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捕捉到了,有些诧异:“她们……还真敢走这步死棋?”
萧沛之嘴角勾起,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一切都在孤的掌握之中。润之,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
谢晋点了点头,重新躺了下去,眼神里那抹痛苦却怎么也掩不住。
萧沛之见他如此,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只好叹了一口气。
他是位高权重,可他不能让死人复生!
他拍了拍谢晋的肩膀:“润之,节哀。等孤的好消息。”
说完,萧沛之转身离去。
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谢晋闭着眼,眼角却有湿热的液体滑落。
他眼中的悲痛越发浓重,几乎要将他淹没。
脑海里,全是姜鸢的影子。
她的笑,她的嗔,她的一颦一蹙,清晰得如同昨日。
谢晋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的帐幔。
心像被生生挖走了一块,疼得他连呼吸都困难。
鸢儿,孩子。
鸢儿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
他很后悔,自己为何那么迟钝。
他想立刻随她而去,一家三口总不能少了他。
可脑海里,却闪过与萧沛之在灯下许下的诺言。
助他登上那个位置。
这是他们曾经,用命许下的约定。
他不能食言。
鸢儿,你再等几天。
你千万不要太早喝孟婆汤。
等我,我很快就来找你。
夜深了,太医们被他屏退了。
谢晋悄悄起身,来到了留玉轩中。
院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
院子里落满了叶子,无人打理。
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窗外漏进来的月光。
一切都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是他记忆中属于她的味道。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她确实很久没有用熏香了。
微微一苦笑,他走到床边,床铺整齐,叠着被子。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被面。
没有她的温度了。
谢晋脱了外袍,躺了上去。
头枕着她睡过的枕头,努力嗅着空气中那微弱的,属于她的气息。
他将脸埋进枕头里,贪婪地呼吸着。
好像这样,就能离她更近一点。
只有在这里,只有闻着她的味道,那颗濒死的心,才稍微安定下来。
疲惫和悲伤如同潮水将他淹没。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知道,这一夜,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睡得最沉的一次。
等到他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带着一种大战过后的死寂和紧张。
他起身,整理好衣衫,走出留玉轩。
府里的下人见到他,都露出惊讶和敬畏的神色。
子朗匆匆上前禀报,“世子,您终于醒了。”
谢晋面无表情:“说,情况怎么样?”
“昨夜,宸王带兵闯宫,想要逼宫夺位!太子殿下亲自带人镇压,黑甲卫殊死拼斗,宸王当场就被诛杀!皇贵妃也被褫夺了封号,赐了白绫。”
谢晋听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眼神里没有波澜,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经此一事,太子继位顺理成章。”
子朗微微点头,“世子,您和太子终于心想事成了,恭喜世子。”
“皇上怎么样了?”
“皇上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
“现在整个皇宫,都控制在殿下手中。”
闻言,谢晋没说什么,他转身,回屋换了衣衫,然后径直出了府。
他去了东宫。
书房之中,萧沛之坐在案前,面色疲惫,但眼神锐利如刀。
他们没有多余的话。
谢晋只是坐在对面,向他点了点头。
萧沛之回了他一个眼神。
一切尽在不言中。
“润之,你身体可好些了?孤从未看你有如此疲惫的时候。”
身体上的伤,容易愈合,可心里的伤痛,却也很难说了。
萧沛之不期然地想到了自己的母妃。
即使过了那么多年,他依旧不能轻易放过那些伤害他母妃之人。
“望殿下往后事事顺遂。”
谢晋没有久留,急匆匆地离开了东宫。
萧沛之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一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谢晋回到了谢府,没有回自己的住处,反而去了留玉轩之中。
屋子里的空气冰冷而沉寂。
或许少了它原本的主人,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走到梳妆台前。
那里放着姜鸢的梳子,胭脂盒。
他突然想到了那支红宝石步摇。
那是她娘亲留给她的东西,她一向很珍藏。
他心里一动,也许,那支步摇她至死都想要带在身边。
打开梳妆台的抽屉,里面只有一些零散的首饰,还有她用过的香囊。
但是没有步摇。
他小心翼翼地翻动着这屋子中的陈设,然而,却发现没有那支步摇。
心中微微一动,莫非,那支步摇沈元州拿走了?
思及此,他快步地朝着灵堂走去了。
刚至门口,灵堂内,一片缟素。
惨白的幡布低垂,空气里弥漫着浓重而呛人的香烛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谢晋在门口犹豫了一会,便眼神坚定地踏了进去。
他一眼就看到了灵柩前那个穿着素白孝衣的挺拔身影。
沈元州正跪在地上,烧着纸钱。
听到门口的响动,沈元州缓缓转过身,看见来人,嘴角勾起一抹刻薄至极的弧度。
“哟,谢大人。”
“大驾光临,真是让这小小的灵堂蓬荜生辉啊。”
他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每一个字都淬着冰。
“我还以为,您贵人事忙,已经忘了阿鸢这个人了呢。”
谢晋充耳不闻他话语里的尖刺,径直走到他面前,猩红的眼底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鸢儿那支红宝石步摇,在何处?”
沈元州脸上的嘲讽霎时凝固。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又像是根本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步摇?”
他重复了一遍,尾音因为极致的错愕而微微上扬,接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谢晋,我没有听错吧?”
“你冲进来,不是为了给阿鸢上一炷香,不是为了看她最后一眼,是为了区区一支步摇?”
“什么步摇比她还重要?”
沈元州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谢晋的手指都在哆嗦。
“谢晋,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胸膛剧烈起伏,替棺木中的姜鸢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悲凉与委屈。
“我是她什么人?”
沈元州猛地一捶自己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眼神悲愤交加。
“她姜鸢的身后事,凭什么轮得到我沈元州来替她操持?”
“你呢?你这个名正言顺的,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死哪儿去了?”
谢晋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依旧死死地盯着沈元州,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
“办好了身后事,她就能醒过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我要的,难道是给她体体面面办一个风光的葬礼,让她入土为安?”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此刻竟透出一种诡异的、疯狂的光。
“她休想入土为安,她真的以为死了就能躲开我?她休想!”
沈元州被他这副模样骇得倒退一步,背脊窜上一股凉气。
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只觉得陌生又可怕。
“你……”
“你疯了。”
谢晋微微一笑,眼里阴恻恻的,让人无端端地感到害怕。
“沈元州,我最后问你一遍,那支步摇你可曾见过了?”
沈元州没好气道:“没见过。”
谢晋微微一怔,竟然软了语气解释道:“这支步摇是鸢儿母亲留给她的,她视为珍宝。”
闻言,沈元州更生气了,他还能不知道那支步摇?
“真没见过。”
若是如此,定要让黑甲卫再去找才行。
思及此,他不想再跟这人多费唇舌,脚下一错,便要离开。
“等等。”
沈元州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像枚钉子,将谢晋钉在原地。
他慢悠悠地开口,字字清晰,“谢晋,你若真有心,就去阿鸢坟前,好好磕头认错。”
“磕到我满意了,兴许,我会告诉你那支步摇的下落。”
“阿鸢”二字,如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谢晋的心口。
他最看不得的,就是两个人明明远在天边,可他们俩的心,却时时刻刻在一起。
谢晋猛地回头,眼底瞬间赤红一片,怒意勃发。
箭步上前,伸出手一把扼住了沈元州的咽喉。
指节因过分用力而根根凸起,手背青筋虬结。
“沈元州,你找死!竟然敢用鸢儿威胁我?”
谢晋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森然的寒气,每个字都裹着杀机。
沈元州被他掐得脸颊憋红,呼吸艰难。
双手忍不住去掰谢晋的手,然而,文臣对武将,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他能感觉到自己越发喘不过气来,可是他脸上没有半分恐惧。
沈元州扯动嘴角,露出一抹近乎诡异的平静,眼神里满是挑衅。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咳……我就是威胁你了,又如何?”
“谢晋,你倒是说说,这个威胁,你……受,还是不受?”
谢晋掐着他脖颈的五指骤然收紧,指节深陷进沈元州的皮肉里。
窒息感让沈元州的眼珠开始上翻。
谢晋眼中的杀意浓稠得几乎要溢出来,这一刻,他真的想捏碎这个人的喉咙。
杀了他!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疯狂咆哮。
然而,就在沈元州快要断气的那一瞬,谢晋手上的力道却猛地一滞,最终还是没有下死手。
不是不想。
是不能。
沈元州得到喘息,剧烈地咳嗽起来,贪婪地呼吸着带着血腥味的空气。
他缓过一口气,看向谢晋的眼神里,尽是“果然如此”的了然与轻蔑。
“呵。”他低笑,声音沙哑刺耳,“谢晋,看吧,我赌对了。”
“你根本不敢杀我。”
谢晋胸膛剧烈起伏,怒火几乎要从七窍喷涌而出,整个人都像要炸开。
“不杀你,只是不想让谢芝守寡罢了!”
“你毕竟是谢芝的丈夫!”
他的眼神有些闪躲。
若是仔细听的话,定能听到他话语里之中的心虚。
沈元州却看破了这一点,只是慢条斯理地抬手,拂了拂被掐得皱巴巴的衣领,动作间透着一股有恃无恐的从容。
他抬眼,目光精准地刺向暴怒边缘的谢晋,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因为姜鸢。”
“你杀了我,姜鸢会恨你。”
“就算她已经不在了,她的意愿,你敢违逆分毫吗?谢晋,你不敢。”
“阿鸢生前时常受制于你,只不过她一直没有看透而已,你们之间让步的永远是你,不会是她!”
沈元州嘴角那抹嘲弄的弧度越发扩大:“你那些所谓的深情,那些自以为是的掌控,也就骗骗阿鸢那个傻丫头。”
“她被你吃得死死的,可我不是她。”
谢晋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嫩肉,几乎要掐出血来。
沈元州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砸得他鲜血淋漓,痛彻骨髓。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再次掐住对方的脖子,而是一把将沈元州狠狠推搡出去。
沈元州猝不及防,踉跄几步,狼狈地摔倒在地。
谢晋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胸口憋闷地发疼,一口郁气堵在那里,不上不下。
他豁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每一步都踩得极重,像是在发泄无边的怒火,又像是在仓皇逃离某种让他无法面对的东西。
冷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带着难以言喻的萧瑟。
谢晋的嘴角,泛起一抹浓重的苦涩与自嘲。
沈元州说得没错。
他确实不敢,也不能把沈元州怎么样。
因为姜鸢。
本来讨好她就极其困难,哪里敢动她心窝上的人。
谢晋闷闷地咳嗽了一声,只觉得心中酸意越来越浓了。
然而,一想到姜鸢已经不在了,他的心中充满了痛意。
鸢儿放心,生生世世我都不会放过你。
宫中丧钟长鸣,声声凄切。
圣上终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龙驭归天了。
宸王伏法之后,圣上的身子骨便每况愈下。
皇贵妃在饮食中下了慢性毒药,虽被及时察觉,却已伤了根本,回天乏术。
萧沛之身着龙袍,立于金銮殿之上,接受百官朝拜。
他登基为帝,改年号为永和,大赦天下。
从此,大庸迎来了新的主人。
国事繁杂,萧沛之几乎是脚不沾地。
批阅奏折的间隙,他偶尔会走神,想起顾思思。
明明他们接触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却总惦记着她,那感觉,像是被下了蛊,挥之不去。
偏偏顾思思那丫头,没心没肺。
自打两人把话说开,她每日都乐呵呵的,尤其当他去顾府寻顾远择对弈时,总能瞅见她咧着一口白牙,傻乐个不停。
萧沛之瞧着,心里就堵得慌。
于是,他给顾远择的公务,一日比一日多。
顾远择接到新的任命时,人都是麻的。
自从被谢晋那混球引荐给还是皇子的萧沛之,他就没过过一天消停日子。
这两个人,一个赛一个地会使唤人,把成堆的公务一股脑儿全丢给他。
他拖着这副病体,天天不是在处理政务,就是在去处理政务的路上。
谢晋最近更是魂不守舍,连带着谢晋那份差事,也压到了他肩上。
每日不仅要处理文书,还得时不时往军营跑。
现在倒好,新帝萧沛之又给他添了新活计——想办法搞钱充盈国库。
顾远择觉得自己就是头老黄牛,还是那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品种。
第149章 彻查
他只在萧沛之登基大典上露了个面,便又急匆匆地出府,亲自带人排查京中商铺,核算税款去了。
顾远择忙得不见人影,顾思思倒是乐得清闲。
萧沛之得了空,便会偷摸来到丞相府。
要么去护城河边看新扎的花灯,看河面倒映着万家灯火,璀璨如星。
要么就去京城里有名的酒楼,寻个雅间,尝尝新出的菜式。
时不时地,萧沛之还会搜罗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玉雕的兔子,会自己翻跟斗的木猴儿,一股脑地送给她。
顾思思都感觉到有些神奇,“你当了皇帝之后,每天这么空闲吗?”
萧沛之微微一怔,闪过了一丝心虚,事实是他真的要忙疯了!
谢晋那厮如今是指望不上了。
姜鸢去世的消失几乎已经击垮了他。
多年生死兄弟,他自然看得出他眼里的绝望。
他已经暗中吩咐黑甲卫,让他们多注意一点了。
所以,他除了每日找时间陪顾思思,就是每日找时间陪谢晋。
偏生她是一点都不领情啊。
留玉轩内,愁云惨淡。
谢晋依旧把自己关在屋里,不饮不食。
子朗端着一碗粥,站在旁边,急得额头冒汗。
“世子,您好歹吃点东西吧,这段时间,您吃得实在太少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这段时日,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
他总觉得主子平静得有些吓人,那不是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而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他宁愿主子大哭一场,大闹一场,也好过现在这般死气沉沉。
子朗甚至觉得,主子心里存了死志。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沈元州一身素服,走了进来,瞧见形容枯槁的谢晋,眉头紧锁。
“谢晋,你能不能振作一点。”
沈元州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阿鸢若是在天有灵,绝不想看到你这副鬼样子!”
谢晋眼皮都未抬一下,声音嘶哑:“你来做什么?”
沈元州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些:“我来为阿鸢准备些换洗衣物和她生前喜欢的首饰。”
“你走吧。”谢晋终于有了反应,他慢慢坐直了身体,“我来。”
沈元州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你不是不愿面对,不愿帮阿鸢处理身后事吗?”
子朗听得心头火起,自家世子这般模样,他还来戳心窝子!
他忍不住开口:“姑爷!世子他……他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姜姑娘已经……他心里比谁都苦!还望姑爷莫要再刺激他了!”
沈元州冷着脸,重重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谢晋起身,走到妆台前,开始收拾姜鸢的遗物。
衣物大多素净,首饰也不算多。
他拿起谢芝当初送的那套珍珠头面,细细端详,忽然发现,少了一支簪子。
那支簪子,他有印象,姜鸢平日里很喜欢佩戴。
他在妆奁里翻找,又在屋里各处寻觅,都没有找到。
莫非,她戴在了身上?
谢晋心头一跳,冲到灵堂。
棺椁还未封盖。
他俯身细看,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那支簪子。
一种莫名的慌乱攫住了他。
步摇和簪子……都不见了!
这是巧合还是什么?
谢晋身体控制不住的轻颤,他猛地转身,对着刚刚进来的沈元州问道:“沈元州,你可曾见过她常戴的一支簪子?就是谢芝送的那套头面之中里的一支!”
沈元州闻言也是一愣,走近棺椁看了一眼,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送的那支簪子,的确不见了。
莫非……是阿鸢自己带走了?
可人已经死了,何况,那具尸身怀孕四个月,跟阿鸢的孕期也很吻合。
沈元州想不明白,但他知道阿鸢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不想让谢晋再打扰她的安宁。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硬邦邦地回道:“不知道。”
心里寻思着,还是得暗自探查一番,说不定能有结果。
步摇和簪子都不见了?
他知道,步摇是阿鸢娘亲留给她的东西,她定是会珍藏的,而那簪子,里头有他送的五千两银子。
若是她想要去外面生活,定然是需要这银子的,把他送的簪子拿上倒是也合理。
如此一想,眼里闪过了一丝喜意,希望阿鸢还活着!
谢晋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迟疑。
“我真是傻了。”谢晋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竟然会来问你。”
沈元州本就护着姜鸢,定然不会告诉他事情。
若是想知道具体情况,还是得靠他自己。
思及此,他猛地转向门外,声音透着一股压抑许久的疯狂:“子朗!”
“属下在!”子朗立刻应声。
“彻查!”谢晋的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神采,“从我征战突厥那日回来之后,姜鸢在京中的所有行踪,接触过的所有人,事无巨细,都给我查出来!挖地三尺也要查清楚!”
子朗心头巨震。
这……这可不是件易事,时日已久,许多痕迹怕是早已湮灭。
但他看到自家世子眼中重新燃起的,那种名为“执念”的火焰,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求生意志。
子朗猛地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是!属下这就去办!”
太好了,世子终于有了想活下去的念头。
谢晋再次盯向沈元州,眼里是化不开的杀意,“沈元州,你最好祈祷自己是问心无愧的,否则,我不介意让你沈府覆灭。”
光凭姜鸢一个人,如何能逃离?
灵堂内香烛摇曳,空气沉闷。
沈元州微微一笑,“谢大人的能力,在下还是知道的。”
“除了豪取强夺,也就是会威逼利诱了,可真是吾辈楷模,在下应该多多跟谢大人学习才是!”
谢晋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光,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终还是说道:“我真不明白鸢儿究竟喜欢你什么。”
“你除了一副皮囊看得过去,还能有什么?”
若是说两人最不同的,便是在沈元州的身上,总能让人感到一股君子之风。
而谢晋,微微一靠近,便能感到他的杀伐之气。
这是在战场上淬炼出来的,旁人是无法模仿的。
第150章 也该有个了断了
沈元州轻启嘴唇,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纵然再不是,可她的心里有我,这不够?”
闻言,谢晋简直火冒三丈,心里的愤怒慢慢滋生,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人。
姜鸢不爱他。
光凭这一点,他就无法跟人比。
沈元州见状心里也并不好受,“谢晋,你为何还在吃醋?”
“我不止一次告诉你,我与阿鸢之间清清白白。”
谢晋深吸一口气,心中的醋意并未消减。
无论沈元州怎么解释,都比不上姜鸢一句不爱。
他内心深刻地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他插不进去。
姜鸢的心,从不在自己这里。
即使是这两年之中,他与姜鸢相处最好的时候,在她心中,他也比不上沈元州。
“若是你们两个真的清白,就该离得远一点。”
沈元州愣住了,到了今时今日,谢晋竟然还在说这种话。
“谢晋,阿鸢不爱你,这件事情真是做得无比正确。”
“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评判?”
十七面无表情地躲在暗处,闻言,内心暗自叹了一口气,主子这也算是入魔了。
自从他回来之后,便被刑罚伺候了。
没保护好姜姑娘,他确实该罚。
可他也算是跑断了腿,却总是与谢晋擦肩而过。
即使派出去了好多黑甲卫,也都徒劳无功。
等回来了才知道,那段时间主子在清风寨养伤。
如此,一步慢步步慢。
看到主子如今这副为情自苦的模样,心中也是无可奈何。
他嘴本来就比子朗笨,如今,更是不敢往主子面前靠近了。
心里暗自盘算着,还是让手底下的人,去寻找飞霜吧。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破了灵堂的死寂。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去,只见李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环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谢晋身上。
“晋儿,我就知道你在这儿,这些日子看你消瘦了许多,凡事不要太辛苦了。”
“虽然你现在可能很痛苦,但是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谢晋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眸子平静无波,甚至带着几分冻人的寒气。
“母亲,您来做什么?”
李氏脸上挤出几分悲戚,声音也带着刻意的哽咽。
“鸢儿毕竟从小在我膝下长大,我来为她上炷香。”
她顿了顿,又看向一旁的沈元州。
“这段日子,也辛苦元州了。”
说着,她便作势要去拿香。
沈元州手臂一伸,冷冷拦在她面前。
他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呵,夫人的香,阿鸢可受不起。”
活着的时候对人不好,如今人都已经死了,又何苦来假惺惺的。
李氏脸色唰地变了,声音尖厉起来。
“你!沈元州!”
“你别忘了,你可是芝芝的丈夫!”
“怎么胳膊肘尽往外拐,帮着一个外人说话?”
沈元州嗤笑出声,那笑声里淬满了冰碴子。
“没办法。”
“谁让你们这些所谓的至亲,一个个都不是东西呢?”
“合起伙来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脸呢?”
李氏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沈元州,嘴唇哆嗦着。
“这就是沈府的家教吗?如此冲撞长辈!你……你放肆!”
她猛地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谢晋,带着哭腔,试图博取同情。
“晋儿!你就看着他这么欺负我吗?”
“你倒是说句话啊!”
谢晋终于抬眼,目光沉静地落在李氏身上,那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剖开所有伪装。
“前些日子,孩儿沉浸在悲痛之中,无暇顾及母亲的诸多‘安排’。”
“今日,也该有个了断了。”
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
“母亲,孩儿心悦姜鸢。”
“从未变过。”
李氏倒抽一口凉气,像是被狠狠蛰了一下,随即尖叫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那个小贱人勾引的你!”
“她那张脸,天生就是个勾魂摄魄的狐狸精!”
谢晋眼底的寒意更甚,几乎要凝结成冰。
“母亲,慎言。”
“您若容不下阿鸢,便是容不下我。”
“从今日起,我会搬出谢府。”
“至于母亲所犯下的罪孽,天道昭昭,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李氏如遭雷击,踉跄一步,脸上血色褪尽,满是难以置信和痛楚。
“晋儿!我是你亲娘啊!”
“你为了那个女人,连娘都不要了吗?”
谢晋没有丝毫犹豫,目光如铁。
“是。”
那一个“是”字,像重锤砸在李氏心上。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身子一软,便要往地上倒去,口中还发出虚弱的呻吟。
然而,谢晋连眼皮都未曾撩动一下,转身,决绝地踏出了灵堂。
沈元州抱臂站在一旁,嘴角噙着冷笑,看戏一般看着李氏的表演。
他心里啧啧称奇,谢晋那小子人中龙凤,怎么他妹妹谢芝就那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