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端上桌,也差不多到了戴柯送餐回来的时间,却迟迟不见人影。
“不会又碰上熟人一起玩了吧,”戴四海走到门口徒然张望,“出去玩至少来个电话。”
阿莲问:“等他一会?”
戴四海转头问梁曼秋,“小秋,你哥哥刚才有跟你要去哪里玩吗?”
梁曼秋圆溜溜的眼睛望住他,默声摇摇头。
戴四海:“回来路上有没有跟其他人约好?”
她同样摇头。
戴四海放话:“不等了,等久了鱿鱼不好吃,我们先吃,留他的行了。”
戴四海找出戴柯的专用饭盆,摊了他的饭菜盖锅里,同阿莲和梁曼秋开饭。
阿莲频频瞧着梁曼秋的帽子,“小秋,现在没外人,可以不用戴帽子,热不热?”
梁曼秋彻底哑了似的,只是摇头。
“小心等下真长痱子。”阿莲叨叨一句,没再劝说。
直到三人吃完,收拾了饭桌,戴柯还是了无踪影。
“奇了怪了,到底跑去哪里?”戴四海剔着牙,叉腰站门口纳闷,“就算单车坏了,推着都该回到了。”
阿莲难免担忧,“要不要给小奇哥打个电话问问。”
戴四海:“要是小奇哥留他太久,应该会和我们讲一声,不至于一点消息都没有。”
阿莲点头,“也是。”
“真是越大越难管。”戴四海重复。
阿莲:“我看现在不少初中生都有手机,是不是该给他买个手机?”
戴四海:“本来就学习不好,再玩手机就彻底废了。”
阿莲:“平常上课收起来,放假用一下,方便联系。不然天天到处跑,天天得一家一家打电话找人。”
戴四海沉吟片刻,似乎真的考虑这种方案。
“再等一会。”戴四海坐着看电视消食,一会再准备明天要烤制的鹅子。
梁曼秋捧着一本借来的书,偶尔抬头张望门口。
戴柯到底去了哪?
华灯初上,外头路过一颗骑车的光头,染了橘光,格外像卤蛋。光头将单车随意往榕树一靠,忽地折向档口。他低头看路,迎着日光管的白光,卤蛋褪色,头皮显然刚剃光,比脖颈稍白。
阿莲自然道:“不好意思啊,今天东西都卖完了。”
光头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又带了点陌生的稚嫩脸庞。
戴四海和阿莲面面相觑,梁曼秋也吃了一惊,抱着书讲不出话。
戴柯没了一头飘逸的碎发,泛红的耳廓越发明显,隐约带着羞涩。光头并没给戴柯镀上和尚圣光,反而染上另一层叛逆色彩,似乎多了一重隐藏身份。
他一屁股坐到梁曼秋对面,靠着墙壁,双脚翘在另一张椅子上面,习惯性捞过遥控器调台。
瞪了梁曼秋一眼,凶巴巴扔出一句话,“看什么看,给哥端饭,快要饿死了。”
戴四海走近要摸戴柯的光头,被他欠身避过。
头发刚剃,头皮相对其他地方的肌肤还是有点白,戴柯像套了一个浅肉色头套。没了飘逸的碎发,别人很容易注意到他笔直高挺的鼻梁。不得不说,光头戴柯帅得有点凶,若不是熟人,梁曼秋真的有点害怕他。
横看竖看,都像刚刑满释放的样子。
若是开学还有人给他递情书,此人定是胆大包天。
梁曼秋起身进后厨把盖锅里的饭盆端出来,又拿了筷子,一起放到戴柯手边。
“老爸,摸头长不高。”戴柯一本正经说,低头开始吃饭。
戴四海哭笑不得,“怎么突然想不开剃头,表白失败啊?”
“鬼扯。”戴柯倾身支着桌沿,板着一张俊气的臭脸。
阿莲咯咯笑,“大D,你是剃光了陪小秋吧。”
戴柯的耳廓红得滴血,“谁要陪她。”
戴四海:“你可以推得跟小秋的一样短,为什么非要刨光了?街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多了一个和尚。”
戴柯的饭盆肉菜满满当当,看着越发不像和尚。
“谁要跟她一样。”
“哥哥……”梁曼秋想笑又不敢笑,抿着唇,书本挡着半张脸,笑意还是从眉眼偷溜出来。
戴柯撑着桌沿,欠身抽掉梁曼秋的太阳帽,“戴个屁啊,矫情。”
梁曼秋的头皮乍然着凉,像失去庇护似的。可人就是群居动物,一旦知道自己不是唯一的另类,突然就多了一股同盟安在的踏实感。
梁曼秋咧嘴笑了下,“哥哥,我可以摸一下你的光头吗?”
“想什么呢。”戴柯横了她一眼。
“就一下下,”梁曼秋跪上对面的椅子,撑着桌沿倾身靠近他,撒娇道,“哥哥。”
戴柯打了一激灵,高子波可能真的有一点真知灼见,梁曼秋有时候是有一点嗲。
他不太受得了。
再嗲两声说不定要投降。
戴柯隔空点点梁曼秋的鼻梁,“别跟我发嗲。”
阿莲打趣道:“你们两个可以互相摸一下。”
本是普通的玩笑,涉及某个动词,忽然听着暧昧不已。
戴柯直接端盆起身,只要站着,通过身高压制梁曼秋,就不可能让她有得逞的机会。
“小心蚊子盯你。”戴四海笑着扔下一句话,转身回后厨忙活,阿莲也跟着走了。
前厅只剩戴柯和一直盯着他光头的梁曼秋。
“哥哥,”梁曼秋问了一个有深度的问题,“你晚上洗头,用沐浴露还是洗发水?”
戴柯白了她一眼,挨着瓷砖墙壁看电视吃饭。
梁曼秋扭头确认大人都进了后厨,悄声说:“哥哥,我们做一个交易,给我摸一下你的脑袋,我帮你写一页暑假作业?”
戴柯后脑勺靠着墙,微扬下巴,用鼻孔看她。
“哥哥……”梁曼秋瘪了瘪嘴。
戴柯嘴角抽了抽,“梁曼秋,总这么哥哥哥哥,你真的不觉得肉麻?”
梁曼秋:“以前不就这样叫。”
戴柯:“以前我还叫你细狗。”
梁曼秋剥夺了戴柯叫细狗的权利,戴柯仿佛要以牙还牙,从她身上剥夺一点什么,或者收回花名使用权。
梁曼秋偏不让他得逞。
“就叫哥哥,哥哥哥哥,你七老八十我还是叫你哥哥——”
梁曼秋忽然打嗝似的,双肩微震,戴柯的大手罩住了她的脑袋,另一手还稳稳当当端着饭盆。她登时如被打七寸的蛇,动弹不得。
“还叫吗?”比起抚摸,戴柯更像掌控,按着她不给动。
梁曼秋也想抬手,却被戴柯推出一臂,双手徒然刨着空气,再也无法近身。
“不公平!”梁曼秋叫道,“凭什么你能摸我的头,我不能摸你的?”
戴柯松开她,故意摸了一把自己的脑袋,跟梁曼秋的细柔相比,他的还有一点毛根残留的粗糙感。
“只有我女朋友能摸我的头。”
梁曼秋的心脏好像被攥了一下,醋溜溜的,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哥哥,你有女朋友?”
“不告诉你。”戴柯坐回凳子抬头看电视。
比起摸戴柯的光头,梁曼秋对戴柯的女朋友更感兴趣。戴柯去翠田初中一年,带过新的同学回家里,但都是男同学,从没听过他提起女同学。
除了金家姐弟和高子波,梁曼秋跟戴柯的其他朋友几乎没有接触。
梁曼秋打算等哪天向金玲八卦一下,戴柯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隔天上午,戴柯又准备叫他的那一群狐朋狗友上门一起玩PSP。
梁曼秋坐在上铺楼梯口,微微俯视戴柯,“哥哥,记得收好你的钱。”
戴柯睨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他有分寸。
梁曼秋:“哥哥,我真的没有偷你的钱。”
戴柯:“谅你也没这个胆子。”
梁曼秋:“你想过是谁偷的吗?”
戴柯:“猜到了,一会验证一下。”
戴柯从口袋掏出又一张五十,放进抽屉里盒盖敞开的月饼盒。
梁曼秋咦了一声,反手抓着楼梯飞快地走下来,凑近一看:“哥哥,你的五十块找回来了?”
“你看看。”戴柯说。
梁曼秋疑惑地拿过五十块,一摸手感就不对,“□□吧。”
这两年在档口帮忙,有时兼任收银工作,梁曼秋也学到了一些辨别□□的方法,摸摸纹路,看看水印,再不行就过机检查。
这一张五十块伪造得实在拙劣,连她这个小孩子的眼睛也瞒不了。
梁曼秋又问:“哪里来的?收错的吗?”
戴柯说:“阿莲刚来的时候收错的。”
梁曼秋的表情明摆着不相信。
戴柯:“难道会是我吗?”
梁曼秋默默把五十块放回去,“哥哥,我要怎么帮你找出小偷?”
毕竟事关她的清白。
戴柯想了想,望向上铺,“你把蚊帐下了,躲在里面不要出声,偷偷帮我盯着。”
梁曼秋会意:“你要跟他们说我不在家。”
戴柯:“谁会想起你。”
梁曼秋:“四眼明。”
戴柯:“四眼明不算。”
梁曼秋:“四眼明怎么就不算?”
“大D——!”说曹操曹操到,金明的声音伴着敲门声传来。
戴柯挑了下下巴,示意梁曼秋赶紧躲上去。
梁曼秋配合度奇高,下了蚊帐,还将自己卷被窝,也不怕长痱子。
戴柯走出去放人进来,还是叽里呱啦的男声,隐隐飘散的汗臭。
高子波的嗓音跟体型一样浑厚,大叫:“我/操,大D你出家了?”
戴柯骂回去:“你他妈才出家。”
高子波:“怎么突然想不开剃光头,又被哪个美女甩了?”
戴柯:“滚你的蛋。”
金明也哇塞一阵,“大D,不会是你爸逼着你剃的吧?”
戴柯的碎发一直处在校规的长度极限,金明想不通除了家长逼迫,还有什么法子能让戴柯割舍爱发。
戴柯:“哪那么多废话。”
高子波:“大D,你跟狗妹,一个和尚一个尼姑,正好是一对。”
戴柯:“拉倒,谁跟她一对谁倒霉。”
梁曼秋躲在被窝里默默听着,不知道炎热还是戴柯的话让她更难受。
金明问:“大D,狗妹呢?”
“不在。”戴柯撒谎极为流畅,“她以后不叫细狗,别喊她狗妹。”
金明:“为什么不能叫了?”
戴柯的“没为什么”只存在于眼神里。
金明讪讪摸着鼻尖,“那就叫小秋,小秋比较好听。”
戴柯从衣柜找出PSP,坐到书桌前开玩,习惯性单膝顶着桌沿,翘起椅子的前腿。他的狐朋狗友在背后围了一圈,没人发现架床上铺躲着一双悄咪咪的“摄像头”。
梁曼秋心里暗怨,戴柯一直呆在桌子前挡住抽屉,小偷怎么会有可乘之机呢。
她给薄被闷出一身细汗,琢磨该怎样提醒戴柯。
戴柯像听见梁曼秋的心声,放平椅子的前腿,起身把PSP塞给金明,“帮我顶一下。”
然后,兀自匆匆跑出房间。
书桌前就剩手捧PSP的金明、高子波还有另外三个梁曼秋只认得面孔的男生。
除非团伙作案,不然谁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戴柯在外面开关冰箱,可能搬西瓜出来切,厨房隐隐传来咔擦咔擦的脆响。
然后招呼众人:“出来客厅玩,这里有西瓜吃。”
梁曼秋也咽了一口口水。
“走、走。”深得戴柯恩宠的金明抱着PSP,享受众星捧月的簇拥,慢吞吞往客厅挪。
梁曼秋看到了,有个人掉队了,比其他人慢了几步……
房间空了,梁曼秋掀开被子深呼吸,心跳压抑不住地加速。
她爬起来反手抓着木梯飞下来,落地的一瞬觉得自己像飞檐走壁的女侠。
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金明一跳,何况还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梁曼秋。
比起她的存在,梁曼秋的发型更引人瞩目。
金明叫道:“狗妹,你怎么也剃光头!”
高子波淡定地笑:“你懂个屁,人家叫兄妹头,不是,他们是情侣头。——操,你打我干什么?!”
高子波一瞬破功,捂着脑袋叫。
戴柯冷冷道:“嘴巴放干净点。”
高子波下意识缩了下脖子,顿时收成了双下巴。
梁曼秋正待此刻,指着高子波告状:“哥哥,肥波偷你的钱。”
高子波皱了皱眼,“我偷他的钱?什么鬼?”
梁曼秋:“我看到了,肥波偷了五十块。”
戴柯一点也不意外,朝高子波伸手,“拿出来。”
高子波下意识退了一步,指着梁曼秋:“不是,大D,她随便说一句话你就信?你认识她久,还是认识我久?”
戴柯二话不说去掏高子波的裤兜,高子波躲着不让,“你凭什么搜我?”
戴柯:“拿不拿?”
高子波:“那么多人在,你凭什么只搜我?”
眼看高子波要往门口挪,梁曼秋连忙跑去堵门,反锁不让走。
事关她的清白,她平白无故挨的打,无家可归流浪两天两夜,头生虱子剃了光头,她必须坚守阵地,逮住小偷。
金明顾不上PSP,纳闷道:“怎么回事,还玩不玩游戏,今天不是的玩游戏吗?”
竟然玩起猫抓老鼠的游戏。
高子波:“戴柯,你什么意思,明摆着不相信我是吧?”
连名带姓的称呼成了一个危险信号,暗示怒火与决裂。
戴柯说:“你只要掏出来证明清白,我就相信你。”
高子波:“你拿出证据啊,单凭她说的一句话吗?”
梁曼秋死贴着门背,“我就是看到你从抽屉饼盒拿了我哥哥的五十块。”
“哥哥,哥哥,”高子波也阴阳怪气学舌,“我还看到五十块是你拿的,污蔑我。”
旧愁新恨涌上心头,梁曼秋急红了眼,生硬重复:“我没有拿,就是你拿的。”
“我相信小秋没有拿……”金明弱弱开口,不忘悄悄举手。
高子波误以为投票,“行啊,相信我的,站我这边;相信她的,站戴柯那边。你们选。”
金明捧着戴柯的PSP,跟拿了他的俸禄似的,立刻往戴柯身边靠近一步。
梁曼秋想站过去,也不敢离开大门,“我站我哥哥这边。”
戴柯立刻拥有了两个拥趸。
而高子波身后有三个。
金明暗怨,为什么猪肉玲没来,要是来了他们起码能打平手。
戴柯危险地眯下眼,光着头目光更显凶戾,“肥波,谁告诉你这是少数服从多数?”
话毕,黑影闪动,戴柯一把薅住高子波衣领,将他推向沙发,上手搜他的裤兜。
其他人跟着蜂拥而上,要扑拽戴柯。
金明吓得差点扔掉PSP,顺手放茶几就上去扯人。
梁曼秋也不得不离岗,上去帮手。
嚎叫,桌椅推拉,呻.吟,各种声音交杂,场面一时陷入混乱。
高子波肥而不壮,体能和反应上差戴柯一截,戴柯在翠田镇拿下小学篮球联赛MVP时,他连板凳都坐不上。
片刻后,戴柯粗喘着气,拈着一张五十块纸币晃到高子波眼前,“这是什么?”
高子波负隅顽抗,“这是我的钱。”
“你的钱?”戴柯将纸币狠狠扇高子波脸上,扬手甩了他响亮的一巴掌,“这是老子家档口收的□□,你闻闻看是不是我家的烧鹅味?”
第19章 我一定会阻止哥哥早恋。
戴柯零花钱不多,但一直不缺,最近掏空存下的巨款买PSP,手头有点紧,五十块对他尤为重要。
丢了一百块戴柯可以自认倒霉,决不允许有人偷他一毛钱。
戴柯把这事告诉了戴四海,戴四海沉吟片刻,说等高子波家长来买烧腊时跟他们提一嘴。
梁曼秋略为紧张:“阿伯,要是他们很久都不来呢?”
戴四海怜爱地抚摸这颗诚实的小脑瓜,“小秋放心,阿伯会想办法让他家长知道这件事。”
梁曼秋品咂出不对劲,担忧问:“阿伯,万一他们相信高子波没有偷呢。”
戴四海:“那也没办法,做父母的总会下意识相信自己的小孩是个好小孩,我们外人负责传达消息就行,教育不好出了问题也不干我们外人的事。”
梁曼秋慢慢消化戴四海话里的道理,戴柯只关心他的损失:“老爸,五十块没法要回来了吗?”
他指的是高子波第一次偷的五十块。
戴四海说:“第一次你没现场抓住他,事后没人会认。”
戴柯:“我明明看到他在桌球室花了五十块。”
戴四海抓到重点和疑点,“在哪花?”
戴柯掩饰:“就是亲眼看到他花出去了。”
戴四海:“你去桌球室?”
戴柯说谎不打草稿,“没有。”
戴四海:“你怎么看见他在桌球室花钱?”
戴柯神坚意定,“我没说。”
“别让我在桌球室抓住你,”戴四海警告道,“小秋,要是大D去那种地方,你一定要告诉阿伯,知道吗?”
梁曼秋偷瞥戴柯一眼,他眼里的威胁不言而喻,小声说:“知道了阿伯。”
戴四海切回正题,“大D,上次五十块就算了,凡事讲究证据,下次见到小奇哥可以跟他学学,怎么固定证据。”
待戴四海进了后厨,梁曼秋悄悄跟戴柯说:“哥哥,以后还是别去桌球室了吧,感觉那里都是混混,有点可怕。”
戴柯白了她一眼,“胆小鬼。”
晴天档口生意相对好一些,明档前排起长龙,都在等今天第一炉烧鹅火爆出炉。
没多久,梁曼秋第一个从队伍里发现高子波母亲的身影,激动地跑进明档里跟戴柯说悄悄话。
高母姓赵,也是翠田小学的老师,他们人前喊赵老师,人后喊肥波老母。
戴柯也示意戴四海,赵老师来了。
但是顾客那么多,该怎么开口?
梁曼秋便忙着收拾饭桌边留一只眼在队伍,生怕赵老师突然离开。
戴四海吩咐戴柯:“一会你们别插嘴,我来跟她讲。”
终于轮到赵老师,她要一夹烧鹅。
戴四海像跟其他街坊聊天,随意道:“一夹够吗?长身体的男孩子吃得多,我们大D都能自己吃一夹?”
戴柯不由反驳,“我哪有那么猪,梁曼秋才吃一夹。”
梁曼秋急道:“怎么可能!”
赵老师笑道:“我们家子波得稍微控制饮食了,一夹两个人吃刚好合适。”
一家三口只有两张嘴吃饭?戴四海没细细打听,打包一夹斩好的烧鹅递出去,然后让下一个顾客稍等,解了围裙,“阿莲,你替我一下。小秋,你收钱。”
阿莲配合地接过围裙系上,往干净的湿毛巾擦了手,一手戴上手套,一手持刀,干净利落开斩。
街坊开玩笑:“老板娘刀工也不差啊。”
“不是老板娘。”阿莲笑笑,没再解释更多。
梁曼秋和戴柯都伸长脖子追着戴四海的背影,没工夫听街坊玩笑。
戴四海出了档口追高母,低声说:“赵老师,等等,耽误你几分钟时间。”
赵老师停步,“哎?找错钱还是怎么了?我没拿错东西啊。”
“都不是,”戴四海笑了笑,示意高母走到路边榕树荫里讲话,“跟您说一下子波的事。”
戴柯耐不住,脱了手套跑出明档,不顾阿莲在身后叫人,凑到梁曼秋身边,跟她盯着同一个方向。
只听一阵尖锐的女声骂道:“你胡说什么,我家子波怎么可能偷钱。”
戴四海已经尽量避免让街坊听见,没想到高母压根不领情,略显尴尬道:“事情就是这样子,大D确实从他口袋找到了那五十块钱。”
高母:“戴柯跟我们子波同班六年,小孩之间是不是闹着玩还不清楚呢。”
戴四海明明是受害者家长,还得赔着笑,“赵老师,你别激动,我就跟你说一下这件事,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不是想追究谁的责任。至于具体情况,你可以回去问问小孩。”
高母:“反正我们家子波不会偷钱,更不会偷你们戴柯的钱。说戴柯偷他的还差不多,不然哪里那么多零花钱经常请客,请这个请那个收买一群马仔。”
戴四海好心相告,没想到被倒打一耙,气不打一处来。但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不远处那么多街坊盯着,戴四海咽下这口气,以后小孩若是变坏担责的又不是他。
“赵老师,戴柯的零花钱都是我给的,我平常教育他对待朋友要大方,不要在小钱上斤斤计较。至于子波的事,我不多说,戴柯是为他好,才托我跟你讲一声。就这样,慢走。”
戴四海回到档口,被几个老熟客问了几嘴,统一说没什么事,小孩子之间的小摩擦,换了阿莲出来收银。
一直到了他们的午饭时间,戴柯仍愤愤不平,“肥波老母就这个反应,觉得她儿子不可能偷钱?”
戴四海怒目:“怎么叫人的?”
戴柯闷头吃饭,愣是不改。
“别让我听到你再叫花名,”戴四海说,“鹅子有好有坏,有些鹅就不适合做烧鹅,当家长也是一个道理。当家长又不用经过考试,随便谁都可以当。”
梁曼秋默默刨饭,没人比她感悟更深,梁立华也不适合做家长。
戴柯:“就这么放过死肥波?”
“说了不要喊别人花名,”戴四海不知道第几次强调,“这种人出到社会自然会有人收拾他。”
这么虚无缥缈的因果报应,戴柯可不信,只恨当时没有下狠手揍高子波,把他揍成调色盘。
戴四海洞悉戴柯的怒火,轻轻一叹,“你们两个,一会一人拿二十块零花,少了就当买这次的教训。以后这事谁也不要再提了。”
午饭后又是梁曼秋和戴柯的放羊时间,哪怕外头太阳再大,他们也不愿意在档口多呆一秒。
梁曼秋闻了下二十块纸币的味道,“哥哥,好像真的有一股烧鹅香味。”
“痴线,”戴柯睨了她一眼,“说你还信。”
梁曼秋想了想,笑着把二十块递给他。
戴柯垂眼交替看着她和零花钱,“不闻,拿开。”
“给你的,”梁曼秋把钱塞到他抄兜的掌缘处,“拿着。”
戴柯站定不动,低头扫了眼,纸币塞在那里跟长了花似的。
“给我干什么。”
“给你就是给你。”
梁曼秋悄悄走快几步,留给戴柯一个背影。
但戴柯并未追上来,她只能讪讪蹦跶回去,“哥哥,你没了五十块呢。”
梁曼秋一直不会主动问零花钱,潜意识里觉得戴四海给她花的钱够多了,不能不知足。哪怕戴四海主动给她,她也悄悄攒下来,只花很少的一部分。
戴柯接了,和自己的二十块叠了折一起,“PSP借你玩。”
梁曼秋舒心了。
梁曼秋不太会玩游戏,最后兑换成了看动画的时间,让戴柯往PSP里下了一些剧场版。
不用上学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暑假眨眼到了尾巴,梁曼秋迎来了12岁生日。
梁曼秋不像戴柯一样经常呼朋唤友,走哪都是一群人,她几乎不叫同学来家里玩,去年生日托戴柯的福来了金家姐弟,四个人闹闹腾腾,除了分食一个小蛋糕,跟平常聚头没什么两样。今年也是如此。
戴四海送给她一块手表,方便她上学看时间。
阿莲送了一只新的背包,说上了初中,就不要背小学那么幼稚的书包了。
戴柯送梁曼秋一支钢笔,附了一张贺卡,等没人时才给梁曼秋拆。
贺卡上书:多帮你哥写作业。
梁曼秋悄悄将贺卡贴在日记本里,开始倒计上初中的日子。
戴四海有一天等阿莲在后厨,戴柯跑出去玩,拉梁曼秋到一边问:“你老豆有来找过你吗?”
梁曼秋茫然摇头。
过去两年,梁曼秋过年会去姑姑家拜年,看一次老年痴呆连她也认不出的阿嫲,渐渐从姑姑唾骂里知道梁立华被送去强戒两年。
掐指一算,也到了回归社区的日期。
福利院的老师家访过两回,例行公事询问一下她在寄养家庭的生活情况,她有问必答,涉及满意度的问题统统给出最高分。
她不太清楚寄养协议,但听福利院的三只手提过一回,被寄养的小孩到了14岁还是会回归福利院。
梁曼秋不敢探问真假。
“没找你啊?”戴四海的表情看不出是怀疑还是失望。
“没找,”梁曼秋迟疑片刻,细细声说,“阿伯,要是他出来找我,怎么办?”
戴四海笑道:“那是你老豆,老豆来找女儿,是很正常的事。”
梁曼秋:“我得、回山尾村吗?”
戴四海愣一下,才知道她的担心,“阿伯以前怎么跟你说?”
梁曼秋当成信仰似的倒背如流,“在翠田好好读书,跟哥哥一起考大学。”
戴四海:“你考上大学没有?”
梁曼秋摇头。
戴四海:“那怎么办?”
梁曼秋想了想,“继续读书……”
戴四海琢磨片刻,还是开口:“小秋,阿伯跟你商量一个事。我听说你哥哥在学校挺多女生喜欢的。”
梁曼秋不由自主歪了下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戴四海一半淡嘲一般打趣道:“阿伯也不知道那些女生为什么眼光那么差,会看上你哥哥。但不止一个人跟我讲这件事。”
梁曼秋旋即又恍然,戴柯在小学就收到过情书,单凭出手大方这方面,赛过许多抠门男生。
戴四海叹气,“哥哥成绩差,没你那么省心。万一去了翠田高中,那可不得了,是不是?”
翠田高中是全海城最垃圾的高中,以打胎率连续多年居高不下出名。
梁曼秋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听同学提过许多次,谁家哥哥姐姐不好好读书,父母就会用以后只能读翠田高中恐吓。翠田高中从风评很差,变得令人闻风丧胆,堪称差生集中营。
戴四海:“阿伯想拜托你,如果看到你哥哥在学校早恋,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梁曼秋肩挑重任,郑重点头,“阿伯,你放心,我一定会阻止哥哥早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