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每说几句,她都会“嗯”、“哦”、“知道了”的应付几声。
态度恭敬,挑不出半点错处。
这让李氏憋了一肚子火,却发作不得。
感觉就像一拳头重重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别提多难受了。
马车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李氏气鼓鼓地不再说话,姜鸢也乐得清静。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
车夫在外面禀报。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寒山寺坐落在半山腰,远离尘嚣。
古朴的寺门,袅袅的香火,伴随着隐约传来的诵经声,让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格外宁静肃穆。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吸入肺腑,让人心头莫名的平静。
李氏整理了一下衣襟,对姜鸢说道:“时辰还早,忠勇伯府的人还没到。”
“你先去客房歇歇脚,等他们来了,我再让人叫你过来见礼。”
李氏要来祈福,谢晋自然是知道的。
他早就打点过寺里的僧人,提前备好了几间清净的客房。
姜鸢点了点头,应了声“是”,便转身告辞。
她并没有立刻去客房,而是想着先去给谢晋求个平安符。
她走到专门请符的地方,香火鼎盛。
姜鸢取了香,点燃,恭敬地拜了拜,然后走到一位僧人面前,说明来意。
僧人取出一个制作精美的平安符,递给她。
“女施主,心中所愿尽可以写在此处,想必佛祖定会保佑的。”
姜鸢双手接过,仔细收好。
顺着僧人所指的方向,看到旁边有一个桌子,上面备着一些笔墨纸砚。
她想了想,便走了过去。
若是不出她所料,这平安符里的话,应该是她留给谢晋最后的话语。
如此一想,心里莫名难受起来了。
刚一提笔,鼻子猛然一酸。
两人之间的过往,纠缠,甚至让人无法呼吸。
可最后,她发现自己其实也并不恨谢晋。
回忆在脑海里面的,竟然是两人小时候,她在他的书房之中,临摹着他的字迹。
而他,则是在外面扎马步。
姜鸢有时候也觉得很奇怪,谢府之中从未有人逼着他从武,毕竟,连夫子都说,这定是宰府之才。
可他,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每一日扎马步,从未有一日懈怠。
她曾经也问过他,为何从武。
他当时只微微一笑,“希望能保护自己所爱之人。”
姜鸢又继续问道:“表哥,我也算是你的所爱之人吗?”
“算。”
闻言,姜鸢开心极了。
往后,自己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她有哥哥可以护着她。
可是真的没有想到,他竟然伤害了她。
或许,她并非是他所爱之人吧。
姜鸢回过神,往事已经成凤,她又何必执着?
想了想,只提笔而就两个字,平安。
等写好了之后,她将纸张放入到平安符里,去菩萨面前受了香火。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这位姑娘,怎么一个人在此?”
姜鸢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站在不远处,正用一种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看着她。
那眼神,带着几分玩味,几分估量,让姜鸢很不舒服。
这人眼神轻佻,举止间透着一股子纨绔子弟的习气。
姜鸢微微蹙眉,不想理会,抬脚便想离开。
那男子却几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嘴角噙着自以为潇洒的笑意。
“姑娘不必害怕,在下乃忠勇伯世子,并非什么坏人。”
“只是方才见姑娘心有戚戚,因此,特来想问问姑娘,何事不能开怀罢了。”
姜鸢脚步一顿,抬眼看向面前的男子。
忠勇伯世子?
原来,这就是李氏费尽心机要塞给她的“良人”?
如此轻浮无状,言语间对女子没有丝毫尊重。
脑海中回忆着李氏那夸出花的神色,与面前这男子轻佻的神色,两张脸不停地在她脑海之中徘徊。
一见姜鸢停止了脚步,忠勇伯世子挺了挺胸膛,语气带着炫耀。
“姑娘若是愿意,往后的荣华富贵,本世子都能给你。”
“姑娘,不瞒你说,本世子看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倒是心疼得紧,若是愿意,本世子想邀请你同行。”
“我们何不一起去赏花看月?”
姜鸢心中冷笑,面色却不显。
若是此时得罪了忠勇伯世子,情况会于自己更加不利。
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罢了。
跟谢晋还能硬碰硬,跟他绝对不行!
“见过世子。”
“只不过,世子,家里长辈正在等我,有缘再见。”
话音刚落,姜鸢趁着人不注意,直接转身就跑了。
飞霜微微一怔,赶紧跟在了其身后。
姜鸢与李氏对话之时,她被李氏留在了门外,因此不知道此事。
“姑娘,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此人如此轻浮,若不然还是告诉世子吧!”
姜鸢无意说太多,“只不过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罢了,世子马上出发在即,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分心。”
“何况,我整日在谢府之中,再见这人的概率不大。”
飞霜张了张嘴,还想劝。
姜鸢一个眼神递过去,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硬生生把她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飞霜无奈,也只好作罢了。
姑娘确实很好说话,但也很执拗。
两人到了客房之中,姜鸢吩咐道:“飞霜,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下去吧。”
声音淡淡的,根本听不出她的情绪。
飞霜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丫鬟,若是说得多了,还惹人厌烦。
只好应声退下。
姜鸢反手关上了门,屋内只剩她一人,世界终于清净起来了。
她走到窗边,目光落在窗外虚无的一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陷入了沉思。
这次……或许真是个机会。
一个离开谢府的机会。
浑水摸鱼,只有谢府这一滩水越来越浑浊,她才越好离开。
可后院自从被谢晋保持后,简直清净的无法再清净了。
或许,李氏那边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她心里盘算着。
虽然那个忠勇伯世子……想到他,姜鸢就膈应得慌。
但眼下,还真不能把人得罪死了。
刚刚在外面,她眼角余光瞥见了忠勇伯府的马车徽记。
随后,又先碰上了那忠勇伯世子。
想来,忠勇伯府的人都已经来了。
李氏那边,怕是很快就要有动静了。
估计是来“请”她过去的,届时,定是让她与忠勇伯世子碰面。
姜鸢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恶心感。
必须忍。
只有把戏做全套,才能没有破绽。
可只要心中一想到那忠勇伯世子,就忍不住有些恶心反胃。
她赶紧深呼吸,控制自己的身体。
然而,她心里的建设还没做完,“咚咚咚”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又急又重,像是催命符。
紧接着,魏嬷嬷那公鸭嗓子般,又尖又刻薄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刮得人耳膜生疼。
“姜姑娘,在里面吗?”
姜鸢闭了闭眼,烦躁瞬间涌了上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她只好强装镇定,“魏嬷嬷,在的,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夫人有请。”
魏嬷嬷的声音毫无起伏,带着惯有的颐指气使。
姜鸢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站起身,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裙,跟着魏嬷嬷走了出去。
一前一后,穿过抄手游廊,很快就到了李氏暂住的客房外。
魏嬷嬷伸手推开了门。
门刚开一条缝,里面就传来了李氏刻意拔高的笑声,还有另一个妇人附和的声音,听上去一团和气,其乐融融。
姜鸢心下了然,果然都在。
她定了定神,没让魏嬷嬷通报,自己抬脚走了进去。
姜鸢微微垂下眼帘,敛去所有情绪,声音平稳地开口。
“见过夫人。”
李氏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灿烂,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哎呀,是鸢儿来了!”
她声音热情得有些假。
“快抬起头来,让你忠勇伯老夫人好好瞧瞧,老夫人,鸢儿自小在我身边长大,礼仪规矩那可是学得很好的。”
姜鸢依言缓缓抬起头。
上首坐着的,正是李氏,旁边是一位穿着体面的老妇人,正是忠勇伯老夫人。
上次她寿辰之时,李氏带着她见过礼。
而老夫人下首,坐着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不是那个令人作呕的忠勇伯世子又是谁?
其实忠勇伯世子长得并不难看,只是眼里总是带着一种对女子的轻佻。
可真是,白瞎了那一张脸了。
姜鸢压下反感,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见过老夫人,见过世子。”
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像是玉珠落盘,在这有些喧闹的屋子里格外清晰悦耳。
姜鸢这一抬头,那忠勇伯世子本来还带着几分倨傲的神情,瞬间就变了。
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黏在姜鸢脸上,嘴巴都微微张开了,活像只看到了肥肉的饿狼。
这不就是他刚才没吃到的那块肉吗?
没想到竟然是跟他议亲之人。
这趟来得太值了!
原以为不过是个寻常的官家小姐,没想到竟是个绝色尤物!
这下子,本来还有些抗拒的心,瞬间就平稳了。
眼里隐隐还带着一些惊艳。
他自诩阅遍花丛,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但眼前这个,眉眼精致,气质清冷,偏偏又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简直是极品!
当然,她的品味好像有些差,不过也不碍事。
毕竟衣服脱了,那才是真绝品!
这样的女人,弄到手,压在身下……
世子喉头滚动了一下,下腹窜起一股邪火。
可真是想想都快活似神仙。
若是两人成亲后,这美妙的日子想来是过不完了。
到时候,家里有一个绝色,外面再去寻找几个美色。
若是美人儿是个放得开的,一马双跨也不错。
李氏将世子那毫不掩饰的垂涎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效果达到了。
内心隐隐有些得意,毕竟这门亲事,可也算是她千挑万选的。
姜鸢的丈夫,不能太有出息,不然若是风气胜过了沈元州,芝芝要生气。
可也不能太差了,不然宣扬出去,谢府的门面都没了。
这里头轻不得重不得的,可真为难。
好不容易,才想到了忠勇伯世子。
此人虽然纨绔,但是毕竟也是伯府世子。
传扬出去,每个人都会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的。
一个孤女,嫁给伯府世子,成了世子夫人,这也算是翻天覆地的一种变化了。
她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对姜鸢说:“鸢儿啊,你也是刚来,正好带世子出去走走,熟悉熟悉这寒山寺的景致。”
“想来你们年轻人,定是有很多话题聊,总比陪我们要有趣得多。”
姜鸢心里已经在问候李氏,面上却不能显露分毫。
不由得,突然微微愣了一下,自己好似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
喜欢的东西,不敢说喜欢。
讨厌的东西,也不敢说讨厌。
她戴上了无数面具活着,在李氏和谢晋面前委曲求全。
内心不由得泛起了一丝苦笑。
这日子,可真不是人过的!
在李氏和老夫人双重注视下,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是,夫人。”
忠勇伯府世子眼里闪过一丝狂喜,终于能有机会跟这尤物相处了。
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客房。
忠勇伯世子显然是“目标明确”,直接引着姜鸢往别院后山走去。
后山种了不少桃树。
可惜时节已过,灼灼桃花早已不见踪影,枝头上挂着的是一颗颗指甲盖大小、青涩的小桃子。
到了桃林,世子停下脚步,故作风雅地摇着扇子,看着满树青桃。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姜姑娘,你是叫姜鸢吗?可真是一个好名字,名好人更美。”
“你我往后就是夫妻了,刚才寺庙中匆匆一面,本世子就倾慕姑娘了。”
“往后,你跟着我,荣华富贵定是享用不尽的。”
姜鸢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若是她贪图荣华富贵,在谢晋身边岂不是更好?
想到这里,身体猛地一怔,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看来,自己被逼迫太久,脑子也已经出问题了。
她刚才竟然想到了谢晋。
姜鸢面上保持着得体的疏离,只淡淡道:“世子有心了。”
得到“夸奖”,世子更是得意。
他看着姜鸢那副清冷端庄的样子,心中越发满意起来。
嗯,虽然冷淡了点,但胜在规矩、漂亮。
娶回家做正妻,正合适!
至于床帏之中的趣事,以后调教调教就好了。
世子又开始上下打量姜鸢,心里已经觉得姜鸢是自己的所有物了。
既然如此,有些规矩就不能落了下乘。
毕竟,忠勇伯府的世子夫人也可不好当的。
他目光带着审视,触及到她的头发上时,微微怔了一下。
内心暗自叹了一口气,这姜姑娘也太不会收拾自己了。
女为悦己者容,她怎么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
衣服穿得老气横秋的,偏生,头上还带着一支石榴红的簪子!
这一切搭配起来,简直令人不堪入目。
“姜姑娘这头发……”他啧了一声,“略显粗糙了些。”
“不过,姜姑娘也不必着急,若是勤加保养,往后定然柔顺光亮,摸着手感也好。姜姑娘的皮肤也极好,这颜色,这细腻度,啧啧,真是个美人胚子!”
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带着毫不掩饰的品评和贪婪。
姜鸢简直是满头黑线,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啊?
心里一阵反胃,这人嘴里就没有一句干净话!
此生,她遇到的男子,虽说性格方面有些偏激,但为人处世还是不错的。
对待女子,也不像看一件货物一般。
即使是谢晋,虽说比不上沈元州,对女子也不看在眼里,可他从不会将自己的一双眼睛盯在女子身上!
因为是第一次碰到这类人,姜鸢心中迟迟缓不过劲来。
但她脸上仍旧维持着滴水不漏的平静。
“多谢世子夸赞。”
她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两人又在桃林里待了一小会儿。
世子时不时说些荤素不忌的话,姜鸢只敷衍地应着。
虽然,他很想与姜鸢能够亲亲小嘴,可毕竟这是在寺庙之中。
冒犯神灵的事情,他也不敢做。
何况,忠勇伯老夫人和威远侯府夫人都在,若是惹恼了姜鸢,怕是不好收场。
多少也顾忌着点,不敢做得太过火,只是嘴上讨几句便宜罢了。
即使如此,姜鸢都已经受不了了。
再待下去,恐怕自己真的要恶心反胃了,因此,适时提出想回去了。
忠勇伯府世子一想,反正人已经定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便点头同意了。
“也好,与姜姑娘相谈甚欢,时间竟然过得如此之快,既如此,咱们就回吧。”
“姜姑娘,山路不好走,可以抓住我的胳膊,反正我们两人马上就会是夫妻了。”
姜鸢说出了第三句话,“多谢世子。”
她心里也有一些想不明白了,自己几乎没有好脸色。
可这世子,竟然能一个人讲两个时辰左右!
若是谢晋在此,恐怕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一起回了前院。
李氏和忠勇伯老夫人那边,显然谈得十分顺利。
两边脸上都带着满意的笑容。
两个都是百年世家,想来,定是各取所需了。
这件事情之中,唯独姜鸢,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没过多久,忠勇伯府的人就告辞离开了。
回京的路上,李氏特意拉着姜鸢坐一辆马车,心里着实有些开心,也很欣慰,姜鸢如此配合。
她拉起姜鸢的手,一脸欣慰地说道:“鸢儿,从小到大,你都是最懂事的一个孩子。”
“我很少为你操心事情,往后,若是嫁到了伯府之中,也要来府中多走动走动。”
姜鸢只是低着头沉默着,一声不吭的。
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
李氏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鸢儿啊,你觉得忠勇伯世子怎么样?”
她看着姜鸢,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探究和期待。
“世子可是京中有名的青年才俊,相貌堂堂,又有学问,更别提忠勇伯府的家世了。”
姜鸢心里翻了个白眼。
相貌堂堂?面皮倒是不错,可里头都是黑的!
有学问?这么大人了,连个秀才都没考过!
沈元州在他这个年纪,都已经考过状元了,更别提谢晋了!
她面上却做出乖顺的样子,“世子为人挺好的,想来忠勇伯府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她顿了顿,垂下眼睫,尽挑一些李氏喜欢的话来说,“全凭夫人安排。”
李氏一听这话,高兴得拍了拍姜鸢的手。
“好孩子!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
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这门亲事定下。
凭借姜鸢这好拿捏的性子,往后定可以让她帮衬谢家,毕竟忠勇伯虽然当官一般,可银钱很多。
商铺更是遍布全大庸了,就连老爷,也是时常赞许,夸忠勇伯是做生意的好手。
虽然,商人比较低贱,可那与谢府有什么关系?
只要姜鸢拿回来白花花的银子就够了。
说不定,这银子往后能给芝芝的小孩,置办家产呢。
若是姜鸢知道了李氏的想法,心中定会不以为然的,毕竟,谢晋手中才叫做银钱无数。
姜鸢将车帘掀开一角,喧闹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街边的小摊贩围在一起,正热火朝天地议论着什么。
声音透过车窗隐隐传来。
“你听说了吗?乐安公主要和亲了!”
“和亲?”
“是啊,去突厥和亲,据说突厥使团早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就要进京了!”
“听说啊,圣上已经答应了。”
“那贵妃娘娘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能同意吗?”
“公主不就是生来就是要和亲的吗?何况,后宫不得干政,贵妃娘娘也没有办法啊。”
闻言,李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乐安公主?
去突厥?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前段时间,不马上就要跟谢晋议亲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李氏看着姜鸢一肚子怒火,直接怒斥道:“鸢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姜鸢眼里闪过一丝冷笑,这与她又有何干。
无非是李氏自己的算盘,不能如愿罢了。
“夫人,这,宫中之事,我岂能知道,何况,表哥的公务也从不肯跟府里人说,我实在是不知。”
这一番说辞倒是能说得过去,李氏心里怒火稍微平息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此事跟姜鸢有点关系,只是她也没有证据。
而魏嬷嬷所说的事情,则更是没头没尾的。
谢晋的屋子,又岂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李氏不再言语,只是沉默着把玩着手中的算盘,若是公主不成,还是得尽快帮晋儿物色一个媳妇。
他都已经二十有五了,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若是再拖下去,还不知道有什么流言蜚语。
等谢晋晚上回府的时候,李氏就迫不及待地冲到了他书房。
“晋儿!你快告诉我,外面都在传的乐安公主和亲是怎么回事?”
她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谢晋正揉着眉心,一脸疲惫。
听到李氏的话,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就是这么回事!”
今日,顾远择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了,拉着自己便开始干活,势要让自己也尝尝早出晚归的滋味。
而那萧沛之,则一门心思在追寻顾思思的下落!
柳舟子美其名曰要探查庆国公的阴谋,因此,根本就没露面。
事情越来越多,而干活的人就那么几个,偏生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他是慢的,因此被顾远则给抓住了。
谢晋暗暗咬牙,顾氏兄妹对自己的影响,实在是太深了!
李氏听着他平淡的话语,心里陡然生出了一股怒气,“我可是你的娘!你这是什么态度?”
突然,她也意识到自己这二字吃软不吃硬,于是软了语气,“晋儿,若不然我去找贵妃聊一聊?”
“娶了乐安公主,相当于有了一个护身符,往后,无论是太子继位还是宸王,我们谢家定然能高枕无忧了!”
谢晋微微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若是不把话说清楚,李氏还不知道要在背后怎么折腾。
自己马上就要动身了,还是少惹一些事端为妙。
因此解释道:“突厥那边想和谈,圣上想用和亲来稳固关系,避免战事再起。”
他顿了顿,解释得更详细了些。
“突厥人骁勇善战,虽然前段日子被我打回去了,但一直对我大齐虎视眈眈。”
“如今,突厥老王病重,马上就要换新的王了。”
“若是他们的大王子上位,那是个好战分子,两国之间必定又是一场恶战。”
“圣上此举,也是为了边境安宁。”
李氏听完,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边境安宁?
她管什么边境安宁!
她只知道,乐安公主嫁去了突厥,那她看中的儿媳妇,她为谢晋选定的世子妃,就这么飞了!
“可……可公主和亲,那谢家世子妃的人选怎么办?你又要把我精心为你挑选的姑娘推开吗?”
闻言,谢晋更加不想多说一句话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显得有些心力交瘁。
“母亲。”
“您还是多管好自己,多修身养性吧。”
他看了李氏一眼。
“其他的事情,您就别管了。”
说完,他没等李氏再开口,便径直离开了书房。
姜鸢恰好从旁边经过,将这一切听了个大概。
她眉梢轻挑,谢晋真不愧是不吃亏的人。
怼完他爹,现在又来怼他亲娘李氏。
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谢晋大步流星走出书房,正好看见站在廊下的姜鸢。
脸色很不好看,带着一股子压不住的火气,“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声音又冷又硬,像是裹着冰渣子。“还不快回去!”
姜鸢微微一怔,好家伙,这怒火直接冲着自己而来了。
心里有些不满,然而,也没有说些什么。
只好闭上了嘴巴,默默地跟在了他身后。
两人一起往留玉轩走去。
刚到了留玉轩中,姜鸢就下了逐客令,“表哥,我留玉轩庙小,留不住你这尊大佛,还请回吧!”
谢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无奈,“你又怎么了?”
那个“又”字特别明显!
姜鸢身体微微一僵,可真是神奇了,难道不是他冲自己发火吗?
“表哥,刚还在夫人面前,对我吆五喝六的,如今,赖在我这又是为何!”
谢晋这才知道,这妮子在生气呢。
内心突然有些好笑,“鸢儿,我错了,跟你赔不是!但今晚是我在京中的最后一晚了,我不留在这,还能去哪里?”
“明日一早,我就得走了。”
他看向姜鸢,“留玉轩这边,我都安排好了。”
“有什么事情,直接去找十七。”
姜鸢走到他身前,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平安符。
这是今日去寒山寺,她特意求的。
她将平安符递给谢晋。
“路上小心。”她声音很轻,很远,仿佛不存在一样,“表哥,一定要平安无事。”
谢晋看着那个平安符,神色微动。
他伸手接过,指尖摩挲了一下符上的纹路。
然后,他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自己心口之处。
“鸢儿为我求的平安符,我定会好好保存的,一定不会辜负鸢儿的心意。”
“如今,顾思思不在,若是无聊了,就叫戏班子来府中唱戏,或者多去参加宴会也不错。”
“鸢儿,你记住,你背后是我,这京城之中还没有人不敢不给我面子!”
闻言,姜鸢心里猛地愣住了,从心底深处滋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想嘲讽什么,却又突然没有开口了。
她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只淡淡地说道:“多谢表哥,我知道了。”
夜色渐深。
这是谢晋离开前的最后一晚,他心中总是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姜鸢,总觉得她好似那天上月,看得见却触不到。
因此,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他抱得很紧,姜鸢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表哥,你怎么了?”
谢晋不语,只是一味地抱紧了她。
其实,心里也是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并不像表面上的安分。
可她毕竟没有武功,如何能在护卫的重重看顾下逃跑?
谢府之中明卫暗卫他都已经布置完成了。
只要自己能尽快办完南边的事情,找到庆国公的证据,想来,宸王的气数将尽。
届时,他便可以跟鸢儿一起了。
思及此,“鸢儿……”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