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把我们当姐妹。”
“你怎么跟戴柯不同姓?”
梁曼秋小心翼翼解释:“类似远房亲戚。”
有人暧昧一笑,“原来是表哥呀。”
晨读铃救了梁曼秋一命,梁曼秋悄悄舒了一口气,过后才通过金明记住那几个女生的名字。
带头的女生叫丁莉莉,性格外向,异常活泼,昨天竞选班干部高票拿下文娱委员一职,家里应该挺有钱,大牌的书包,上千的鞋子,发饰精致而花哨。
在校只能穿统一的校服,学生都爱在发型和配饰方面凸显个性,丁莉莉无疑很出众。
丁莉莉说以前在小学就听翠田初中的学姐提过戴柯,人长得高帅,球打得好。
梁曼秋说:“可是他成绩很烂,超级烂。”
丁莉莉说:“有什么要紧,我学习也不好。”
梁曼秋不知道该说什么。阿嫲从小给她灌输穷人家的小孩就该好好读书的观念。从家境和成绩上来讲,戴柯和金莉莉确实才是一类人,有家庭做后盾,不用为以后生计发愁。
梁曼秋:“他脾气很臭,会打人,我就被他抓着头发打过。”
“肯定是你惹毛他了,”丁莉莉很自信,还在磨梁曼秋,“对女朋友肯定不会这样。对了,你哥有女朋友么?”
梁曼秋差点给她动摇,信了这套说法,“不知道。”
丁莉莉又问:“有喜欢的女生?”
梁曼秋:“不知道。”
丁莉莉奇道:“你和你哥不熟啊!”
梁曼秋心里咯噔一下,好像不幸被丁莉莉一针见血了。
中午放学去午托班吃饭,戴柯和他的同学嬉闹,没怎么理会梁曼秋,果真应验了丁莉莉那句评价,他们不熟。
梁曼秋下午下课悄悄问金明:“猪肉玲有男朋友吗?”
金明眼睛瞪圆,推了下眼镜,“怎么可能会有男生喜欢她这种男人婆?”
梁曼秋换了一个问题:“猪肉玲有喜欢的男生吗?”
金明说:“我都怀疑猪肉玲喜欢女生。”
金明也答不到点上,看来姐弟俩也不算很熟。
梁曼秋稍稍安了心。
金明肩膀缩了缩,忽地有点羞涩,低声说:“小秋,你是不是喜欢上哪个男生了?”
梁曼秋摇头。
金明:“你怎么会突然好奇这种问题?”
梁曼秋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看偶像剧想多了。”
金明将信将疑,郑重其事地说:“小秋,你要是喜欢上哪个男生,可以告诉我,我嘴巴很严,我帮你保密。”
梁曼秋随口应了声。
如果她喜欢上哪个男生,当然是告诉那个男生,怎么会跟别人说。
这晚放学,戴柯践诺在车棚等梁曼秋,昨天的龃龉算是平滑解决。
戴柯一天没跟梁曼秋说话,冷却得差不多,终于可以相对平静地正视她。
也看不出多漂亮啊。
顶多眼睛大一些,亮一些。
头发太短太幼稚。
可是鹅蛋脸圆润又白皙,看得人发肉紧,直想捏一捏。
戴柯又陷入自我博弈的混乱。
“哥,可以走了。”梁曼秋在后面说。
嗯,他还是她哥。
戴柯终于定了定神,骑车出发。
初中课程繁多,常规的语数英外,还多了史地生政,一下子七门课程,梁曼秋有点紧张,连体育课偷懒也不忘带个小本子复习知识点。
迥然不同的习惯疏远了关系,丁莉莉没再像刚开学一样缠着梁曼秋问戴柯的八卦。
丁莉莉主动出击。
上体育课,戴柯在打篮球,转头习惯性找梁曼秋买水,哪知不见踪影。
丁莉莉便主动跑出来,说:“学长,我请你喝饮料,你喜欢喝什么?”
戴柯没鸟她。
第二次,丁莉莉看到上次戴柯喝可乐,便备着两瓶,直接递过去,“学长请喝”。
戴柯还是不理会,但被同班同学起哄。
丁莉莉甚至周三和周五从不缺席戴柯的篮球训练,陪他到初三放学六点十分结束,缠着他载她回家。
戴柯还是空车飞驰,和金玲一起走。
还没到国庆假期,初一初二教学楼这边的学生都知道有一个初一女生追戴柯追得很疯,有人暗地打赌她半个学期准拿下戴柯。
梁曼秋也听说了。
金玲有点替梁曼秋不平,每次丁莉莉来班上找戴柯,传话的男生总是暧昧地喊:大D,你的漂亮妹妹来找你了。
“小秋,明明你才是大D妹。”
梁曼秋回想起来,戴柯从未向人介绍她是妹妹,只是在戴四海介绍时默认而已。
“随便啦。”梁曼秋笑着说,不知为什么心口有点堵。
“不过大D好像没怎么理她。”金玲补充了一句事实,没来由让梁曼秋安心一些。
哪怕节假日,梁曼秋也会遵照上学作息,按时起床。戴柯则相反,难得国庆长假,怎么也要睡懒觉。
早上九点多,家里座机响了,来电显示一串手机号码。
梁曼秋接起,只听对方说:“喂,请问是戴柯家吗?”
梁曼秋听出声音,直接问:“你是丁莉莉?”
丁莉莉讶然而不意外,“梁曼秋?是你就好,嘿嘿,大D在家吗,叫他听电话。”
“哦……你等一会。”
梁曼秋放下听筒,回房间犹豫是否该叫醒戴柯,离他周末起床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犹豫片刻,她站着开口:“哥,丁莉莉打电话找你。”
“找死。”戴柯直接拉过薄被蒙头。
梁曼秋只得跑回去,“喂,他还在睡觉。”
丁莉莉:“怎么还在睡,几点起床?”
梁曼秋:“说不准。”
丁莉莉:“我的手机号码你看得见吗?”
梁曼秋:“能……”
丁莉莉:“等他醒了叫他一定打电话给我。”
梁曼秋深吸一口气,问:“你有什么急事吗,我可以帮你告诉他。”
丁莉莉嘻嘻地笑:“我还是想自己跟他说。”
挂断电话,梁曼秋回头抄了丁莉莉的号码,留了便条在书桌,便去档口帮忙。
戴柯出现在档口时,还打着哈欠,天知道他要睡多久才饱。
梁曼秋心算和写字比阿莲快,坐上了收银席位,见他便说:“哥,我留了便条在书桌给你,看到了吗?”
“什么便条?”
“没事了。”
戴柯让戴四海喊去打盒饭,便没追问。
梁曼秋对青春期的认识,从意识到自己的小心眼开始,她变得像偶像剧的女主角,多愁善感,计较戴柯跟每一个女生的交往。
哦,可能像金明说的,除了猪肉玲。
第23章 这个妹妹的玩笑不能开。
金玲一直大大咧咧,男生和女生在她眼里似乎是同一个物种,她可以跟任何人打成一片。
梁曼秋喜欢跟她聊天胜于跟同班的金明。
戴柯出门玩时,PSP使用权交到梁曼秋手上,她得做到“三不”原则:不删游戏和文件,不耗光电量,不能被戴四海发现。
金玲也不爱玩游戏,通常跟梁曼秋一起看剧看动漫。
梁曼秋:“猪肉玲,说真话,你觉得我哥长得帅么?”
金玲说:“看多了,没什么感觉。我们班的女生觉得他是级草。”
梁曼秋吃惊,“就他?”
金玲盯着戴柯的PSP,“最起码也是他们班班草,他的抽屉经常有人塞零食塞情书。”
“那么夸张……”梁曼秋顿了顿,“他会吃么?”
金玲走了神,问:“吃什么?”
梁曼秋:“其他女生送的零食……”
“你说大D?不知道,他好像不怎么吃零食吧。”
金玲一顿,指着PSP拍手哈哈大笑,比起戴柯的八卦,显然剧情更有吸引力。
梁曼秋顿觉索然无味,自己跟丁莉莉好像没区别,一直缠着别人问八卦。
国庆假期风平浪静地结束,期中考试倒计时开始。
收假回校,丁莉莉一见梁曼秋便趴她桌上问:“梁曼秋,我打电话的事,你帮我转告你哥了吗?”
梁曼秋低头看书:“告诉了。”
丁莉莉苦恼:“他怎么不给我回电话,起码回一个电话啊。”
梁曼秋说:“不知道。”
丁莉莉起身道:“我去他班问问他。”
梁曼秋没来由紧张,“不回的意思很明显了吧。”
丁莉莉:“你说什么?”
梁曼秋:“你去吧。”
丁莉莉应该只是没听清,没多问便跑出教室。
梁曼秋不由自主倒计丁莉莉回来兴师问罪的时间。
但丁莉莉还没回来,戴柯来了。
金明扯大嗓门喊:“小秋,大D哥来找你了。”
全班目光齐刷刷聚到梁曼秋身上,她双耳微微发烫,小跑出去。
“哥。”
戴柯手里晃着一本初一历史书,“梁曼秋,你收错我的书了。”
“我看一下。”
梁曼秋折回座位,从书包找到初二的历史书,抱着匆匆跑出去。
“昨晚翻了一下你的看着玩,不小心收错了。”
戴柯抽回自己的历史书,顺手用书轻拍了一下梁曼秋的脑袋,“下次再拿错你给我送上来。”
梁曼秋不由缩了下脑袋,揉揉头顶,“下午才有历史课,我没发现。”
戴柯将书卷成筒,塞校裤口袋走了。
“哥,”梁曼秋叫大声了一些,跑近他,便条与电话的事溜到嘴边,又生生咽下,“放学记得等我。”
戴柯:“今天周三,球队训练。”
梁曼秋:“你们训到初三第九节 下课?”
戴柯:“干吗?”
梁曼秋:“我在班上写作业,等初三放学就去找你。一定要等我呀。”
戴柯:“打球累,没力气载你。”
梁曼秋瘪嘴,满脸委屈,下一秒就能泫然而泣似的,“哥……”
戴柯一派“叫爸爸都没用”的冷漠,转身离开。
说曹操曹操到,丁莉莉上楼扑空,回班正巧碰上戴柯。缘分让她兴奋过头,没留意戴柯的脸色。
“学长,我国庆打电话到你家,你妹说你没起床,怎么没有给我回电话?”
“你烦不烦?”戴柯蹙了下眉,避开她头也不回风风火火上楼。
丁莉莉当着同班同学的面被嫌弃,面上有点挂不住,嘴角不由抽了抽。但一看梁曼秋似乎也脸色不佳,人就怕比较,丁莉莉忽然平衡了,等下一个课间,又恢复斗志昂扬的模样。
丁莉莉作为班干部,拿着校运会项目报名表过来,指指最后空下的女子800米,“梁曼秋,你填一下空吧。”
梁曼秋宁愿写800字作文,“可是我、跑不快。”
丁莉莉说:“没事,我还投铅球呢,都不知道会不会砸到我的脚,重在参与。”
她大笔一挥,签上梁曼秋的名字。
“就这么决定了。”
梁曼秋言出必行,花了一节课时间写完所有作业,铃声一响,便跑去车棚蹲戴柯。
篮球队的一票“大汗天子”稀稀拉拉走过来,看到梁曼秋,都眼带暧昧打趣戴柯:“哦豁,大D,你这里还有一个妹妹。”
戴柯身旁果然跟着丁莉莉。
梁曼秋觉得好像白等了他一节课。
丁莉莉家跟碧林鸿庭不在一个方向,倒没跟过车棚,直接跟戴柯挥手道别。
戴柯将球扔给队友,单肩背包大步走过来。
梁曼秋鞋底磨着一颗小石子,蔫啦吧唧的,越发还原细狗的气质。
她低头小声说:“早知道她等,我就不等了。”
“我让你等了?”戴柯听着多少有点没心没肺,弯腰开车锁。
梁曼秋只好改话题,“哥,你校运会报什么项目?”
运动会一般是差生的舞台,这种时候铁定少不了戴柯。
戴柯说:“100米和200米。”
“哥,你好厉害,”梁曼秋由衷说,而后才哭丧脸,“校运会我要跑800米。”
戴柯一周有两节体育课和梁曼秋的重合,压根没见过她运动,小时候还细条细条的,近两年堆了点肉,有福相多了。
梁曼秋急道:“我哪跑得了。”
戴柯:“那就爬。”
梁曼秋:“多丢人……”
戴柯跨上单车,照例单脚撑地等她上来。
梁曼秋穿运动裤时就会跨坐,马步刚扎好,差点坐空——戴柯神不知鬼不觉往前踩动半米。
戴柯扭头,笑容多少有点不怀好意,“梁曼秋,我教你一个方法,从今天开始,每天放学我骑车你追车,包你到校运会能跑完800米。”
话音刚落,戴柯骑着车箭一样飞出车棚。
“哥,等我——!”
梁曼秋前后背着两只书包,还没跑利索,揠苗助长晋级成负重跑。
“书包好重,哥……”
梁曼秋好像回到戴柯拉着她逃离福利院的那年,记忆模糊了场景,只留下深刻的事件。拉着她跑的男孩也入了景,变成自由自在的单车少年。
戴柯在路口等她一会,单脚踩着路桩,驮上两只书包,仍旧让她追车。
扭头还是那句话,“跑快点,没吃饭啊?”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梦的关系,戴柯每次看梁曼秋,总能注意到跟以往不同的东西,让一天的冷却前功尽废。
比如她跳动的胸口,比如她粉嫩的脸颊,比如记忆深处一声又一声的哥哥。
戴柯狂踩单车,想尽可能发泄经历,摆脱这份躁动。
“哥!等我——!”
可是梁曼秋明明不会再喊叠字了。
梁曼秋回到档口,扶着膝盖粗喘如牛,脸颊红扑扑汗津津,像一只挂满露水的红苹果。
戴柯将单车随意往榕树一靠,拎过两只书包,“下次体育课再让我看到你偷懒,你就死定了。”
梁曼秋扶着腰进后厨洗手,“我哪能跟你比……”
戴柯也过来,稍一偏头,就能看到她起伏的胸口,领口开了一个纽扣,粉色小背心隐隐约约,脖颈上的蝴蝶结好像在引诱他犯罪。
他总有股破坏欲,想拉开细细的带子。
梁曼秋忽地转头,望住他,“哥,下次体育课你能不能带我跑,就像今天一样?不然我一个人总感觉跑不下去。”
戴柯怀疑梁曼秋在他脑袋里装了监控,每次他盯蝴蝶结久一点,总能触发她的目光。
他撇开眼,“我跑短跑,又不是跑长跑的。”
戴柯出了后厨,越过正在舀饭的戴四海,径直出去推他的单车。
戴四海扬声:“要吃饭了,还上哪去?”
“我还不饿,再骑一会。”
戴柯跨上单车,站上脚踏,风风火火离开档口,等梁曼秋出来,只剩下一道模糊而渺小的背影。
“哥哥好奇怪。”梁曼秋咕哝着回去用自己的杯子倒水喝。
阿莲也纳闷,“居然还不饿,今天回这么晚是打球了吧?”
戴四海想起开学第二天的脏被铺,无奈摇头:“让他多释放一点精力也好。”
下一节体育课,梁曼秋没再带小本子复习,老老实实练习就800米。
田径场200米一圈,中间是半个足球场,外围有4个篮球场,戴柯经常在其中一个球场打球。
梁曼秋给戴柯好几个眼神,他都没接,估计真的没有陪跑的打算。
已经过了体育课集体训练的时间,跑道上只有梁曼秋一个人在傻跑,或者只比跑步快一点。
一路过篮球场,便听戴柯又喊:“跑快点,没吃饭啊?”
“哥,你带我跑吧。”一见戴柯举球准备要砸过来,梁曼秋只好加快速度,逃也似的。
同班有人说:“大D,你这个妹比另外那个漂亮。”
另一人说:“这个才是如假包换的大D妹。”
戴柯身边有男生夹着嗓子,做娇羞状往戴柯身上靠,“哥~你带我跑吧~”
周围哄然大笑。
学舌永远是男生爱玩的恶作剧之一,即使不是高子波,也有人怪声怪气。
戴柯给了黏上来那人一个肘击,剩下的两个一个球砸过去,骂道:“还打不打?”
好事者们躲开后悄悄传话,“注意点,这个妹妹的玩笑不能开。”
十月中旬的阴天,气温仍然有一点烤人。
梁曼秋转了大半圈,篮球场再度出现眼前。
戴柯灵活跃动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昏暗,下一瞬,梁曼秋竟双耳嗡然,两眼一黑,扑了一跤。
梁曼秋有意识摔倒了,但起不来,还是躺着舒服。
虽然跑道烫了一点……
耳边脚步声杂沓,有人冲过来,扶起她,叫她的名字,又拍拍她的脸。
然后,梁曼秋被背起来,颠里颠乎地送往校医室。
第24章 下次我才不背你,重死了。
梁曼秋自从会走路,好像就没被人背过,早忘记伏在一个人背上的感觉。
她抱着的这方肩膀不算宽厚,但很结实,汗味之中,衣领隐隐透着熟悉的洗衣液的柠檬香。
“哥……”梁曼秋叫了一声,习惯多于理智判断。
戴柯忙着奔跑,分不清是否幻听,只觉心跳飞快,贴着他耳朵的脸颊好烫。
校医室的休息椅上稀稀拉拉坐了好像各种状况的学生,头晕的,肚子疼的,小外伤的等等,大多是自己走过来,最多让人搀一下。
戴柯背着梁曼秋急冲冲跑进来,大叫着校医,立刻引来一片重视。
校医拉开隔帘,示意戴柯把人放病床上,“这是怎么了?”
汗珠滑进眼角,有点涩,戴柯顾不上擦,“跑着步就晕倒了。”
“中暑了吗?”校医弯腰检查梁曼秋,不忘驱赶围观的学生,“你们都让开点,不要围着,空气不流通。”
戴柯没把自己当成“们”的一员,帮着赶人,“你们都散开。”
校医盯着他,“你也是,帘子拉上出去。”
戴柯只拉帘子,留在隔间里,保证梁曼秋还在视线范围内。
校医看梁曼秋还睁着眼,问:“躺着比刚才舒服一点吗?”
梁曼秋点头。
校医:“现在哪里最不舒服?”
梁曼秋:“肚子疼。”
校医:“有点疼还是很疼?”
梁曼秋:“有点、很疼。”
“哪个地方疼?”校医要掀开梁曼秋的衣服检查肚子。
梁曼秋急忙越过校医肩头往后瞥了戴柯一眼,“哥,你先出去。”
校医扭头,只见人还杵在原地,“不是叫你出去了吗?”
“哦。”戴柯看到梁曼秋神志清晰,讪讪退出隔帘。
班上几个跟过来的男同学已经被清到了校医室门口,频频给他眼神示意,问怎么了。
戴柯摇摇头,示意他们先走,不着痕迹从隔帘缝隙往里看。
校医撩起梁曼秋的衣服,露出曾经闪过戴柯眼前的一截肚子,白嫩平坦,凹着一只小巧的肚脐,像一块精致的蛋糕。
戴柯撇过头,刮了刮后颈刺刺的发茬,忽然又不敢看了。
隔了一会,背后传来帘子轨道滑动的声响,戴柯转身迎上去,“她怎么样了?”
校医得闲打量他一眼,“你是她哥?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校医也是过来人,知道学生情侣之间的小情趣,一问起来对外都说是哥哥是妹妹。
“这有什么关系,她没事吧?”戴柯往隔帘里探头,“梁曼秋?”
检查室光线充足,梁曼秋一条胳膊挡着眼睛,挡不住红得滴血的耳廓。
“她没事,这一周好好静养,不能剧烈运动。我看看你是哪个班的,”校医盯着戴柯左胸口的校徽,“0915班,戴柯。里面的是1001班,梁曼秋。”
戴柯:“她到底什么情况?”
校医:“她真的是你妹妹,你们不是一个姓?”
戴柯:“然后呢?”
校医:“你们妈妈在家吧?”
戴柯脸上那个张扬的劲头莫名暗淡几分,“没有。”
这下滞涩的人成了校医。
她问:“奶奶或者姥姥呢?”
戴柯:“没有。”
校医:“家里还有其他女性长辈吗?”
戴柯:“算有。”
校医:“有还是没有?”
戴柯:“有。”
校医:“回去告诉你们家长,你妹妹来月经了。卫生巾如果还不懂用,再问一下家里的女性长辈。”
那份滞涩又回到戴柯身上,他像被施了定身咒,呆了几秒反应这个事实。
“还有、其他注意事项吗?”
校医:“没什么了,躺一会没什么不舒服就可以走了。天热也有点中暑,我给她开点葡萄糖。”
戴柯经常打球,还是懂一点中暑预防常识,“葡萄糖多难喝,我给她买饮料。”
校医:“也行,要带糖的,别买茶。”
戴柯往隔帘里探头,“梁曼秋,我去买饮料,你等我一下。”
“听到了。”梁曼秋还是一样的姿势。
校医:“顺便把卫生巾也买了。”
戴柯像没听见,风一样溜出校医室,没多久又像龙卷风刮回来,手里多了一瓶脉动。
梁曼秋已经坐回走廊的条椅,像熟虾一样弓着背。
戴柯递过脉动,看她呲牙徒然拧了好几下,纹丝不动,只好收回默默拧了盖子再给她。
梁曼秋小口小口地抿着,看他身上不像还能藏其他东西的样子,应该没买卫生巾。
她也不指望他买。
“哥,你能先借我钱么?”
戴柯会意:“要多少?”
梁曼秋:“我也不知道要多少。”
戴柯掏出裤兜零钱,把剩下九块五都给她,“书包好像还有几块。”
梁曼秋攥着零钱,“回去再还给你。”
戴柯问:“你还能走么?”
“能啊。”
梁曼秋站起来要走,突然被戴柯难道压低的声音提醒,“你屁股出血了。”
话毕,戴柯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鬼话。
梁曼秋双颊飞红,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被戴柯扣着手腕拉回座椅。
“我去买……”戴柯朝她摊开手,零钱又回到他手心。
戴柯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不认识的外星语,完全进入一片陌生的领域。
戴柯又跑了一趟小卖部,老板娘不知道去了哪,只剩下老板一人。
有几个躲在小卖部吹空调不愿走的女生,好像还是他们年级的,叽叽呱呱聊明星八卦,没完没了。
戴柯徘徊一会,等不到她们离开,反而等到偷偷打量的目光。
只能硬着头皮上。
“老板。”
小卖部还是传统的长条玻璃柜台隔开货架,要什么只能问老板拿。
“一包卫生巾。”戴柯说完,立刻变成了磁铁,吸引周遭所有目光。
同级女生窃窃私语的对象,成了戴柯。
戴柯鹤立鸡群,走哪里都是人群焦点。
老板对他也有印象,好像是校篮球队的,穿过队服来买饮料。
“帅哥,没听错吧?”
戴柯只能说:“买给我妹……”
“真是个好哥哥,”老板笑,“要买哪一种?”
戴柯:“还分种类?”
“是啊,”老板如数家珍,“日用、夜用、护垫,如果现在对付紧急状况,拿个日用可以了。”
戴柯:“多少?”
老板:“九块五。”
“刚好。”戴柯把兜里一抓零钱全部给老板,等他装袋走人。
“学长!”丁莉莉叫道,目光停在小卖部老板打包的东西,不由愣了愣。
戴柯双颊发烫,就当自己刚刚结束剧烈运动,“班会课帮梁曼秋请一下假,她不舒服,在校医室休息。”
丁莉莉示意他拎着的黑袋子,“你给她买的吗?”
“难不成我还用这东西?”戴柯没好气扔下一句,袋子揣裤兜,也不管凸出一大块,大步赶回校医室。
丁莉莉心里说不出的微妙。
比起对戴柯的好奇,她的关注点好像渐渐落在戴柯和梁曼秋的真正关系之上,到底哪里觉得他们不像普通兄妹,因为不同姓氏?截然不同的长相?还是……
情绪在她心底发酵,说不清道不明,总想找个人一吐为快。
戴柯的第一次青春期反应兵荒马乱,梁曼秋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戴柯唯一比她好的地方在于,梁曼秋并没发觉他的大秘密。
戴柯把东西带回给梁曼秋,让她就近用校医室的卫生间,等放学了他带书包过来一起走。
放学铃声响起。
梁曼秋臂弯挂着书包,当屁垫一样背在身后,挡住脏裤子,慢吞吞跟着戴柯下车棚取车。
一路谁也没讲话,戴柯没逼她追车,梁曼秋也没找话题。
戴柯唯一讲的一句就是,“回去你自己跟阿莲说。”
阿莲默认成了他们家的女性长辈。
梁曼秋其实一直想跟戴柯说暑假发现的小秘密,但总找不到机会,现在似乎是一个好时机。
“哥,阿莲姨在档口做了好久吧。”
戴柯:“好像我快五年级的时候来的,有三年了。”
梁曼秋:“阿莲姨会一直在档口做下去吧?”
戴柯:“谁知道。”
梁曼秋:“以前她好像说过比你大十几岁,她有多少岁?”
戴柯:“反正来的时候就不年轻。”
梁曼秋:“有三十?”
戴柯:“鬼知道。”
梁曼秋:“她到底结婚了吗?”
戴柯:“你一直研究她做什么?”
梁曼秋终于来到决定的边缘,“有个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戴柯:“那就不说。”
梁曼秋没料到戴柯那么干脆,可或许他也早知道,只是没挑明让她这个寄人篱下的“外人”知道呢?
也许戴柯今天看在她“屁股出血”的份上,对她分外耐心,基本有问必答。
梁曼秋趁机追问:“哥,你觉得阿莲人怎么样?”
戴柯被绕晕了也有脾气,“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觉得……”梁曼秋还是替戴四海保留一点父亲的伟岸形象,选择闭嘴,“阿莲挺好的。”
戴柯:“我爸又不是没发她工资。”
可能在戴柯心里,阿莲和戴四海依然是帮工和老板的关系。梁曼秋更加不能亲自搅乱他的认知,打破这份难得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