治替我从行李箱取下行李,送到站台。
艾尔莎和史蒂芬站在不远处,史蒂芬抱着小史蒂芬。小家伙第一次来这么热闹的地方,亮晶晶的眼睛四下张望,摇头晃脑。他最先看到我,在史蒂芬怀里不安分地扭动起来,朝我挥动小胖手。
火车站人声嘈杂,乔治附在我耳边轻笑:“再见啦。”
“好。”
“假期我会给你写信。”
“好。”
“给我回信?”
“好。”
乔治被我一连串的“好”逗乐,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我看你走。”
我没有明白乔治的笑点,但我喜欢看他笑开的样子,八颗洁白的牙招展在风中,空气都因他而舒朗。
好像我每次认真起来,他都会笑。
所以我继续认真回答:“好。”
果然,对面笑得更欢了。
我心满意足来到艾尔莎身边,史蒂芬单手抱仔,另一只手接过我的行李,问:“那个红毛小子是谁?”
乔治还待在原地,见我们看向他,缓缓行了一个绅士的绕手礼,才转身离去。
“乔治·韦斯莱。”
“原来是韦斯莱家的兔崽子。”
我和史蒂芬都没有收回视线,追逐着人群里时隐时现的那抹红色,直至完全失去它的踪迹。
我和某人的相处,一直是相互陪伴,细水长流。某人也爱笑,但总是笑意浅淡。穿越一场,让我见识到他年少时肆意张扬的笑,我不希望这样的笑容消磨在苦难中。秋说我们是来消解风暴的,我会拼命挥动翅膀,朝着正确的方向。
少年,愿你能永远召唤出守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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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水煮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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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分,史蒂芬新买的鹦鹉在葡萄架下挂着的鸟笼里瞎叫唤。
我曾试图纠正它的时间观念,直到茱莉娅开玩笑说我比笼子里关着的那只更像鹦鹉才作罢。
“韦斯莱可真幸运。”史蒂芬将报纸折叠,丢到桌角,“居然抽中预言家日报的年度大奖。”
我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只看到露在外侧黑体加粗的标题和半张照片。那半张照片上的三座金字塔像三座大山,压住折叠起来的韦斯莱一家。
茱莉娅好奇得将报纸掀开一角。史蒂芬瞥她一眼:“先吃饭。”
她朝史蒂芬吐吐舌头,一边伸手去接艾尔莎递过来的餐盘,一边小声问我:“我和你道过谢吗?关于亲自恋爱替我分担火力这件事。”
“有的,”我也从艾尔莎手里接过餐盘,用它挡住脸,小声补充,“每一天。”
我们轻声笑开,引得史蒂芬侧目。分完餐的艾尔莎就势吻了吻他的面颊,拉开他身旁的椅子落座:“听说埃及那边是与我们截然不同的魔法体系,可惜绝大多数咒语都失传了。”
史蒂芬把土豆叉进肉酱翻滚一圈:“金字塔里应该还留存不少恶咒,擅闯者在时隔多年以后肠穿肚烂之类的。在他们魔法体系里非常具有代表性,可以超脱时间和空间的限制。“
小鲍勃打了个寒噤,问: “诅咒吗?”
“没错,”史蒂芬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再次将矛头指向我:“你最近别乱收那小子寄给你的礼物。”
“好。”我咬了一大口茄汁牛肉馅饼,敷衍回应。
史蒂芬冷哼:“最好是这样。”
我想他已经知道。
乔治两周前寄来一个包裹,装着一只袖珍窥镜,现在就立在我房间的书桌上。我没有乱「收」礼物,而是把它摆到房间最显眼的角落。
晚饭后,我回到房间。
天色暗沉,袖珍窥镜安静得立在书上。乔治说当周围有不值得信任的人事物时,窥镜会旋转发亮,亲测有效。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成为他亲测的对象。
包裹里除了窥镜,还有一张照片:红头发的阳光大男孩站在在金字塔前,笑眯了眼。
还记得与相纸里的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在心底冷笑着,当场翻过照片在背后留言:
很高兴你玩得开心,希望下次别再给我寄弗雷德的照片。(是的,我能分辨。)
写完觉得语气太过公式化,提笔在末尾补充:
ps,惩罚你给我写一封情书。
补充完还是觉得不妥:写情书怎么能算惩罚呢?
于是我掏出魔杖,将前面的字迹抹去,重新构词:
ps,向梅林许愿,希望下次能收到一封情书(来自乔治本人)。
这已经是两周前的事情,算算时间,现在也该收到回信了。
窗户传来剐蹭的声音,我猛然抬头,心想有没有这么巧,想什么来什么?
现实并不巧,来的是秋家的北斗。
我打开窗放它进来,往它后脖颈处顺毛抓了一把:“你怎么总在我家玻璃上磨爪子?”
小家伙没听懂,咕咕叫唤两声,抬起绑着信件的那只爪子。
我把信解下,给小家伙倒了碟水,坐下看信。
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
前两天我和赫敏通信,听她说她送了哈利一套飞天扫帚护理工具和工具书。我要了店址,有空陪我去逛逛吧,还可以顺便给你家那位买点礼物。有本专家指导,包管他会喜欢。
不知道玛丽假期过得怎么样?我给她写的信和去年一样石沉大海。这个人,一到假期就失联,真是太讨厌了。
我会继续写信约她出来的,有消息再通知你。
先说这么多,期待回信。
刚读完信,我的余光就瞥见一大团灰朴朴的不明生物从窗外跌进来,抛下一只信封后沿着书桌一路翻滚,把北斗撞得也跟着翻滚三周半。
定睛一看,是一只有两个北斗那么大的猫头鹰。
北斗莫名其妙经历一场一千二百六十度的旋转,晕头转向半天才回过神。大猫头鹰早已鸠占鹊巢,三两下把它碟子里的水舔了个精光。北斗体格太小挤不回去,急得扑棱翅膀,原地升空。
大猫头鹰斜眼看着北斗,递给他一个不服憋着的眼神,端坐在已经空了的水碟前,不动如山。
我试图召唤北斗下来,没成功。只好下楼去给它新打了一碟水,放到书桌的另一头。
北斗观察了一会,才收起翅膀落到碟子旁,低下头饮水。啄了两口,困惑得抬头。
我拍拍它的脑袋:“兑了点蜂蜜。”
也不知道小家伙有没有听懂,喉头咕噜两声,继续低头饮水。
解决完一碟不容二鹰的局面,我将视线移到被大猫头鹰甩在书桌上的信封上,看到是乔治龙飞凤舞的字迹。忐忑得盯了一会,才小心翼翼撕开封口。
一张照片滑出。
红头发男孩高举学生会主席徽章跑在前头,后面紧跟着另一个年纪稍长的红头发男孩。跑在前面一脸坏笑,还用闲着的手冲镜头比耶的,正是乔治本尊。
阳光倾撒,他像个发光体,每一粒雀斑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我不由自主伸出手指,隔着相纸,轻轻刮在他的面颊上。
“欢迎!欢迎!欢迎!”
院子里昏昏欲睡的鹦鹉突然聒噪起来,蹦哒出我从未听它吐露过的词汇。
我好奇地往窗外望了一眼。
揉揉眼睛,又望了一眼。
一到假期就失踪的玛丽居然就站在我家的院墙外。
夜幕下,一只行李箱孤零零挨在她脚边,有些歪斜,像是她内心深处投射出的影子。
我下楼的时候,玛丽已经被史蒂芬请进小木屋。两人正坐在餐桌边对话。艾尔莎从厨房端出一杯热茶递给玛丽,玛丽道谢接过,听到我的动静,从史蒂芬的背影中探出脑袋,不好意思得朝我叫了声:“安妮。”
我拉开玛丽身边的椅子坐下,问:“你们互相认识了吗?”
“刚刚在门口有自报家门。”玛丽双手捧着热茶,耷拉着脑袋回答。
我想了想:“那我来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玛丽埃塔·艾克莫,是我在拉文克劳的朋友,大我一年级。这位是我继父,史蒂芬……”
“史蒂芬……”我喃喃重复一遍,再次卡壳。
我发现我活了两辈子,居然不知道史蒂芬的姓氏。只知道他为了和艾尔莎在一起,与家族割裂,此后仅以史蒂芬自称。
“Just Stephen.”史蒂芬接过我顿住的话头,似乎觉得我们在寒暄的开场白里停留太久,一句话直奔主题:“艾克莫小姐深夜到访,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玛丽攥紧手中的茶杯,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眼眶已经开始泛红。
史蒂芬见她这个样子,也不好再问下去。他朝艾尔莎看了一眼,等到艾尔莎点头,才再度开口:“不好意思,家里人比较八卦,见笑。我先上楼哄小豆丁们睡觉,你们聊。”
他起身给艾尔莎腾出位置,上楼回房,顺手在楼梯拐角抄起趴在台阶上张望的小鲍勃,把茱莉娅虚掩的房门关严实。
等史蒂芬回到卧室,艾尔莎柔声说:“亲爱的,说吧。现在就我们三个人,我保证不说出去。”
“其实也没什么……”玛丽吞吞吐吐,喝了一口茶壮胆,才接着把话说完,“我和家里吵架,一个激动就跑出来了。”
“他们知道你来我家吗?”我问。
玛丽缓缓摇头,见艾尔莎眉头蹙起,连忙说:“不过我联系了我舅舅,不巧的是他们正在国外旅游。我能在这里借住几天吗?等他们回来我就搬出去。”
艾尔莎没说话。
玛丽有些焦急:“住一晚上也行,天亮了我去对角巷找旅店住……”
“说什么傻话呢。”艾尔莎飞快打断她:“你当然可以住在我们家,我只是在想,要不要告知你的父母。”
“你保证不说出去的。”
“万一他们担心你……”
“他们才不会!”
“别激动。我保证,不会不经你同意把你的行踪告诉任何人。”艾尔莎安抚,“只是从法律层面,他们是你的监护人,有权利知道你的行踪。让我想想……”
她给玛丽的茶杯里添了点热水,试探着问:“我可以和你的舅舅谈谈吗?”
玛丽思索片刻,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双面镜。
艾尔莎接过,问:“现在方便吗?”
玛丽点点头。
艾尔莎当着玛丽的面和双面镜另一头的玛丽舅舅通了一次话。简短的互通现状后,双方很快达成一致:玛丽先在我家待着,舅舅回国再接回家。在此之前,由舅舅负责在不泄露玛丽住处的情况下给玛丽的父母报平安。
“搞定,你只需要每天这个点出现在双面镜前告诉舅舅一切都好。”结束通话后,艾尔莎微笑着说,“如果有突发状况,我会及时通知你舅舅。你安心在这住着吧。”
“谢谢。”玛丽眼眶又开始泛红。
艾尔莎拍拍她的肩膀:“我才要谢谢你愿意陪安妮玩呢。”
“好啦,你们玩吧。”她伸了个懒腰,狡黠一笑,“我也上楼找我家那位玩去。”
艾尔莎上去以后,餐厅里沉寂下来。我不善于应付这样的场面,等玛丽啜尽杯中热茶,试探着问:“不然我们也上楼?”
玛丽无精打采地回了句“好”。
我把她带回房间,两只猫头鹰已经自行离去,房间恢复空荡。玛丽恹恹地坐到床边,望着敞开的窗户发呆。
我在她身后关上房门,搓了搓手,深吸口气。
不就是安慰人吗?我可以的。让我想想,先做什么……
“你们不是好奇我一到假期就失踪吗?其实是我爸妈切断了我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带着我像赶集一样出席各大晚宴。他们不喜欢我选择的朋友,逼着我结识他们想要高攀的家族。今天在酒会上,还想推我去与那些贵族联姻,真是太丢人了!”
玛丽倒豆子般的倾诉点醒了我,应该先问事情缘由。
“他们削尖脑袋想进入上流社会的嘴脸,我都看不起,何况是那些自视高贵的大家族。每年假期,我都活在鄙夷与嘲讽的打量之下。”
屋内灯光昏暗,玛丽的头微微低垂,五官完全隐没在暗处。说了那么多,语调低颓,攻击力全无,哪里还是我认识的小刺猬。
我不由自主张开双手抱住她,感受到一只受惊的雏鸟缩在我的怀抱里颤抖个不休。我轻轻打开她攥紧的拳头,抚过上面连成一排的指甲印,叹了口气。
怎么她的青春期也是一团理不出头绪的乱麻呢。
艾莫克夫妇根深蒂固的思想不可能转变,我作为局外人也没法说出让玛丽与家里断绝来往的话。
憋了半天,也没憋出来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好破罐子破摔地问:“你要不要先洗个热水澡?”
这大概是仅次于多喝热水之外最多余的一句安慰了吧,我已经做好被嫌弃的准备,没想到玛丽把头埋进我怀里,没过多久,胸腔处闷闷地传出一声“好”。
又过了一会,玛丽才从我怀里退出来。我送她去浴室,问:“需要我陪吗?”
玛丽闷闷地回:“不用。”
我低头看了眼胸口不易察觉的两行浅浅水渍,抬不起离开的脚步。直到听见门那头淅淅沥沥的水声中混杂着极度压抑的哽咽,意识到站在外面可能会影响她的发挥,才刻意踏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玛丽洗漱妥当,进房间的时候有一刻愣神,哑声问:“你换了被罩?”
“被子,被套,床单,都是白天刚晒过的。”我拍了拍松软的床铺,不去看她哭到红肿的双眼,“你喜欢阳光的味道吗?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呢。”
玛丽默默走到床边,拉开被子钻进去,奋力蠕动,把自己裹成一只蚕蛹。
我看着她的动作,猜测她的心情会不会因为被子里温暖的气息阳光一点。
被子里的蚕蛹“噗嗤”笑出声:“你好像被我吓到了。”
我默默认下:“我以为遇到这种事你会去找秋。”
“有什么区别,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啊。”玛丽带着鼻音嘟囔,“而且她的地址我背不下来,你这里比较好记……你不欢迎我吗?”
我摇头:“当然不是,只是你的问题我想不出解决方案。如果是秋,她那里可能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玛丽沉默了一瞬,轻声说:“又不是做题,哪有那么多答案,我只是想要倾诉而已。”
她翻了个身背对我,提高音量:“睡了。”
声音听上去比刚来时精神很多。
我松了口气,也准备上床:“你介意我开个小夜灯睡觉吗?”
玛丽不在意地哼了一声。
我打开小夜灯,关掉卧室顶灯,发现房间的窗户还没关。走过去的时候,不经意看到地上的一个闪光点。
是之前摊在桌上的照片,被晚风拂落在地,背面朝天。
我缓缓蹲下,在晚风轻抚葡萄藤叶的沙沙声中,借着夜灯的微光,默读了乔治为我写的第一首情诗。
安妮,你好
你那里下雨了吗?
我这里晴空万里。
埃及的沙闻起来很像火蜥蜴的尿,
我和弗雷德会握一把沙子在手里比谁剩得多。
我们溜进金字塔深处,
寻找类似心想事成屋的存在却未遂。
最近一直陷在柔软的沙地里,
真想骑上扫帚飞一圈,
想象你就在不远处。
金妮路过说情书不是这样写的,
请允许我把上面的话重新翻译:
想你了,
期待见面。
读到最后一句时,心坎上像是窝着一泓温泉水,又暖又柔。
“安妮?”玛丽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我将照片拾起,匆忙起身,一边拍落上面沾染的尘埃,将其收进抽屉,一边低声回她:“没事,我关窗呢,睡吧。”
情绪崩溃后的疲乏压得玛丽睁不开眼,她往被子里拱了拱,含糊嘟囔:“怎么窗关上还有风啊,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睡着了。
我关上窗,走到床边躺下,翻过身看着窗外的皎皎月色,没忍住,将头埋进被子里无声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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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是一位非常合格的客人,自觉遵守我们的起居习惯,主动帮忙做家务。我们虽然欢迎她的入住,但还是不得不感叹艾克莫家族的心真大。
因为直到玛丽住进来之后,我们才发现她所说的几天只是一个虚词,并且这个虚词在她舅舅的拖延下,一路通货膨胀到暑假的最后一天。
这天,两家人约在对角巷的一家咖啡店见面。寒暄几句后,玛丽舅舅递给玛丽一个钱袋:”玛丽,带安妮和茱莉娅采买新学期的学习用品吧。再请她们吃个冰淇淋……也不知道你们小孩子现在喜欢玩些什么,总之,一定要尽兴。”
艾尔莎急忙阻拦:”这怎么好意思?”
玛丽舅舅执意把钱袋塞进玛丽手里,舅妈在旁开口:”玛丽在你们家打扰这么久,你要是这都不肯,我们才不好意思。”
所以秋踏进弗洛林冷饮店时,玛丽和茱莉娅刚拆完新买的美妆产品,包装壳散落得到处都是。两人的头几乎挨到一处,对划在胳膊上的口红印子神神叨叨。
茱莉娅:“梅林,让我要醉倒在这蓝调里!”
玛丽:“颜色不错,可惜有点干涩,不好推开。我以前入过他们家一支绝美正红色,质地无敌,润多一度轻浮,干多一度无趣,那支才值得一醉。”
秋拉开我身边的椅子坐下,问: “她们在干嘛?”
我把视线从某个包装壳上缓缓收回:“不知道,我从她们拆睫毛膏的时候就开始走神。”
秋笑了:“所以你进店后一直在发呆?”
“我还点了份冰淇淋。”我用眼神虚点面前做成球箱造型的冰淇淋空碗:“他们家和魁地奇联名出的夏日限定,你肯定喜欢。”
“那我也来一份。”秋快速扫过菜单上的文字介绍,点了一颗金色飞贼。
服务员很快把球箱造型的碗端上桌:“准备好了吗?”
一边问,一边递给秋两只手套造型的冰淇淋勺。
“干什么?”秋警惕地看向服务员胸前悬挂的金色口哨。
茱莉娅和玛丽那头停止讨论,把新买的美妆产品拢到身边用臂弯圈住。
“三、二、一。”
服务员没有解释,倒数完直接吹响口哨,同时将“球箱”打开,顶着球箱盖退到角落。
一道金色光芒从箱内弹射而出,秋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所以-”她双手挥舞着冰淇淋勺往前合围,金芒速度奇快。“当啷”一声,冰淇淋勺兜了个空。
“我要-”秋迅速抬起左手拦住金芒,金芒去路被截,转而向下逃窜。“咚”的一声,把桌上的一只包装盒撞飞,自己则借势弹往另一方向。
“捉住-”秋的另一只手抄着冰淇淋勺迅速赶去,可惜冰淇淋勺太小,被金芒轻松绕过。
“这玩意?”眼看金芒越飞越快,秋直接扔掉冰淇淋勺,一手抓起桌上球箱造型的碗,“嘭”的一声将金芒狠狠倒扣在桌面上。
做完这一切,她抬起头:“然后呢?”
躲在一旁的服务员轻咳两声;“规则是用冰淇淋勺捉住金色飞贼。”
秋一屁股坐回原位,往椅背上一靠,满不在乎地说:“规则应该在哨响前宣读。”
“好吧,是我们的失误。”服务员从善如流,将球箱翻转。金色飞贼被捉住一次后,丧失逃窜的魔力,乖乖蜷起翅膀待在桌面上。
“恭喜这位小姐,为自己赢得250分的加分。”服务员将金色飞贼放进翻转过来的球箱中,拿出魔杖点了点。飞贼的外壳四分五裂,露出一只点缀着银粉的金色冰淇淋球,秋用冰淇淋勺挖了一勺:“嗯,味道还不错,芒果味的。”
“里面是芒果酱和榛仁,希望您会喜欢。”服务员将碗盖和金色飞贼外壳收进托盘。
“你们家冰淇淋阵仗越来越大了,我记得去年还只是在冰淇淋上面蹦哒的巧克力蛙,明年不会跑到户外去吧?”
“说不定哦,我们喜欢和顾客多做些互动。”离开前,服务员笑着回应。
“有点期待。”秋一边说,一边挖了一大勺冰淇淋,问我:”游走球是什么口味的?”
“爆浆的酒心巧克力。”我回想了一下,补充,”酒味太重,我不是很喜欢。”
“你怎么知道安妮点的游走球?”茱莉娅问,她微微偏头,目光触及到什么,疑惑顿消,”对不起,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透过玻璃橱窗看到落单的乔治。
他好像长高许多。
我推开冷饮店的门,想要向他走去。也许是巧克力的酒心上头,我感到脚步有些无力,头脑也开始昏沉。像是一株向日葵,陷在泥地里,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凭借本能把目光投向相面而来的身影。
有些人只是站在那里,八颗洁白牙齿招展出的笑意已经普照田野。
等到距离足够近,他开口问:”女士,你这里下雨了吗?”
我头脑还懵着,以极小的幅度摇了摇头,嘟囔:“晴空万里,先生。”
乔治抬头看了眼阴云密布的天空,再低下头时轻声笑开:”我的荣幸。”
“弗雷德呢?”我向他身后看去。
“他没过来,”乔治也把目光投向我的身后,”我以为一个暑假没见,你会更期待一些独处的时间。”
我回头,秋、玛丽、茱莉娅不约而同隔着橱窗向我们招手,下意识后退半步:”那怎么办?”
心中懊恼,写信约他在这见面时,没想到他会甩下弗雷德独自赴约,现在看来这三只电灯泡是耀眼了点。
双肩被一双手抵住,推着向前:”走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乔治入座的时候,秋已经为他点好一颗游走球,服务员循例递给他制作成球棒的冰淇淋勺,宣读规则,吹哨揭盖,黑影如脱缰疯马踉跄而出。
“你什么时候来的?”乔治侧身问我,任由游走球在他手边晃了一圈,砸到桌上,哗啦一声把化妆品空盒冲得更散乱,又凌空而起,朝我这边飞过来。
乔治伸手按在我的后脑勺上,我顺势低下小头,感受球风扫过后脑,凉嗖嗖的。余光瞄到秋抽搐的嘴脸,努力按耐住心底的笑意,认真作答:” 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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