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给她诊脉,眉头皱得死紧,“怎么回事?”
“孕妇最忌情绪大起大落?你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姜鸢嘴唇发白,说不出话来,只好重复着孩子二字。
老大夫轻拍桌面,“孩子无事,你别担心。”
“你现在怀着身子,万万不能这样!”老大夫板着脸训斥,“情绪要稳住!”
“好好休息,别再受刺激了!”“
姜鸢谢过之后,从医馆出来了。
阳光刺眼。她却觉得周围一片冰冷。
她一步一步往回走。
巷子里静悄悄的。
她推开院门,走进屋子。
像个木偶一样坐了下来。
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老大夫的话,和茶馆小二说的那些消息。
思来想去,还是孩子重要!
关于谢晋的事情,她一定不能再打听了。
即使谢晋真的死了,去吊唁的人也轮不到自己!
何况,自己势单力薄,又有什么能力帮他复仇或者怎么样呢?
只好这么安慰自己,强迫自己别再想谢晋的任何事情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她安心在家里养胎,再也不愿意去茶楼了。
在黑风寨的日子,谢晋一直在养伤。
当然了,他与顾思思整日看不对付。
箭伤深可见骨,他疼得龇牙咧嘴,心里却想的都是姜鸢。
她一个人在京城,会不会受委屈。
可是他也不敢随便联系,毕竟,太子马上就要对庆国公动手了。
京城之中风雨涌动,谢府早已经围成铁桶一般了。
终于,他等到了消息。
庆国公倒台的消息传到黑风寨时,谢晋的伤还没全好利索。
但他一刻也等不了了。
草草收拾了下,他带着顾思思,快马加鞭往京城赶。
顾思思原本不想走,被谢晋一劈后颈,直接晕了过去。
一路上,他顾不上联系任何人。
脑子里只有姜鸢那张脸。
经过这一遭,他反而觉得自己更知道怎么与她相处了。
生死关头,出现在自己脑海的一直都是她的脸!
他要回去,立刻回到她身边。
等这次回去,想来,鸢儿没有任何借口了!
马匹还没停稳,他就跳了下来,对着顾思思说道:“自己回丞相府!”
“谁说要回丞相府了,我要跟阿鸢谈天!”
谢晋微微一怔,脸色瞬间有些不爽了。
姜鸢原本就很宠着顾思思,若是此番她回来了,姜鸢眼中怎么可能还有自己?
想到这儿,看向顾思思的眼神又是嫉妒又是怨恨的。
她怎么就轻而易举得到了鸢儿的心!
他看向门口的护卫,厉声吩咐道:“送回丞相府。”
顾思思还想挣扎,可是谢晋带出来的兵,就跟他自己本人一样,都是坏胚子。
无奈,她也只好回到丞相府了。
一路上都在思考着要如何面对二哥!
丞相府的其他人,她一点都不怕,唯独害怕自己的二哥!
谢晋刚踏进府门,就听到一阵哭天喊地的声音。
李氏披头散发地冲了过来。
“晋儿!我的晋儿!”
“你没死!你真的没死!”
她扑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娘就不相信你死了,我天天为你烧香拜佛,果然是老天爷保佑啊!”
她抓着谢晋的胳膊,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眼睛里除了劫后余生的欣喜,还有一种莫名的打量。
“你没事就好了!”
谢晋打量着四周,“母亲,这府里做过法事?”
第135章 是沈元州藏了?
李氏心里微微一虚,赶紧低下了头,“做过,这……这不是你的消息传来京城,实在是没有办法。”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生命之事竟然也能拿来做文章!”
谢晋自知理亏,直接说道:“让母亲担忧了。”
“一路舟车劳顿,想来你也是辛苦了,快点去休息吧。”
“晋儿,找个大夫看看。”
谢晋应声说是,离开了李氏后,他一刻不停,径直往留玉轩去了。
院门紧闭。
门上落了薄薄一层灰。
推开门,一股冷寂的气息扑面而来。
院子里落叶无人扫。
谢晋的心猛地一沉,看这院子,好似很久没有住人了!
他赶紧冲进屋子。
发现里面的一应陈设都没有变化,唯独没有一丝人气。
他离开时还是怎么样的,如今还是这样!
但留玉轩之中,别说姜鸢了,竟然连个丫鬟的影子都没有了!
她不住在这里了?
去哪儿了?
他一下子懵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连日行路的疲惫,外加伤势未愈,如今又是急火攻心,只感觉到眼前一阵眩晕。
他赶紧用手撑在了镯子上,厉声喝道:“来人!”
几名黑甲卫应声而至,只是他们的身体微微颤抖,甚至,还带着一丝害怕,“见过主子!”
“怎么回事?”
谢晋声音发颤,“姜姑娘呢?她去哪儿了?”
黑甲卫互相看了一眼,领头的黑甲卫上前一步。
“主子……”
他迟疑了一下,低下了头,“姜姑娘……她去世了。”
谢晋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想过姜鸢在他的监视下逃跑了,可他没想到,姜鸢竟然去世了!
“你说什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难道不要自己的命了!”
他用拳头一把砸向那桌子!
桌子瞬间四分五裂了。
“主子息怒!”
“人好端端的,为何会去世?”
领头的黑甲卫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谢晋的威亚,让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是,他也不敢有任何的挣扎,也不敢有任何的音盲。
他艰难地开口道:“主子,原本姜姑娘是好端端的在谢府之中的。”
“然而,突然有一日,姜姑娘说,夫人逼着她成亲,且日子十分着急,当天说的要成亲。”
“为何不报!”
“姜姑娘说,主子在赈灾,情况很危急,何况,远水解救不了近火,因此想办法要自己解决。”
“主子,日子有些蹊跷,姜姑娘成亲那日,便是您死讯传来之时。”
领头的黑甲卫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开始不稳了,只好咽了咽口水,继续开始说下去。
“姜姑娘让属下们劫了花轿。”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花轿……去了悬崖边。”
“属下们赶到的时候,花轿已经坠下去了。”
“悬崖下……属下们只找到了姜姑娘的身体……”
说到这里,他声音更低了,“尸骨不全……”
“属下们,只寻到了她的身体,用冰镇着,等主子回来发落。”
“主子……”
黑甲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冰凉的东西,恭敬地呈到谢晋面前。,“这是在姜姑娘尸体旁边寻到的。”
“应该是她的东西。”
谢晋的目光落在那个沾着泥土和血迹的脚镯上,突然心口开始刺痛!
这镯子是他自己送给她的!
自己有察觉到她逃跑的心思,因此才想小小惩罚一下而已。
这是他亲手给她戴上的。
这机关锁很是精妙,若是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除非……除非硬生生把它从脚上取下来。
那这脚肯定也是要废了!
他的手颤抖着,接过了那个脚镯。
冰凉的触感,却像是烙铁一样烫在他的心上。
他死死盯着那个脚镯,脑子里一片空白。
脑海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眩晕,嘴角因为长期咬着,出现了一丝铁锈味。
不可能。
她不可能死。
她那么鲜活,那么坚韧。
她说过要等他回来。
何况,她不是一直想着要离开自己吗?
怎么可能会死呢!
他哑着嗓子问,“十七呢?”
“十七首领去了颍州。”
“如今……还未回来。”
领头的黑甲卫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主子没有与十七首领碰上面吗?”
谢晋微微一怔,自己这段日子在黑风寨养伤!
谢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痛得他无法呼吸。
胸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炸开。
他猛地退后了一步,手中再也无一丝力气了,手里的脚镯滑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捂着胸口,身体佝偻着。
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抬头看向周围,发现一切都如同主子在时的模样。
她什么都没有带走!
若是嫁人的话,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带走呢!
她定不是死了,定是有人藏起来了。
京城之中,能将她藏起来的,无非就是那一个人!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猩红。
沈元州!
他霍地直起身体,但因为太过于迅速,瞬间咳嗽起来。
等稍微缓和了之后,他赶紧冲出了留玉轩。
“备马!”
领头的黑甲卫微微一怔,赶紧飞去了马厩,牵来了一匹马。
谢晋翻身上马,直接冲着沈府而去。
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害怕。
若是姜鸢真的在沈府,他怕是要疯掉。
若是姜鸢不在沈府,他自己也要疯掉。
谢晋微微苦笑,自己竟然如此进退两难!
马在沈府门前停下。
谢晋甚至没有下马,直接抬脚,狠狠踹向沈府的大门!
“砰!”一声巨响。
厚重的木门应声而开。
门板砸在地上,尘土飞扬。
沈府大堂里。
沈元州和谢芝正坐在桌边吃饭。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谢芝收敛了许多,也很愿意听沈元州的话了。
因此,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渐渐少了。
但谢芝心中清楚,并不是两人关系进一步了,而是因为这个孩子!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巨响,两人都吓了一跳。
谢芝诧异问道:“怎么回事?”
两人起身,快步地走了出去。
看见来人是谢晋,沈元州脸色铁青。
这人又在发什么疯!
心里有时候在忍不住怀疑,自己上辈子定是欠了他们兄妹俩,所以这辈子要如此被折磨!
他捂着胸口,脸色瞬间煞白。
谢芝尖叫了一声,大声道:“哥,你这是在做什么?怎么一上来就打人!”
谢晋根本不看她。
他上前一步,一把揪住沈元州的衣领。
将他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
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沈元州脸上,语气阴恻恻的,质问道:“姜鸢呢!你把她藏到了哪里?”
沈元州脑袋嗡嗡作响,嘴角带着血沫,他撑着地,难以置信地抬头。
他眼底全是茫然,声音都有些飘忽。
“姜鸢……她不是该在谢府吗?”
“我没有藏她!我也没有必要藏她!”
阿鸢就不喜欢被藏起来过日子,何况,以他的能力,根本没办法隐藏一个人。
谢晋眼眶赤红,胸膛剧烈起伏,像是濒死的野兽。
他一步步逼近,影子将地上的沈元州完全笼罩,“呵呵,你与她……青梅竹马!”
话音刚落,他心里好像藏了醋一般,酸得他都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他死死地盯着他,眼里带着蚀骨的寒意。
“好个沈元州,到了现在还跟我装蒜!”
“既然不肯说,我便打到你说!”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带着风声的拳头砸了下来!
“砰!”
沈元州闷哼一声,整个人再次被狠狠砸回地面,灰尘四起。
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谢晋猛地扑上前,骑跨在他身上。
他明明有一身高绝武功,此刻却完全不用,只抡起拳头,一下,又一下,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狠狠地砸在沈元州脸上、身上!
每一拳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怒火和绝望。
谢芝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谢晋,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看到沈元州脸上都有鲜血了,赶紧尖叫着扑过来拉扯谢晋的胳膊。
“哥哥!别打了!住手!”
“哥哥,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为了一个姜鸢,你要杀了自己的亲妹夫不成!”
谢芝哪里拉得住他,犹豫了一下,惊叫道:“他真的不知道!哥!姜鸢……姜鸢她已经死了!”
拳头骤然停在半空。
空气凝固了。
谢晋突然好像浑身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跌坐在地上。
沈元州被打得肿胀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剧缩。
他死死盯着谢芝,嘴唇哆嗦着,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你……你说什么?”
“阿鸢……怎么会死!她不是一直好端端地在谢府待着吗?”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沈元州猛地看向了谢晋,质问道:“你不是安排了人在她身边吗?你手中的黑甲卫这么弱,难道都不能护住一个女人吗?”
“当真是可笑之极!”
谢晋一直僵硬地坐在那里。
他眼中的滔天怒火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悲恸和死寂。
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裂的风箱。
“我真希望……真希望她是被你藏起来了。”
若是只是被藏起来,他可以吃醋,可以嫉妒,可是若鸢儿真的不在了,他又该怎么办呢。
一时间,他心中竟然涌起一种疯狂的念头,若不能同生,同死亦是不错的。
沈元州看着谢晋的反应,大脑一片空白。
心中也闪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阿鸢难道真的死了吗?
但心中莫名出现了一丝期盼,会不会是她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想要趁机逃走吗?
阿鸢身怀有孕,定不会轻易赴死。
何况,阿鸢聪明伶俐的,想必定会一早就看破了李氏的阴谋。
会不会有隐情?
一定是这样!
他猛地抓住谢晋的衣襟,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谢晋,你说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要看看,整件事情之中,阿鸢有没有可以操作的空间。
谢晋推开他的手,眼神空洞地站起身。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失魂落魄的,一步一步,走出了沈府的大门。
背影萧索,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谢芝!”
沈元州猛地扭头,厉声质问瘫软在地的谢芝。
“说!到底怎么回事!”
谢芝被吓得浑身发抖,看着沈元州脸上青紫交错的伤痕和那骇人的眼神,终于扛不住,支支吾吾的,将事情断断续续说了出来。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狠狠剜着沈元州的心。
当听到最后,他整个人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巨大的悲痛和难以置信淹没了他。
阿鸢竟然已经没有全尸了!
他不信!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谢晋!”
他要去谢府!
他要去亲眼看看,那具尸体才行!
阿鸢是那么爱漂亮的一个女子,怎么会落得一个尸骨不全的下场!
沈元州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一阵一阵地开始闷疼起来。
眼里不自觉地掉落了一滴泪水,“阿鸢,我真的错了,是我错了,才害得你落到了如此地步。”
他眼里迸射出一道冷光,他得去谢府问个明白!
大门紧闭,透着一股压抑的死气。
谢晋刚迈进门槛,脚步虚浮,整个人摇摇欲坠。
恰在此时,一个焦急的女声响起,“谢晋!”
顾思思提着裙摆,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惊慌。
两人正好在门内碰了个正着。
“谢晋,阿鸢呢?快!我二哥要打死我了,我回不去顾府了,我来找阿鸢救命啊!”
天呐,她刚回到顾府,就看到她二哥带着一根棍子,坐在轮椅上阴恻恻地看向了她。
还没开始等她狡辩,那棍子已经到她眼前了。
顾思思吓得魂飞魄散,撒腿就往外面跑。
思来想去,也只好先来谢府找阿鸢救命了!
等她二哥气消一点了,她再跟二哥赔罪!
谢晋像是没听见,眼神涣散,径直往前走。
周遭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哎!谢晋!”
顾思思不死心,几步追了上去,扯住他的袖子。
“你听到没有!阿鸢呢!”
一声暴喝从身后传来,带着狂怒和急切。
沈元州冲到了谢府门口,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血迹,狼狈不堪,一双眼睛却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他死死盯着谢晋的背影。
“阿鸢的尸身在哪!”
话音刚落,顾思思一脸疑惑地看向他,“你到底在说些什么?阿鸢难道不应该好端端地在谢府吗?”
“什么阿鸢的尸身?沈元州,你在瞎说什么?”
沈元州却连一丝眼神都没有分给顾思思,只是倔强地看着眼前的谢晋。
“谢晋,阿鸢的尸身到底在何处!”
谢晋失魂落魄地往前走着,沈元州和顾思思两个人一起跟了上去。
等到了停尸的房内,空气冰冷得像是凝固了。
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恶臭扑面而来,那是血腥、腐败和冰块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直冲脑门。沈
元州和顾思思几乎是同时捂住了鼻子,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沈元州胃里一阵翻腾,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顾思思更是干呕了两声,眉头死死地拧在一起,表情扭曲。
谢晋却仿佛置身事外,对这股味道毫无反应,他眼底一片死寂,径直迈步走了进去。
床上,那堆血肉模糊的东西映入眼帘。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完整的尸体。
没有头颅,没有双腿,只有一段残破不全的躯干。
上面布满了骇人的、像是被野兽撕咬啃噬过的痕迹,皮肉翻卷,露出森森白骨。
显然是还没来得及完全吞噬,就被黑甲卫发现了。
“啊!”
见状,顾思思尖叫一声,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她惊恐得瞪大了眼睛,疯狂地摇头,声音尖锐刺耳。“不!这不可能!”
“这不是阿鸢!这怎么可能是阿鸢!”
“她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愿意相信,眼前这堆可怕的尸块,会是那个鲜活明媚的姜鸢。
沈元州也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强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眉头紧锁,死死盯着那堆残骸。
心里像是有无数只鼓在擂动,砰砰砰,快得要炸开。
阿鸢不会死的!
她那么厉害,一定逃走了!
这绝不是她!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沙哑地问道:“谢晋,这如何证明……这是阿鸢的尸体?”
他的眼神闪烁,试图从谢晋脸上找出一丝破绽,一丝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将目光从尸块上移开,看向谢晋,“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应该去问问你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就在这时,顾思思像是突然被刺激了一般,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
她双眼赤红,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扭曲得可怕。
她死死盯着谢晋,胸膛剧烈起伏。
“谢晋,我杀了你!”
话音刚落,她猛地抬脚,狠狠地朝着谢晋的小腿踢去!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阿鸢,喜欢阿鸢,可你做的都是什么事情?”
“伤害她最多的人就是你!”
她声音带着哭腔和歇斯底里,如同困兽的哀嚎,“你若是护不住她,为什么不放她走?”
她踢打着谢晋,完全失控。
“你根本不知道阿鸢到底喜欢什么!”
“你这个臭人渣!”
她望向那堆骇人的尸块,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阿鸢,阿鸢为何会去悬崖边?当日的侍卫呢?难道已经被灭口了?”
“阿鸢,对不起,若是我没有离开,定能跟你一起想办法!没想到我们两个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顾思思的哭声凄厉,心里难受至极。
沈元州听着那哭声,心里也异常难受。
目光不自觉地移到那模糊不清的躯干上。
他脑子里猛地闪过一道光,顾不上恶臭,双眼死死盯着那已经血肉模糊的腹部。
“谢晋,快去找大夫!快去!”
他声音急促,带着一丝濒死的希望,“阿鸢……阿鸢她怀孕了!快!找大夫来!找来了大夫,定能知道这是不是阿鸢!”
顾思思听到这话,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哭花了的脸上露出狂喜。
“对对对!”
她连连点头,越发语无伦次,“沈元州,你……你说得太对了!”
“找大夫!找大夫来!”
只要能证明这不是姜鸢,一切都还有希望!
话音刚落,顾思思突然想到了顾远择,一骨碌爬起来。
“我二哥很厉害,他定……定有办法知道这是不是阿鸢!”
谢晋僵硬地站在那里,听到“怀孕”两个字,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
他猛地看向沈元州和顾思思,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不解,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紧接着,又是蚀骨的悲伤。
五味杂陈,在他脸上交织变幻,复杂得让人心悸。
“什么……什么孩子?”
顾思思根本不想理会他,只拉住了沈元州的手,“我去找二哥,你先留在此处!”
她顾不上哭,也顾不上狼狈,声音带着急切,“对,我这就去找他!”
话音未落,她就一阵风似的,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停尸房。
谢晋仍旧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
他们刚才在说什么?
鸢儿……有孩子了?
他们的孩子?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画面,一家三口平安喜乐地生活在一起。
他最大的愿望,竟然……竟然真的实现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涌上心头,紧接着,又被更汹涌的悲痛彻底淹没。
鸢儿……不在了。
狂喜与悲伤在胸腔里激烈碰撞,他只觉得喉头一甜,“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沈元州冷眼看着他吐血,脸上没有任何同情,只有深深的鄙夷。
“谢晋。”
他声音冰冷,带着嘲讽,“你自诩爱她,可你到底知道什么?”
他上前一步,眼神锐利地盯着谢晋,“阿鸢已经怀孕四个月有余了!”
“你竟然什么都没发现!”
他冷笑一声,语气更加刻薄,“若一个男子真的爱她,难道不应该把她所有的一切,都放在心上吗?”
在他看来,女子怀孕有许多症状,只要上心了,怎么会连一点都没有发现!
谢芝怀孕后,一会儿吐,一会儿又有风寒,身边时刻离不开人!
阿鸢,她这四个月定是过得很辛苦。
可自己也没有办法给她任何帮助,两人只要稍稍一靠近,谢晋就跟疯狗似的。
“谢晋,你到底有何颜面说你自己爱她?在我看来,你的爱就跟疯人呓语一样可笑!”
谢晋身子猛地一震。
脑海里嗡嗡嗡的,眼前一阵又一阵的发黑。
可他知道自己还不能倒下,他必须要问清楚。
鸢儿竟然有四个月的身孕了?
他脑子里闪过姜鸢的种种异常。
自从他回来后,她一直拒绝跟他同房。
他还真的以为,是她要守孝。
还有……最近她胃口突然变得奇大,比她寻常时候大了一倍都不止!
那个时候,他还以为她只是爱吃东西了。
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胃口怎么会突然变大呢。
没想到,她竟然有了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巨大的悔恨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扶着墙壁,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模糊。
他喃喃自语,声音破碎而痛苦。
“鸢儿……”
“你瞒得我好苦……”
“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你怀孕了……”
眼泪无声地滑落,却不愿意在沈元州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弱势,他默默擦去了眼泪。
“你知道我有多么期盼着……我们的孩子吗?”
不信神佛的他,天天焚香拜佛,就是为了能有一个两人的孩子。
若是他能够早点发现,想必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他可以守候在鸢儿身旁,两个人共同期待着孩子的出生。
可是这一切,都被他毁了。
他苦笑了一声,心里越发难受起来,“所以,你与顾思思都是知道的,就我一个人被瞒在鼓里。”
沈元州看着他这副模样,内心的怒火熊熊燃烧。
此时此刻,谢晋竟然还在吃那无名的醋!
“我与阿鸢清清白白,我们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从小时候开始,阿鸢就一直在我的生命中出现!”
“自从,我决定娶了谢芝开始,我便待她如同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我自知自己不配,也不敢有任何的奢望!可是,谢晋,你到底在做什么?你除了一直吃醋外,你到底还能知道阿鸢什么?”
话音刚落,他发出了一声冷笑,“你竟然敢问阿鸢为何不敢告诉你,可你那个时候,不是正谋划着要娶乐安公主吗?”
“若是你娶了公主,皇家岂能容忍这个孩子的存在?”
他逼近一步,字字诛心。“阿鸢曾经问过你,愿不愿意娶她。”
“可你说的是……要等等。”
“要她等你两年。”
“可是,孩子等不了两年!”沈元州提高了音量,眼神像刀子一样剐着谢晋,“何况,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你要成亲了!”
“如果你不想成亲,你为何不阻止下人?”
谢晋痛苦地闭上眼,“我那时……太子需要韬光养晦。”
他声音嘶哑,带着解释,更带着无尽的悔恨,“而乐安……是宸王授意的,我们便想着将计就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