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他们有人十分钟爱芫菜, 有人却避之不及,有人不吃葱, 有人一口角子一口蒜……
总之, “面面俱到”这个词儿正儿八经做起来, 光动动嘴皮子是不够的。
第二日就是腊月初一, 青岑昨日忙活了一整天, 所以醒的晚, 才起没一会儿, 元慎的侍卫昭节就来送东西给她……是一束带着露珠的腊梅花。
冬天是百花凋零的季节, 唯有梅花傲雪而放, 青岑喜欢它的气节,接过花束凑近闻了闻,芳香沁人,昭节见状就在一旁说:“这花儿是殿下亲自摘的,说都还含苞待放着,插在瓶子里,能开好一段日子。”
青岑眉目温和地笑了笑,道:“替我谢过你家殿下,”说罢就让紫竹请他去一旁吃些茶水再走。
昭节也没拒绝,躬身道了谢,便随紫竹往厢房去了。
青岑让绿竹拿只白瓷瓶来,然后往里头添了些水,再将梅花都小心地放进去。
绿竹站在一旁小声嘀咕:“奇怪,殿下今日怎么没亲自来呢?往常不都是隔一段时间就要来一趟的吗?”
青岑也没多想:“兴许是有事耽搁了吧。”
这头厢房里,昭节端正的坐在桌边,紫竹一面给他沏茶,一面温声道:“大冷天的,辛苦你跑一趟了。”
昭节说不辛苦,紫竹便道:“若是不忙的话,吃顿饭再走吧。”
昭节摇摇头:“谢过小娘子,只是再有几日就是我家殿下的生辰了,府上还有事要忙。”
“人送走了吗?”青岑问。
紫竹点点头,想了想,又笑道:“说是殿下快过生辰了,府上事忙,只喝了茶就走了。”
元慎要过生辰了?
青岑“哦”了声,忽然想起适才绿竹的话,心下一动,眼里渐渐溢出笑容,这人真是……怪道他今日不亲自来。
十皇子府,书房。
屋里烧着地龙,四处都是暖烘烘的,元慎穿一件月白色云纹团花直裰,十分惬意地坐在铺了软垫的黄花梨木圈椅上,他右手拿着一只已经绽放的腊梅正兴致勃勃地把玩着,想着小娘子收到花儿会是何模样。
过会儿外面一阵脚步声响,元慎听到后立时坐直了身子,将花丢到桌面上,收了荡漾的笑容,眉眼又变得从容淡漠,就像外面飘着的冰雪花,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在青岑面前总是竭力拿出自己所有的温柔小意,但在外人跟前就又还是一副清冷矜贵的样子。
昭节推门进了屋子,见他家殿下坐在书桌后,尊贵而端正,便抱拳恭声说:“回禀殿下,东西已经送过去了。”
元慎“嗯”了声,淡淡问:“她可喜欢吗?”
昭节说喜欢,末了见元慎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说你回来的还挺快,昭节连忙道:“小娘子身旁的女使留属下用饭,属下道您生辰将近,府上事多,便离开了。”
元慎听后也没说什么,挥挥手示意昭节下去,等屋子里原剩他一人,这才满意地勾起唇,笑了又笑,很好。
元慎是腊月十九生辰,勉强还有二十天时间准备,青岑很纠结该送什么礼物好。
自打两人定婚后,元慎待她一直都很用心,青岑不想矜持过了头,觉着自己合该尽一尽心意。
岁云和她说:“皇子们长在宫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所以我觉着礼物华贵是其次,最好是由你亲手完成,这样方显得用心。”
亲手完成?
青岑托腮:“上回乞巧节我送了他一只香囊,那这回送手帕如何?嗯?这礼会不会太轻了啊?”
岁云:“手帕很好啊,又贴心又实用,反正送礼嘛,无非是你想送什么,他想要什么。”
元慎想要什么?
青岑认真想了想,莫名觉得答案有些让人脸红心跳。
过些日子就是腊月初八,青岑吩咐小厨房用果子杂料煮了粥,然后让紫竹用食盒好好装着送去十皇子府。
等到了地方,那皇子府的门房一听紫竹的来头,忙不迭把人迎进去,那架势,好像没什么生意的小店生怕唯一进店的客人给跑了。
紫竹颇有些受宠若惊,入内见了元慎,先把粥亮出来,然后把青岑嘱咐好的话一一道出:“小娘子新发现了一家做菜很好吃的小店,说是年前想去一趟,就叫奴婢顺道来问一问殿下,若是有空,可要一同去?”
元慎心下微动,慢慢问:“可定下哪一日去?”
紫竹笑道:“腊月十九。”
元慎努力不让嘴角翘起来,尽量平缓地说:“那自然是有空的。”
紫竹又道:“我们小娘子还说了,殿下若去的话,十九日午时过后会来府上接您。”
元慎眨了眨眼睛:“哦,好啊。”
腊月十九这一日,天公作美,冬阳璀璨,深冬的寒意被透过云层洒下来的日光驱散,照的人身上暖融融的,青岑说会在午时后来接他,所以元慎在巳时正刻的时候就准备上了。
让人备水沐浴,然后挑选要穿出门的衣裳、鞋子、发冠还有玉佩等。
这是青岑头一回陪他过生日,元慎十分的重视。
“这件颜色好像过于寡淡了。”
“这只金冠有些俗气。”
“这腰带是浅青色,和玉佩上的流苏不怎么搭。”
伺候元慎的田内侍年近三旬,虽然已经算不得男人了,但很明白此时主子的心情,见元慎挑来挑去似乎都不太满意,便提议道:“殿下今日生辰,不如穿这身红色锦袍怎么样?又吉利又喜庆,您之前去见郑娘子没这么穿过吧,何妨试一试呢。”
午时过后,青岑如约而至,装饰精致的红木雕花马车缓缓停在皇子府大门前的空地上,车夫下去通传,守门的小厮先来到马车前跟青岑见礼:“小娘子万安,奴才这就去禀报殿下。”
青岑说句劳烦了,然后就坐在车里安静等起来,过了会儿,从架子上掏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握在手里照了照,看头发好着没,又整了整衣裳。
将近一盏茶的功夫后还不见人来,青岑心道这人莫非在扭捏什么,就稍稍掀了一角帘子去看,正巧一抹红影在此时映入眼帘。
那样一团鲜活的红色,素日清冷的眉眼朝气蓬勃,像是把今日的阳光都穿在了身上,明朗耀眼的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元慎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马车的方向走来,瞥到青岑在看他,就咧嘴笑了笑,青岑一愣,嗖的一下放了帘子。
守门的小厮们瞅到自家殿下有些傻气的笑容,一时间都面面相觑,纷纷以为自己眼花了。
元慎很快踏上马车,往青岑身边一坐,笑道:“让你久等了。”
时间仿佛回到乞巧节那日,青岑动了动嘴,想起她说久等了后,他夸她漂亮,于是不知怎么想的就也来了句:“你今天真漂亮。”
元慎一怔,旋即一大片绯红从白皙的脖颈往上涌,他……漂亮?不该是英俊吗?
哎呀,不管了,反正肯定都是喜欢他的意思。
青岑见他原本白皙如玉的脸一下和衣服红成了一个色,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夸一个男人……漂亮?然后一下子小脸也涨成了猪肝色,元慎会不会觉得她……像个登徒子啊?
不过……他看起来好像还挺满意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果然,元慎脸红够了就将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咳了咳,觑一眼青岑,有些怯怯地问:“那你……喜欢我这样穿吗?”
青岑窒了窒,偏头去看身侧的年轻郎君,他有玉一样的颜色,光洁的脸庞没有任何瑕疵,凤眸深邃,有时透着深沉,有时又清澈如孩童,还有他的唇,有着迷人的色泽。
青岑不敢再看下去了,她应该矜持,于是道:“……还……可以……吧。”
然而微红的耳尖出卖了她真正的情绪,被一直盯着她看得某人捕捉到。
马车上的气氛渐渐古怪暧昧,纵使已经相处过很多回的两个人,一旦在密闭的空间里独处,仍会动不动就脸红,让人紧张又期待。
元慎时不时地看青岑一眼,未婚前的所有相见时光都是难能可贵的,他一路看呀看,和她说些有的没的。
元慎:“那天送去的花儿还开着吗?”
青岑:“开着。”
元慎:“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啊?”
青岑:“吃饭,看书,睡觉。”
元慎:“再有一个月咱们就要成婚了,我很期待,你呢?”
青岑:“……还好。”
青岑一一应答这些问题,半点没不耐烦,因为今天是某人的生辰,他最大。
【作者有话要说】
角子就是饺子。
怯怯这里代表娇羞貌。
橘猫真的不想阳,可是偏偏最近有好多阳亲戚登门,又不能把人家赶走,苦恼至极,合上虔诚的爪子,祈祷不阳不阳不阳。
第36章 礼物
青岑说做菜很好吃的那家小店就开在马行街上, 小店的名字很有诗意,叫作——暗香来。
行到门口匾额下就能闻到一股幽幽的梅香,抬眸望进去, 尽是梅花的天下。
掌柜娘子从柜台后迎上来,满脸堆笑道:“都预备好了,贵客请跟我来。”
店里除了掌柜娘子并两个伙计外再无旁人, 元慎觉着奇怪, 虽然这会儿不是吃饭的点儿, 怎么连个喝茶的人也不见, 按理做菜好吃的店铺生意应该都很兴隆,他拿眼去看一旁的青岑,小声凑在她耳边问:“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
青岑说:“我事先叫人打点过了, 今天就招呼咱们一桌。”
元慎听了眼睛一亮, 发出了和他气质并不怎么相符的声音:“哇。”
听上去颇有些孩子气,似乎相熟以来,青岑时常能见到这人清冷皮囊下独特的另一面,有时高冷不可捉摸, 有时阴阳怪气讨人嫌,有时又腼腆可爱逗人笑。
她笑了笑, 解释说:“那个…费不了多少银子的, ”这点钱她还是有的。
然而元慎却是一脸你肯为我花钱的骄傲自得欣慰感动模样。
掌柜娘子将他俩引到雅室后就退出去了。
纱幔低垂, 气氛朦胧的屋子里, 两人解了斗篷, 往临窗的软榻上一坐, 窗外是人间烟火, 屋内是岁月静好。
青岑偏头看了元慎一眼, 该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遂起身绕至梅花屏风后, 从博古架上拿下一只精致的方盒,然后走出来摆到元慎面前。
“这是什么?”
元慎好奇的盯着盒子,实则心底是止不住地激动,他知道,这一定就是他的生辰礼物。
果然青岑笑着说:“打开看看。”
元慎依言打开锁扣,盒子里躺着一块雪白的手帕,丝绸质地,上面绣着朵朵红梅,还有一个“润”字。
青岑望住他的眼睛说:“和你送我的衣裳一样,独一无二。”
手帕虽小,情意却重,元慎当即宝贝似的揣进怀里,一面高兴地说:“我现在有你给我做的香囊和手帕,等咱们成了婚,你还能给我做衣裳和鞋子,真好。”
青岑脸上的笑容有了一丝裂缝,她的绣工做香囊和手帕勉强还行,至于衣裳,额……到时候如果他愿意穿的话,也不是不行。
手帕是青岑准备的第一件礼物,还有第二件。
“殿下,你把眼睛闭上。”
元慎纳闷:“嗯?”
青岑笑了笑:“还有一个礼物送给你。”
元慎眨了眨眼睛,很快听话的闭上,然后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他能感觉到青岑慢慢来他身边坐下,心中的好奇被勾到最大,放在身侧的修长手指握了又握,元慎张了张口,想问能睁眼了吗?
忽然眉心上迎来一抹温软,像是被羽毛拂过,就那么一下,很快就消失了。
“润初,生辰快乐,”青岑望住那双漂亮的眼睛,羞涩而真诚的祝福着,然而下一刻就被人扯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意料之外的喜悦似乎更能牵动人心,怎么办?他想得寸进尺一点,元慎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喷洒在耳畔的呼吸让青岑的心跟着一颤一颤的,元慎凑近她,用缠绵的口吻说:“我想亲亲你,可以吗?”
青岑被他的呼吸烫到,低垂着眉眼不吭声。
元慎却并不着急,搂着小娘子的手紧了紧,已经捕捉到食物的猛兽有足够的耐心来享用,他用鼻尖去蹭青岑的脸颊,一下一下的,像讨要糖果的孩童,一面用低柔的嗓音去勾她:“可以吗?媆媆,嗯?”
青岑偏着头,呼吸也被搅乱,心中忿忿,这人头一回亲她时可没有问过她的意愿,分明是……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这两只铁臂拥住她,就像一个结实的牢笼,根本无处可逃,青岑偏不遂他,故意冷着声道:“不可以。”
哼,看他要怎么办?青岑有些恶劣的想,然而她低估了元慎的决心,听到她的拒绝,他似乎很委屈,瘪瘪嘴,一头没入她的颈窝,和小孩子撒娇一样的语气:“求你了,媆媆,我就亲一口,好不好?”
青岑在心里骂他无赖,她在这样的攻势下只能丢盔卸甲。
元慎似乎读懂了她眼底的准许,弯了弯唇,清俊的眉眼显出一抹喜色,小心的凑过来贴了贴青岑温软的唇,然后抬起泛红的漂亮眼睛去看已经羞红了脸的小娘子,这一眼让他得了激励,复又低下头去噙住那抹他肖想了许久的温软,辗转厮磨。
青岑被他吻的浑身发烫,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坐在一叶孤舟上在海里飘浮,各种情绪都涌上来,时而甜蜜,时而窒息……
后来一直到那碗长寿面端上来,青岑才有喘息的机会。
已经品尝过最期待的滋味儿,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面食似乎并不太能勾起元慎的食欲,但这是未婚妻的一片心意,他一滴汤都不会剩下。
太阳快落山时,两个人依依惜别,准确来说是元慎舍不得分开,青岑低着头往回走,生怕被别人发现端倪。
然而回到棠梨煎雪后,眼尖的绿竹看出了她的异样,大咧咧叫了出来:“咦,小娘子你嘴巴咋了,怎么肿了啊?”
青岑讪讪地笑,说是被蚊子叮了,然后一溜烟跑进了内室,留下绿竹一脸的纳闷儿,这时节哪来的蚊子啊?
话分两头说,妹妹青岑这边儿柔情蜜意,姐姐舒意那头却是愁眉不展,永平侯府在年节将至的好日子里却迎来一桩棘手的麻烦事。
话说少川年纪尚小时,他的父亲永平侯有一年寒冬去外地办差,结果回来的路上不幸遇上雪山崩塌,幸而一位同行的友人即时伸以援手才能活命,可那友人为了救他坏了手臂,永平侯感念其救命之恩,又听说人家里正有一位独女,思来想去,就和恩人定下婚约,那时少禹已经有了要结亲的姑娘,所以这桩婚约就落到了少川头上。
可惜后来这位恩人一家出游时遭了劫匪,阖家无一人存活,是以这门婚事便就此作罢,只是没承想那姑娘还活着,且人已经寻到永平侯府了。
“你怎么了?我又哪里惹着你了?”
卧室里,少川看着妻子冷淡的脸,心里纳闷又委屈。
舒意不想理他,只是把头别过去,半晌才凉凉放话道:“你既放心不下那位宋娘子,也别一日三趟的往人屋里跑了,还是早些娶来的好,这样名也正,言也顺,省得偷偷摸摸的,给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善妒不容人。”
少川一下跳起来,拧着眉头道:“我几时一日三趟的去了,不过是父亲叫我去看看罢了,我行的端坐的正,你少往我身上扣屎/盆子。”
舒意闻言又是一阵冷哼:“你也别拿父亲来压我,你想纳妾,我也没说不同意,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少川听到“纳妾”两个字就头疼,眉头皱的更紧:“我说过不会纳妾。”
忽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一下冒出了火星子:“好啊,你这如意算盘打的好啊,叫我纳了姓宋的,以后就不用去烦你了是吧,你好整天去想姓楚的,打量着跟他藕断丝连……我告诉你,休想。”
听他提起楚怀诚,舒意也一下红了眼,两个人也不顾体面了,脸红脖子粗的嚷嚷起来,青岑和虞氏刚踏进他俩的院子就被这吵架声惊到了。
后来一番劝慰去了正堂,两家人聚在一块儿,虞氏就让永平侯给个说法,看究竟要怎么办。
现下整个虞家,虞老太太和卢氏自然是一心向着舒意,永平侯夫人其实无所谓,只有永平侯念着恩情一心想要促成这门旧约。
“小妹啊,宋娘子的父亲救过我的性命你是知道的,倘或没她父亲,为兄现下哪还能好好地坐到这里和你们说话呢,她如今家里遭了大难,一个小女子,千辛万苦地寻到我家,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坐视不理的,否则就是背信弃义,再者,她和少川的婚约本也没有作废,我……”
不等他说完,虞氏就冷哼一声打断他,讽刺道:“既然大哥如此惦念这份恩情,干脆你自己纳了那位宋娘子好了,反正她父亲救的是你的命,又不是少川的。”
永平侯:……
永平侯夫人:……
虞氏不去管旁人的脸色,她心里其实憋着一口气,一开始她就不是很满意这桩婚事,如今闹出这样的笑话,心里更加烦躁,瞅见永平侯吃瘪的神色,于是又冷冷补刀:“大哥也别嫌我说话难听,你才多大年纪,纳个贵妾也没什么不妥,你自己纳了,把人好好收在房里,想怎么报恩就怎么报恩,日后也不必操心我家姣姣会不会亏待了她,委屈了她。”
永平侯虽然知道妹妹是在说气话,但还是听得瞠目结舌,晋国公见妻子越说越不像话,忙出来劝阻,谁知惹来虞氏的迁怒:“都是你做的好煤。”
晋国公一噎,也不敢吭声了。
这时少川定声道:“反正我是不会纳妾的,也不会娶什么平妻。”
他说这话时,眼神定定的望着舒意,青岑在一旁看得叹气,等从正堂里出来,两姐妹独处时,她就问舒意:“阿姐当真愿意姐夫纳妾吗?”
【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主就快成婚啦,应该还有两三章左右吧,婚后的日子就是腻腻歪歪,甜蜜搞笑。
第37章 静仪
婚后的日子和舒意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她以为自己心里会一直念着楚怀诚,感怀她充满遗憾的一段真情,时时刻刻铭记于心, 然而随着少川的强势介入,她的一颗心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被这个男人给勾走了。
婚后的日子并不平淡,少川在房事上就像一团火, 不仅灼烧了舒意的身, 更点燃了她冰冷的心。
他会在下着雨的夜晚去给她买烤地瓜, 只因为她一句想吃。
他会在每天晚上醒来后贴心的为她盖好被子。
他会在她来月事不舒服时主动帮她揉肚子。
人就是这样, 尽管舒意不想承认,但她的心明白,她应当是喜欢少川的。
偏偏这时候出现了一位宋娘子, 打得舒意猝不及防。
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青岑瞧出来了,阿姐心里已经有了姐夫的位置,否则也不会为了那位宋娘子而争吵, 便道:“阿姐,说一千道一万, 还是得看那位宋娘子自己的意思, 我陪你去见见她吧。”
那位宋娘子, 闺名静仪, 憔悴难掩姿色, 据她自己说, 那伙杀害她父母的匪徒很有问题, 若是求财, 好歹先问问银钱都藏在何处, 或是绑了他们再让家中其他人花大把银子来赎,何至于上来就砍/人。
她侥幸没死,被路过的村妇救了,但是伤的太重,等她养好伤回去,却发现家产早被叔伯们给霸占了,还把她赶了出去,说根本没见过她这个人。
宋静仪不是傻子,明白这群叔伯有问题,指不定那伙贼匪就是他们雇的杀手,眼下她孤立无援,思来想去,这才投奔到侯府。
青岑听到这里就说:“既然如此,咱们出人出力帮你把家产夺回来就是了,不一定非要嫁给我姐夫的。”
宋静仪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哀声道:“你懂什么?哪有那么容易?我们宋家虽然是商户,但在当地也是望族,家大业大,族内盘根错节,那些人根本不是好对付的。”
青岑被她说的讪讪地,但是事情虽然难办,却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便又道:“你们宋家族人虽然不简单,可侯府也不是吃素的啊,届时只要证明了你的身份,找到证据,再由官府出面,怎么着也不会便宜了那伙人。”
谁知宋静仪听了又呛她:“这我当然知道,否则也不会千辛万苦找上门来,我来京城的盘缠还是跟人借的呢。”
青岑被她一呛原本有些恼,但一想到人家原本也是家里千宠万爱长大的千金小姐,结果最后丧父丧母还没个安身的地方。
青岑顿时面露怜惜,宋静仪看她一眼,又看看舒意,半晌才道:“你也别怪我存心要和你抢丈夫,虞二郎回回见我都板着一张脸,生怕我像饿狼一样扑上去,说句心里话,要不是他有侯府公子的身份,我才看不上他,不过是为着有个依靠,和他结了亲,这样他也算是我家里人,为我出头名正言顺。”
青岑一听有戏,连忙道:“既然如此,你不嫁也是可以的,我舅舅这人最重恩情,他一定会好好帮你的,到时候等拿回家产,你想嫁谁就嫁谁,那样多好。”
宋静仪却“嗤”了声,声音凄凉:“人心多变,谁知道他能帮我到几时,且就算夺回家产,我自己也不会打理,索性嫁入侯府,有侯府在,我也多一份依靠。”
青岑说这好办,“上京最不缺的就是好儿郎,让我大舅母为你择婿就成啊,你看就算你嫁了我姐夫,那也是妾侍,就算有我大舅舅护着你,给人做小可不好受,你父母泉下有知肯定也不会高兴的,而且你跟了我姐夫,他也不会和你回娘家安居,还不如清清白白地给人做正室还有大把钱财傍身。”
宋静仪听了果然有所迟疑,可还是纠结道:“虽然我不怎么喜欢虞二郎,但他好歹还算是靠谱,这一时半会儿的我怎么找得到其他称心的如意郎君呢,或者他们贪图我的家产,又或者嫌弃我是商贾出身,还无父无母……”
她说着说着又哭起来,青岑忙给她递帕子,一面和声道:“总之你好好想想,我姐夫心里只有我姐姐一个人,你就算跟了他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得。”
哪知宋静仪听了一面哭一面道:“我也不比你姐姐差啊,说不定后面就和虞二郎处出感情了呢。”
舒意:……
青岑:……
离开侯府时,虞氏把舒意也一并带走了,言明绝不会让闺女受半点委屈,让少川把事情处理好了再来晋国公府接人,否则就准备和离吧。
虞氏想得很清楚,那位宋娘子是个棘手货,将来果真入了侯府,那是一点都怠慢不得。
晋国公却很担忧:“咱们把姣姣领走,万一传出闲话怎么办,再者她走了,岂不更给了那女子机会,万一真和少川有了什么……”
虞氏打断他:“怕什么,外人问起来,就说我病了,想女儿了。”
说完又哼了哼:“你挑的好女婿,若他真趁着姣姣不在就做对不起她的事,那也是个不中用的,更得和离。哼,上回你非要姣姣嫁,我明白你是为她好,所以没办法,可这回是铁定不成了,原本她就是被逼着成亲的,还以为嫁回娘家能享福,没想到竟然碰上这种事,真是晦气。”
虞氏也并非是真的不要少川这个女婿,她之所以向娘家发难,也不是存心交恶,只是是想让永平侯想清楚,他要报恩尽管去报,但休想委屈她的孩子。
舒意走了,少川的魂儿也跟着走了,他已经过惯了有人可以搂着睡的日子,夜里一个人孤零零的睡在床上,听着外面寒风地嘶吼声,心中一片凄凉。
少川翻来覆去的想了一整夜,其实觉得虞氏的那个提议还蛮有道理的,但显然这样并不现实,他老爹定然不会同意,而且这样也很对不起老娘。
于是第二日起了个大早找到永平侯夫妇,和他们说:“我昨夜想了一宿,干脆你们收宋娘子做义女吧,这样以后她也算半个虞家人,咱们帮她拿回家产,再给她找个好男人嫁了,以后就在汴京城里住着,凡事也能有个照应。”
永平侯夫人听了眼前一亮,其实最初她心底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只不过是丈夫一意孤行才没说出口,她觉得这法子已经算两全了,很可行,结果偏头去看丈夫,见他一脸迟疑,她不明白有什么好纠结的,就忍不住讽刺道:“怎么?侯爷难道真想纳宋娘子做妾?”
永平侯顿时皱眉看过来:“妹妹不懂事,怎么你也跟着胡闹?”
侯夫人撇撇嘴:“人家不懂事,金尊玉贵养大的嫡长女嫁给咱们家少川才多久,这亲舅舅就要给儿子塞妾侍……哎呦,真是不懂事啊。”
永平侯被妻子讽刺的语气弄得很窘迫,但还是辩驳道:“当初这婚事是我亲口定下的,我不能违背诺言。”
说起这个更来气了,侯夫人当即冷冷道:“她父亲救了你的命我心里也十分感激,否则你有个好歹我就要做寡妇了,可你拿什么报答不好,非要用儿子的婚事,咱们少川可是侯府嫡子,又年轻有为,通汴京哪家的闺女娶不得。那宋娘子你也见过了,人是没什么坏心眼,我心里也怜惜她的遭遇,可也凭心说,和官宦人家的女儿还是有差的,你为着救命之恩,想让儿子纳了她,甚至还想着干脆娶做平妻才不算委屈,你这是在打你妹妹妹夫的脸啊。”
永平侯被说得泄了气,但还是道:“可人宋娘子也表明了想嫁少川,咱们说收她做义女,也不知她是否愿意?”
少川不想再听父母扯皮了,闻言直接来了句:“她最好是愿意,我是铁了心不要她的,原本我就不称意和她的婚事,现在又害得我和舒意起争执,她要是再闹什么幺蛾子,我直接送她去见她父母好了,也是一家团圆。”
少川说罢,就在永平侯震惊愤怒的眼神中一溜烟跑出了屋子,他当然不会对宋静仪不利,只是想让老爹明白他的决心,在他心里,舒意才是第一要紧的人,谁都不能委屈了他的心肝儿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