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风暴by曲三宝
曲三宝  发于:2025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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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遗忘咒水平还是很强的,不出意外他应该只会遗忘当天的记忆,出现短时间的迷茫。
“这两天没有了。”
我暗自松口气。虽然乔治不知道真实发生了什么,我还是不想在他面前失手。
“圣诞快乐。”分别前,乔治对我说。
“你也是。”我想起开学前囤的魔法胶带,“等等。”
我一路小跑回寝室,忍不住回头叮嘱:“很快,等我。”
回寝室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应该已经去校医室报道了。我迅速从抽屉里翻出开学前就准备好的魔法胶带,捧着跑出去。
出公共休息室的时候,乔治还站在原地,背对我朝窗外张望。我停下来,定了定心神,缓步靠近。
“原来拉文克劳休息室外的视野是这样的。”乔治察觉到我的靠近,轻声说。
休息室内的视野更好,我在心里回复。
将怀里的胶带递过去:“我听说罗恩的魔杖在开学的时候被打人柳折断了,你替我以你的名义送给他吧,算是拿斑斑做试验的一点谢礼。”
“他又不知道做实验的事。”
“但你知我知嘛,帮帮我?”我看向他。
他回望我:“好。”
我挪开眼,心跳有些快。
“我的呢?”他又问。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的圣诞礼物,没有吗?”乔治问,眼神奕奕。
收个礼物这么高兴?
对面的人在发光,我忍不住把移开的目光重新转回去多看了一眼,小声嘟囔:“有的,明天早上起来就看到了。”
回到小木屋的时候,史蒂芬正坐在院墙上修剪花枝。他轻挥魔杖,几朵花挣脱藤蔓,在空中结成花环,落到我的头上。
我手扶花环,仰头冲他笑笑,推门入院。
茱莉娅正带着小鲍勃在院子里打地精,小史蒂芬在葡萄架下玩泥巴。茱莉娅看到我,惊喜得叫出声:
“妈妈,安妮回来了!”
在我和几个小家伙拥抱的时候,艾尔莎端着蛋奶酒出来:“欢迎回家,这是我刚刚煮好的,快尝尝。”
当晚,我们挤在小饭桌吃了一顿异常丰盛的圣诞晚餐。回房就寝的时候,我整个人晕乎乎,躺在床上打了一个火鸡味的嗝。
也不知道乔治会不会喜欢我送给他们的禁林百科绘本……以及附在绘本后面的草药手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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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与圣诞在同一天的好处,是即使别人不记得你的生日,你也可以把收到的圣诞礼物通通当成生日礼物。坏处同理,当你没有朋友的时候,你会在同时失去两份礼物。
好在我穿越后朋友数量骤增,所以圣诞早晨睁开眼的时候,床尾已经堆满大大小小的包裹。
玛丽送的是一整套南瓜燕麦香型的护发产品,我从没在市面上见过这个香味的护发用品,不知道她从哪里淘来的。秋的礼物是一顶纯白的手织帽子,帽檐用淡黄色钩了一片小小的落叶,正好可以和艾尔莎送的围巾凑成一套。史蒂芬送了我一支自动纠正标点符号的羽毛笔和一罐栀子味的墨水。茱莉亚带着家里的小男子汉画了一张全家福,笨拙的火柴人画风和鲜艳明亮的用色搭配在一起,居然有种浑然天成的美感。
我刻意将双胞胎的礼物留到最后,内心忍不住微微颤动,既雀跃于我们已经是互送礼物的关系,又因为这份礼物背后的象征意义而忐忑。
礼物总是可以分出三六九等,昭示着受礼方在赠予者心中的地位。据我所知,秋走得猫头鹰邮购程序,批发了一堆圣诞糖果送给她的普通朋友。圣诞前夕直接从店家寄出,省时又省心。
包装纸层层褪去,露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玻璃糖罐。
我的内心抑制不住得失落,可还是将糖罐拿在手里反复掂量。量着量着,发现事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不是比比多味豆吗?
满满一罐肉色的比比多味豆,瞬间将回忆拖回去年圣诞。鲱鱼罐头的味道还历历在目,一转眼我和他们的距离已经拉近这么多。也不知道他们买了多少袋比比多味豆才凑齐这么一罐同色系。我数了数,一共29颗。恰巧,从今天算起到开学一共也是29天。
这意味着如果我每天吃一颗,糖罐清空的那天就能看到他们。
我喜滋滋拿出一颗放进嘴里--
呸呸呸!
怎么又是鲱鱼罐头?!
吃掉第29颗比比多味豆后,我带着空糖罐踏上返回学校的列车。
刚进城堡就遇见双胞胎,他们像是特意在等我,见到我不由分说拉起我就跑。
“哎,我的包。”
幸好我的行李只是一个轻便的手提包,东西不多,跑起来哐当作响。
乔治直接从我手里把包拎走,扛到肩上:“带你去个好地方,很快就到。”
我想提醒他小心点,别把玻璃罐弄碎了,又觉得不好意思。
两个人领着我,来到八楼巨怪棒打傻巴拿的挂毯下。
乔治兴奋得对我说:“自从你说活点地图有死角之后,我和弗雷德就一直在城堡里探寻,结果--”
“真的让我们找到一处。”弗雷德接过话茬,想往前迈步,被乔治拦下。乔治拿出地图,指给我看上面标记着我们姓名的三个小点:“你现在在心里想一个地方,然后走到那堵墙跟前转三圈。”
我早就知道有求必应屋的存在,但见他双目熠熠,不想扫兴,于是配合照做。
三圈过后,墙上出现一扇门,在双胞胎的眼神示意下,我推开门,邀请他们入内。
“看着哦,”乔治紧跟在我身后,手还点在地图上,腿往后勾把门关上:“快看!我们的名字都消失了!”
他兴奋得抬起头:“我们只是随便找找,没想到真的找到了地图上没有标记的存在。这间小屋,所想即所见,我和弗雷德管它叫心想事成屋。安妮,没有你我们发现不了它……对了,金丝雀奶糖也是你的灵感,你不会是我们的缪斯吧?”
尚来不及消化缪斯二字的分量,弗雷德的声音从房间另一边传来:
“面壁的望远镜,安妮,你的想象很行为艺术啊。”
我跟随声音举目四望,现在的有求必应屋有四分之三是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壁炉里燃着火,给深蓝色的房间镀上一层橘色光辉。壁炉边是我常窝着的扶手沙发,和一只小茶几,茶几上放着一盆桂花糖炒栗子,被炉火温着,烊出满室的桂花清甜。两侧的墙上是一层层紧凑的书架,从地板一路延伸到天花板,每层都塞满了书,乍一看,还以为墙是用书砌起来的。
之所以说四分之三,是因为连接寝室的那条走道被一个开阔的平台取代,平台上架着一只望远镜,俨然是天文塔的布局。
只不过此刻望远镜的目镜对着的不是训练场,而是一面苍白的石膏墙。看来幻化室外的场景超出了有求必应屋的能力范围。
弗雷德操纵着望远镜在光秃秃的墙上来回扫视,践行他以为的行为艺术。乔治走到沙发跟前一屁股陷进去,目光也饶有兴致得停留在空白墙面上。
我发现仅管这间房子没有幻化出训练场的能力,此刻,依旧是所想即所见。
没有这面墙的话,屋内场景在他们看来大概会觉得无聊吧。那么,这也算是阴差阳错。
我走过去将望远镜调转180度,让它正对公共休息室的穹顶:“这里,有星星看。”
弗雷德脸上的兴致没来得及完全褪去,被我带着跟随望远镜一齐向后转,眼神有些迷茫。
穹顶上的星星图案不说话,穹顶下的乔治笑喳喳。
也不知道我和弗雷德的哪个行为戳中他的笑点,竟然笑到停不下来。末了,他捧着腹,擦去眼角挤出的眼泪花,有气无力得说:“安妮,你一本正经讲冷笑话的样子真可爱。还有,兄弟,你刚刚的神情好像个笨蛋。”
脑海里有根弦应声而断,“嗡”得我脑仁一抽,忘了一本正经是我的常态,不是为了让冷笑话好笑故意端起的架子。也忘了我刚刚只是回应弗雷德,并没有在搞笑。
满脑子都是:原来我一本正经讲冷笑话的样子很可爱。
事后想想,挺傻的,他敢说,我敢信。也许只是随口的一句恭维,被我捧成香饽饽。
秋对我患得患失的样子看不下去,终于在一次早餐的时候提议:“老这样也不是办法,不然你借着情人节表白吧。”
“表、表白?!”我惊得餐刀直接划出餐盘。
感觉新世界的大门在向我缓缓向我开启,我认真思考了一下,也不是不行,“怎么做?需要准备些什么?”
“没那么麻烦,写张贺卡,附上一块巧克力一起送出去,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玛丽说,“情人节这种特殊时刻,随便做点什么都是表白。”
我点点头:“听上去挺简单的。”
接下来是满课的一天,我为了补救盖伦称错蜘蛛眼球重量导致的溶液浑浊,中午都来不及去礼堂用餐,和秋与玛丽再见面已是晚饭时分。
她们兴高采烈得在餐桌上谈论血人巴罗和海莲娜的风韵往事。
我拿叉子戳着盘中的牧羊人派,沉默半晌,飘出一句:“如果被拒绝怎么办?”
两人同时愣住,秋问:“什么如果,海莲娜不是已经明确拒绝巴罗了吗?”
我嗫声问:“我是说,如果我和乔治表白,他拒绝我怎么办?”
“那没办法了。”秋耸耸肩。
我的心跟着一沉,不会连朋友都没得做吧?
秋耸完肩,继续说:“拒绝的话,就只能继续攻略喽。”
……新世界的大门再度打开。
之后的两个月里,我一直在练习做巧克力。水浴融化,装进模具塑型,等待凝固。这大概是最接近于制作魔药的料理。即使是炸厨房技能点满的我,也能轻松完成。
我了解某人的口味偏好,交叉多组对照实验,总结出最满意的配方,再百分百照谱实操。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直到把它装进礼盒。
一个想用火蜥蜴和斑斑比赛来逗妹妹开心的人,会不会觉得告白送巧克力太无趣了点?
几乎在想到这一点的瞬间,plan B 闪现在脑海中。我熬了个通宵,将它照进现实。
第二天,进入礼堂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因缺觉而产生了幻觉。大朵的红花张贴在礼堂四壁,心形的五彩纸屑不断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
直到洛哈特教授穿着粉色骚气长袍,介绍他为大家安排的十二位打扮成丘比特的小矮人,我才隐约想起来穿越前是有听说过这么一出。只不过当时我因为头天被克里斯汀锁在盥洗室,有些低烧,在寝室睡了一天,没能目睹这场闹剧。
如今亲临现场,才发现传闻并未夸张,确实是名不虚传得挫。我把手伸进口袋,将贺卡捂得严严实实,心里想着找个机会偷偷送出去。
一个小矮人从后方风风火火跑来,撞了我一下。
我侧过身给他让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停在我面前不走了。
“嗨~”
这个开场白……
我:“……嗨。”
小矮人:“猜猜我是弗雷德还是乔治?”
我:……
小矮人被我感染得卡了壳,直接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没有感情得宣读起来:“哈哈哈,这次答不出来了吧?好啦,公布答案,我是乔治。Ps.有空来看我们训练吧。”
魁地奇训练又恢复了?我的讯息还停留在它因为城堡袭击事件被勒停。
我把视线投向格兰芬多长桌,看到弗雷德冲我举起咖啡杯,说了句什么。依照口型判断大概是:“欢迎。”
耳边适时回响起玛丽之前的话语:
“情人节这种特殊时刻,随便做点什么都是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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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赴乔治的训练赛之约,其他队员吹着口哨欢迎我的到来。哈利忘记他的眼镜是透明的,躲在后头投来好奇又探究的目光。我不习惯成为人群焦点,不好意思得低头看书。
乔治和以前一样,中场休息时过来和我聊两句。不一样的,是他在训练结束后提出送我回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和在分别时刻扔给我一颗奶糖。
五彩斑斓的玻璃糖纸在空中划出一道虹影,带着他的体温落到我手掌心。
我暂时没有变金丝雀的打算,把这些小彩虹通通存进那只装比比多味豆的玻璃罐子。
罐子装满的时候,玛丽积蓄的不满终于爆发:“你一个拉文克劳总是去看格兰芬多训练赛是怎么回事?”
秋乐呵呵地宽慰她:“安妮是去看格兰芬多训练的吗,她明明是去和乔治约会的。你没发现最近都是他单独送安妮回来?落单的双胞胎诶,你之前见过几回?再数数最近见过几回。”
“也是,”玛丽摸了摸下巴,问,“弗雷德被他打发去哪里了?”
我纠正:“不是打发,是乔治说要送我,弗雷德懒得绕路,选择和安吉丽娜一起回休息室。他们都是格兰芬多的,顺路。”
玛丽问:“那你和乔治现在是在恋爱吗?”
“不算吧,”我有些迟疑,“应该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阶段。”
告白这种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情人节一时上头的冲动未遂,现阶段的相处也没什么不舒服,我理所当然进入到衰竭阶段。
之后没多久,在一次看完训练赛送我回寝室的路上,乔治问:“明天有我们对赫奇帕奇的比赛,来看吗?结束后我们可以一起去探索城堡。弗雷德想去二楼那间废弃的盥洗室,就是桃金娘的盥洗室,你应该知道吧?”
“绝对不行!”我停下脚步,声音太过急切,在开阔的楼梯间激起回音。
乔治察觉到不对,也停下来,侧身问:“你没事吧?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吗?”
“没事。”我摇了摇头。
他耸耸肩,转回身继续爬楼,被我轻轻扯住袖子。
“你劝劝弗雷德,让他打消去盥洗室的念头吧……最近、最近虽然没有袭击事件发生,但凶手还没抓到呢。城堡还是挺危险的,别到处闲逛了。”
我顾不上什么教条不教条,恨不得化身费尔奇,在他耳边全文背诵霍格沃兹校规。
“是探索。”乔治纠正。
我说那么多,他听进去的居然只有闲逛二字。
“对不起,”我立刻从善如流,“所以你能劝劝弗雷德改日再探吗?”
最好改到下学期之类的。
乔治狐疑得看了我一会儿,突然露出笑容:“好。”
“真的?”这么容易得到想要的回答,我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你都这么说了。”乔治轻轻反握住我拉着他袖口的手,“走吧。”
我因为他的话暗暗窃喜,更因为他的举动内心蝴蝶蹁跹。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任由他牵着一步一个台阶,只觉得由此攀上人生的巅峰,完全没留意到乔治眼中一闪而过的狡色,也没想起来这个时候的双胞胎还处于在底线上反复横跳的阶段。
回公共休息室的时候,正好碰到正准备外出的秋。我和她打了声招呼,问:“秋,我们明天一起去看格兰芬多对赫奇帕奇的魁地奇比赛吧?还有玛丽。”
“可以是可以,“我罕见的热情洋溢让秋措手不及,过了好几秒,才小心翼翼地问,“可是这次比赛没比成,你确定周末起那么早就为看个吹哨?”
我愣住:没比成?
“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霍格沃兹肄业生,怎么什么都不记得。”秋无奈地说,“赫敏被发现石化了啊,在比赛的时候。”
……其实我记得有一场比赛没比完,也记得赫敏石化,只是不记得这两件事发生在同一天。不过算了,没什么好解释的,有时候我也怀疑自己读的是个假霍格沃兹。
我囧囧地回到寝室,忍不住回想起在楼梯间乔治问我去不去看比赛时言语中的自豪感。好像每次他约我见面,不是球场就是赛场,那里是他挥洒汗水的地方,也是他想让我见证荣耀的地方。刻苦训练这么久,突然取消比赛,心里应该会感到失落吧?
想做点什么,让他开心起来。
我打开抽屉,拿出上次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告白礼物。
十一只药剂瓶被我用金色缎带扎成一捆,绳结处插着一束史蒂芬的蔷薇花。我专门挑选小只粉嫩的蔷薇,修剪枝干,摆弄了很久。这些试剂有止血的,治破伤风的,生骨的,解毒的……总之都是乔治用得上的。我花了一点时间,才将它们调制成巧克力口味,准备在情人节送出。乔治会不会觉得有趣先不谈,绝对比巧克力实用。
十一,是我和某人的结婚年岁,我将这份年岁送给他,是想和他有个新的开始。
这份新开始--对乔治来说只是个开始,我决定在明天送出,希望能在比赛中止后抚慰他失落的心。即便他不接受我的表白,还是可以收获十一瓶药剂,也算是一种□□上的抚慰吧?
比赛当天,我抱着告白礼物端坐在观众席。看着选手一个个升空热身,看着永远飞在外圈的乔治绕场一周向我打招呼,看着麦格教授骑上扫帚叫停比赛让大家回休息室。
是时候了,我深吸口气,拿起告白礼物逆着人流挤向扫帚棚。
乔治孤身一人站在扫帚棚外。
“弗雷德呢?”
“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视线交汇的瞬间,我和他同时发问。
我知道比赛取消的原因是因为赫敏被石化,但这个消息尚未公开,我不能说,一时间梗在当场。
乔治以为我的沉默是因为不知道,他点了点头:“待会回公共休息室,院长应该会宣布。”
“弗雷德呢?”我快速得跳过这个话题。
“他啊,”乔治顿了顿,不好意思得笑着说,“沉迷于找地图上标记不出的点,我好像没劝下来。”
我愣住:“他去桃金娘盥洗室了?”
蛇怪刚袭击完人,弗雷德去盥洗室肯定要出事,要么在密室外碰上,要么在密室内被发现。轻则石化,重则丧命。
事情的走向不该是这样,都是因为我……是我提醒他们活点地图有死角。
万千思绪像是蝗虫过境,乌央央地压下来,吞噬我的理智。尚未波及到的那一部分迫使我注视着乔治,等待他的审判。
乔治缓缓地点了点头。之后,他好像还说了些什么,我听不到。手里的试剂掉落,应该是碎了,我也听不到。浑身血液像是被抽干,只剩下一具冰冷的空壳。眼神失焦又聚焦,嘴张开又闭上,想解释,又觉得无从说起。
我该去找邓布利多。
一个想法在混沌中凝聚,又在转念间被我拍散--远水救不了近火。
我该去找弗雷德。
新的想法冒了出来,我再没有多余的理智去审视这个想法的可行性。甩开乔治不知道什么时候牵过来的手,转身向着盥洗室的方向发足狂奔。
我从不知道我可以跑得这么快,喉咙泛出铁锈的腥气,嗓子像漏气的风箱,想要喘息,被心跳狠狠压着。
冲进盥洗室的时候,洗手池边空无一人。心跳堵住嗓子眼,让我连喊话都做不到。我径直往里走,去推盥洗室的隔间门,一扇又一扇。
最后扇门几乎是被我撞开的,碰壁后飞速反弹回原位,嘭得两声。
我听到尚在震颤的门板后传出咕噜噜的水声,一直堵在嗓子眼噗通乱跳的心好像跳了出来,凭空消失。我颤抖着把手搭上门把,缓缓地,再度推开那扇门。
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情形,巨大的扯力带着我原地旋转半圈。一双手板住我的肩膀,轻轻摇晃。
眼睛一时聚不起焦,我模模糊糊看到乔治的影子。
我用力眨了眨眼,看到我的身影缩映他的眼眸中,满满当当。
这本该是一个很令人心动的场景,可我感受不到,因为我的心已经在刚刚跳了出去,因为我找不到弗雷德,因为我很可能害死了他。
我害死了他,比他原来牺牲的时间早了五年。在旁人看来,他不再是英勇就义,只是运气不好,才无声无息地躺在冰冷的密室里。
他的运气不好,在于遇见我。
“安妮,安妮!”乔治慌张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出,沉闷厚重,听不真切,“对不起,我错了,我刚刚在和你开玩笑。弗雷德没有来这个盥洗室,他和安吉丽娜先回公共休息室了。”
这段话他好像刚刚重复了很多遍,只有这一遍被我听进去。
“他没来?”我有些恍惚。
乔治认真得点点头,过了两秒,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别哭了好吗?”
我哭了?
我抬起手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早已涕泪俱下。筋疲力尽,我有些支撑不住,重心后移想给自己找个支点,却倚到虚掩的门板上。
乔治似乎是想替我擦眼泪,没想到我的动作那么快,手伸出一半尴尬地顿在半路。见我失去平衡,手忙脚乱得改为拉我,没拉住,和我一起瘫坐到地上。
隔间的门被我用后背抵住,维持半敞开的状态。
桃金娘的声音在门背后尖锐地响起:“你们知道这里是女厕所吧?”
回应她的,是我沙哑的一声响嗝。原来声音可以同时做到沙哑和嘹亮。
桃金娘嫌弃地啧了一声,钻回马桶。
我听着咕噜噜的水声,几乎要被气笑。
还能再狼狈一点吗?
乔治陪我坐了一会,在我渐渐止住哭泣后讪讪问:“能告诉我你这么惧怕弗雷德来这的原因吗?”
经他提醒,我的大脑开始正常运转,想起密室的入口就是门口的水龙头。既然现在它没有扩张成通道的样子,蛇怪应该已经回地底下。此地像是活动期的火山,虽然此刻没有岩浆喷出,还是不宜久留。
我默默给自己清理一新,起身往外走,至始至终没有看乔治一眼,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路上空无一人,乔治跟在我身边,欲言又止。我想要走快点甩开他,可是脚步如灌铅一般发沉。
回到公共休息室门口,答完门环的问题,门缓缓开启。
休息室内人头涌动,气氛凝重。秋和玛丽很快跑了出来。
“你去哪儿了?”玛丽问,不等我回答,她沉声继续,“级长在图书馆被石化了。”
秋跟她一块走近我跟前,看到我身后的乔治,补充:“还有赫敏。”
乔治呆住,下一秒,他转身往格兰芬多寝室的方向走。走两步,又回过头:“别难过了,我改天再向你赔礼道歉。”
“你们怎么了?赛前还好好的。”秋不解,扭头看我,吓了一跳,“你怎么哭了?”
我又哭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前所未有的委屈和无力。
之后很长时间,我都没有搭理乔治。秋私下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刚开始确实生气,后来又觉得在乔治的视角看来,他只是开了个无关痛痒的小玩笑,我突如其来的奔跑和眼泪才是一场疯狂闹剧。他陪着我疯,由着我闹,最后还认真地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
我不能告诉他实情,只好借由生气回避与他的交流。
事后回想,这件事不但不能怪乔治,还有很大一部分我的责任。是我这只小蝴蝶不经意掀起的风暴,差点害他们遭受无妄之灾。
我苦恼地告诉秋:“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乔治相处,很多事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我害怕我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会埋下改变过去的种子。”
“安妮,在你穿越以及我重生的时候,改变的种子就已经埋下。我们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们,这个世界怎么可能还是原来的世界呢。你的想法不可能和十一年前一模一样,也不可能完美复刻之前的所有行为。我更是如此。”
“你刚刚说改变过去,不对,我们要改变的是未来。”
“蝴蝶效应不假,可是我认为五年后的那场大战才是你认为的那个风暴。我们不断煽动翅膀,为的是积攒一股相当的能量与之抗衡。既是变革,怎么可以畏首畏尾?我们要小心地,努力地将未来朝着我们期待的方向推进。”
我被秋的视角吸引,感觉她又为我开启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我几乎要被她说服,只是还最后一点疑问:“如果这个过程失控了呢?如果原先没有事的人出事了呢?”
“所以要小心啊……”秋想了想,说,“如果失控的话,就修正它。努力让事情朝着既定方向发展,改变其中几个关键的节点,这可是邓布利多教授说的。”
“既定方向?”
“就是按过去已经发生的轨迹来,比如你和乔治结婚,lived happily ever after.”
我被绕进去,居然觉得有些道理。后来想想其实全是诡辩,但不重要,因为我已经衍生出一套新的逻辑说服自己。
我是一个拉文克劳,没有格兰芬多崇高的牺牲精神,甚至有点利己主义。在我心里,我和乔治的happy ending和其他人的大团圆同样重要。我没动心也就算了,只是牺牲一种可能性去成全另一种可能性。现在我和乔治互相有好感,没道理为了一个可能的走向去扼杀已成事实的好感。
大概是我自我攻略的内心戏太足,戏外的真实世界像是开启倍速播放。当我想通的时候,金妮已经被拖进密室,全校戒严。
我坐在床边,看着床头柜发呆,床头柜上的蔷薇被我分出去一半,剩下的松松散散岔在花瓶中,它们的阴影下摆放着色泽温暖的琥珀和塞到快要盖不住的玻璃糖罐。
不知道乔治现在在做什么,他那么宠爱金妮,连她不开心都看不过去,费尽心思帮她找快乐,此刻一定很无力吧。好想陪在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
求和解这件事,也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到金妮被救出,我和乔治有机会面对面的时候,我不出意料地怂了。既怕他追问我密室的事,又怕他对我长时间的无理取闹感到厌烦。我忍不住在心里想:他现在都不来找我,是不是已经对我失去耐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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