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的素养by漠小兰
漠小兰  发于:2025年0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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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烬渊捏起道符,往烛台上送,可那火光舔舐过道符,却丝毫印记也没留下。
他兀自笑了半声:“小看你了。”他将道符夹在了书册之中。

第28章 清音
数月光阴倏忽而过,木离整日被拘在玄天峰修炼,已达心动最后一重境界,离结丹一步之遥。
明日就是宗门大比了。
此一回李孟寒允诺的是清音,清泉,清河,木离四人。
四人跪在玄天峰大殿上,李孟寒将四只金铃递给四人:“进入阴阳幻境之后,此铃将为你们引路,虽是宗门切磋,但幻境中危机四伏,一切以性命为先,若遇不测,三振其铃,我便将你拉出幻境。”
“谢师尊。”四人接过,面色各异。
第一次参加宗门大比,木离心中自然是欢天喜地,忙不迭地将金铃挂到了腰间。
清音接过金铃,抬眼仔细地看了一眼李孟寒,他只是如常一般地面带浅笑,视线扫过众人,即便木离是他的关门弟子,也并未多停留一分。
清泉心中打定了主意,即便陷入险境,他也要想办法赢得宗门大比,断不会轻易动用此铃。
清河跪在最尾端,只是将金铃收入怀中,他从前就参加过宗门大比,因此不大放在心上,他近来沉迷于炼丹,去秘境中最大的目的就是找些平日不得见的草木入药。
李孟寒嘱托完,便先行一步,前往千春谷。
众人回屋收拾行囊,清音和木离走在一处,回到她房间后,问她道:“你都想好了么?明日抽签,想抽哪一签?”
木离道:“想抽与你一组的。”清音在的话,她肯定能尽快找到奇宝,“可是抽签自有运数,又不是想抽哪一组就能抽到哪一组。”
清音笑着摇头:“平日里见你挺灵光,想不到还是没见过世面。”
木离一听,这话中有话:“你什么意思?”堂堂道宗大比,这抽签还能有猫腻?
清音低声说:“往年都有人抽签后,用灵石换签的,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换到一块。”
木离摸了一把腰间的钱袋子:“什么……怎么个换法?”
清音见状,笑道:“明日抽过签后,离秘境开启约有一炷香的时辰,想要换签就得在此时机了。”
木离点点头:“好,要是抽不中,我就想办法换一张签。”
能和清音在一起自然最为保险。
可是,要是抽到和谢烬渊一组的签,她就不换了。
清音侧躺在她的榻上,看她忙忙碌碌地收拾了好几件衣裙,疑惑道:“进了秘境,可没有换裙子的功夫,你收拾这么多五颜六色的衣裙,还不如随手捏个清净诀来得方便。”
木离脚步一顿,随口道:“多备些有备无患。”
古古怪怪,清音皱了皱眉,随手翻了翻她榻上叠好的衣装,这还有几件?
一张青色的符箓露出了一角,清音刚‘咦’了一声,木离回头一看,眼疾手快地抢了回去,塞进怀里。
清音原本不在意,一张道符而已,可是值得她这么紧张,她立刻起身,一步跨到她面前:“拿出来,容我看看。”
木离被她吓了一跳,按紧胸口:“没什么可看的。”
清音眯了眯眼,“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符箓?”刚才一闪而过间,她好像看到了符样,“是传音符,你自己做得?”
木离从小就和清音好,从来也不瞒她什么,可是唯独这件事情,她不愿同她说,至少眼下不愿意。
她背过身去,重复道:“就是寻常的符箓,没什么可看的。”
清音抱臂,上下打量她,前前后后想了一遍,灵机一动,“木离,你是不是瞒着我在外面结交了……”木离从前一直不开窍,她于是斟酌了字句道,“结交了新的道友?”
木离接连否认:“没有,不要胡说,我到哪里去结交什么道友。”
清音听她语调微喘,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
想不到啊,木离也有开窍的这一天。
清音心中喟叹,朝前走了一步,逼到她身后,追问道:“姓什么叫什么,师从何派,什么修为?”
木离被她逼到墙角,退无可退:“没有这个人,你不要再问了。”
清音看她难得地羞涩,叹了一口气,后退了半步,笃定道:“你眼下不说也罢,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木离真是怕了这个姑奶奶了,连忙从角落里挣脱出来:“时辰也不早了,你快回去罢,明日一早就要往千春谷去。”
清音悠长地“嗯”了一声:“难怪你最近都不怎么出门了,除了掌门拘着你,想来便是有此缘故了。”
木离辩解道:“我不出门,自然是为了宗门大比,早日结丹,早就告诉你了,若是结丹,师尊许我凡界一行。”
清音笑了一声,“知道了。”她转身欲走,思索须臾,还是停住了脚步,转身对她说:“你结交新道友的事……掌门还是不知道为好。”
木离气恼道:“都说了没有这个人,你快走罢。”
清音哈哈一笑,走到屋外,月色莹亮,照得庭院雪白一片,如覆轻纱,屋外红花开得正妙,一墙的硕大花朵,绿叶繁茂。
清音驻足流连了一小会儿。
她在这片花下,偷偷窥见过李孟寒。
当夜,他只随意披了一件白氅立在花下,看屋中熟睡的人影。
四顾苍茫,万籁俱寂,依旧是这样的月色朗朗,月影缓缓西移,他一动不动地看了许久。
一旁躲藏的清音看得心惊。
她从未见过李孟寒那样的眼神,绝非寻常师徒之间温情脉脉的眼神。
可只有在那一夜,他这样望过木离,往后无论再怎么任她细致查看,他都再没有过那样的眼神。
清音甚至有的时候不禁怀疑,是不是她当日做梦,臆想出这荒诞的一幕,是她记错了。
但愿,是她记错了吧。
清音想罢,幽幽叹了一口气,往回走了。
屋中的木离被清音一通逼问,顿时没了先前收拾衣裙的好兴致,只将几件衣裙简单地系了个包裹,再摸出腰间的传音符,看了一阵。
她同谢烬渊传音,也不是回回都有回音。
白日里鲜有回音,她后来才大致摸清楚了他的作息,白日里兴许是修习,夜间仿佛还要练剑,只有月至中天的那一时半刻,谢烬渊大多是会回应她的。她的话总是比谢烬渊多一些,就算他只说上一两句话,她都很高兴。
可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同清音讲呢,清音肯定会笑她的。
木离望着黯淡无光的符纸,趴到了桌上,脑中还想着清音的话。
连清音都不愿说,她肯定也不能告诉师尊。
上一回在千春谷,她就察觉出来了,师尊好像不喜欢谢烬渊,又或是不喜欢她与梓芜山的道人结交。
他常让自己以修习为重,若是知道她这么‘不务正业’,指不定又是一通说教,比清音的耻笑还厉害。
她自知顽劣,但始终心中有度,这个‘度’就是不让师尊真的生气。
木离趴在桌上,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熬不住,点了点道符,开口道:“谢道友。”
月亮已过中天,渐渐往西而落。
若是平日,谢烬渊早已安睡,因为明日大比,今夜的梓芜山更是格外幽静。
谢烬渊在灯下擦拭过长剑,整理罢行囊,又捡了几卷经书读过,抬头一看,窗外的月光都淡了些。
桌上的道符静悄悄地躺着,纹丝不动。
他瞟过一眼,放下书卷,吹灭了烛台灯火,拔簪卸冠,合衣躺到榻上。
难以成眠。
想到宗门,思绪万千,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心头微微烦躁。
一连数月不歇,可今夜却沉寂了下来。
难道,她已经随李孟寒先去了千春谷?
谢烬渊翻了个身,那张传音符仍旧静悄悄地躺在桌上。
“谢道友。”
道符骤亮,直直立了起来,她的声音听上去却莫名颓丧。
“嗯。”
木离吃了一惊,没想到谢烬渊的回音这么快。
她憋住一声笑,立即坐直了:“你还未睡么,是为了明日大比?”
“嗯。”
木离叹气:“我也有些睡不着。”她捏着道符,往榻上倒去,“不知道明日抽签能不能抽到一处?”
谢烬渊沉默了一息:“抽签自有运数。”
木离:“可是我既想和你一起,又想和清音一起。”
谢烬渊之前就听她提起过清音,似乎已是大乘期的修士。
她的声音闷闷道:“但是我,我不想你和清音碰面。”
“为何?”
“清音会笑我的。”木离实在不敢再想。
“有何可笑?”
木离说不出口,晃了晃脑袋:“不说这个了,谢道友,明日千春谷见。”
说罢正欲捏诀收了符箓,却听谢烬渊道:“你明日……”
木离稀奇道:“明日怎么?”
谢烬渊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便说道:“你明日保重。”
木离一愣:“你也保重。”
青色的道符光芒流散,轻飘飘地落回了榻上。
木离将道符满意地看了又看,才收回腰间,翻了个身,很快就睡着了。
梓芜山间晨鼓敲响。
谢烬渊随着鼓音起身,竖冠过后,他提剑走到桌前,凝眉细看那一道传音符。
静观其心,静省其意,他这一段时日,仿佛太过在意这一道符纸了。
他的面目不由肃然,既然烧不得,毁不掉,那么也就只能留待此处了。
谢烬渊开门离去,将那一张传音符留在了屋舍之中。

第29章 离签
天边破晓,日光刺破层云,太阳的一角露出了东边的地平线,而月亮仍旧挂在西面的天边。
千春谷中,人声嘈杂,聚集了大大小小各大道派的近百道人。
抽签已过,吊楼前伫立的巨大铜漏,水光只余浅浅一层,滴滴答答地落在铜盘上。
秘境马上就要开启了。
木离捏着手中的木签,她抽到的签是恰是‘离’签,火正位,南向。
可惜,清音抽到的是‘坎’签,水正位,北向。
八卦石桌的幻境一旦开启,道人便会根据抽到的八支签,由八个相位进入幻境,因为入境的方位不同,幻境便会呈现出不同的幻相。
木离心神不定,如果她不换签,那么进入幻境之后,她再遇清音的希望便是渺茫了。
清音很是着急,催促道:“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快些去找人换签。”
“怎么换?”
她附耳木离道:“你我分头去寻,你念玄变诀,去探一探,谁的手里有坎签,或是离签,我去换,或者你去换,都是一样的。若是找到,传音于我。”说罢,清音便化作一缕飞烟消散了。
木离捏着签,朝远离金檐吊楼的方向走了几步,直到人迹稀少之地,她念了玄变诀,化作一片枯叶,乘风往人群飘去。
各派的道人三三两两聚集,因是各派遴选出的弟子,大多一副胸有成竹,跃跃欲试的模样,只有那么一两个满头大汗的模样。
木离急得也快出汗了,道人们抽到的签藏在袖中的,藏在怀中的,都看不到。
她飘着飘着,眼前就出现了梓芜派道人的白袍,她今日来得时候,还没看到他们呢……
这三个道人就是当日和谢烬渊切磋的道人。
她看轻了三人的签非离非坎,就不再多看。
她四下张望,才看见谢烬渊立在离三人数步的不远处,他的身边还站着当日那个小师妹。
只听她喜出望外道:“师兄与我都是‘离’签,同入幻境,也好!”
‘离’签?
木离心中狂跳,太好了!
若是清音换了那小师妹的签,便是上上之选!
木离速速传音于清音:“我找到‘离’签了。”
清音的声音急促道:“我找到‘坎’签了,你速来!”
“为何?不能你来换‘离’签么?”木离诧异道。
不是说好谁换都一样,既然晓得了谢烬渊也是‘离’签,那么她就不愿意再换‘坎’了。
清音却坚持道:“你速来,我刚听几个青城派的道人说,你想要的‘火鱼’就在北境之中。”
‘火鱼’对于火灵根的道人来说,便是大补的灵药。
说不定她就能结丹了。
木离犹豫了,她在半空中飘飘荡荡地拿不定主意。
谢烬渊听过刘紫鹜的话,只是微微一笑,他的视线转过一圈,林中道派众多。
形形色色的道人来来往往,他却始终没见到玄天峰的道人。
一念至此,他心中微恼,蓦然收回了探寻的目光。
耳旁清风忽地拂起,一阵熟悉的气味倏忽掠过,他仰头一看,一片金黄的枯叶随风飘荡,像在风里打着旋儿,要走不走,要留不留。
他来不及多想,只抬手霍地捉住了那一片枯叶。
刘紫鹜见他突兀的动作,吃惊问道:“师兄?”
谢烬渊两指捏着枯叶,察觉到叶片在他指尖一抖,垂眉道:“这叶子有些碍眼。”说着,他却转身似乎要往旁侧的林中而去。
刘紫鹜不明所以,急道:“秘境就要开启了,师兄勿要误了时辰。”
“我去去就回。”
走得远了些,他手中的叶子终于开口叫道:“谢烬渊,快放了我,我要去找清音换签,来不及了!”
她刚刚在心中将作了决断,却万没料到就被谢烬渊察觉了。
她一没出声,二没招惹他,他到底是怎么发现她的?金丹就这么厉害么?
谢烬渊一听,只问:“换签?换什么签?”
木离凝神去听铜漏的声音,时辰真的就快到了!
她使出全神力气,欲从他的指缝间挣扎而出。
谢烬渊见那叶片慌忙地乱颤,旋即明白过来,声音冷道:“你是想去私自换签?难道抽的签不满意?想与清音一道?”
将宗门视作儿戏?
木离不答,只顾挣扎。
他转而又想起昨夜她说得也想和他一起。难道变作枯叶,是想看他抽得何签?
眉目悄然一松,复问道:“你抽得是什么签?”
木离被他牢牢地捏住,挣脱不得,没好气道:“我抽的是‘离’签。”
谢烬渊眉心顿跳,如此说来,换签便是铁了心要和清音一道了。
“宗门大比岂容你如此胡闹,抽到哪根签,便是哪根签。”
木离挂念着火鱼,被他这么一通‘说教’,就更不留恋‘离’签了。
枯叶力弱,她口中念起了玄变诀,缕缕白雾腾起。
谢烬渊手中猛地一沉,他下意识地伸出了双臂,一个大活人落到他的怀中。
温热的气息拂面,吹来一股淡淡的花香,她衣裙柔软的细纱轻滑过他的手背。
木离的双颊因为焦急而微微发红,眼睛确是亮得惊人,抬眉扫过他一眼,下一刻,便利落地滚下地。
谢烬渊怔在原地,见木离稳稳落回地上。
林中忽听“嗡”一声巨响。
铜漏的水滴业已落尽。
“啊,来不及了。”木离循声望去,欲哭无泪。
换签已是不能了。
她回头瞪了谢烬渊一眼。
都是你的错!
面对她的怒目而视,谢烬渊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淡:“木道友,秘境已经开启,往吊楼去罢。”
话音未落,八卦方桌射出八道光柱直冲云霄,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依次开放。
捏着各签的道人,祭出法器,朝各自签门飞身而去。
秘境开放的时辰不过一刻。
木离咬了咬牙,捏着‘离’签,御剑而去。
谢烬渊就在她的身后,她回身看了他一眼,剑气鼓动他的袍角,他的面孔虽未含笑,目光也似乎只望着前路的楼台高处,可是他距自己不过一尺,木离忽然就不那么生气了。
没有了火鱼,总归还有别的奇宝。
飞抵光柱之前,五大掌门俱立在桌前,神色不苟言笑,李孟寒见木离飞身而来,只略略颔首。
木离扬眉,朝他露齿一笑,人便进入了光柱。
不到一刻,林中道人尽已入境。
天边的日光大盛,月影不见,八卦方桌的光芒骤散。
刘壁手中结诀,一面硕大的水镜浮出半空之中。
镜面分割成八瓣,一瓣便是其中一境。
李孟寒的目光径直落到南境的虚影之上。
大火烈烈,脚下的焦土烫得人站不住。
木离用脚尖碰了碰,马上收了回来,立到剑身上。
由南而入的道人陆陆续续都聚集到了此处,眼前是望不到头的火光与焦土。
闷热的气息,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焦土焚烧后留下的臭味久久不散。
其中有人开口道:“这幻境倒像是绝情谷底的模样。”
此言一出,便有人耻笑道:“道友,去过绝情谷底?烈火深渊怕是比这个要难受上百上千倍。”
那最先开口的人讪笑一声,闭上了嘴。
绝情谷底从来就是禁地,去过的人寥寥无几。
木离望过一圈,两个灵泉派的道士最先动作,二人俱是水灵根,以水为罩,朝前路行去。
两人刚走,其余众人不甘示弱,有样学样地寻了法子,躲避流火。
木离其实不怕火焰,她对于火有种本能的亲近,只是初来乍到,不知她对于流火能有多少把握。
她于是回头看了落后半步的谢烬渊。
他虽是剑修,可也是水灵根,他用水波结成了一道屏障,木离机灵地跃到他身侧:“多谢道友。”
“是你?”刘紫鹜竟也跟上前来,见到她,惊讶出声道。。
“是我。”木离笑道,“刘道友,路上做个伴啊。”
刘紫鹜惊疑不定地注视谢烬渊平静的表情,她进了水障,师兄也习以为常?
她脸色不禁发白道:“不知道友高姓?”
“木离。”
刘紫鹜确信自己从前并未听过这个名字,她低声道:“木道友。”
木离不再答话,目光朝前望去,依凭水障,他们已行了一段距离。
流火四溅,擦过水波,蒸腾起一股又一股的水雾,嘶嘶作响。
除了火光炙热,这个幻境的开头好像也不过如此……
木离环顾四周,尽力找寻秘宝的踪影。
“等等。”谢烬渊突然开口道。
木离停住剑,正欲出声,不远处却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数道红光飞溅开来,光芒耀眼,木离抬手遮了遮眼睛,炽热的焚风扑面而来,挡在身前的水波屏障像是被一庞然大物猛然撞击,水光哗啦四散,木离接连倒退数步。
谢烬渊手中捏诀,水波屏障仅余的一层水花乍然翻波,水浪滔天,压抑住了火势,复又风平浪静。
木离终于看清了水障外的‘怪物’,是一头三面烈火兽。
它周身烈火,四爪伏地,高约十丈,生着虎面,羊面,与狗面,三张面目。
这是一只中阶妖兽,却又不是真的妖兽。
按照李孟寒的说法,宗门大比的阴阳幻境中的妖与魔皆是幻化,妖兽早就被镇于绝情谷底,他们眼前所见所感的妖兽,不过是道术。
木离定睛细看,此兽通体赤红,火光荡漾,真如皮毛一般,三张兽面,虽是融于火光之中,却也清晰可辨。
好厉害的幻术!
眼前的三面烈火兽一击不成,前爪刨地,后爪蹬起,又朝水幕扑来。
谢烬渊笑了一声,口中念诀,两指轻弹,一柄水剑自水幕射出,朝虎面而去。
水剑没入火光,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虎口大张,厉声嚎叫,那水剑并未融化,反倒节节成冰,直插入了一只虎眼。

第30章 幻境
“梓芜派的道人果是厉害啊。”水境前的青城派掌门一面喟叹,一面朝刘壁笑道,“刘掌门好眼光。”
刘壁见到谢烬渊的身法亦是眼前一亮,才几日不见他习剑,他的剑诀竟已使得出神入化,若真得到玄光剑,往后不可限量。
他目光紧紧注视着水境中的动向,紫鹜跟着他该是周全,也不枉费他费尽心力地让二人双双抽到了‘离’签。
灵泉派的李桂见镜中的木离好奇地将手伸向水障外的烈火三面兽,笑道:“道君的徒弟可真有意思,先前小心翼翼地躲在梓芜派道徒身后,如今又想着大胆地去摸兽,不怕烧了她。”
镜中的妖兽虎面瞎了一目,调转了羊头对着道众,木离半身出了水障,伸手趁其不备,真摸了一把它的羊角,又立刻躲回了水障,神色一分未变。
李桂奇道:“她真不怕火,这是什么功夫?”
李孟寒难得地笑道:“不怕死的功夫。”
脸上虽是带笑,可细听他语气,便知这是责备,李桂更是诧异,道君就这么一个徒弟,果然宝贝得很。
木离突破水幕闪身而出,闪身而回,望着发红的掌心,大叹道:“这幻术果真了得,回头我得问问师尊,到底怎么学会这幻术?”
“你不怕火?”谢烬渊问道。
刚才他不过转眼的功夫,木离就去摸了羊面,三面兽,虎面最为凶暴,可其余两面也是烈火灼灼,寻常道人绝不可亲近。
木离搓了搓手掌:“我本是火灵根,只短短一息,倒不要紧,只是我从前见过的幻术都没这么真。”
玄天峰犹善玄变游隐之道,幻术幻境层出不穷,谢烬渊想,她心生好奇,倒也有几分向学。
刘紫鹜突然出声道:“师兄,可能击退其余两面?此地不宜久留,先前的几个道人不知道已经去了何处?”
谢烬渊点头,手中结诀,几柄水剑自水幕飞出,三面兽刚才吃过亏,这么连忙掉头闪到了一旁。
谢烬渊一鼓作气地将水幕朝外又扩一圈,三人加快了脚下剑势,焦土的尽头确是一片荒芜的沙原,滚烫的赤火不见了踪影,只在半空中挂着一个火球,像是红太阳。
谢烬渊撤下水幕,前路视线顿时清晰了不少,可周围温度依旧很高。
木离遥遥一望,不远处像是有一座起伏移动的沙丘,慢吞吞地朝前挪动。
她惊喜道:“那是什么?是火鱼生长的沙穴么?”
清音说火鱼,虽名为鱼,可却是一种叶形似鱼的赤草,生长在秘境的沙穴之中,不易寻得。
火灵根的修士若服下火鱼,运气好的,便可提升一重大境界。
谢烬渊看了一眼木离,她是为了结丹?
刘紫鹜却道:“师兄,我们还是快些去寻玄光剑吧,此为南向,不知往北还需行多久,还能走到阵眼,若是耽误了时日,被别派捷足先登,梓芜颜面何存,且说,火鱼,于水系灵根者来说,毫无用处。”
木离一听,不乐意道:“刘道友什么意思,我们三人结伴而行,互相照拂不好么?”她扭头去看谢烬渊,“谢道友与我早就约定好了,他助我一程,我到时便也投桃报李,助他拿到玄光剑。”
刘紫鹜脸上一阵青白:“你是什么修为,我师兄什么修为,还需要你投桃报李?”
谢烬渊却在想,他们是何年何月说好了?这完全就是信口雌黄。
“谢烬渊,我已经没了清音,前面若真是火鱼,你得帮帮我。”她竟然理直气壮道。
刘紫鹜明白过来,这二人兴许在上次千春谷时就约定好了?
谢烬渊:“好了,前面也不知究竟是不是火鱼。既然都是往北行,去看一看也无妨。”
木离高兴地扬了扬下巴:“说得对。我先行一步去瞧瞧。”
话音未落,她脚下的飞剑快如流星,朝那慢吞吞挪动的沙丘行去。
突然之间,半空中悬挂的火球骤然崩裂,风裹挟明明灭灭的火星四溅,由天际刮下,刮得木离身子一晃,人掉到了沙里。
漫漫黄沙卷地而起,飞沙扑面,又热又痛,木离左右一望,根本瞧不见谢烬渊和刘紫鹜二人的身影。
“谢烬渊!”她大喊了一声,吃了满嘴黄沙,只得立刻把嘴闭上。
她旋即摸出腰间的传音符,念道:“我去前面往北处等你,若是找到沙丘,就在沙丘等你!”
说罢,口中念了玄变诀,化作一颗沙粒,依照先前记下的方位,朝北飘去。
“这是怎么回事?”刘壁面前的水影,南境此一瓣满目飞沙,什么都看不见了。
李孟寒原本坐于桌前,此刻也不由得站起身来,踱步到水影之前:“飞沙阵,且等上一刻。若是破阵,便会复原。”他说着,伸手摸了摸腰间锦囊中的金铃,金铃未响。
李孟寒略微放下心来。
木离飘了一阵,通红的火星照耀,茫茫黄沙之中,隐隐约约地,她好像又看见了先前的那一座缓慢移动的沙丘。心中不禁大喜,一路逆风前行,朝那沙丘飘去,吹得她浑身火烫,热风刀割似得擦过脸颊,好在临近丘身之时,狂风被挡去了大半。
她得以喘了口大气,像是其余的无数沙粒一般,静悄悄地落到了沙丘上。
若真是火鱼的沙穴,她得先找到进入沙丘的入口,木离缓缓爬过沙丘,细细分辨周遭的气息。待爬到沙丘顶端,她感觉到丘下涌上一股绵绵热力,与先前火球迸溅的热气不同,此热力似有若无,还有一股清甜的气味。
木离迫不及待地往下扒拉沙粒,可惜聚沙成丘,她扒拉一粒,风中又卷来一粒。
她口中复念玄变诀,转瞬变了人身,方才觉得尚可忍受的疾风,此刻却吹得她左摇右摆。
木离祭出长剑,一鼓作气将长剑插进沙中,稳住身形,继而用剑在丘顶生生挖出了一个大坑。
怎么回事?
难道不对?
没有火鱼?
这沙丘难道没有丘穴?
木离越挖越忐忑,她浑身被风沙吹得发热发痛,因为不停地挖坑,手上肌肤裸露处也被吹得通红。
她双手握着剑柄,咬紧牙关,猛地再往深处扎去,突然手腕一松,长剑顺着一个不大的沙坑跌进了丘中,木离赶进也往尚不及合上的沙坑跃去。
扑通一声,她便落到了沙丘的腹中,头顶的沙坑复又合拢,黑黢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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