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岑见她肯信,当即就说:“我们只管告诉表嫂,此事事关她们母子安危,她便是不信,也会叫人去查探一番,这若无事最好,否则的话……”
一旦查出来,便可以说是表嫂自己做了噩梦,心神不定才起了疑心,这样既能保她们母子,也不用牵扯出青岑,两全其美。
舒意尚有犹疑:“嫂嫂会信我们吗?”
青岑:“这恐怕就要委屈阿姐了。”
他们同卢氏虽然亲厚,但也没有到无话不谈的地步,这俗话说得好,要想别人相信你,就得先拿出点诚意来,青岑说会委屈舒意,便是要把前番裴世尧之事说给卢氏知晓,似这等丑事,别看舒意已经成亲,且也不是过错方,可一旦闹出去,仍旧是要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被人戳脊梁骨。
卢氏用膳过后有散步消食的习惯,她现在身子格外重,侍候的女使心莲便劝道:“夫人就快生产了,不若还是好好将养着吧。”
卢氏摇摇头,还是坚持要走两步,“你不知道,这妇人生孩子,就好比是鬼门关上走一遭,就拿我娘家嫂嫂来说,她怀孕的时候总是惫懒不肯动,吃的又多,生产时遇上胎位不正,最后险些丢了半条命才把孩子给生下来,吃了好大的苦头。”
所以卢氏引以为鉴,觉得少吃就少动,多吃就得多动。
心莲听了就笑眯眯道:“夫人别担心,祝稳婆说您这胎怀相好,等生产的时候一定十分顺利。”
卢氏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肚子,也笑说:“但愿如此吧。”
不过毕竟是头胎,卢氏心里蛮有些紧张,走了几圈后,卢氏累了,便要去歇息。
这时,舒意带着青岑上门了。
卢氏见到她俩显得很高兴,怀了孕的人身子不方便,能去的地方不多,有人陪着就不会枯燥。
“官人这几日政务繁忙,午膳都在衙门吃,你俩来得正好,咱们一起说说话,等到了用膳的时候,一起吃羊肉锅子吧,我瞧这天开始冷了,吃着身上也暖和,”卢氏笑着道。
舒意听后“哦”了声,和青岑对视一眼,羊肉锅子是好吃,但眼下可有比羊肉锅子更要紧的事情悬在心头。
卢氏见她俩兴致缺缺,就以为是不爱吃羊肉,便道:“那牛肉锅子怎么样?”
舒意看了看她,踌躇片刻才低声道:“我们来,是有话要和嫂嫂说。”
卢氏心里嘀咕,看来不是羊肉的问题,一面吩咐女使们都出去,无事不要靠近这里。
等人都走完了,卢氏就笑道:“什么事儿啊?神神秘秘的。”
舒意犹豫了下,看着卢氏,斟酌着道:“嫂嫂可知我从前是定过一门亲的?”
卢氏点点头说知道啊。
舒意又问:“那嫂嫂可知我为何会退亲?”
卢氏纳闷:“不是说那位裴公子要外放了,怕耽搁弟妹,如此两家才退亲的吗?”
然而卢氏心里却犯起了嘀咕,既怕耽搁了,那提早完婚就是,何必就退了婚呢?当时她听到消息的时候就暗暗猜测里头肯定有猫腻。
舒意颔首:“不错,这确实是对外的说辞,然而事实却是,我发现……那裴世尧竟然好男色。”
卢氏听后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问:“啊?喜……喜欢……男人?”
舒意颇有些难为情的点点头。
卢氏仍然处在震惊之中,觉得不可思议,那裴世尧她也是见过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她忙又问:“恕我冒昧,这种阴私你们是如何得知的?难不成……被你们给撞见了?”
舒意摇摇头,去看青岑,青岑便缓缓道:“这事说起来也玄乎,原本我们也是不知道的,直到有一日我同阿娘去延庆观上香,想着阿姐就快成婚了,便向真人祈求阿姐婚姻幸福,结果没承想当天夜里回去就做了噩梦,梦见那裴世尧竟然喜欢男人,这不早不晚的,偏偏我刚才从观里回来,可不就是真人托梦嘛。”
青岑顿了顿,见卢氏听得一脸认真,又赶紧接着道:“我越想越觉得害怕,思来想去,就赶紧告诉了阿姐,然后母亲也知道了,事关阿姐的终身幸福,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母亲便就叫人去查探,谁知还真有这么一回事,故而两家才退了亲。”
这样一番话说下来,舒意心里被勾起往事,感慨自己命苦,第一个喜欢的人喜欢男人,好不容易再碰上一个中意的,结果却……舒意用帕子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睛。
卢氏看得心疼,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然而吃惊感慨过后,卢氏心里很快就升起了疑云,看着舒意和青岑,犹豫着道:“弟妹和表妹今日同我说这些,可是有什么话……”
卢氏心里很清楚,这种事可不是乱说的。
舒意见时机成熟,就道:“我们和嫂嫂说这些不是为了旁的,乃是因为……因为媆媆她昨夜……又做噩梦了,且是和嫂嫂有关。”
第33章 惠兰
十一月的深夜, 天上星光暗淡,略带阴冷的寒风吹得窗户呜呜作响,少禹被一阵极小地啜泣声惊醒, 见妻子似乎是梦魇了,于是连忙将人搂进怀里柔声安慰着:“别怕别怕,我在呢。”
然而卢氏却泪流不止, 十分害怕地告诉丈夫:“官人, 我梦见有人要害我们母子。”
少禹觉得她是想多了, 怀了孕的妇人总是容易多愁善感, 哪知妻子又哭诉道:“我……我梦见那祝稳婆收了别人的钱财要害我……”
少禹顿时眼神一凛。
翌日少禹根据妻子夜里所言,命手下人去暗中查探这位祝稳婆。
他是读书人,从不信鬼神一说, 但面对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 这种原则却可以放一放。
权贵之家阴私多,要用人,必然会事先摸清楚他们的底细,但因祝稳婆名声在外, 又有为永平侯夫人接生过的情分在,所以在母亲选中她来为妻子接生时, 少禹只是让人简单地查了一下祝稳婆近期的一些状况, 可在一番深入查探以后, 确是发现了一些不妥之处。
这祝稳婆早年丧夫, 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 他们一家子并不算富裕, 只能说是寻常人家, 然而少禹的人却发现这家人最近, 只是最近忽然出手十分阔绰, 不仅穿戴格外精细,还能三五不时的进出丰乐楼、班楼这样奢侈的饭店,最要紧的是,祝稳婆的儿媳还曾跟邻居大姐炫耀说:“过些时日,我们就要换新的大房子喽。”
消息传回来,种种迹象表明祝稳婆的确有古怪,卢氏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高高吊起,究竟是谁要害她?
少禹说这事好办,“反正祝稳婆就在家中住着,咱们先不要惊动任何人,暗暗把她捉起来拷问,像这种仅用银钱就可以收买的妇人必然受不住酷刑,定然会吐露一二。”
卢氏觉得可行,她临盆在即,还是尽快了结这桩麻烦的好。
于是一天夜里,少禹就将昏死过去的祝稳婆带到一间密室中,片刻后,祝稳婆幽幽转醒,密室内一片昏暗,只见少禹冷脸坐在她对面的高椅上,周围则是摆满了各种刑具,整个屋子里还隐隐飘浮着难闻的血腥味儿。
祝稳婆心知事情败露,但还是心存侥幸道:“世子这是做什么啊?”
少禹懒得和她废话,直接拿起一块烧红的烙铁走过来,祝稳婆这才忙不迭告饶,害怕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少禹冷冷一笑。
祝稳婆颤抖道:“有人给了我两千两白银,叫我在给夫人接生时,想办法叫她一尸两命。”
少禹忍着怒火:“何人指使你?”
祝稳婆:“我只知道是一名年轻女子,但是蒙着面,看不清楚面孔。”
少禹:“你们是怎么联系的?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祝稳婆被少禹凶狠的眼神吓到,忙道:“统共只见过两回,都是她来我家找的我,说是等事情办妥以后才会给我剩下的银子。”
少禹皱眉,看来幕后之人心思十分缜密,几乎滴水不漏,他想了想,又逼问道:“你再仔细想想,关于那女子,事无巨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若是胆敢隐瞒,小心你的命。”
别看少禹长得温润如玉,一旦横眉立目起来可是一点也不亚于板着脸的少川,叫人看着十分害怕。
祝稳婆当即吓得一个打颤,哆哆嗦嗦了好半晌才道:“我……我想起来了,虽然那女子每回都着粗布衣裳来见我,可言行举止却很像是富贵人家的做派。”
年轻女子,举止不俗,可是仅凭这些消息就想揪出幕后真凶无异于大海捞针。
青岑听完卢氏的话,很想告诉她,是惠兰,肯定是惠兰,再不然,就是惠兰身边的女使。
但她不能说。
卢氏苦恼道:“究竟是谁要害我?竟然这般歹毒。”
青岑暗道人家都要害你了,自然得歹毒,她思来想去,忽然计上心来:“既然幕后真凶说事成以后才给剩下的银子,那她到时候肯定会再度现身,咱们不妨来个将计就计!”
舒意:“妹妹是说,让嫂嫂假装难产?”
青岑颔首:“对外只说嫂嫂胎位不正孩子没保住,且元气大伤,时日无多,等找出真凶后,再对外说孩子经神医诊治后已然痊愈。”
青岑明白这话说着轻巧,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却十分的烦琐,可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可行了,谁叫惠兰那么谨慎,从头到尾一点破绽都没露。
说起来,前世惠兰之所以会暴露,究其根本,还是她太过于狠毒的缘故,惠兰深知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住秘密,所以在害死卢氏后便想除去为她办事的女使。
祝稳婆短时间内不能死,否则便会引人怀疑,但是女使从头到尾都参与了这场谋杀,知道她太多事,所以必须死。
惠兰成于心狠,也败于心狠,偏偏这名女使最后不仅没死,还跑去少禹跟前和盘托出。
可笑那时的惠兰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有资格嫁给少禹了。
十一月十一日,庭桉和岁云大婚,这日舒意回娘家,告诉青岑一个消息:“人抓住了,你猜是谁?”
青岑装作十分好奇的样子,舒意悄悄凑到她耳边说:“是惠兰。”
当日卢氏难产,孩子没保住的消息传出去后,祝稳婆在家中等了整整五日才等到那蒙面女子出现,那女子一露面就被少禹和少川捉住,哪知摘了面纱一瞧,少禹当即愣住:“朱砂?”
那叫朱砂的女子正是惠兰身边侍候的女使,见此情形,早已是面如死灰。
青岑装作不解:“惠兰表姐究竟为何这样做啊?”
舒意叹气,惠兰知道事情败露时的神情异常平静,没有喊冤,也没有求饶,婆母问她究竟为何要害人,惠兰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少禹流泪,眼神里写满了悲哀。
青岑听了就问:“外祖母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前世惠兰事败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而这一世,不知会如何收场?青岑忽然想到了晏书瑶。
舒意说:“唐姨母知道此事后又哭又闹,说到底嫂嫂无恙,总不能要了惠兰的命,最后祖母给了两条路,要么把人送入静心庵,死了才能抬出来,要么灌下一碗绝子汤然后送去关外,再不叫踏足汴京一步。”
青岑有些惊讶:“绝子汤?”
舒意“嗯”了声。
那日在堂上,少禹亲口对众人说:“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不配有孩子。”
他的眼神冰而冷,心神俱伤的惠兰再也撑不住昏死过去。
青岑思忖一番:“姨母选了第二条路吧。”
舒意点点头。
青岑感慨道:“送到静心庵是一辈子都完了,去了关外还能找户人家嫁了,就算不能生,也算是还有好日子过。”
然而舒意没说的是,少川已经告诉她,少禹绝不会让这样丧心病狂的人活着危害妻儿,如若是第一条路便罢了,偏偏唐夫人她自己选了第二条,所以惠兰即便有命到了关外,也不会有多少日子了,更别提嫁人,让她喝下绝子汤,不过是为了让唐夫人以为他们打算放过惠兰罢了。
惠兰离开京城那一日,卢氏顺利产下一个男婴,并为其取小字为——谢青。
直到此时,青岑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来,生怕中途有个什么变故,可喜结局很圆满,青岑很高兴,打算后面一段时日要好好休养,可惜虞氏并不给她这个机会,说:“马上就到冬月了,等腊月一过,开年你就要嫁人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跟着我学习如何管家理事吧。”
青岑:“啊?”
虞氏戳了戳女儿的额头:“啊也没用,你哥哥的婚宴虽然你也帮了不少忙,但有些地方还是不够仔细,且有的学呢,再者等你去了十皇子府,要管的事估计更多,趁现在当然得赶紧学着了。”
青岑叹气,做人好累啊。
小雪那日,元慎来府里看望青岑,还带了一件礼物给她,用一只红木描金匣子装着,看着不像是小物件儿。
青岑闭着眼睛,心里好奇,忍不住就问:“可以睁眼了吗?”
元慎说:“可以了。”
随着视线明朗,青岑看到长桌上平铺着一件大红织彩海棠纹锦长袄,色彩艳丽,做工精致。
青岑摸了摸衣领处的皮毛,触手生温,她有些惊喜:“这是蜀锦。”
蜀锦可是价值千金的好东西,青岑觉得元慎这礼送的可真上道。
元慎见她果然喜欢,便笑着催促:“快穿上让我瞧瞧。”
青岑的肌肤很白皙,穿上这件大红袄,愈发显得晶莹剔透,元慎看着比玫瑰还娇艳的未婚妻,心中美的一塌糊涂。
青岑惊讶衣服如此合身,就好奇问说:“殿下怎么知道我的尺寸啊?”
元慎故作神秘的一笑:“我自然知道。”
青岑脸一红。
元慎又道:“等大雪那日应该就能穿了,到时候你穿上它,咱们一起去班楼吃羊肉锅子。”
青岑说好啊。
试完衣服,两个人坐下来一边闲聊,一边喝柑橘熟水,元慎问青岑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青岑想到自己拯救了卢氏的命运,内心得意,然而这并不能告诉元慎,于是就道:“管家,我最近正跟着母亲学管家。”
元慎听了仔细去看青岑,就觉得她好像有些瘦了,忙说:“府里有管事还有嬷嬷,大事上咱们拿主意就好了,你不必这么累的。”
青岑心说真的吗?嘴上却道:“哎,不算累,还是要多学点东西的,万一不懂,日后给你丢脸可怎么好。”
元慎见青岑如此在乎自己,心中一暖,拉过她的小手握住,柔声道:“若你嫁了我要这般劳累,这也操心,那也操心,那便是我的不是了,又不是娶老妈子,你既嫁了我,我必会用心疼你,让你好好享福的。”
青岑心中触动,然而却想等你当了官家,她不仅要管理偌大的皇宫,还有那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都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到时候这些人的心眼子加起来只怕是成千上万了,万一她一个不留神被人从后位上扒拉下来,一人无用,拖累全家可怎生好?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阿娘多看多学吧。
天气越来越冷, 苍凉的冬日其实过得很快,围着火炉一坐就是一整天。
大雪那日,风雪飘飞, 青岑穿着元慎送的大红袄和他一起去班楼吃羊肉锅子,两个人围坐在热气腾腾的铜锅旁聊着家常。
羊肉锅子是岁寒时的美味,在桌上架一只小铜锅, 内里放上热炭, 等锅里的高汤开始滚了, 就把片好的羊肉用筷子夹起来, 放进汤里涮一涮,一会儿就能吃了。
元慎吃了两口后就道:“父皇新赐了我一座府邸,让咱们成婚以后住进去, 这两日已经在着人收拾了。”
新的府邸?
青岑就问:“在哪儿啊?”
元慎说是明殿坊那一块儿, 就在御街上,无论是进宫还是回娘家都很近便,可见官家是仔细想过的,青岑在心里谢过未来公爹, 又一面兴冲冲地问元慎:“宅子里可以多种些花草吗?”
她喜欢住在有花有草的地方,院子里的树木也要茂密, 一年四季都要有青嫩地颜色, 是那种早上起来推开窗, 风里全都是花香的感觉。
元慎笑道:“当然可以啊, 一切你说了算, 目下只是让人先打扫着, 等咱们住进去了, 你再按你的喜好, 好好布置。”
他的笑容里满是宠溺的味道, 青岑心想,其实这桩婚事也不全然都是坏处,这些时日和元慎的相处让她渐渐地想通了,人应该活在当下,要往前看。
不过有个问题青岑觉得很有必要事先了解清楚。
“殿下府里都住着哪些人啊?不妨先说给我听一听,若是有些姐姐妹妹的,我也好有个准备,”青岑试探着问。
这种事情,青岑以前从没了解过,阿娘叫人打探来的消息也只是说元慎没有妾侍,但是通房有没有、有多少就不清楚了。
元慎没想到青岑会问这个,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看了青岑几眼,过会儿才缓缓道:“我没有妾侍,不过出宫开府时……皇后娘娘曾赐了两名教引宫女给我,我当时回绝说自己年纪尚轻,正是读书的时候,可是娘娘说让我先留在府里就是,如此我便不好再拒绝了,但是你放心,我和她们什么都没有,只是府里多了两个下人吃口饭罢了,她们长什么样儿我都不记得了。”
青岑听完只是淡淡的“哦”了声,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听起来似乎是很洁身自好的一个人啊。
元慎仔细看了看未婚妻的脸色,见她似乎并没有生气的迹象,稍稍松了口气,哪知青岑忽然又问:“那殿下你……去过青楼吗?”
她知道男人都爱去那种地方,元慎看不上教引宫女,是否另有别的喜好?
这回元慎很快就答她了,摆摆手说没有,“我才不去那种地方,”又嗤了句:“那些姑娘长得还没我好看呢。”
青岑幽幽问:“殿下没去过怎么知道人家没你好看?”
元慎:“……咳咳,好吧,小时候八哥带我去过一次,但是是他硬要带我去的,说是好玩儿的地方,我去了才知道是青楼,不过那些姑娘是真的不好看,一个个脸涂的跟猴屁股似的,一点都不好看。”
青岑从没去过青楼,但是心道那里的娘子应该不至于涂成猴屁股那么严重吧?又或许是八皇子的审美太低级?专挑那些浓妆艳抹的给元慎瞧?
咳咳……远在八皇子府的八皇子正搂着一个身穿桔色小袄翠色绣鞋,并且头上还簪了一朵大红牡丹的侍妾笑眯眯夸赞道:“你今天这一身真是不错,我就喜欢你这么穿。”
青岑和元慎的婚期定在开春正月十八,眼下距离青岑出嫁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关于嫁妆,虞氏认为银子、田地、商铺都是寻常俗物,数量够足矣,关键是陪嫁的人要牢靠,品质高。
青岑院里除了紫竹和绿竹两个一等女使,还有四个二等女使,分别是芳吟、扶柳、谷雨、寒露。
首先两个竹是肯定会带上的,至于剩下的人,按照规矩,只带两名足矣,陪嫁女使的人数取决于出嫁女的夫家情况,元慎是皇子,青岑人带少了显得小家子气,带多了,未免有不尊重皇室的嫌疑,难道人家堂堂一个皇子还会亏待了你闺女不成?所以一共四位女使正正好。
至于带谁,虞氏挑中了芳吟和谷雨,认为这俩儿素日办事稳妥,忠厚老实,很不错,但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芳吟和谷雨的长相充其量只能说是清秀,虞氏为长远计,即便女儿日后需要给丈夫纳妾,不论选中她俩谁,都翻不起什么浪,青岑明白母亲的顾虑,深以为然,但是……
“小娘子救命啊。”
棠梨煎雪,屋子里,扶柳跪在地上,哭泣不止,右脸上还有一道浅浅地巴掌印,青岑忙扶她起来,问这是怎么了?
扶柳哭了会儿才哽咽道:“小娘子救我啊,我哥哥嫂嫂知道我快出府了,就说要把我许给人家做妾,聘礼都收了,可是那人已经五十多岁了,都能当我祖父了呀,我不同意,他们就打我,呜呜呜……”
扶柳的年纪不小了,青岑打算在出嫁前给她放了良,再添上一笔丰厚的嫁妆,叫她好好嫁人,没承想她家里竟然是这么个情况。
青岑于心不忍,到底是跟了她这么久的,便去找虞氏求情,说干脆就把扶柳也一并带去十皇子府吧,到时候她亲自给扶柳挑个好的,保管叫她体体面面的嫁人。
虞氏想了想,面上先答应了,不过两天后却同青岑道:“我让人去她家向四邻都打听过了,这丫头在说谎,根本没这回事,她哥哥嫂嫂是给她说好了人家,可并非是做妾,不过是家里算不上富裕,且年纪也不大,将近三十而已。”
青岑蹙眉:“什么?那她为何要说谎?”
虞氏一时没吭声,喝了口茶才缓缓道:“皇子府的富贵和体面自然是一般人家比不上的。”
青岑有些明白了,回去以后,紫竹便道:“扶柳跟在小娘子身边做女使,虽然只是二等,但您素日总待咱们亲厚,吃的穿的都是外面所不及的,可以说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都体面了,如今要她去过寻常日子,以后要操持一家老小,她心里有落差,自然不愿意了,可夫人是发了准话只要芳吟和谷雨的,她没办法,这才想了浑招。”
青岑心里有些不太好受,但也并没有很生气,她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不懂苦日子究竟有多苦,扶柳……唉,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反正人是不能留了,倘或真让她跟着去了皇子府,青岑忍不住想,只怕扶柳会被那里的富贵和权势牵出更大的贪婪。
“小娘子,扶柳在外面求见,说要亲自来解释,”绿竹进来说。
青岑想了想:“紫竹,你去匣子里找出五十两拿给扶柳吧,告诉她,以后日子好坏全凭她自个儿了。”
虞氏知道后就说:“媆媆啊,经过这件事以后你要明白,人人都是有私心的,扶柳那丫头只是为自己谋出路,其实并没有什么错,可人有了私心却不知克制,那就会酿成祸事,娘知道你必然没亏待过她,可她却不知足,今日可以为了前程蒙骗你,诋毁为她好的哥嫂,焉知他日不会为了更大的诱惑背叛你。”
虞氏觉得很有必要给女儿普及一番阳光之下的故事。
说起唐夫人,虞氏就很感慨:“她是庶出,可父亲宠爱她的姨娘,连带着她也和我平起平坐,平日里一旦我有了什么她却没有,便学她娘那一套,一哭二闹三上吊,不但如此,她好胜心也极强,什么都要和我争个高低胜负,且我看上眼的东西她都要想尽办法来抢夺,就拿婚事来说,当时父亲已经有意要将她许配给锦乡侯府的公子,她自己也同意了,偏偏晋国公府来人,说要求娶我,你姨母当即就后悔了。”
唐夫人当时要嫁的是锦乡侯府的嫡次子,可晋国公府是替世子求娶虞氏,本来侯爵就比公爵低,这嫡次子又比能袭爵的世子差一等,唐夫人心里不痛快,虽然她很早就明白她的庶出身份很有可能会让她在婚事上低虞氏一头,但她仍旧不甘心。
于是唐夫人就想办法偷偷去瞧了当时还是世子的晋国公,想着如果比她要嫁的人丑一些也算是种安慰,结果这一看不得了啊,明明已经算的上是玉树临风的锦乡侯公子和晋国公一比,简直还没人家的一根手指头好看。
唐夫人醋意大发,心中的不平也愈来愈重,一时起了恶毒的心思,知道虞氏一吃花生就会得风疹,便就在虞氏要和晋国公相看那日害她容貌有损,不得相见,然后自己打扮的妖妖娆娆去会晋国公。
青岑听得咋舌:“居然还有这么一出?”唐姨母这人还真是……
虞氏好笑道:“结果没承想你父亲其实早就见过我,也不喜欢你姨母的做派,禀明我母亲后便走了,母亲气的叫人去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不想是你姨母买通了我身边的一个女使,在我的早膳里掺了花生粉,唉……这女使跟了我好些年头,情分不浅,可她经不住诱惑,叫你姨母三百两就给收买了。”
青岑听得入神:“那后来呢?姨母为何又嫁去寿山伯府了?”
唐夫人见事情捅到嫡母那里并不很害怕,认为父亲一定会给她撑腰,可是这回并没有,当时的永平侯虽然宠爱妾侍,但是也十分尊重嫡妻,平时唐夫人小打小闹他都能包容,但是这回的事情非同小可,唐夫人的报应很快就来了。
锦乡侯夫人不知从哪儿知道了她做的好事,原本两家谈好的婚事便就此黄了,并且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好人家上门来提亲,余下的普通人家唐夫人又看不上,一直等到虞氏嫁入晋国公府后,唐夫人才答应寿山伯府的亲事。
虞氏叹气:“说起来,你姨母的为人我是一早就清楚了,整个事情当中,还是那个女使的作为最让我痛心。”
青岑明白阿娘的用意,这是告诉她,做人要学会知足,不能过分贪婪,更不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违背良心,还告诉她,不要轻易相信人,更要学会用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橘猫爪子疼,休息两天,周四见吧!
第35章 生辰
这个冬天对于青岑来说是忙碌的, 一整个冬月都在庶务上打转,查看账本、设宴请客、约束下人、待人接物……总之大部分都是人情世故。
冬月的最后一日是冬至,京里人很重视这个节日, 要置办饮食,祭祀先祖,虞氏觉得闺女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所以决定让青岑来筹办此次家宴。
就说饮食吧, 一桌好的席面, 应该照顾到所有人的口味。
北方人冬至这日大都爱吃角子, 晋国公和虞氏喜欢吃猪肉馅儿的,不过他俩一个要吃那种带汤的,另一个则是要吃干的。
庭桉到是不计较干的还是带汤的, 但是他吃完角子后要喝一碗热乎乎的羊肉汤。
岁云因小时候在临安住过一段时间, 所以冬至有吃汤圆的习惯,这是江南之地盛行的节日食物,软糯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