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生怕有人冲撞了姜鸢。
却正是这份专注,让她忽略了身后。
姜鸢看似不经意地往后退了一步,脚下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
她身子一歪,故意滑到了河中,手不自觉地抓住了飞霜的胳膊。
“啊!”一声惊呼。
两人齐齐栽进了河里。
幸而是七月天,河水并不冷,反而有些发烫。
但是看着平坦的水流,却比想象中要急得多。
姜鸢一入水,便放任身子顺着湍急的水势向下游冲去。
这变故发生得太快,快到一直暗中跟着的十七,也仅仅只来得及反应。
他飞身跃入河中,水花四溅。
可刚等他在水里看清视线,目光所及之处,只看到了在水中扑腾的飞霜。
十七眼里闪过犹豫,莫非姜姑娘顺着河流一直往下飘去了?
但此时已经看不清她人影了。
十七心中一时分辨不清楚姜鸢是故意的,还是被河水冲走了。
只好一把捞住飞霜,将她拽出了水面。
同时,他从怀中取出烟花,赶紧朝着天空放了。
姜姑娘掉入河中,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将要人头落地了。
飞霜浑身湿透,虽然不冷,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开始瑟瑟发抖。
但她顾不上这些。
脸上写满了惊慌和焦急,她一把抓住十七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首领,姜姑娘被水冲跑了,快,快去救姑娘。”
湍急的水流裹胁着她的身体向下冲去。
姜鸢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慌乱。
心里盘算着,就算找黑甲卫沿着河找,她也有一点时间。
但她绝对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想必,此次之后,谢晋对她的看管,定是更加紧了。
因此,她的眼睛在水面上方快速扫视着。
岸边的景象飞速向后退去。她寻找着记忆中的标记。
终于,一个熟悉的屋檐出现在视线里。
心里越发肯定起来,那里就是鲁知的家。
门口有一棵大槐树。
姜鸢手脚并用,拼尽全力向岸边靠近。
湿透的衣裳像块沉重的铅,紧紧地贴在身上,阻碍着她的动作。
姜鸢心中暗暗着急,幸而看到岸边有一棵柳树。
她拼命游过去,抓住岸边垂下的柳枝,借力爬了上去。
等她爬上来时,浑身滴着水,样子狼狈不堪。
顾不上整理自己,径直朝着那间屋子走去。
木门紧闭。
姜鸢抬起手,用力敲响了门板。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妇人出现在门口,她穿着寻常的布衣,头发梳理得整齐。
脸上带着几分疑惑,打量着眼前这个浑身滴水的陌生女子。
“姑娘,您是找谁?看您衣着都挺贵重,可是落水了?”
姜鸢福身行礼,“确实不慎掉落到了河中。”
“不知此处可是鲁知的家?”
话音刚落,一个中年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身着一身青色长衫,身材瘦削。
脸上蓄着大胡子,好似都打结了一般,他眼神之中带着几分倦怠和不耐烦。
目光落在姜鸢身上,瞳孔微微一缩,带着明显的审视和质疑。
突然,他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你就是公主推荐过来的人?”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他心中早已经确定了答案了。
话音刚落,他便将那玉戒指扔到了姜鸢的怀中。
姜鸢接过了玉戒指,放在了自己的荷包之中,她淡定地点头,“确实是我。”
对此,鲁知的眼中嫌弃之色更重了,声音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敷衍。
“你到底有什么事?”
“有话快说,说完快走!”
姜鸢微微一噎,垂下眼帘,随即低声说道:“冒犯了。”
鲁知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冒犯”是什么意思。
就见姜鸢弯下腰,动作干脆利落地解开了脚上的鞋子,露出了白皙的脚腕。
脚腕上,赫然戴着一个精巧的铜铃。
连接处,有一个复杂的机关锁,除了谢晋手中的钥匙,其他根本就打不开。
鲁知愣了一下,随即立马移开了视线。
脸上涌起怒意,他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双手叉腰,开始大骂:“你这女子是不是有病?”
“大庭广众之下,露什么脚?”
“你有露脚的癖好吗?真是不知廉耻!”
反倒是鲁知的夫人,她虽然也对姜鸢的行为感到诧异,但目光移动移到铃铛上时,瞬间被吸引住了。
走上前几步,仔细端详着那个铃铛上的锁。
眼睛里露出了几分惊叹“哎呀,当家的,你快过来看看,这锁倒是巧夺天工,过来看看这机关!”
鲁知这人,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捣鼓各种机关、锁具。
听到夫人的话,他虽然还在气头上,但好奇心还是驱使他把视线移了过去。
目光所及一片白皙,目光微微一窒,瞬间又转移开了视线。
他看向自己的夫人,眼中带着柔情,“夫人,去拿块布,把她的脚包起来,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鲁知夫人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行动。
从屋子里拿来一块干净的布,细心地将姜鸢的脚踝包了起来。
直到姜鸢的脚被完全遮住。
鲁知才蹲下身子,这才仔细地看向那个锁。
光一眼,他的眼神完全被那个锁吸引了。
手指在锁上轻轻摩挲着,像是在感知它的纹理和结构。
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鲁知细微的呼吸声。
半晌,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肯定道:“这个锁,能解。”
语气之中自带着一种独属于匠人的自信。
“这锁确实巧夺天工,看来制作这锁的人应该费了不少心思,然而落到我手中,仅需一根头发丝,就可以解开。”
话音刚落,鲁知从头上拔下一根头发。
他并没有避讳姜鸢,当着她的面,手指灵巧地拨弄着锁上的机关。
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头发丝在他指尖翻飞。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响声。
那锁竟然应声而开了!
姜鸢脸上露出了一丝狂喜,终于,这锁解开了。
她相信,谢晋给她的束缚,总有一日,她能全部挣脱!
然而,还没等她完全消化这份喜悦,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砰砰砰!”
“砰砰砰!”
姜鸢心头一跳,内心暗自思忖着,这个时间,能找到这里来的,除了十七和飞霜,还能有谁?
她赶紧站起身,对着鲁知和鲁知夫人行礼,“还望两位对我来此解锁之事保密,姜鸢感激不尽。”
鲁知夫人深深一叹,“知道了,你走吧。”
“多谢相助,我还有急事,就此告辞了。”
她快步走到门口,拉开了门闩。
门刚打开,站在门口的果然是浑身湿漉漉的十七和飞霜。
他们脸上都带着几分罕见的焦急。
“姑娘!”
飞霜一眼看到站在门口,浑身湿透的姜鸢,紧绷的心弦瞬间松了下来。
她大步上前,一把扶住姜鸢,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姑娘您没事吧?”
“都是奴婢不好,害得你不小心落入了水中,您可有受伤?”
姜鸢顺势靠在飞霜身上,脸色有些苍白。
眼里闪过一丝心虚,淡淡地说道:“我没有事情,是我没站稳,一下子把你也拉下水了。”
“当时感觉水流很急,我一下子不知所措就被冲了下去。”
飞霜听着她的话,看到她手上有些擦伤,眼里瞬间心疼起来了,“姑娘,你疼不疼?”
“奴婢带您去看大夫吧?”
“不用,没大事,回去擦点药就好了。”
两人在门口拉扯起来,鲁知站在屋里,看着门口湿淋淋的两人。
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他可不想被这些人缠上,尤其是那个黑衣的男人,腰间有一个令牌,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谢字。
他忍不住粗暴地催促道:“既然找你的人已经来了,就赶紧离开我家!”
姜鸢回过头,郑重地朝着他行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望恩人往后顺遂。”
“快滚!”
姜鸢和飞霜对视一眼,她们对着鲁知点了点头,脸上尽是感激之色。
两人再次福身行礼,慢慢地离开了鲁知的家。
走在路上,姜鸢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湿衣服,又重又难受。
自己毕竟已经怀孕了,还是要注意下,“飞霜,快回去换衣服,顺便帮我煮完姜汤。”
“是,奴婢知道了。”
飞霜紧紧地跟在姜鸢身边,就怕突然她又不见了。
鲁知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眼神闪过一丝深思。
他没有立刻关门,而是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巷子口,仿佛在确定什么。
片刻后,他猛地转身,对着屋里的夫人催促道:“夫人,快,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闻言后,鲁知夫人身体一僵,瞬间愣住了,疑惑道:“当家的,怎么了?”
鲁知迅速地奔跑进屋,“快,没时间收拾了,其他东西都不带,就带那个包裹就好。”
话音刚落,他便在屋里翻找东西,将那些图纸全部焚毁。
而鲁知夫人见状只叹了一口气,心中虽然不解,但多年来的默契让她没有多问。
她赶紧跑回屋子,只拿起了箱子里的一个包裹,匆匆卷了几件衣物。
“当家的,跟着你就没个安稳日子过。”
“到处跑,到处躲。”
鲁知一点都不理会,只牵起她的手,带着她从后门离开了。
西巷之中本就混乱,两人瞬间涌进了人群之中,消失不见了。
等到了另外一个住所,鲁知才放开了手,“夫人,这里是我早些日子寻找的地方,暂时是安全的,我们先在此住下。”
鲁知夫人点了点头,心里微微叹道:“西巷之中多好啊,才刚跟街坊邻居熟络,答应给刘婶子的孔明锁,也还没做好。”
她絮絮叨叨的,在不停地怀念着西巷之中的生活。
鲁知眼里微微带着一丝歉意,“夫人,跟着我你受苦了。”
鲁知夫人哪里是责怪他,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她又想起刚才的姜鸢,“当家的,可是刚刚那个姑娘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着这姑娘眉清目秀的,不像一个坏人,也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鲁知深深地看了夫人一眼,眼中带着一丝复杂,耐心地回道:“她有没有恶意,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身后的人。”
鲁知夫人带着疑问,“她身后的人?”
鲁知故意压低了声音,“夫人,你看到跟着她的那个男人了吗?那应该是一个黑甲卫,看他腰间佩戴的令牌,且在黑甲卫中地位应该不低。”
“谢晋又岂是好惹的,如今,他跟庆国公斗得这么凶狠,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连累了夫人。”
鲁知夫人的脸色变了变,无论是庆国公还是谢晋,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她再次叹气,“当家的,你还要帮庆国公多久?这躲躲藏藏的日子,实在不是人过的,我看那庆国公,也不像一个正派的人,到时候会不会灭口?”
闻言,鲁知也叹了口气,“庆国公救我一命,上了贼船哪是那么容易的,还好我只是帮忙制锁,其他一概不懂。”
两人收拾好了之后,赶紧洗洗睡了。
姜鸢回到了留玉轩中,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偌大的浴桶里早已备好了热水,水面上漂浮着满满一层茉莉花瓣,香气氤氲。
她褪去衣衫,缓缓坐入水中。
温热的水流包裹住身体,驱散了方才的惊魂未定。
手中拿着那个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心里暗自思忖着,这锁还是要拿着。
若是有适当的机会,还可以营造自己已经死亡了。
谢晋这厮即使再谨慎,然而他骨子中终究是太过于自负了,想来,能隐瞒一二。
最多还有两天,他便要离开了。
这两天很明显能感觉到他已经忙得团团转了,几乎没有时间吃饭和睡觉。
姜鸢伸手接过温热的碗。
她刚喝了一口,飞霜便拿起一旁的柔软棉巾,开始仔细地帮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动作轻柔,带着小心。
就在这时,“砰”一声,外间的门被人粗暴地撞开!
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谢晋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灼和担忧,连外披的袍角都有些凌乱。
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姜鸢身上,眼神凌厉地吓人。
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见其没有受什么伤,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心中却一直很气闷,忍不住责怪道:“说了多少次了,不许靠近水边!不许靠近水边!你为何不听?”
“下次,你若是再敢去河边,我打断你的腿!”
话音刚落,凌厉的眼神又看向了飞霜,只不过眼里的担忧变成了愤怒。
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滔天的怒火,“废物!”
“连主子都护不住,自己去刑堂领罚!”
闻言,姜鸢瞬间着急了,连忙放下碗,姜汤溅了几滴出来。
“表哥,等等!”
“这不关飞霜的事,飞霜尽心尽力照顾我,她已经尽力了,纯属意外而已。”
“何况,当时人多,她一心护着我,推开拥挤的人,是我自己不小心而已,我没有站稳,因此才掉下去了,还害得飞霜也落水了。”
话音刚落,她迎上谢晋的视线,语气带着恳求,“表哥,你饶了她吧。”
谢晋的视线这才转向姜鸢,依旧上上下下地打量她,那股子戾气稍稍收敛,但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后怕和庆幸。
他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想碰她,手抬到一半又猛地攥紧,停在半空。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之色,“你还真是什么人都担心,偏生不担心我。”
姜鸢微微一怔,随即正色道:“表哥,我最担心的人就是你,望你以后身长健,长安宁。”
闻言,谢晋嘴角忍不住地朝上扬起,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
半晌之后,嘴角才稍微控制了一些,“免刑可以,自己去受十下戒鞭!还有你,必须请大夫看看。”
“我知道你害怕看大夫,但鸢儿,你再坚持坚持。”
“只有让大夫仔仔细细看过一遍,我才能放心。”
姜鸢蹙眉,心都提到了嗓子口,她也知道若是自己长久不看大夫,必定会让谢晋疑心。
但还是拒绝道:“不用了吧,我真的没事,就是呛了几口水。”
“没事?”
谢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法遏制的激动,“你又掉进了水中,怎么会没事?”
“你可知道,你上次落水,差点丢了半条命?就这,你还敢轻飘飘地说没事!”
态度强硬,不容置喙。
可若是仔细看他的眼睛,能看到他眼里的后怕。
姜鸢看着他执拗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行行行,请大夫可以。”
她顿了顿,眼神飘忽了一下,“但是,我只想让顾二公子看!”
“其他人来了,肯定二话不说就给我扎针,疼死了,顾二公子就不一样,他开点药喝喝就行。”
她提起顾远择时,语气明显轻松了些。
若是他来看病,定会帮自己保守秘密的。
谢晋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若不是确定了顾远择跟她没有私情,高低得给他一个教训。
眼里依旧涌上了嫉妒,又是顾家兄妹。
这两个人,最近在她心里占的分量是不是太重了点?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涌上心头,被他强压了下去。
此时此刻,还是看病要紧,“好,子朗,请顾二公子来府!”
姜鸢又道:“表哥,你不是马上要去赈灾了吗?事情肯定很多,你先去忙正事吧。”
谢晋想也不想地反驳,“正事哪有你重要?”
“不差这一时半刻。”
“何况,南方灾情已经得到控制,短期内不会引起暴乱的。”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顾远择收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急匆匆赶来,结果发现是给姜鸢诊脉。
他看着好端端坐在那儿,只是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姜鸢,有点无语。
还真把自己当成私人大夫了?
太子和谢晋马上就要出发赈灾,这后面所有的事情,都抗在了他身上。
不是在对物资,就是在探查人员,他都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好家伙,这两人,一人整日里追问自己妹妹的下落,另一人,不是在追表妹,就是在追表妹的路上。
感情所有的脏活泪活都积压在了自己这一个残废之人身上!
因此,嘴里难免有了一些怨念,“不是吧,谢润之,您这十万火急,就是让我来把脉?”
他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和无奈。
刚想说自己又不是专业大夫,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哦,对,她现在不是一个人。
他神色一怔,改口道:“咳,来都来了,那就看看吧。”
姜鸢等他坐下,伸出手腕,忍不住问道:“顾二公子,思思那边……有消息了吗?找到她没有?”
顾远择手指搭上她的脉搏,轻轻摇了摇头。
“目前只查到她确实是出京了,方向是往江南那边去的,具体在哪儿,还没有准确消息。”
“不过,一路上都有她的一些蛛丝马迹,想来很快就能找到了。”
他一边感受着脉象,一边低声继续说道:“过两日,太子和谢晋就要起程去南边赈灾了,到时候,他们会顺道在江南那边多留意一下。”
“何况,各地所有的黑甲卫都派了一队出去寻找,应该马上就有消息了。”
说起顾思思,顾远择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他这么跟姜鸢说的,其实也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片刻后,顾远择松开手,“姜姑娘虽然落水了,但落水时间不长,没什么大碍。”
“这几日,多喝几碗姜汤就好了。”
第113章 谢润之,自己悟吧!
话音刚落,他冲着姜鸢示意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无声说道:“没事。”
内心暗自叹了一口气,哎,他真是两头不落好。
枉费他聪明一世,竟然能让自己落到这个地步。
谢晋毕竟忙碌,只耽误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有好多人来找。
顾远择看不过去,赶紧拉着他一起离开了,“你放心吧,你的小表妹身体比我还强健!”
谢晋松了一口气,眼里露出一丝喜色,嘴里却嫌弃道:“你懂什么,鸢儿曾经落水,身子留下了病根的。”
“谢润之,我有时真看不懂你,若说你无情吧,天天为爱痴狂的人是你,若是说你有情吧,为何你眼睛仿佛是瞎了?”
姜鸢的怀相虽不明显,但若是细心观察,又岂会到现在都发现不了?
他们两个人可也算是朝夕相处了。
谢晋眉头紧皱,“你什么意思?”
顾远择用扇子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眼里闪过一丝戏谑,“谢润之,自己悟吧!”
等到谢晋离开之后,飞霜再也支撑不住,“噗通”跪倒在地。
她双手撑地,额头几乎要抵到冰冷的地面,声音带着哭腔,全是浓浓的愧疚。
“姑娘……奴婢没用……”
“奴婢没能护好您,反倒要您替奴婢求情……”
她哽咽着,肩膀微微耸动。
“奴婢……奴婢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自从奴婢来伺候姑娘,姑娘就一直对奴婢很宽容,如今,更是累得姑娘跟世子求情,奴婢……”
姜鸢弯腰,伸手将瑟瑟发抖的飞霜扶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事儿本来就跟你没关系。”
姜鸢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别往自己身上揽。”
此事,祸源在于她,跟飞霜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主仆二人正亲密地说着话,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两人回头看去,只见魏嬷嬷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探了进来。
“姜姑娘,夫人有请。”
她的声音干巴巴的,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冷漠。
姜鸢心底涌起一股烦躁。
又是李氏。
自从她出来之后,找自己找的就特别勤快。
她面上却波澜不惊,甚至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只是轻轻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知道了。”
语气淡得像水。
姜鸢缓步来到李氏的院子。
屋子里暖意融融,熏香的味道有些腻人。
李氏正坐在榻上,一见姜鸢进来,脸上立刻堆满了笑,热情得有些过头。
“哎哟,我的鸢儿来了!”
她招招手,示意姜鸢过去,“快来坐,正有一件好事想要告诉你。”
李氏拉住姜鸢的手,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兴奋。
若是仔细听的话,也能听到一种庆幸。
“忠勇伯府的世子,前儿个不是提过嘛,他对你很有意,想跟你见个面呢。”
她顿了顿,观察着姜鸢的神色。
“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姜鸢微微偏头,像是有些不解,“这么急?”
此事不过前几天才匆匆提过一嘴,没想到就已经到了相看的阶段了。
她心里似是有些难过,又有一些复杂。
总之,此时此刻,她也有一些迷茫了。
李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眼底多了点不悦。
“哎呀,也不算急了。”
“就是见个面,互相了解一下嘛。再说,忠勇伯老夫人到时候也会在场的,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场合。”
姜鸢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既如此,那便明日寒山寺吧。”
她抬起头,神色淡淡的,“正好,我打算去城外的甘露寺为世子祈福,求个平安。”
李氏眼睛转了转。
谢晋后日就要离京,这丫头要去给谢晋祈福,倒也说得过去。
去寺庙见面倒也清净,不容易出什么幺蛾子。
“也好,也好。”
李氏立刻点头答应。
“去寺里求个平安符,那是应该的。”
姜鸢没再多说什么,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屋子里冷冷清清。
环顾四周,姜鸢也没感觉有什么东西值得自己拿的。
自五岁入谢府,如今已经是十五个年头了,依旧觉得自己是一个外来客。
自己终究与这里是格格不入的。
这一晚,谢晋没有回来。
想来,应该是在为赈灾的事情操心吧。
姜鸢卸下钗环,躺在床上,一夜无梦,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魏嬷嬷就准时出现在了姜鸢的院子里。
那架势,明摆着是李氏派来盯梢的,生怕她耍什么花样。
姜鸢心里跟明镜似的,却也懒得理会。
她慢条斯理地起身,对着铜镜梳妆,动作不急不缓,仿佛根本没看见旁边站着的魏嬷嬷。
反正急的又不是她,站立在旁边的也不是她。
一大把年纪了,光是站这一项,就很折磨人,偏生她再资深,也是一个奴婢而已。
姜鸢倒是也没想磋磨她,只是无视了她而已,只不过手里的动作却是越来越慢了。
魏嬷嬷越急,她手里的动作就越发慢起来了。
飞霜了然,因此光是梳头的动作都比平日里慢了许多,甚至,梳头之后又觉得不满意,重新再梳了一个。
主仆两人,主打一个不声不响不紧不慢。
魏嬷嬷站在一旁,看着姜鸢慢吞吞地描眉,慢吞吞地挑选簪子,心里那叫一个急。
她忍不住催促了好几次。
“姜姑娘,时辰不早了,夫人还在等着呢,若是让夫人等急了可就不好了。”
“嬷嬷说得极是,只是今天这样的大日子,我得好好梳妆,定不能让忠勇伯府看轻了威远侯府。”
“这女子的打扮也定是很有讲究的,嬷嬷在夫人面前伺候了那么多年,这个道理,想来比自己懂。”
“因此,还望嬷嬷再等等,姜鸢别的不敢说,定让忠勇伯府在我的吃穿上挑不出任何问题来。”
“飞霜,再换一个,这个发型,显得老气横秋的。”
姜鸢像是没听见,依旧我行我素。
直到日上三竿,她才终于收拾妥当,姗姗来迟地出现在李氏面前。
李氏坐在厅里,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但看姜鸢最终还是来了,穿着得体,妆容精致,一副配合的模样,她心里的火气才压下去几分。
“走吧,跟我一辆马车,去寺里。”
李氏站起身,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姜鸢心里一百个不情愿,面上却还是温顺地点了点头。
“是,夫人。”
她乖乖跟着李氏,登上了那辆宽敞却憋闷的马车。
马车缓缓驶动起来。
车厢里,李氏的话匣子就没停过。
“鸢儿啊,这忠勇伯世子,那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人选。”
“年轻有为,相貌堂堂,家里又是伯爵府,将来前途无量啊!”
“你嫁过去,那就是世子夫人,往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李氏说得口干舌燥,唾沫横飞。
姜鸢靠在车壁上,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街景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李氏越说越起劲,一扭头看到姜鸢这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死丫头,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偏偏姜鸢也不是完全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