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婶子看向虎子,“好好在你姨姨这,绝对不能调皮!”
“虎子就交给你了,我晚点收工了来接他。”
姜鸢应道:“婶子放心去吧,我会看好虎子的。”
刘婶风风火火地走了。
屋里静下来,姜鸢便拿出纸笔,想教虎子认几个字。
可虎子哪里是坐得住的性子。
小屁股在凳子上挪来挪去,眼睛东瞟西看,就是不往书本上落。
姜鸢也不逼他,只是耐心地引导。
她心里清楚,刘婶回来要是瞧见虎子一个字没学进去,那顿骂是少不了的。
教了一会儿,姜鸢发现这小子实在是没有兴趣学子,也只好放弃了,“虎子,你玩一会儿,半个时辰后我们再学。”
一听到可以活动,虎子瞬间眉开眼笑起来。
他看到桌子上有一个算盘,便开始拿着算盘打。
姜鸢看到他对算盘很感兴趣,因此,索性收了纸笔,教给了他一些基础的算数。
然而,没想到,虎子竟然对算数极为敏感。
才刚刚入手,那算数就算得很准,远比认字要灵光。
姜鸢心中暗自诧异,这往后定是一个做生意的好手。
弄好了算盘之后,姜鸢心里想着还得落实到实处。
因此,她灵机一动,捡起几根树枝,在地上摆出几个简单的加减。
“虎子,你看,这三根,拿走一根,还剩几根?”
虎子眼睛骨碌一转,立刻伸出两根手指头。
“这个简单!”
日头偏西,刘婶扛着满背篓的茶叶,一身疲惫地回来了。
刚进院子,就瞧见虎子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摆弄一堆小树枝,嘴里还念念有词。
姜鸢则坐在一旁,含笑看着。
刘婶心里的火“噌”一下就窜了上来!
“好你个臭小子!”
她几步冲过去,一巴掌拍在虎子后脑勺上,力道不轻。
“老娘辛辛苦苦在外面挣钱,指望你学点好,你倒好,又在这儿玩泥巴树枝!”
虎子被打得一个趔趄,委屈地瘪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刘婶叉着腰,指着虎子的鼻子,气的声音都在发抖。
“让你跟着姨姨识字,这么好的机会,你懂不懂珍惜?啊?”
“明年你爹就要送你去学堂了!再这么不长进,明年就别去了,省得浪费家里的银子!”
刘婶家里是开小食摊的,平日里买卖不大,一个人就能照应过来。
她一得空就出去打零工,采茶、帮佣,什么苦活累活都干,就是想多攒点钱,指望虎子将来能有出息。
刘婶这一通委屈发得很是突然,姜鸢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之后,她连忙起身走了出来。
她扶住差点摔倒的虎子,柔声对刘婶解释。
“婶子,您错怪虎子了,他不是在玩,是在跟我学算数呢。”
她捡起地上的几根树枝,快速摆了几个加减的式子。
“您看,虎子算得又快又准。这算数要是学精了,往后看账本、做生意,那可是一把好手,错不了!”
刘婶愣住了,看着地上的树枝,又看看虎子。
她当然晓得算数的重要。
当家的平日里就抱着个算盘珠子拨拉个不停,可惜脑子不灵光,简单的账目都算不明白。
家里的食摊生意小,勉强糊口,倒也出不了大错。
可她心里清楚,真要是生意做大了些,就当家的那点算术,不被人坑了才怪!
她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惊讶,也有愧疚。
她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原来是这样……多谢你了,妹子。”
姜鸢将虎子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婶子,咱们之间还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
丞相府的偏院,空气都比别处凝滞几分。
顾思思被她二哥结结实实关了起来,窗户都钉死了几根木条。
她扒拉着门缝,声音又甜又软,带着刻意讨好:“二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跑了,你放我出去嘛!”
门外,顾远择一身深色常服,衬得他面容越发冷峻。
他听着里面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呵呵。”
那笑声,让顾思思后颈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顾远择负手而立,眼神幽深。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竟然敢偷溜出府,还跑到了黑风寨之中!
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怕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里面顾思思的求饶声还在继续,从一开始的撒娇耍赖,到后来的哭唧唧,顾远择眉头都没动一下。
他这次是铁了心,必须让她刻骨铭心,知道什么叫规矩!
顾思思是真的有点顶不住了。
关禁闭也就算了,她忍。
可每天雷打不动地抄写《心经》,这简直是要了她的老命!
墨汁晕染在宣纸上,每一个字都像是催命符。
更要命的是,顾远择那尊大佛,天天杵在她旁边,直勾勾地看着她写字!
她想偷懒磨洋工?
那可是门儿都没有,窗户都给你焊死!
“二哥,”顾思思试图转移话题,“你最近不忙啦?前阵子不是脚不沾地的?还有啊,谢晋那家伙还没醒呢?你不去瞅瞅?”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提到谢晋,顾远择眸色沉了沉。
润之那边,他自然是挂心的。
但眼下,看住这个惹祸精更重要,万一又让她给溜了,他上哪儿哭去?
“润之那边,太子殿下派了御医日夜守着,出不了岔子。”
他声音冷硬,“至于你,少管闲事!今天的心经,抄完了?”
最后一句,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顾思思撇撇嘴,小声嘟囔:“二哥,我是江湖儿女,天生放荡不羁爱自由,你这《心经》对我没用,根本净化不了我的灵魂。”
她这话,多少带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哦?”
顾远择闻言,怒气值“噌”地又往上涨了一截,一听到江湖儿女这四个字,怒气值更是涨到了高峰!
他眯起眼睛,语气危险:“净化不了是吧?行!那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说!”
“现在,给我老实待着,永远别想出去了!”
这话跟冰碴子似的,砸得顾思思心口一凉。
就在兄妹俩剑拔弩张,气氛僵到冰点的时候,门外传来下人恭敬又带着点急促的通报声。
“公子,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顾远择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太子殿下,最近是跟他杠上了还是怎么的?
隔三岔五就往他府里跑,美其名曰切磋棋艺。
他寻思着自己的棋瘾也没那么惊天动地啊!
太子殿下这殷勤的,有点过分了。
“知道了。”
顾远择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请太子殿下在我书房稍候。”
他话音刚落,一道清朗中带着几分玩味的男声便从院门口传了进来。
“不必多礼,远择,不必多礼,孤今日偶有所得,特来向顾相请教一二。”
萧沛之一身锦衣,施施然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顾远择眼底情绪翻涌,面上却不显,微微欠身:“殿下请。”
顾远择威压一收,看管顾思思的下人们顿时松了口气,这二公子如今的气势可越发让人不敢直视了!
顾思思眼珠子一转,哪能放过如此好的机会啊。
她声音清脆,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二哥二哥,我也去瞅瞅!看看你跟太子殿下,到底谁棋高一着!”
顾远择微微一怔,“你就好好关禁闭吧!”
话音刚落,里面传来了顾思思的哀嚎之声。
但立马就停住了,又传来了那刻意讨好的声音,“二哥,你缺不缺一个丫鬟,我愿意当你的丫鬟啊!”
顾远择直接气笑了,“那你当我的丫鬟?我还想多活几年!”
“好好在这反省!”
就在这时,萧沛之微微一咳嗽,“既然如此,远择,就让顾姑娘一道看看吧。”
话音刚落,顾思思立刻像条泥鳅似的,从房里溜了出来,颠儿颠儿地跟了上去。
顾思思连一个眼神都不给萧沛之,直接挤开了顾远择的侍从,“二哥,我来推!”
萧沛之略微一挑眉,赶紧跟了上去。
顾思思没话找话,“二哥,你与太子殿下谁厉害?”
闻言,顾远择微微一怔,回头瞥了她一眼,眼神复杂。
自家的白菜难道真的要被二师兄拱了吗?
最终,他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傲娇:“自然是我。”
这话倒不是他吹牛。
太子殿下那棋盘上明晃晃地放水,他看得门儿清。
只是,能这么光明正大“完虐”太子的机会,着实不多,他向来珍惜得很,一直没舍得戳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顾思思“哇”了一声,眼睛瞪得溜圆,随即毫不吝啬地送上彩虹屁:“二哥牛批!二哥威武!”
萧沛之的脚步不疾不徐,正好走到顾思思身边。
他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声音带着关切:“孤方才过来,似乎听到你们兄妹在争执?所为何事啊?”
顾思思一听这话,刚才还嬉皮笑脸的表情瞬间垮掉。
她狠狠地剜了萧沛之一眼,语气冲得能顶死牛:“那是我们兄妹之间的家务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咸吃萝卜淡操心!”
“思思!”
顾远择脸色一沉,厉声喝止,“不得对太子殿下无礼!”
顾思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这个二哥。
尤其是这次逃跑被抓回来之后,顾远择在她心里的可怕程度,那是蹭蹭往上涨。
她脖子缩了缩,没敢再吭声,只是那眼神,依旧不怎么友好地在萧沛之身上刮来刮去。
书房内,棋盘摆开。
顾远择执黑,神情专注,落子果决,带着一股凌厉之气,颇有几分在棋盘上指点江山的气势。
萧沛之执白,姿态优雅,拈子落子都慢条斯理,仿佛心思并不全在棋局之上。
他修长的手指偶尔会摩挲着温润的棋子,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一旁百无聊赖的顾思思。
萧沛之本来就对跟顾远择下棋这事儿,兴趣缺缺。
顾远择的棋风,说好听点是犀利,说难听点,那就是逮着机会就往死里欺负人,一点风度都没有。
虽然,身为太子,不经常展露自己的喜恶。
可这并不包括与顾远择下棋!
他的视线,像长了钩子似的,总是不自觉地往顾思思那边瞟。
顾思思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她毫不客气地又瞪了回去,若不是这厮,她又何苦跑出京城。
如今,天天抄写经书,抄得手都痛了。
可是,她二哥这次是下定决心要整治她。
她除了忍受别无二法,只好把怒气撒到萧沛之身上了。
棋盘上黑白交错,已近中盘,杀气弥漫。
萧沛之的白棋看似布下了天罗地网,实则暗藏破绽。
顾远择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目光一凝,精准地捕捉到白棋阵营中那稍纵即逝的空隙。
“啪!”
黑子落下,清脆一声。
干脆利落,截断了白棋一大片龙脉。
他心中暗笑,面上却不显。
“痛快!”
“殿下,润之身体可好些了?”
萧沛之输局已定,只是,依照顾远择的棋路,总是会再让他苟延残喘一段时间,然后再逐个蚕食。
“还是老样子。”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这段时日,他天天谢府和顾府来回跑,确实身累加心累。
“太医们轮番瞧过了。”
“他们说,润之这是心病,他自己不愿意醒来罢了!”
“心病还需心药医。”
谢晋的心药很明显,就是姜鸢。
可如今,姜鸢已经……
他纵有权势,也无法让人死而复生啊!
顾远择端起自己的茶盏,饮了一口。
心中的烦闷总算是消失了几分。
顾远择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笥,“啪嗒”一声,轻微却清晰。
“殿下,多谢承让。”
一局终了,毫无意外,顾远择胜。
萧沛之放下手中的白子,脸上依旧挂着温润的笑意,仿佛输棋的不是他一般。
他转向顾远择,语气随意地说道:“远择啊,孤的马车上还有些紧急的公文,忘了取下来,劳烦你派人去取一下,妥善安置。”
顾远择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
这位太子殿下,三天两头往顾府跑,现在连公文都直接拉到他府上处理了?
这是把他丞相府当东宫分部了?
他心里腹诽归腹诽,面上却不敢怠慢。
“是,遵旨。”
他起身,让仆从推了出去,只好亲自去安排。
书房里,一下子只剩下了顾思思和萧沛之。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顾思思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像只被狼盯上的兔子。
萧沛之打破了沉默,他看着顾思思,眼神深邃,语气却放缓了些许。
“思思,顾本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然而,润之一事却又让孤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顾思思诧异道:“改变了什么想法?”
“思思,孤想强求了,孤不想错过你。”
“思思,孤上次与你说的事,你可考虑清楚了?愿不愿意……入主东宫?”
顾思思闻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
她“呸”了一声,声音不大,但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那事儿,你就当从来没发生过!”
闻言,萧沛之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她眉宇间有一种不同于京城女子的英气。
当真有人不爱权贵?
他当日承诺的可是太子妃之位!
顾思思是丞相之女,也配得起这个位置。
两人之间迷迷糊糊行了那种事,说到底,也是他的问题。
他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几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
“为何不愿意来东宫。”
萧沛之顿了顿,补充道:“是不喜欢孤吗?”
他贵为太子,鲜少有人会当面拒绝他的示好,更何况是这样的安排。
顾思思抬眸,迎上他的视线,那双眼睛清澈又坚定。
她轻轻皱了皱眉头,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做一个郑重的决定。
“殿下。”
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我是江湖儿女,向往的是快意恩仇,是山高水远的自由自在。”
“而东宫之中,庭院深深,规矩繁多如牛毛。”
顾思思摊了摊手,动作带着不羁。
“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这里。”
她话锋一转,提及旧事,却无半分旖旎。
“太子,若仅仅因为上次的错误,便非要将两个人绑在一起,那才是错上加错。”
萧沛之的目光沉了沉,因为他发现顾思思说的是真话,她神情不似作伪。
顾思思的神色愈发郑重,语气也变得极其认真。
“殿下,您是储君,将来君临天下,后宫之中,会有无数优秀的女子陪伴您。”
她的眼神里没有半分嫉妒或幽怨,只有陈述事实的坦然。
“而我,所求不过江湖人简单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所以,殿下。”
顾思思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们,注定不合适。”
这也是她想了很久的结果,自己对太子确实有好感。
他天天来顾府与二哥下棋,重点是天天输。
这么明显的讨好,她都看出来了,更别说她的二哥了。
萧沛之微微一怔。
他清晰地看见了她眼底不容错辨的郑重与决绝。
那不是欲擒故纵的把戏,也不是故作姿态的清高。
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堵得他有些微滞。
他沉默了片刻,喉结轻轻滚动。
“是孤的错,看轻了你。”
是他想得太简单,也太理所当然。
萧沛之从腰间解下一块龙纹玉佩,通体温润,雕工精细,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他将玉佩递到顾思思面前。
“这是孤的令牌。”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持此令牌,如孤亲临。你且收好,孤希望,它往后能在某些时刻,帮你渡过难关。”
顾思思看着那块令牌,感受着上面传来的丝丝凉意与厚重。
她没有推辞,伸出双手,郑重接过。
“多谢太子殿下。”
聊好了这件事情,顾思思总算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了。
神情很明显地放松了。
见状,萧沛之心里越发感觉堵得慌。
但是过犹不及,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
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东西,还没有要不到的。
有的是时间。
皇宫祥羽宫中,熏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子山雨欲来的压抑。
所有的宫人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出现一些不应该有的声响。
反而是皇贵妃,她是最轻松的。
她正端坐在上首的紫檀木椅上,凤眸微垂,指尖轻轻摩挲着鎏金的茶盏盖,神情瞧不出半分波澜,镇定的有些吓人。
宸王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在殿内来回踱步。
“母妃,这可怎么办啊?有没有什么办法救救外公?他兵权被收回,马上就要去岭南流放了。若是外公真的去流放了,一切可都完了!”
宸王眼里闪过一丝痛恨,明明皇位近在咫尺了。
“这太子,他简直就是个扫把星!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母妃,当时就应该趁着他小的时候,直接要了他的命!”
“啪——”
一声脆响。
皇贵妃面无表情,手中的茶盏被她狠狠掷出,不偏不倚,正中宸王额角。
滚烫的茶水混着碎瓷片,溅了宸王一身。
“废物!”
皇贵妃的声音淬了冰。
“本宫教了你多少遍,遇事要冷静!你这猴急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
“何况,我们并未输!”
宸王捂着瞬间红肿起来的额头,鲜血顺着指缝渗了出来,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皇贵妃,眼圈都红了。
“母妃,您下手也太狠了…庆国公,那可是您的亲爹啊!您当真一点儿不心疼?”
“心疼?”
皇贵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他。
“若你能坐上那个位子,区区流放算得了什么!便是让他官复原职,也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
她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宸王被她的气势所慑,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
“可…可现在太子风头正劲,朝廷之中很多官员都很支持太子,父皇又开始偏袒太子了,如今,庆国公倒台,此消彼长,这东宫是越来越稳了。”
皇贵妃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缓缓坐回椅中。
“哼,能稳坐太子之位至今,你以为单靠那点所谓的父子情分就够了?”
她语气中带着不屑,“如今这牌局,是变了些规则,但还没到咱们直接出局的时候。想翻盘,也不是全无机会。”
宸王闻言,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母妃!您…您还有什么妙计?”
皇贵妃冷冷瞥了他一眼。
“本宫倒要问问你,事到如今,咱们手里,还有什么牌能打?”
宸王拧着眉头,苦思冥想,脸都快皱成了苦瓜。
“母妃…这…咱们还有什么牌啊?”
他哭丧着脸。
“不知不觉,六部的人几乎都快被太子渗透完了。外公也倒了,咱们在朝中,简直就是寸步难行啊!”
“母妃,若是夺嫡输了,可一切都完了,儿臣还不想死啊!”
“没用的东西!”
皇贵妃看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眼底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
“本宫真是白养了你这么多年!脑子呢?都喂狗了?”
她恨铁不成钢的低吼,神情有些失态了。
“听清楚了!本宫,就是你最大的底气!这后宫,如今还在本宫的掌控之中!”
“其二,刚传来的密报,谢晋如今正现在正人事不省地躺在床上,是生是死还不清楚呢!若是失了谢晋这条臂膀的帮助,太子定是元气大伤。”
“即使谢晋最后活下来了,这一段时间,也够我们做很多事了。”
皇贵妃眼中闪过狠戾,“懂么?趁他病,要他命!”
宸王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一愣,旋即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母妃的意思是…派杀手去威远侯府?可…可那威远侯府守卫森严,是百年的簪缨世族啊!”
皇贵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幽深得可怕。
“不。”
她轻轻摇头,声音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圣上那把老骨头,不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么?本宫,自然会让他…病得更重些。”
宸王闻言,如遭雷击,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母…母妃…您…您是要对…对父皇下手?”
“可是,那可是父皇啊,是天下之主,如何能动手?”
宸王吓得浑身一嘚瑟,“母妃!”
皇贵妃嘴角微微一笑,拿出一个令牌,“今晚听本宫号令,迅速控制宫城,将皇帝先控制在我们手中。”
“是!”
自从刘婶子她们走后,姜鸢总觉得心神不宁。
夜里,她点了安神香,早早就躺下了。
可这觉,睡得极不安稳。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看见了谢晋。
他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吓人,嘴唇泛着青紫,眼窝深深凹陷下去,像个没了生气的人偶。
姜鸢心里咯噔一下,慌得不行。
她扑过去,拼命摇晃他:“谢晋!谢晋你醒醒!你醒醒啊!”
“你可是百战百胜的将军,这次肯定也能醒过来的对吗?”
话音刚落,鼻子一酸,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就在这时,谢晋的眼睛猛地睁开了,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恶狠狠地说道:“姜鸢,你真以为自己可以逃吗?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能抓到你!”
姜鸢猛的尖叫,瞬间从睡梦之中吓醒了!
冷汗浸湿了衣衫,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心口怦怦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再无半点睡意。
她索性起了床,披衣走到窗边。
夜风微凉,吹不散她心头的焦躁。
谢晋,他到底去了哪里?
这么多天,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难不成,他是真的死了吗?
她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低头,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宝宝,你放心,娘亲一定会好好把你生下来。”
“无论谢晋如何,都不会影响娘亲的心情,孩子,往后我们娘俩定能好好生活。”
“娘亲会想办法找一门营生,再苦再累都会把你抚养长大。”
无论如何,她都会护着这个孩子。
与此同时,谢府。
幽暗的卧房内,药气浓重。
床榻上的人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润之!你醒了?”
守在一旁的萧沛之面露喜色,声音都带了些急切,“快!太医!太医!快过来看看!”
谢晋眼神还有些涣散,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沙哑得厉害:“殿下……为何在此?”
“孤刚从顾府出来,顺道过来看看你。”
萧沛之扶了他一把,语气庆幸又后怕,“你可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太医都说了,你再不醒,可就……回天乏术了!”
话音刚落,萧沛之心里有些后怕,谢晋于他而言,并非只是一个臣下,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更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谢晋靠在床头,神情有些怅然若失。
他低声道:“我看见她了。”
“她让我快点醒来。”
“可惜……我醒了,却没见到她。”
萧沛之闻言,脸上的喜色淡了下去,他重重叹了口气。
“润之,人死不能复生,你……你要振作起来。”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姜姑娘的身后事,沈元州已经亲自去办了。你昏迷了整整三日,如今是夏天,尸身腐坏得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谢晋听着,脸上面无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翻涌着骇人的痛苦,像要把他整个人吞噬。
过了好半晌,他才慢慢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这样也好。”
“她本就喜欢沈元州,身后事是他处理的,想必鸢儿会开心的。”
萧沛之神色微微一喜,“润之,你能看开是再好不过了。”
谢晋眼神微转,嘴角噙着一抹冷漠的笑容,“只不过,她以为死了就能解脱?”
扯了扯嘴角,那弧度没有半分笑意,反而透着股说不出的森冷,“那可真是……想差了。”
萧沛之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也堵得慌。
“润之,太过于执着,并非好事,还是要学着放开。”
谢晋却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那笑容看得萧沛之心里发毛。
“也许吧。”谢晋淡淡道。
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起来:“殿下,宸王这次吃了这么大一个跟头,想来定不会善罢甘休。皇贵妃那个人,向来心狠手辣,宫变之事,未必不会发生。”
话音刚落,萧沛之的眼神里掠过一道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