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妤是永安侯府的掌上明珠,她知书达礼,温婉端庄,是人人称赞的大家闺秀。
在她十三岁那年,她认识了隔壁书院的一位少年。
少年颜如春花,清雅绝伦,因为性子柔顺和家中太穷,所有人都排挤他,欺负他。
可苏清妤偏偏就钟情于他。
一日,她终于鼓起勇气放下身段,叫丫鬟将自己精心缝制的香囊送到了他的手上,她看到他人前温雅有礼地收下香囊,人后却将香囊丢弃在一肮脏的角落里,转而收下她庶妹苏迎雪送的香囊。
那一刻,羞耻与愤恨蒙蔽了她的双目。
屈屈一穷小子,竟敢肆无忌惮地践踏她的情意。
自此苏清妤和众人一起欺负他,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甚至用鞭子狠狠地抽打他。
看着少年眼底的恨意,她心中难过又得意。
二十六岁那一年,永安侯犯了事,被抄家夺爵,夫家亦牵连其中,苏清妤从天之骄女沦为罪臣之女,而当年那位被她欺负过的穷少年傅清玄,却成为了一手遮天的权臣,永安侯一案便是由他负责。
作为他的仇人,苏清妤主动送上门,想要求得他的原谅。
男人依旧似当年,清雅昳丽,丰神秀逸。
他慵懒地靠在软榻上,看着匍匐在他脚下的女人,他目光温柔地像是看着爱人,然而说出的话却残忍又轻佻:
“取悦本相,或许本相可以饶过你的夫君。”
苏清妤屈辱地听从他的命令,放下了大家闺秀的尊严骄傲,吻向他。
察觉到她的不情愿,他将她推倒狠狠掐着她的颈项,拿过玉带在她身上扬下一鞭,似要将曾经从她那里受到的屈辱一一还给她。
她害怕地颤抖着,却始终不肯求饶。
男人如同高高在上的审判官,目光冰冷地俯视着她,如今她已经不再是千金小姐,却依旧放不下自己的身段与骄傲,这这让他产生一股折断她,看她堕落的欲望。
#高岭之花为爱俯首称臣,在线发疯#
阅读提示:
*女非男c,因恨生爱,强取豪夺,狗血酸爽。
*标签的相爱相杀,甜文不用理会,在榜上,无法更改。
文案:2023.2.28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豪门世家天作之合天之骄子正剧暗恋
其它:《将军与寡妇》年下小狼狗。
一句话简介:因恨生爱,狗血酸爽。
立意:偏执的爱不可取。
三月天,天气不冷不热,永安侯因身材肥硕怕热,这会儿一紧张,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从他额间坠落,他目光盯着手中的弹劾折子,神魂颠倒,眼前飞星乱冒,双手止不住颤抖。
前方传来一声轻咳,他倏忽抬头,看向端坐的茶桌旁的男人——傅清玄,当朝最有权势的宰相,他年纪轻轻,便已经登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因为生病的原因,他脸色略显苍白,但难掩俊美之姿,放下抵唇的手,他端茶碗,盖碗晶莹剔透,却在那只玉白修长的手衬托下,失了几分神采。
他抿了一口茶汤,一举一动皆优雅之极,润过嗓子后,他开了口:“苏大人,你有何想说?”
“老臣冤枉。”傅清玄之所以称呼他为苏大人,是因为永安侯不单单只是袭了爵位的侯爷,他还是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今年科举的主考官,折子上弹劾他舞弊贪墨。
“本相唤你前来,并非想听你喊冤,此事早已经查实,你的罪名逃不了,然此事关乎皇家声誉,不宜牵扯过多。”傅清玄慢条斯理地道。
永安侯面如死灰,一语不发。
他面前这男人在官场中浸淫多年,却依旧高雅无暇,宛如山巅白雪,让人很容易就会忽视,隐藏在那表象之下的,是阴诡地狱的阎罗。
“此事罪在老臣一人。”永安侯伸手抹了下额角的汗水,认命道。
他听明白了傅清玄的话,尽管考场舞弊罪魁祸首乃是秦王以及国公爷,但他们一个是皇上的亲叔叔,一个是太后的父亲,皇上不可能治他们的罪,所以只能让他一个人出来承担所有的罪名。
“考场舞弊,本是杀头大罪,但陛下念你为开国功臣之后,免了你的死罪,只判你三千里充军,不得回籍。”
永安侯苏邕曾经也是个刚正不阿,光明磊落的清官,可最终还是败给了一个“贪”字。
傅清玄眸光落在永安侯的身上,仿佛浩瀚无垠的大海,深不见底,其实他本不必亲自见他,但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他还是见了他。
傅清玄端起茶碗细细品啜,眼眸微垂,掩住了其中的深不可测。
陆文旻宅邸。
偏僻之处,几名婢女借着休息之隙,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她们在讨论陆文旻的夫人苏清妤,这位端正持重,做事永远不急不躁的当家主母,竟神色匆忙,连衣服也来不及换,便急匆匆地叫人套马出了门。
究竟是因为什么事令她如此的不顾体统礼仪,做出这般有失身份的事情来?
有的说,是他们老爷在外头养小妾被她得知,她赶去抓奸;有的说,他们老爷可能出事了,说法不一,却无一人猜对。
永安侯因犯事被褫夺爵位,金衣卫上门抄家,苏清妤得到这消息大惊失色,等她赶回娘家时,大门口外头已然围满看热闹的百姓,身穿青绿锦绣服,腰悬宝剑的金衣卫拉起警戒线,驱赶着摩肩擦踵,往前头挤的人。
里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声,似她母亲的声音,苏清妤心中大恸,心慌意乱间,便想要往里冲去,手腕蓦然被人拽住。
她一回身,便迎来劈头盖脸的呵斥:“夫人,你想做什么?”陆文旻英俊的脸布满严肃之色,对她贸然出现在此十分生气。
从嫁进陆家开始,苏清妤秉承着以夫为天的传统观念,但此刻,心中的怒火战胜理智,“夫君,我父亲到底犯了何事?为何金衣卫会上门?”她抓着他的双手手臂,语气略含质问。
陆文旻是吏部给事中,行使弹劾和纠察之权,按理说朝中官员犯了大事,他一定会提前得知些许消息,这几日他日日归家,却从未曾向她透露一丁半点的消息,他们可是夫妻啊,虽算不上如胶似漆,好歹也相敬如宾。
若不是收到了闺友的信,只怕她娘家被人抄没了,家人下了牢狱,她还被他瞒于鼓里。
陆文旻此刻担心被牵连,哪里顾得着她娘家人的身家性命,冷声斥道:“事关重大,先回去再说。”
苏清妤见他如此决绝,心口一寒,放开了他,看着门内照壁晃动的人影,“我不回去,我要进去见我父亲母亲。”言罢不由得泪流满面。
陆文旻气急,“枉你还是大家之女,这般有失体统,与市井泼妇有何异?快一些随我回去,别丢人现眼。”他扯着她的衣袖,拽着她离开人群。
一辆雕轮绣帏,垂挂着流苏的华丽马车缓缓驶来。
窗帷挑起一角,露出一张春月白雪般俊雅无暇的脸。
男人默默地看了会儿在人群中拉拉扯扯的夫妻,窗帷复又落下,目光自始至终静若深水,无波无澜。
苏清妤被陆文旻拽上马车,连娘家的门都没能进。
苏清妤知道自己失了庄重,可她的娘家出了如此大的事情,她的五脏六腑像是刀绞般,谈何理智?
“夫君,我父亲究竟犯了何事?”苏清妤哭着追问。
方才人多不好说话,而今在马车上,只有他们二人,陆文旻才告诉苏清妤实情:“你父亲科举舞弊贪墨,如今东窗事发,皇上震怒,下令褫夺你父亲的爵位,男的充军,女的由官府发卖为奴。”
苏清妤听完他的话,顿时浑身冰冷,面白如同死人,“我父亲一向秉公守法,正直不阿,不可能会舞弊贪墨,他一定是被人冤枉的,夫君,你一定要救救我父亲母亲。”苏清妤扯着陆文旻的衣袖,哀戚地乞求道。
陆文旻皱着眉头,频频摇头,“夫人,你并不了解你的父亲,上头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你父亲也已然认罪,此案翻不了了。”言罢他面色一沉,“以及,你求我没用,我只是一吏部给事中罢了。”他又摇头冷笑,压着声似自言自语,“若换做是那权柄滔天的首相大人,也许还能扭转乾坤,只不过你我都不是他,无法胡作非为。”他说这话时,语气带着些许压也压不住的酸意和怒气。
尽管陆文旻压低了声音,苏清妤还是听到了他后面那句话,脑海中不受控地浮起往昔一些事,眸中渐渐多了惶恐之色。
傅清玄,这个名字早已深深地烙印在苏清妤心底。两人相识于年少,那时的他还是一个家徒四壁的清贫少年,而她是娇贵的大家千金,两人身份悬殊,但她还是对他生了爱慕之情,后来,她得知他钟情的是她的庶妹苏迎雪,心生怨怼,对他做了一些很恶劣的事情。
嫁了人后,苏清妤就没再见过他,但他的事她听得不少,最让她震惊的是,他而立之年便坐上官员梦寐以求的首相之位,先皇驾崩后,年纪八岁的太子御极,他成为托孤重臣,辅佐幼帝理国事。
曾经那个柔顺好说话的贫穷少年彻底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把持权柄的大奸臣。
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紊乱国政,颐指公卿,睚眦必报。
那人兴许是对她怀恨在心,才会故意整治她家。
苏清妤实在不想将他想得太坏,但念头一起便像雪球般越滚越大,若他当真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她岂不是害了自己父母的元凶?
“从今日起,你不许再与你娘家人联系,以免受到牵连,更连累到我们陆家。”陆文旻沉声道。
苏清妤正因自己的想法而心头泛寒,听了陆文旻略带警告的话语,心中更是冰凉凉的,仿佛泡在冰水之中。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他们夫妻大概也逃不过这句千古谚语。
“难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苏清妤神情恍惚道。
短短几日,苏清妤这养在温室里的娇花便深刻地明白,何为世态炎凉。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自从她父亲出事后,以往那些来攀亲戚拉关系的如今连面也不见一个,甚至把她们这里当做蛇窟虎穴,避之唯恐不及。
苏清妤倒也不怪他们,毕竟谁也不想惹祸上身。
让她心生绝望的是,这几日她为自己家里人哭红了双眼,陆家的老太太与陆文旻并未说多少安慰的话,只反复地叮嘱她在这要紧关头千万不要与娘家人来往,陆老太太担心她偷跑出去,更是暗暗派人盯紧了她。
苏清妤忍不住对陆文旻心生了恨意,他也不看看他有今日都是因为谁。
当初他虽然一举中第,得了个探花郎的名号,但他一没后台,二家世贫寒,在这人才济济,满是贵族皇亲的京城若想出头谈何容易?是她的父亲招他为婿,做了他的后台,他才能将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地登上这青云梯。
而今,她的父亲出了事,他连一句话都不敢替她父亲辩驳,只担心自己会不会受牵连,忙着与她娘家割席,这般薄情寡义的男人,她怎么就嫁给了他?
“当初父亲就不该招他为婿的。”苏清妤紧紧捏着拳头,红了眼眸。
自嫁给陆文旻以来,苏清妤第一次产生了如此强烈的不满情绪。以往两人虽谈不上有多么恩爱,但也从此没有闹过龃龉。
“小姐,您别说这样的话了,要是被姑爷听到了,不知又闹出什么事来。”正替苏清妤卸去晚妆的侍女元冬连忙提醒道。
“元冬,我心中甚苦。”苏清妤声音哽咽,娘家的失势让她挺直的腰杆忍不住微微弯曲起来,长期以来维持的端庄持重成为一种负担,她此刻只想卸下负担,大闹一场,疯一场,却又不知道如何去闹,如何去发疯。自小所受的礼仪规训,让她只做得到和元冬抱怨几句。
“夫人早些歇息吧,我今夜去书房睡。”
陆文旻回房了,但只是立于门口看着苏清妤。
苏清妤目光盯着镜面,未发一语,也不看他。
兴许是心中有愧,陆文旻并没有指责她的失礼,无声离去。
陆文旻容貌英俊,才华横溢,风度翩翩,苏清妤也曾有过心动的时候,但此刻她对他只剩了厌恶。想起那张脸,就厌恶至极。
就在这时,另一张脸突然涌现在她的脑海取代了陆文旻的脸。颜如春花,清雅绝伦,让人没由来得心生怀念。
苏清妤心口倏地一沉,仿佛有一只手,在拖拽着她堕入更可怕的深渊。
相府,大门口。
不远处槐树下,停着一顶青帷小轿,看守大门的门子时不时地探首去看。
小轿已经停在那里有些许时候,而且一看便知是妇人坐的。
傅清玄已过而立之年,却不曾娶妻纳妾,府中除了一众仆妇丫鬟,就没别的女人踏足过,底下的人虽不敢妄议主子,但心里都不免怀疑他有断袖之癖,这会儿见有女人找上门,心中可不充满了好奇与费解。
门子等了会儿,见轿子里终于走出来一妇人,衣着华丽,举止庄重,只是愁容满面。虽是年轻貌美,却梳着已婚妇女的发饰,看着像是官员勋贵的夫人。
门子一惊,他们相爷不会和有夫之妇搅合在一起了吧?他连忙将身子往门后一躲,担心给自家主子招来麻烦,也给自己招麻烦。
苏清妤一出轿子,看到那巍峨威严,气势恢宏的相府大门,一颗滚烫激动的心顷刻间像是冻住一般,而后彻底恢复了冷静。
她是趁着陆老太太不备偷偷跑出来的,这几日她待在府里孤立无援,一想到自己的家人下在大牢之中,内心便有如火煎刀割,急病乱投医般寻到相府来,想要求傅清玄放过她娘家人。
但冷静一想,他一日理万机的相爷怎么可能愿意见她一介深闺妇人,就算愿意见,与有夫之妇也应该避嫌。
且事已成定局,她求他有何用?她真是糊涂了。
天色薄暮,傅清玄回到府邸,换下官服,换上宽松常服,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缓解一日疲乏。
侍女奉上茶,他并未理会,仿佛睡着般,直到他的随身侍卫吴峰从外头走进屋中,唤了声:“大人。”
傅清玄这才睁开双眸,放下支额的手,正了身子,漫不经心地问:“何事?”
吴峰回禀:“方才属下听门子说,今日有位年轻女子在咱府门口踟躇了许久,好像要找什么人,她乘着一顶青帷小轿,举止庄重,梳着妇女发饰,像是某位官员勋贵的夫人。”
跟在傅清玄身边那么久,吴峰很清楚他这位主子洁身自好,对女人一向避而远之,更不可能与有夫之妇牵扯不清,所以此事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吴峰是低着头回禀的,言讫不觉微抬眸看了眼傅清玄。如往常一般,傅清玄脸上不曾显露任何情绪,只是置于椅子扶手上的修长指尖轻轻动了下。
“兴许是找错地方了。”他不以为意地微笑道,长身而起。
恰好侍女进来禀报:“大人,督察院张大人来了。”
傅清玄微颔首,“带他到书房去吧。”言罢走出房间,径往书房而去。
都察院左都御史张文杰将手中的一份名单交给傅清玄。
傅清玄接过,不紧不慢地打开那份名单。
张文杰暗暗打量着这位首相,担心被窥到破绽,他浑身紧绷着,当看到傅清玄那如温润清雅的眉眼凝了抹冷色,他顿时紧张到极致。他深这位权相不好糊弄。
傅清玄淡淡扫了他一眼,“为何这名单上也有陆文旻的名字?”他问,似乎有些不解。
张文杰笑道:“陆文旻是苏侯的女婿,他在名单上面也不奇怪吧?”他刚说完就对上傅清玄耐人寻味的目光,心中一怵,忙正色解释:“首相大人,这陆文旻是苏侯的小厮供出来的,说他得了考生的贿赂,给了其考题。”
傅清玄缓缓合上名单,“在会审前,本相便与你们说过,莫要放过一个贪官污吏,但也不该冤枉一个无辜之人,本相最恨以公谋私的行为,张大人,这份名单不能够呈到皇上面前。”
听到“以公谋私”几个字,张文杰不由后背一凉,他与陆文旻的恩怨其实鲜少人知晓,所以他才大胆地借着考场舞弊一案把陆文旻拖下水,让他再翻不了身,但如今听傅清玄一言,他暗箱操作的事似乎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张文杰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地离去。
屋内剩余傅清玄一人,他莫名地轻叹一声,伸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张文杰与陆文旻之间的恩怨,傅清玄也稍有了解,陆文旻曾与好友在酒楼里吃酒时谈起过张文杰,陆文旻道他才疏学浅,碌碌无能,因善于钻营媚上所以才一路高升。张文杰从别人那里听到了这些言论,便恨上了陆文旻。张文杰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一旦让他找到机会,定会将陆文旻咬得骨头不剩。
苏清妤自相府回来后,挨了陆文旻的打。
那时,天色已暗,屋内点了灯,苏清妤坐在椅子里对着那盏灯长吁短叹,见陆文旻归来,勉强压下心头的愁苦,微笑迎接上去,结果却换来他的一巴掌。
屋内的丫鬟都感受到了陆文旻的怒火,噤若寒蝉。
苏清妤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不可思议地望着眼里喷出怒火的陆文旻,因为感到耻辱,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竟然当着底下人的面,不顾她大家夫人的尊严体面打了她。
“枉你还是大家闺秀,大家闺秀是你这么当的么?”陆文旻语含斥责。
苏清妤猜测陆老太太向他告了状,说了自己偷跑出去的事。
这一巴掌陆文旻用了狠力。苏清妤放下捂着脸颊的手,只见白皙的肌肤上落了几道红印。
她强自镇定,不失端庄的缓缓行到椅子坐下,“夫君一进屋,一句话也不曾解释就打了我,这便是你读书人的风范么?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你用来随意发泄的物品。我娘家还未失势前,夫君是如何对我的?如今却又是如何对我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夫君里不怕人背地里指摘你,说你是薄情寡义的白眼狼么?”
两人做了将近十年夫妻,苏清妤对他不是没感情的,他如今的种种行为都伤透了她的心里,说到“白眼狼”时,她内心更是五味杂陈,这十年来,她被荣华富贵包裹着,双眼也被蒙蔽了,竟然看不透这人情冷暖。
陆文旻被她反咬一口,内心怒火燃得更猛烈。
“你且说,你今日去了何处?”陆文旻目光阴沉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位尽管受了委屈依旧保持着良好仪范的妻子,突然心生起几分陌生感,也逐渐冷静下来。
成亲十年,他竟然不知道她与傅清玄是旧相识,以前夫妻闲谈时,他不止一次与她说起那傅清玄,她总是装作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甚至还故意套他的话,肚子里不知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心思。
苏清妤回想今日之事,心中颇有些不自在,“我父母出了事,做女儿地不该想尽办法找到门路救他们么?夫君,我父母一向待你不薄,你何以这般无动于衷?”
陆文旻当即变了面色,厉声斥道:“住口,你说我无动于衷?我如今是被你害惨了。”
苏清妤先是一怔,而后冷笑,“我有这么大的本事,还能害惨你了?”
“你自己做了什么恶事,你自己心里清楚。”陆文旻将屋内的丫鬟全都赶了出去,心中到底还是想给她留些体面。
苏清妤见他神色严肃凝重,心口一沉,没了言语。
屋内陷入可怕的寂静之中,桌上的油灯结了灯花,突然爆了声响,顿时惊了苏清妤一跳。
陆文旻突然盯着她的脸,沉声问:“你年少时可是与闺友一起欺负过傅清玄?”
苏清妤心头一惊。他如何得知了此事?
苏清妤唇翕动了下,却无话可辩。
苏清妤年少时是与人一同欺负过傅清玄。当时她在女子私塾里念书,傅清玄则在隔壁的书院里,傅清玄生家中一贫如洗,兼性子温柔和顺,书院里的学子都排挤他,欺负他。
她们私塾的一些小姐私下里也会嘲笑他。因为钟情于他,苏清妤会忍不住替他辩驳几句,哪怕惹来她们的调侃与笑话,她都无所谓。
可后来,她在傅清玄那里栽了跟头。
她一心系在他身上,他却无情地践踏她的心,出于不甘心与怨怼,她开始和那些人一起欺负他。谁能想到这一穷二白的少年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权势滔天的权相。
苏清妤压下心头那股突然涌起的懊恼,定了定神,平静地与陆文旻对望,“夫君,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的不反驳在陆文旻看来即是默认,“我以为你知书达礼,贤良淑德,没想到这都是装的!”他脸上呈现出被人欺骗后的愤怒神色。
苏清妤黛眉微蹙,“自嫁给你之后,我可有做过对不起你之事?可有做过对不起你陆家之事?”纵然她蛮横无理,心肠歹毒,那也是在傅清玄面前。在他陆文旻面前,她称得上是知书达礼,贤良淑德,她无愧于心。
见她一脸坦荡,陆文旻摇了摇头,不与再与她争论对错,“如今讨论此事还有何意义?”他脸色一沉,长叹了声。
明明是他主动说起的,苏清妤正欲反驳,却听他道:
“傅清玄对你怀恨在心,所以欲拿我出气,经他的指示,督察院的官员指使你娘家人的小厮说我出卖考题,舞弊贪墨。”陆文旻手一拍桌面,痛骂道:“社稷百姓,三公九卿,不过他的掌中玩物。”
苏清妤脸色一变,不由担心起他的处境,但很快她就心生警惕,她略一沉吟,“若真是我的原因,前面这些年他为何不对付你?偏偏现在才来对付你?”
他浸淫官场多年,又怎么可能清清白白,出淤泥不染?谁知晓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人家,却把错赖在她头上。
“那是因为以前他找不到机会。”陆文旻冷声道。
他今日从刑部侍郎汪大铨那处得知了她与傅清玄过往的恩怨以及督察院张文杰授意永安侯身边小厮诬陷他的事。
汪大铨与傅清玄曾经在同一书院念书,有一次恰好见过苏清妤与别的女子一同欺负傅清玄,他这位温婉贤淑的妻子甚至还用鞭子抽打过他。若换在以往,陆文旻根本不敢相信他妻子竟然做过那等恶劣的事。
那都察院的张文杰就是傅清玄的一条狗,若没有傅清玄的授意,他如何敢欺上瞒下。
汪大铨与他说,傅清玄因为他夫人的事才如此这报复他,陆文旻亦如此认为,毕竟他并未得罪过傅清玄与张文杰。
苏清妤默然注视他许久,方启唇:“夫君若执意认为是我的过错,我也无可奈何。但事已至此,夫君抱怨也无用,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她这番话说得过分冷静,令陆文旻不觉皱了下眉头,他目光沉沉地注视着苏清妤,“如今奸相把持权柄,生杀予夺尽由他掌控,我若冒险弹劾他,无异于以卵击石,我们陆家,包括夫人你都逃不掉和你父亲一般的下场。”
苏清妤心中隐隐升起不安,面色稍柔,“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文旻神色似有所犹豫,在苏清妤目光的催促之下,他终究还是开了口:“解铃还须系铃人,夫人,你定要帮我。”他顿了下,冷峻的眉眼多了几分温柔,“当然,这也是在帮你自己,你我夫妻十载,理应同甘共苦。”
苏清妤听懂了他的话,心中不知该悲还是该怒,“夫君是要让我去乞求他的原谅么?”苏清妤原本也打算再要去一次的,但被陆文旻逼着去,内心多少有些抗拒。
苏清妤眉眼间的嘲讽让陆文旻瞬间冷下脸,“不然,夫人还有更好的办法?事情本就因你而起。”
在陆文旻以为苏清妤会坚决不同意时,她却突然开口道:“好,我去。”
苏清妤不欲再与陆文旻争执下去,徒添烦恼与怒气,于是干脆地答应下来,看到陆文旻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她内心仅存的一丁点期待也荡然无存。
次日,恰好是官员休沐的日子。
巳牌初,傅清玄已在书房内处理政务,今日虽不用上朝,但身为首相,他总是日无暇晷。考场舞弊一案,于他而言不过只是众多政务之中的一个,他并未花多少心思在里面,然而对于涉案人员来说,却是灭顶之灾,他们绞尽脑汁地找门路以图自救,这些人的所作所为逃不过傅清玄的眼线。他们并不知晓,纵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们。
吴峰悄无声息地从外头走进,向傅清玄禀报道:“大人,吏部给事中陆文旻携夫人求见。”
吴峰内心其实有些惶恐,官员携着自己的夫人来见他们大人,这简直就是前所未有之事,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来禀报。
“让他们回去吧,便说本相政务繁忙,无暇见他们。”他语气不含任何情绪,随后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堆叠的奏疏凝神看起来。
吴峰看不透傅清玄的心思,领命而去。
大门口,陆文旻正焦灼地等候着,目光时不时地落向照壁的方向。
苏清妤坐在轿子,手轻挑窗帷看向站在楹柱旁面色凝重的陆文旻,她曾以为他是个温润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而今才知,一直以来他所走的路都太过顺畅,金榜题名,入翰林,娶权贵之女,一路高升,春风得意的人自然能够从容不迫地面对一切,而一旦泰山崩于前,他的真面目便暴露无遗。
什么谦谦君子,什么好丈夫,都是假的,不过是一个为了仕途出卖妻子的小人,苏清妤唇角微勾,心中不由得升起些许鄙夷。
傅清玄的随侍从里面走出,与陆文旻道:
“陆大人请回吧,我家大人公务繁忙,抽不开身。”
陆文旻面色一沉,正欲说什么,吴峰却已经转身离去。
苏清妤看着陆文旻一脸阴沉地朝着自己走来,便放下了窗帷,直到陆文旻弯腰入了轿子,她才淡淡地道:“我早说过,他不会见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