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嗬嗬了两声,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漏风的声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血溅当场。
剩下四个黑衣人瞳孔骤缩,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立刻散开,重新将谢晋围在中央。
刀光剑影瞬间交织!
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谢晋的剑法凌厉狠辣,招招不离要害。
即使带着伤,以一敌四,竟也未显颓势。
每一次格挡都精准无比。
一时间,四人竟奈何不了他。
那领头的黑衣人眼神越发阴狠。
他看出来了,谢晋的出招速度,比刚才慢了一丝!
虽然极其细微,但他捕捉到了!
“他受伤了!撑不了多久!”
“别跟他硬拼,磨光他的力气,看他能撑到几时!”
谢晋面沉如水,脸上看不出半点波澜。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左臂伤口传来的剧痛,正一阵阵冲击着神经。
每一次发力挥剑,都在加速体力的流失。
额角的冷汗已经悄悄浸湿了鬓发,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必须速战速决!
再拖下去,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心念电转间,谢晋目光一凝,手下动作似乎乱了一瞬。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
脚步一个踉跄,像是体力不支,身形微微倾斜。
旁边一个黑衣人抓住机会,眼中闪过狂喜,一刀狠狠劈向他的左肩!
“嗤啦!”
衣衫应声破裂,刀锋入肉,鲜血瞬间染红了谢晋的肩头。
谢晋闷哼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脸色更白了几分。
黑衣人头领见状大喜过望!
机会来了!
他果然撑不住了!
“一起上!”
四人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饿狼,刀剑齐齐朝着看似摇摇欲坠的谢晋招呼过来!
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谢晋猛地一个下腰,身形骤然低伏,如同灵蛇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头顶和身侧的所有攻击!
那姿势低得几乎要贴到地面!
他右手闪电般探入右脚的靴筒!
一道极细的寒光乍现!
一柄薄如蝉翼、锋锐无匹的匕首被他反手抽出!
身体顺势猛地一旋,带起一道死亡的弧线!
利刃划破咽喉的细微声音接连响起,几乎连成一片。
四个黑衣人的前冲动作戛然而止。
他们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神里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们下意识地捂住自己飙血的脖颈,却堵不住生命力的飞速流逝。
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再无声息。
只是,谢晋也感到一阵阵眩晕,他咬着牙,试图站稳。
可身体却不听使唤。
膝盖一软。
他重重地摔倒在地。
最后的意识,是林间潮湿的泥土气息。
还有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另一边。
太子萧沛之在黑甲卫的拼死护卫下,冲出了包围圈。
他脸色铁青,看着谢晋消失的河面。
“找!”
“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孤找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焦虑。
谢晋对于他而言,不仅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更是亲如一体的兄弟。
他们两个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你救我我救你的,早已经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庆国公敢对谢晋下手,若是无事还好,若是有事,孤定会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第131章 遇到顾思思了?
身为太子,其实他并不爱那个位置,只是他说自己不争,所有人会信吗?
他早已经是身不由己了。
自己一步都不能退,若是退了,自己包括自己手下的兄弟都得死!
黑甲卫领命而去。
然而,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河岸上下被翻了个遍。
始终没有谢晋的踪影。
谢晋再次睁开眼。
是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弄醒的。
头痛欲裂。
伤口也火辣辣地疼。
他费力地转动眼珠。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正蹲在他面前,手里拿着草药,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往他伤口上敷。
谢晋的瞳孔骤然收缩。
喉咙干涩。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吐出了那个名字。
“顾思思?”
顾思思看着榻上睁开眼的人,随手把捣了一半的草药丢进了他身上。
“你终于醒了,再不醒我都以为你要死了呢!”
她语气凉凉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你自己敷药。”
“谢晋,我可告诉你,我不是专门想救你。看你这狼狈样子,我可开心极了!”
“你这也算是恶人有恶报,真是苍天有眼呐!”
谢晋扯了下嘴角,牵动了伤口,疼得他抽气,脸上却挂着冷笑,“我需要你救?”
“我只是力竭,晕了过去而已。”
顾思思一听就来气了,“走,你马上给我离开!”
“我可不是阿鸢,我可不惯着你!我跟你说,我看见你就讨厌!”
谢晋才懒得跟她置气,先前生气只是因为鸢儿一直向着她,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罢了。
此处又没有鸢儿,他连一丝神情都不想给她!
他环顾四周,简陋的木屋,空气里弥漫着草药和一丝挥之不去的霉味,“这是哪儿?”
顾思思抱臂,没什么表情,“黑风寨。”
闻言,谢晋瞬间无语。
黑风寨?
这不就是个土匪窝吗!
堂堂相府千金,金尊玉贵的主儿,竟然混到土匪窝里来了?
转念一想,又为太子殿下在心中默默点了一根蜡烛。
这顾思思都敢混到土匪窝中,哪里如他的鸢儿,乖巧懂事的。
不过,这也怪不得了。
怪不得太子殿下派人找了这么久,掘地三尺都没影儿。
谁能想到,放着好好的相府不待,她跑这山沟沟里跟土匪为伍!
他们想的都是繁华的的客栈酒楼,谁他妈会想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土匪窝!
正想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看着像附近村里农妇的人端着个黑乎乎的药碗进来了。
“夫子,药熬好了,趁热让他喝了吧。”
闻言,谢晋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难以置信地看向顾思思。
他上上下下打量她,那眼神活像在看什么稀世怪物。
“你?”
“当夫子?”
他嗤笑,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可别误人子弟了!”
话音刚落,顾思思面无表情,一巴掌精准地拍在他刚包扎好的伤口上。
“嘶——”
谢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额角青筋暴起。
顾思思俯身,眼神冰冷。
“好好说话。”
“我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
“只要我一句话,你就得从这里滚出去!”
黑风寨之中,草药很少。
可偏偏土匪的勾当,让他们经常受伤。
因此,她只好带着人去找草药。
只不过,她们闻到了不同寻常的血腥味,空气之中全部都是血腥味,因此,好奇过去看看。
没想到倒在血泊里的人竟然是谢晋。
她本来扭头就想走。
臭人渣,救他干嘛?
可转念一想到二哥的谋划,谢晋这颗棋子要是现在就废了,二哥那边恐怕要出大乱子。
哎,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三个人,明明是那么不同的三人,竟然勾搭在一起了!
权衡之下,她才不情不愿地把人拖了回来。
谢晋忍着疼,接过药碗,皱着眉一口气灌了下去,苦得他脸都变形了。
他看着那农妇恭敬地退下,才重新看向顾思思。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语气急促了几分。
“你知不知道顾远择都快急疯了!”
“赶紧回去,少在外面晃荡,你若真的出事,鸢儿估计要伤心!”
闻言,顾思思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好奇地问道:“阿鸢没有生气吧?她如今怎么样?”
“挺好的,不用你管!”
闻言,顾思思撇过了头,倔强道:“我不回。”
“我跟我二哥说过了,我要出来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他怎么就不信呢?”
她撇撇嘴,带着点儿小得意。
“我在黑风寨好得很,这里的人都听我的。”
当然,她没说自己是遇到登徒子,慌不择路掉进河里,被冲到下游才被黑风寨的人捞起来的。
也没说刚开始人家看她细皮嫩肉还想撕票,是她说自己识文断字能教孩子们读书,才勉强留下一条小命。
不过现在,关系确实处得还行。
谢晋微微一怔,脑中某个念头一闪而过。
“你不回去……”
他试探着问。
“是因为太子殿下?”
“难道当太子妃不要吗?若是当了太子妃,有无上荣光,别说顾莲莲了,就连你自己的老子都得怕你几分!”
顾思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眼睛瞪得溜圆。
“你!你怎么知道?”
“我查的。”
谢晋靠在床头,气息还有些不稳,眼神却锐利。
“你留下的衣服,料子上乘,只要一查便能查到,只是逐一排查,需要时间罢了。一开始还以为是顾莲莲那个蠢货,没想到查来查去,竟然是你这位大小姐。”
“呸!”
顾思思啐了他一口。
“你跟太子一样坏!都是一肚子坏水的坏胚子!”
谢晋没理会她的辱骂,神色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顾思思,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帮我个忙,给太子带句话。”
他盯着她,一字一顿。
“告诉他,‘将计就计,釜底抽薪’。”
“我伤没好利索,这段时间先在这里养着。”
“这是正事!关乎大局!”
顾思思下意识就想反驳,“我凭什……”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想起二哥信里隐晦提到的“夺嫡”之事,心里不由得沉了沉。
谢晋厉声打断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黑风寨的人是什么身份?他们见得到太子殿下吗?”
“就算见到了,你怎么保证他们嘴巴严实,不会转头就把消息卖了?”
他逼近一步,目光灼灼。
“顾思思,你就算不为太子着想,也得想想你二哥顾远择吧!”
“太子若是倒了,顾家能落着好?他顾远择能活?”
这话戳中了顾思思的软肋。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不在乎太子,但不能不在乎二哥。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知道了知道了!”
“我去!我自己去还不行吗!”
她没好气地问。
“他在哪儿?”
“颍州。”
颍州城。
顾思思下了马车,稍微一打听,便听到了太子殿下的行踪。
主要是因为太子此次来赈灾,及时控制了水患,在民间还挺有声望的。
从前,他们只知道宸王,没想到太子也如此贤明。
顾思思来到了太子行宫,远远就看见朱红的大门,门口站着几个带刀护卫,看着就不好惹。
她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裳,走了过去。
她行了一个江湖之中的礼,“几位大哥,我想见太子殿下,麻烦通报一声。”
门口的护卫上下打量她,眼神带着警惕。
“请帖呢?”其中一个面无表情地问,“没有请帖,不得入内。”
“特殊时期,哪是什么人都能见到太子殿下的!”
“请帖?”
顾思思愣了下,她哪儿来的请帖。
“我没有请帖。”
但她害怕自己进不去,连忙解释,“但我跟太子殿下认识,真的!我是顾思思,是顾丞相的女儿。”
她声音急切了些,“你们就进去跟太子殿下说一声,说顾思思找他,他肯定会见我的!”
那护卫听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嗤笑一声,挥了挥手,语气不耐烦,“去去去!”
“太子殿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顾思思?没听过!”
他撇了撇嘴,“何况,太子殿下今日不在府中,你赶紧走吧,别在这儿碍眼。”
顾思思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太子这坏胚子,手下的人也一样坏!
只不过,她依旧站在原地,不死心。
她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总不能无功而返吧。
何况,看谢晋那惨兮兮的模样,她心中也觉得,他们是遇到大事了。
她远远地望向大门内,试图看清里面的情况。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廊下。
顾思思抬头看过去,来人竟然是萧沛之。
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袍,身姿挺拔,正从里面走出来。
顾思思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这不就是刚打瞌睡就有枕头嘛!
萧沛之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门口,瞬间定格在她身上。
顾思思!
他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像是失而复得的宝物。
但他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冷淡,仿佛没看见她一样。
他甚至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朝行宫里面走去。
“殿下!太子殿下!”
顾思思急了,冲着他使劲挥手,“是我!顾思思!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
“我们,我们还一起下过棋呢!”
萧沛之像是耳聋了一样,头也不回,脚底下更是快了几分。
顾思思看着渐行渐远的人,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
好你个萧沛之!
装作不认识是吧?
不让进是吧?
她咬了咬牙,心一横。老娘偏要进!
她猛地低头,朝着大门就冲了过去。
“站住!”
门口的护卫没想到她这么大胆,脸色骤变。
伴随着一声金属摩擦的尖锐声响,两把长刀几乎同时出鞘,泛着寒光的刀刃朝着顾思思挥来。
顾思思只觉得眼前刀光一闪,寒意彻骨。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以为自己要挂彩了。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只听见“铛”的一声脆响,兵器已经落在地上了。
她诧异地睁开眼,看见萧沛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前。
他手中握着一把剑,剑尖抵住了护卫们,将他们震退了几步。
他的脸色很沉,眼神像冰一样冷。
看她没有事情,他收回了手中的剑。
护卫们战战兢兢的,赶紧跪了下来,“殿下,殿下,是属下们失职,还请殿下责罚!”
顾思思站稳身子,声音有些干涩,语气疏离而客气,“多谢太子殿下。”
话音刚落,脚步还往后退了几步。
萧沛之眼神复杂,带着一丝探究和压抑的怒火。
薄唇轻启,吐出的话却带着明显的阴阳怪气。“孤还以为,你没长腿了。”
言下之意,跑哪儿去了。
顾思思无奈,没接他的话。
萧沛之也没再说什么,转身朝着府内走去。
顾思思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大门。
两个人一路无言,直到进了书房。
书房里陈设简单,却透着一股雅致。
顾思思没有心思欣赏,她走到萧沛之面前,把谢晋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
“谢晋受了伤,在黑风寨。”
“他让我给你带句话,说是‘将计就计,釜底抽薪’”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他说让你按他说的做,他这段时间先待在黑风寨养伤。”
萧沛之听完,眉头紧锁,像是在思索。
心里涌起了一股庆幸,还好自己在乎的两个人都平安无事。
半晌,他缓缓点头,“既如此,便按照润之说的做。”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顾思思身上,眼神带着警告。
“还有你,在黑风寨之中,给孤老实待着。”
“别再跑了!”
他走到她面前,眼神锐利得像是要刺穿她,“孤告诉你,无论你跑到哪里,孤都能找到你。”
“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一次迟迟没找到,主要还是庆国公之事一直在分心神。
可他相信,经过此次,他们定能将庆国公扳倒,届时,宸王就只是一只软脚虾罢了!
但他非圣人,无法掌控全局。
也舍不得拿顾思思冒险,如今看来,她在黑风寨,倒是一个好去处。
而另外一边,姜鸢的日子过得平静而温馨。
她每日照例会去茶馆听半个时辰的消息,虽然一直没有听到谢晋的消息,然而,整个镇子中的家长里短,她倒是听了不少。
她也算是融入了这个小巷子,跟左邻右舍都混熟了。
尤其是刘婶子,是个热心肠的人,时不时就过来串门子,拉拉家常。
姜鸢最近的口味变了,变得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以前无甜不欢,现在却看见甜腻的点心就反胃。
反而对酸的、涩的东西,爱不释口。
她正捏着一颗从街口买来的乌梅,慢慢嘬着,酸得眉头紧锁,却又舍不得吐掉。
“妹子,在家呢?”
院门外传来刘婶子爽朗的声音。
姜鸢放下梅子,起身去开门。
“婶子。”
刘婶子提着一个瓦罐,笑呵呵地走进来。
“看你这几天老买那酸不溜丢的玩意儿吃,婶子自家腌了些酸梅,给你送点尝尝。”
“这梅子可是好东西,开胃。”
她把瓦罐塞到姜鸢手里。
罐子沉甸甸的,打开盖子,一股极其浓烈的酸味扑面而来,冲得人直冒口水。
青绿的梅子,裹着一层薄薄的盐霜,看着就牙酸。
“婶子,这太麻烦您了。”
姜鸢心里感激,面上却有些不好意思。
“自家做的,费什么事。”
刘婶子摆摆手,眼睛却一直盯着姜鸢的脸和肚子。
姜鸢道了谢,忍不住就拿起一颗放进嘴里。
那股酸劲儿,直冲天灵盖。
酸得她口水直流,牙根都软了,眼睛也眯了起来。
可偏偏,这股劲儿过去后,又觉得舌根回甘,爽快得很。
“好吃!”
她是真心觉得好吃。
刘婶子看着她那享受又忍耐的模样,眼神更直接了。
“妹子,你这……”
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是不是有了啊?”
姜鸢嘬梅子的动作一顿。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最近穿的都是宽松的衣裳,遮得还算严实。
可这口味的变化,还有嗜睡,骗不了人。
她抬起头,对上刘婶子探究的目光。
心想着自己要在这里住下,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瞒不住的。
藏着掖着,反而惹人闲话。
“嗯。”
她轻轻应了。
“有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
“四个月了。”
刘婶子眼睛猛地瞪大,随即脸上堆满了笑意。
“哎哟!真的啊!”
她拍了下大腿。
“那敢情好!四个月,算算日子,明年开春差不多就能出来了!”
“大喜事啊!”
姜鸢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刘婶子却没停下,继续热络地说,“妹子,你这自己一个人住着,往后肚子大了,身边的有个人啊。”
“你这……娃儿他爹呢?你夫家的人?”
姜鸢捏着梅子的手指紧了紧。
瓦罐冰凉的触感传来,让她纷乱的心绪稍微定了定。
她微微侧过脸,避开刘婶子的视线,声音平静无波。
“他……”
“从军去了,没回来。”
“婆婆……嫌我是个累赘,把我赶出来了。”
一开始还有些难以说出口,等说出口之后,却越发顺了起来。
刘婶子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
“哎……这叫什么事儿啊!”
“苦了你了妹子。”
“不过,有这个孩子也好。”
她指了指姜鸢的肚子。
“往后啊,你这后半辈子,也算有个依靠了。”
姜鸢眼里闪过一丝喜意,“等她生下来,我教她认字读书。”
“再寻摸个营生,我们娘俩,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刘婶子上前,脸上是慈爱的笑容,“这孩子真乖,一点都不折腾你。”
“我怀我家虎子的时候,吃什么吐什么,喝口水都难受。”
“大妹子,该给孩子准备些针线活了,小衣裳小被子的,早点弄起来。”
姜鸢轻轻应了一声。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眼中是满满的期待,“婶子,我的针线活不好,到时候还望婶子能够教我。”
刘婶子满口答应了,“刚出生的孩子皮肤嫩,要早点买些棉布,到时候多搓洗几遍,给孩子穿上就好了。”
两人一个已经当了五年的娘亲,一个即将要当娘亲,关于孩子的话题,一谈起根本就停不下来。
姜鸢第一次为人母亲,心中总是异样的。
何况,自己一个人孤苦无依那么多年,内心是极其渴望地盼着这孩子的。
刘婶子是个热心肠。
没过两天,她又来串门了,手里抱着一个旧包裹。
“妹子,这是我家里娃子们穿过的旧衣裳。”
“你别嫌弃,话说,孩子要穿百家衣,好养活,能求个平安,何况呐,小孩子只要健康就好了。”
话音刚落,刘婶子就将包裹递给了姜鸢。
后者打开包裹,发现里面是几件洗得发白的棉布小衣裳,软软的,带着阳光和皂角的味道。
姜鸢心里一暖。
她拿起小衣服,左看右看的,整个爱不释手。
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期待着自己的孩子。
“多谢婶子,这可真是太好了,婶子,我被我夫君保护得很好,不知道这些,这些日子全靠婶子帮忙。”
“我这里制作了一瓶花露,洗澡的时候放几滴,可以驱蚊增香。”
刘婶子看她喜欢,也高兴起来。
赶忙接过了花露,低头闻了闻,“妹子,你手可真巧,太香了。”
刘婶子又拉着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些养胎的注意事项,这才走了。
送走刘婶子,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姜鸢把那些小衣裳叠好,放在箱子里。
这些天,她一直照例去茶楼打听消息。
因此,左右无事,她出了门,径直去了那家酒楼。
姜鸢心里其实有些疑惑的,这酒楼背后之人估计有些能耐。
不然,为何对京城之中的消息知道得那么多。
而且,皇家事情也知道得不少。
她倒是有些想要认识认识这背后之人了。
去了茶楼之后,还是那个小二。
一看到她,眼睛就亮了。
“哎哟,夫人您今儿可来晚了一些,照例给您上蜂蜜水。”
他麻利地擦了下桌子,凑过来,压低声音。
“您知道吗?京城之中可是出了大事了!”
小二一脸神秘,“听说啊,是因为赈灾的事儿。”
“说是太子爷假公济私,克扣了赈灾银子,害得好多灾民没饭吃。”
“皇上震怒,把太子爷禁足在东宫了。”
姜鸢脑子里嗡的一声。
根据她所知,这太子哪有这么蠢?
想来,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阴谋。
太子被禁足?那谢晋呢?
他跟着太子去了颍州。
自从那个消息传来之后,其他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黑甲卫难道一点都查不出来吗?
还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难道……他真的……
刚想到这个可能,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上来。
她勉强笑了笑,给了小二些银子,“多谢小哥。”
然后,脚步有些虚浮地离开了酒楼。
接下来的几天,姜鸢往茶馆跑得更勤了。
她不敢直接去打听谢晋,只能旁敲侧击,听着京城的各种流言。
小二似乎把她当成了固定主顾,每次看到她来,都主动凑过来。
“夫人,今天的消息更劲爆!”
“这风向啊,变得比翻书还快!”
他眉飞色舞地说着,“颍州那边的百姓听说太子爷的事儿,好多人自发进京,跪在宫门口给太子爷喊冤呢!”
姜鸢的心瞬间安定了几分,“那太子可曾放出来了?”
“已经放出来了!”
“夫人,更绝的在后面呢!”
小二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昨天晚上,有消息说,庆国公养了杀手!”
“就那个威远侯府的世子,不是前阵子死了吗?”
“查出来,就是庆国公派人杀的!”
姜鸢猛地攥紧了衣袖,心里一阵一阵地开始发慌。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庆国公杀了威远侯府世子!
庆国公杀了谢晋!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不断盘桓着。
“不止呢!”小二还在说着,声音更小了,“又爆出来,庆国公竟然私下里造兵器!”
“皇上派人去抄了他的府邸,搜出了好多东西!”
“现在,庆国公已经被打入大牢了!”
轰——姜鸢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炸开了。
庆国公入狱了!
那个高高在上,权势滔天的人,竟然进了大牢!
那宸王岂不是最大的依仗没有了,看来,太子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可是,谢晋……他是不是为了这件事,为了太子,为了扳倒庆国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一股剧痛猛地袭来。
不是心痛。
是小腹!
一阵阵绞痛,让她瞬间弯下了腰。
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
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她不能失去孩子!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茶馆。
大步流星地到了医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