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公在朝中任的是武职,如果庭桉科举顺遂,一次就中,那么家里头一文一武,还有个要做皇子妃的女儿,虞氏这样一想,不免高兴得意,连忙一日三趟的拜菩萨,拜真人,祈求一切顺利,她倒也不光是为了面子荣耀,更多的则是希望庭桉能如愿,儿子读书的辛苦,她当娘的一直都看在眼里。
中秋前一日,虞氏一边吩咐仆人们好好预备此次佳节,一边惦记着庭桉在贡院里头过得如何,忽道宫中来人,说皇后想见一见青岑,请她去宫里过节。
虞氏心里一个咯噔,蓦地想起青岑年幼时随她进宫给太后贺寿,老人家见了小丫头十分喜欢,就要留下小住,结果不知怎的竟落了水,小孩子身子弱,后来接回家将养了好久才缓过来,直把虞氏给心疼的吃不下饭。
如今宫里来人请,虞氏想起前尘往事,虽说能去宫中和贵人门一道过节是荣耀,但她心里还是不安的很,想着到底如今青岑是大姑娘了,以后也会是皇室中人,虞氏就把她叫来,说起她当年在宫里落水这事儿,想着能起些警醒的作用,好叫青岑知道宫里不是个太平的地方,须得处处小心谨慎,毕竟来年等她和元慎完婚后,早晚要和那帮人打交道。
青岑听虞氏说起她幼时落水一事,没什么太大的表情波动,只好奇的问道:“我当时为何会落水啊?”
虞氏回想一番,沉声道:“那时宫人皆说是你贪玩儿去池边才不小心掉下水去,可为娘却是不信,你自小乖巧,在家时都不曾任性,更何况是在不熟悉的深宫之中,不过当时太后很是歉疚,说都是她看护不周,又赏赐了许多财物……如此,我和你父亲便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总之,不论当时原因如何,今次入宫,你定要小心。”
青岑咋舌,暗道自己不会那么小就经历过后宫纷争了吧……
翌日一早,青岑仔细装扮后就登车往皇宫方向去了,按规矩,紫竹和绿竹也不能带。
虞氏看着远去的马车,很有些郁闷,大节下团圆的好日子,两个孩子竟都不在身边儿陪着。
晋国公安慰妻子:“他俩儿一个在皇宫,一个在贡院,离咱们也就个把时辰的路,又不是隔着千山万水,你就莫要再担心了。”
虞氏听了就瞪他:“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总是不如我操的心多。”
晋国公一噎,其实他心里也很记挂儿子在贡院过得如何,女儿去了皇宫会不会受欺负,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这厢青岑正从马车上往下走,宫门口守着的小太监就赶紧迎了上来,小心而恭敬的问:“请问可是晋国公府的郑娘子?”
青岑和气的说是啊,那小太监就笑道:“奴才是皇后娘娘宫里的,特意在此等候小娘子。”
青岑点点头,说句劳烦了就跟着小太监穿过宫门入内。
皇宫的富丽堂皇、气势磅礴自不必赘言,一路走来,都是桂殿兰宫、美不胜收,但也仅仅只是好看罢了,深宫高墙隔绝掉了所有自由,青岑打心底里不喜欢这个地方,她从这美丽威严的外表下看出了深深地寂寥和落寞,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烟火气。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不久的将来,这里将会是青岑度过余生的地方。
带着这样的心情去往皇后的住所长春宫,青岑心里有些复杂,如若她日后真地做了皇后,那这长春宫以后就是她的地盘,那么换个说法,她现在是不是可以说是……提前视察?
青岑心中暗觉好笑,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长春宫正殿,换成一位宫女引她入内。
青岑听到小太监颇为恭敬的称呼她为“许内人”,又见其穿着考究,想必是皇后身边有头脸的人物,当下也客气起来。
许内人模样和气,说话也轻声细语,告诉青岑:“今日官家也在,还有柔贵妃和顾小娘子以及恭王妃和昭和郡主陪着。”
听着似乎不少人,不过有熟人在,青岑心里踏实不少,临行前,阿娘说过,皇后为人和蔼可亲,只要她紧着规矩受礼,不会刁难人的。
至于柔贵妃,则是官家的宠妃,地位颇高,而那位顾小娘子,青岑也听说过,是柔贵妃的养女,原是庆国公家的嫡女,唤作香盈,从小养在宫中,也很受宠,据说比许多低阶嫔妃诞下的皇子公主还要有体面。
但青岑不知自己何时开罪过这位顾娘子,但等入内一番请安问礼过后,青岑刚落座没一会儿,这顾香盈就绵里藏针的向她发难。
“早就听说这门亲事乃是润初哥哥亲自向官家求娶,今日得见郑娘子,就想好奇问一句,郑娘子是如何入了润初哥哥的青眼啊?香盈和润初哥哥自幼一同长大,他这人性情从来冷淡,也不知郑娘子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竟能让润初哥哥这样性子的人主动求娶?”
顾香盈说完还娇娇笑了两声,做出一副纯良无害,好奇求知的模样,可惜眉眼之间的那股子刻薄刁钻显露出了她的真心思。
青岑心里一阵无语,被那几声娇滴滴的“润初哥哥”几乎酸倒了牙,这个问题真是刁钻,她若说有本事,未免显得早就和元慎私相授受,不检点;若说没本事,又显得她无用。
青岑心里不爽,她这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有人来挑刺了,一旁的元月见状想要替她解围,青岑拦住她,以眼神示意自己能解决。
她不是软柿子,脑瓜子一转就有了应答的话,先要做出羞赧的神色,正欲张口时,外面来人通传,说十皇子来给皇后请安。
青岑只好止住话头,对面的顾香盈则有些傲慢的瞥了她一眼,眸中似有恨意。
青岑心下微动,隐约有了某种猜测。
元慎进来以后,皇后就打趣他:“润初这会儿来,可是放心不下郑娘子?”
元慎微微转头,颇为柔情蜜意的望了一眼青岑后才道:“母后说笑了,郑娘子素来端庄得体,讨人喜欢,您和善可亲,见了她定然会欢喜,儿臣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这番话说得漂亮,皇后很受用,和一旁的官家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笑意浮现。
元月有心为青岑出气,就状若无意地和元慎说:“十哥你来的正好,方才顾娘子正问青岑妹妹有何了不得的本事得了你青眼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八月秋闱是说阴历,文章走阳历就是九月了。
第24章 落水
元慎听得眉峰一拢, 斜着眼睛瞟向一旁的顾香盈,似乎并不愿正眼看她,那一眼, 真是要多冷淡有多冷淡,和他方才看青岑时的温柔似水简直判若两人。
顾香盈咬着嘴唇,显得有些受伤。
这时元月的母亲恭王妃笑道:“青岑一个姑娘家如何好意思答, 我看该叫润初自己来说才是。”
元慎当即有些腼腆却又坦然地道:“润初是曾在一次宴会上偶然遇见郑娘子, 当时隔着满园芳菲遥遥一面, 顿觉惊为天人, 从此再难忘却,是以等郑娘子及笄后,才敢厚着脸皮求父皇成全。”
少年人的情情爱爱就是这样, 皇后当即调侃道:“看来老十还是个情种。”
这样一番话, 配上他有些泛起红云的羞涩面庞,青岑是里子面子都有了。
元月当即得意的看向顾香盈,用眼神表示:看吧,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求仁得仁。
顾香盈也不是省油的灯,心里不痛快, 嘴上就要讨回来, 于是看似天真的来了句:“哦, 原来润初哥哥是瞧郑娘子长得美啊。”
她笑得甜美不谙世事, 但这句话真是不合时宜, 好像元慎看中青岑只是图其美色。
这样不依不饶真叫人厌恶, 元慎懒得再去看顾香盈那副讨嫌的样子, 颇有些自傲地说:“郑娘子不仅貌美动人, 还心地善良, 蕙质兰心,自是很难让人不动心。”
软榻上坐着的皇后听得捂嘴笑起来,拿眼去看顾香盈,脸色难看地厉害,手里捏着的帕子也被攥的发皱。
柔贵妃见养女如此,面上也不大好看。
皇后见了,眉心一动,便冲一旁也在笑着的官家说:“我瞧郑娘子和润初坐在一块儿真是越看越般配,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官家,您说是不是啊?”
已经年过五十的官家今日穿一身常服,极是儒雅,听皇后相问,就实心赞了句:“老十有眼光啊。”
然而这话却惹来柔贵妃的不满,当即委屈的看向他。
官家眼皮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起当初老十拒绝了顾家丫头,这会儿他说老十有眼光,可不就是打了贵妃的脸么。
官家摸了摸鼻子,不去看柔贵妃的脸色,要他说,郑家丫头的确是少有的好颜色,人也端庄谦和,也难怪老十当初那样恳求于他。
说起老十求赐婚,官家那会儿也觉得稀奇。
“父皇,儿臣有事求您做主,儿臣心仪晋国公家的三娘子,还请父皇恩准,为儿臣赐婚。”
官家当时内心是非常震惊的,几个儿子中,还没有谁来主动求过赐婚,更何况他知道这个儿子的性子,那是一贯的清冷孤僻,这下居然主动跑来求娶……哎呀,不得了,官家当时就来了兴致,忙不迭问他:“你也是该娶妻了,不过……人家愿意么?”
元慎知道这就是有戏了,忙有些羞涩的说:“我同小娘子言明真心,她以为我在和她玩笑,我就说只消她同意,我便立马向父皇奏明,求您为我们做主。”
这么说人小娘子愿意?既然是两情相悦,那么官家还有何理由不同意,晋国公府的嫡女自然当得起皇子妃,于是就这样赐婚了。
官家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也是从孩子时过来的,所以孩子们的婚事,很大程度上,他都愿意听一听孩子们的想法。
这会儿官家是越看越觉得这姑娘不错,心道老十平日里冷冰冰,挑媳妇到很上心。
皇后听了官家的回答,笑意更深,便偏头问柔贵妃:“妹妹觉得呢?”
柔贵妃也只得僵笑说:“自然是极登对的。”
这时恭王妃又说话了:“青岑这孩子自小就和月儿要好,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月儿没和她一块儿玩儿之前,真真是皮猴子一个,自打结识了青岑,近朱者赤,人也端庄起来了,脾气也好喽。”
元月明白母亲是在给青岑做脸,便也不生气,笑呵呵道:“是呀是呀,十哥娶了青岑,以后可有福气了。”
青岑被大家夸的脸红,瞅着顾香盈愈发不愉的脸色,拿眼去看元慎,后者只是含情脉脉的望着她,眸中似有万般柔情。
青岑心里“啧”了声,没想到元慎竟还是个香饽饽!
后来私下独处时,青岑就问元月:“我与顾娘子是头回见面,怎么感觉她好像不太喜欢我呀?”
元月撇嘴道:“她恋慕十哥多年,自然瞧你不顺眼喽。”
青岑暗道一声果然,元月悄悄和她咬耳朵:“有一回我陪着母亲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偷听到她俩说话,道这顾香盈还曾闹着让柔贵妃去和官家说项,要把她许配给十哥,结果十哥竟然直言以后想娶一位端庄得体,温柔可人的妻子……噗,好在官家也没有强求,这顾香盈弄了个没脸,据说哭闹了好久,估计一直耿耿于怀呢,这下见了你,那还不是眼中钉,肉中刺。”
原来还有这一出,青岑:“难怪她今日这般针对我,句句带刺。”
元月:“所以你要小心她,这人蔫儿坏的很,姑娘家有些脾气不打紧,可她仗着柔贵妃的势,连有些公主都不放在眼里,我好几次进宫都发现她随意打骂宫人,只偏在贵人们跟前儿装的乖巧得不得了,今日她弄了个没脸,只怕都会把怨气归咎到你身上。”
青岑点点头,笑道:“索性今夜过了中秋,明儿就回家了,我会小心的。”
可惜再小心也架不住有人存心找茬儿。
当晚便是阖宫宴饮,明月生辉,轻歌曼舞,宫里头过节,排场铺的很大,什么妃子、皇子的密密麻麻坐了一大堆。
青岑一边儿好吃好喝着,一边儿偷偷打量起那些皇子们,头三位皇子已经上了年纪,嘴边儿一圈胡子,不看也罢,四皇子笑得十分温和,让青岑想到了“笑面虎”这个词,五皇子老神在在,六皇子没来,七皇子一脸严肃,八皇子……眼下发青、双目无神、一脸的纵|欲过度之色,九皇子满脸堆笑,元慎正时不时的瞅她,十一十二两位皇子年纪尚小……
这样一圈看下来,青岑忽觉元慎竟然是几位皇子中相貌最出众的。
元月就在她身旁坐着,见状便问:“看什么呢?”
青岑也没瞒着,凑过去悄悄和她说:“我看来看去,发现还是元……十皇子模样最出挑。”
哪知元月听得“噗嗤”一声笑出来,索性周围无人发觉,她便颇有些好笑的低声道:“哪有,我觉得四哥最好看。”
青岑又去看四皇子那严肃的像是个老夫子的面孔,心里还是觉得元慎要俊上一些。
元月就撇嘴:“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十哥是你未来郎子,你自然看他哪儿都好。”
青岑眨眨眼,竟是这样吗?她盯着眼前的酒盅,疑心是否是自己喝多了酒的缘故。
宴席将过半时,青岑有些醉酒便先一步退席了,皇后特意嘱咐过,叫她住一晚,明日再归家。
长春宫距离设宴的地方不算远,青岑一路吹着风,慢慢悠悠的,酒已醒了大半,途径一片莲池时,忽然停住步子,想到小时候落水,会不会就是此处呢?
她正站在岸边望着池塘里的白莲发呆,冷不丁身后冒出一道不善的声音:“怎么?郑娘子是没有见过如此大的池塘吗?”
青岑回头就瞧见顾香盈一脸轻蔑的看着她,还补了句:“宫中的东西,不论物或人都是宫外所不及的,也难怪郑娘子这般眼巴巴地看着。”
她这明显是话里有话,青岑也不生气,淡淡道:“此处风景宜人,的确值得一看。”
顾香盈闻言冷哼一声,继续咄咄逼人:“郑娘子真是好本事,不仅得了润初哥哥喜欢,还哄得皇后娘娘开心,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青岑面上露出感恩之色:“皇后娘娘慈爱,青岑铭记于心。”
想起元月的嘱咐,青岑不欲同她纠缠,便道:“顾娘子若无什么事儿,我便先回去了。”
说罢就要离开,哪知顾香盈一个大步拦住她,陡然变了脸色,尖牙利嘴道:“别以为你如今做了润初哥哥的未婚妻就能飞上枝头,不过是润初哥哥为人单纯,才被你这副狐媚样子给哄骗了,待他知道你的真面目,定然会厌弃你。”
青岑心中无语,正色道:“即便不做皇子妃,我也是晋国公府的嫡女,本就在枝头上,犯不着自甘下贱。”
“自甘下贱”几个字被青岑咬的格外重,顾香盈当即瞪大了眼睛,怒道:“你说什么?”
青岑心中不耐,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由不得她做主,现在叫人说的竟成了是她攀龙附凤,这小蹄子自己不得男人心,反来寻衅她,真是可恶。
青岑心下生怒,便毫不留情的讽刺道:“青岑自小受夫子教导,女子应自尊自爱,不可自甘下贱,婚姻之事,当由父母做主,万不能上赶着给自己找婆家。”
顿了顿,青岑微微一笑道:“不过若是没人要,那就另当别论了。”
想到当时自己急于和叶家结亲,青岑小小的心虚了一把。
此话一出,顾香盈神色愈发恼怒,双目几乎喷火,当初她被元慎拒婚,真真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这会儿青岑拿此事来刺她,简直叫她恨不能生吃了青岑,当下怒气冲冲的扬起了手臂,作势要打人。
青岑也不是吃素的,迅速抓住她要落在自己脸上的手,警告道:“顾娘子想动手,也该想想自己是否能够承担的起后果。”
说罢便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去。
顾香盈气的咬牙切齿,她有柔贵妃撑腰,一向目中无人,便是许多公主都吃过她的亏,今日受了诸多委屈,就想马上讨回来,眼见四下无人,竟生出一个歹毒的念头,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
只可惜青岑有所防备,两个人瞬间纠缠在一起,顾香盈双手被擒,愈发疯狂,也不知她怎么想的,猛地一伸脑袋将青岑给撞进池塘里了。
青岑:……
别看只是个池塘,水且深着呢,青岑跌下去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丫的是练过铁头功么?
这时节的水算不得凉,但全身都没入水里的感觉是真不好受,恐惧和寒冷渐渐袭来,青岑大声呼救,没一会儿就有人把她抱上来,青岑吐出好多水,末了睁眼一看,竟然是元慎救了她。
元慎的突然出现,让青岑一下安稳不少,顿时什么也不怕了。
元慎紧紧搂住青岑湿透了的身子,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小脸,一脸关心急切加后怕。
原本站在岸边的顾香盈正揉着额头居高临下的欣赏着青岑的垂死挣扎,她拼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才得逞,可不得欣赏欣赏,结果元慎不知怎的冒了出来,还想也不想的一头跳进水里。
见自己心心念念的润初哥哥抱着那个狐狸精嘘寒问暖,顾香盈心里不爽,面上却立马换上一副担忧的神色,一边往他俩跟前儿跑,一边关心的喊道:“青岑妹妹你没事儿吧,我都说了不要靠近水边,你偏不听,这下好了……”
她正要凑过来,话还没说完呢,就被站起来的元慎一脚给踹倒。
青岑也懵了,她一直觉得打女人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但元慎这一脚……
好解气啊!
顾香盈倒在地上整个人都呆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盯着元慎杀气腾腾的眼神,她从来见过元慎这个样子,一时害怕地连哭都忘了,被心上人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倒,她现在感觉自己整颗心都碎了,一片一片的。
这还不够,元慎抱着青岑临走时还放了一句狠话:“再有下次,我要了你的命。”
顾香盈:……
【作者有话要说】
顾香盈:别骂我,人家是来促进这小两口感情的哦!
第25章 报复
让青岑没有想到的是, 顾香盈这个主动挑事的人竟然敢跑去官家面前告状,还倒打一耙。
今日是十五,又逢节下, 按规矩,官家今夜是要留宿皇后处的,他是个勤劳的好皇帝, 宴席散后还要去垂拱殿处理一些政务, 然而奏折批了没两本就见柔贵妃带着一脸泪痕的顾香盈来同他哭诉。
官家瞧这阵仗颇为疑惑:“贵妃, 这是怎么了?”
柔贵妃闻言当即一通黑白颠倒, 说青岑记恨今日在长春宫里顾香盈言语上冒犯了她,便借机故意失足落水陷害顾香盈,元慎受了未婚妻蒙骗, 不知事情经过便对顾香盈动粗, 一股脑地将所有矛头都对准了青岑。
她一番声泪俱下,说得煞有介事。
官家听到前半段时本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波动,他久居深宫,自打有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以后, 似这类事件已经屡见不鲜,习以为常了, 但在柔贵妃说到元慎狠狠踹了顾香盈一脚时一下沉了脸色, 他仁善了一辈子, 儿子居然动手打女人, 官家面露不悦, 遂命人立即将元慎叫来问话。
柔贵妃见状便很懂事地道:“女孩儿家之间有个口角说开了就是, 何至于就要使这样下作的法子, 也是十殿下心软, 太相信自个儿的未婚妻了。”
元慎毕竟是官家的亲骨肉, 柔贵妃很明白自己的目标是谁,她闹这一出,也不全是为了替顾香盈出气。
今夜官家留宿长春宫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而青岑又是住在皇后宫里,柔贵妃深知皇后与自己不对付,待见到官家,必然会趁机狠狠告她一个教女不严,倘若自己不能先发制人,那么这会儿被官家气冲冲叫来问话的便是她了。
不一会儿元慎就来了,看到顾香盈的身影,面色立时变得阴沉无比,隐有杀意,官家看得直皱眉:“你做什么对香盈动手,她一个姑娘家,又是从小和你一块儿长大,纵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当哥哥的,也该让着她些,何至于就要动手,万一她以后落下病根可如何是好?”
元慎心道自己没动手,只是动脚,不过还是乖乖认错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知罪。”
官家见他认错态度诚恳,抖了抖胡子,心中火气散了不少,谁知元慎却又昂着脖子来了句:“但是儿臣不后悔。”
官家:……
顾香盈闻言哭的更伤心了,柔贵妃也哭哭啼啼道:“就算十殿下要替未婚妻出气,也该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啊。”
这时殿门外传来一道略带嘲讽的声音:“真相?妹妹仅凭一面之词,就要为我儿定罪了吗?”
柔贵妃偏头去看,见温贵妃居然来了,身旁还跟着皇后。
温贵妃是元慎养母,近日染了风寒,所以不曾出来,官家见着她,关怀道:“夜里寒凉,你生着病呢,怎么出来了?”
温贵妃一礼,淡淡道:“润初怎么说也是养在臣妾名下的,他犯了事儿,臣妾这个当娘的,自然得来了。”
这时皇后也开口了,冲官家直言道:“臣妾是来请罪的。”
见官家目露疑惑,皇后便直接道:“宴席结束后,臣妾回到宫中,听宫人们说,郑娘子落水了,是润初将她给救回来的。”
官家咳了一声,先问了句:“人怎么样了?”
皇后深知柔贵妃必然已经给官家上足了眼药,当下便毫不犹豫的说道:“已经叫太医诊治了,并无大碍,只是池水寒凉,加之郑娘子受惊不小,现还在昏睡着,故而不能来向官家请安……郑娘子是臣妾请进宫来的,她如今遭此劫难,都是臣妾失察,臣妾自知有罪,便第一时间命宫人前去探查郑娘子因何落水,以便……还她一个公道。”
最后一句话,皇后是看着柔贵妃说得,官家见此情形,心知今日的事情定不简单,他本也不是偏听偏信的人,便问皇后查的怎么样了?
皇后点点头:“事情发生在莲池附近,那里算不得偏僻,臣妾就想着说不定有人经过时正巧看见了郑娘子落水,索性一番查探后,寻到三名宫人曾碰巧路过那里。”
三名宫人?
柔贵妃脸色一白,香盈这丫头可是说了除他们三个外,当时四下无人在的。
官家闻言先是看了柔贵妃一眼,而后才道:“宣他们进来。”
稍后从殿外进来一名内侍并两名宫女。
内侍说:“奴才当时正在附近的阁楼之上,听不见二位娘子究竟说了什么,只隐约看见顾娘子伸手要打郑娘子,没打成便用头去撞郑娘子,然后郑娘子就掉进池子里了。”
众人听后,都拿眼去看顾香盈,皇后一脸鄙夷,温贵妃面色淡淡,元慎依旧一脸杀意,其中当属官家的眼神最为复杂。
柔贵妃脸一红,香盈这丫头只说自己气不过推人落水,可没说是用脑袋把人给抵进去的。
这架打得真是……
柔贵妃发觉自己想远了,忙辩解道:“官家,这奴才定是在说谎,香盈她一个弱女子……”
官家抬手打断柔贵妃的哭诉,示意另外二人继续说。
穿蓝衣服的宫女道:“奴婢当时只是路过此地,听到两位小娘子似在争吵,言语之中还提及了十殿下,但因奴婢不敢误了差事,便匆匆走了。”
另一位黄衣宫女的话最要紧:“奴婢听到顾娘子说郑娘子狐媚勾引了十殿下,别以为做了皇子的未婚妻就可以飞上枝头。郑娘子反驳说自己是公府嫡女,本就在枝头上,犯不着自甘下贱,也不愁没人要,更不会去逼迫谁人娶自个儿,然后顾娘子就要伸手打人了……”
三人的见闻基本对的上,顾香盈见情况不对,便急忙道:“我没有……”
皇后和温贵妃对视一眼,心中得意。
柔贵妃自然也是死不承认,顾香盈一时愧急,吵着说自己冤枉,竟还说宫人们是被收买了才如此说,惹得官家拉着个脸。
皇后心中冷笑,事情到了这一步,真假已经不重要了,官家比任何人都心中有数,端看他会偏向哪一边。
最后的处理结果很简单,官家念及顾香盈离家已久,特准她回庆国公府一家团聚。
没办法,柔贵妃再得宠,可元慎才是官家的亲骨肉,这个儿子一贯清冷,不到万不得已,愤怒异常,他是做不来打女人的,至于顾香盈,官家心中一哂,其实他心里更愿意相信是顾香盈嫉妒郑青岑得儿子喜爱才故意推人家落水,末了被在气头上的儿子打了,心里不痛快,这才厚着脸皮来告状。
顾香盈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平日里那些小伎俩,弯弯绕,他都门清儿,只不过看在柔贵妃的面子上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今日的事只是个引子,官家早想敲打一二了,不过为了柔贵妃的面子,官家还是罚了元慎三个月俸禄。
青岑听说了以后,暗道今夜最大的赢家当是皇后,她膝下只有两位公主,今日卖了元慎一个天大的面子,还让柔贵妃在官家跟前失了脸面,一举两得。
不过元慎显然对这个惩罚并不满意,夜里偷偷来见青岑,告诉她:“你放心,她害你落水,我就让她吃更大的苦头。”
青岑见他如此把自己放在心上,这会儿还不罢休,心中一暖,但还是说:“我也不是为她开脱,左右官家已经罚了她,殿下再为我生事,惹了官家不快就不好了。”
虽然她心中恨不得把顾铁头(因顾香盈用头撞她而起的绰号)这个小蹄子给用麻袋套了狠狠揍一顿,揍的这小贱人分不清东西南北,认不出亲爹亲妈。
不过元慎依旧坚持,眼里满是怜惜和自责:“你不必劝我,我是铁了心要为你出这口恶气,她敢这样对你,就该做好被报复的准备,只要行事足够隐蔽,便是她知道是我做的,没证据又如何,闹到父皇那里,我不认就是。”
元慎说得两眼冒光,显然心里已经有了惩戒的法子,青岑忍不住好奇就问他,元慎却只是神秘兮兮的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