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的素养by漠小兰
漠小兰  发于:2025年0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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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峰一脉传到木离,人口凋敝,为了振兴宗门,木离不得不下山收徒。
千挑万选,选了一个可可爱爱的黄澄澄,毛绒绒的小鸡仔为徒。
悉心养育多时,小鸡仔终于化了人。
然而,她才发现此小鸡仔原来不是小鸡仔。
瞳孔地震!
这个小鸡仔原来是她百年前就分手了的前男友。
前男友当年为了救自己的师妹,跳下绝情崖,摘了绝情花,断绝情根,和木离分了手。
可她的前男友现在居然还他喵的失忆了。
木离保持着为人师尊的良好素养:“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再见!”
小鸡仔却死活不走:“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内容标签: 异闻传说
搜索关键字:主角:木离 ▎配角:小鸡仔和他师妹
一句话简介:惊!辛苦带的徒弟竟是前男友
立意:爱是相互成全,彼此扶持,希望长存。

梓芜山似乎终年冰天雪地,即便眼不见飞雪,山间渺渺轻雾缭绕,依然冰寒刺骨。一股又一股的山风吹穿过四扇折叠的雕花木门间的缝隙,绵绵吹打在木离脸上、身上,吹得她透心凉。
刘紫鹜这一回伤得十分重,好像是真的快死了……
可木离抱着最后一点期望,再次低声恳求谢烬渊道:“你不要去什么绝情谷好不好,刘紫鹜的伤,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如若我不行,兴许待我师尊……师尊出关……他定会有办法可解……”
“不必再说了。”他的声音听上去又冷又硬。
木离哽住,僵立原地,她从来还未这般低声下气地求过谁,却被谢烬渊冷冰冰地打断道:“紫鹜受伤是你的过错,亦是我的过错,寻常灵药难解此毒,此去谷中求药,理应我去。”
说话间,他的袖袍被剑气吹拂,猎猎震响,玄光剑银光乍泄,剑身雪花镔铁单薄如纸却依稀可听龙吟凤啸,青玉剑柄被他五指紧握住。
察觉到他周身萦绕戾气,剑魂已是按捺不住,兴奋地隐隐震颤起来,一波又一波流云似的光芒流转剑端。
梓芜山掌门,谢烬渊,剑宗第一人,玄光剑,乃是梓芜一派千年铸剑,是梓芜一派掌门的法器。
“谢烬渊!”眼见苦劝无果,木离仅余的一点耐心也将殆尽,“你要是敢去什么绝情谷,我今天就先踏平这梓芜山!”
谢烬渊闻听此言,终于回身凝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如刀,冷冰冰道:“你若是有这本事,但来无妨。”他的眼中却满是冷色,神情更似拒人千里,是木离久未见过的苛责模样。
印象中最早的谢烬渊确实也经常用这般眼神注视她,可这一二百年来,他好像就没这么瞪过她了。
“你……”木离委屈极了,“刘紫鹜的伤错不在我!她如何中了魔毒,我也不清楚!”
她抬头始终牢牢地盯住他,妄图从他的面目窥探出哪怕一星半点的回心转意。
可谢烬渊无动于衷,只默不作声地转回了视线。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再争辩下去,也于事无补”
他身上一袭月白长袍为剑气所震,袍角飒飒轻响,腰缠朱槿锦带,袍身金丝纹路一路纠葛自肩头洒下,头竖青玉冠,冠上雕刻飞鸟形制。
谢烬渊,萧萧素素,俊美绝伦,执掌梓芜山百年,为人清冷孤傲,气势更是凛然如霜雪,是木离穷尽整整三百年才追求到的高岭之花。
整整三百年,苍天不负有心人。
他马上就要和自己结为道侣,从此过上那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的道侣双修生活。
可他的小师妹紫鹜却突然身中剧毒。
就是那么突然!宛如晴天霹雳,仿佛故意和她作对一般!
谢烬渊要去绝情谷摘绝情花替她解毒。绝情谷本就凶险万分,尽管修为了得,他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况且摘下绝情花,若是情根自此断绝……
整整三百年啊!三百年日月相望,三百年宛转不离,若是谢烬渊情根自此去真是断绝,她怎么能够咽的下这口气。为了一个刘紫鹜,为了他的小师妹,这三百年算什么,她算什么!
“你别走!”木离朝前大迈一步,伸手一把拽住了他玄光剑尾系着的剑穗。
剑穗为红丝流苏所制,下系同心结,下悬一颗白玉珠,乃是木离亲手所制,又花费了九龙二虎之力才系到玄光剑柄之上。
“你能不能不去?”她深吸一口气,放软了语调。
诚然,她的修为和谢烬渊有差距,没有十足把握能够以武力阻止他,在他面前一脚踏平梓芜山,方才说得气话也只是气势上装点门面。
谢烬渊侧头看见她死死拽住剑穗,指尖颤抖发白,他眉心微微一蹙,仍旧道:“不能。”
说罢,掌中用力,欲将剑穗收回。
木离不愿松手, “绝情谷毗邻烈火之渊,又有百鬼横行。” 咬牙道,“我和你同去!”
谢烬渊眉头皱得愈深,闻言答道:“梓芜山中事何敢烦劳玄天峰一脉,你不必跟来。”
一缕剑气自剑穗而来,激得她手心一麻,不得不松开了手。红丝剑穗垂地,掠过脚下几方青砖,随谢烬渊的脚步,落得更远了。
木离脸色一沉,手中捏诀,狂风乍起。靛青纱裙摆随灵气鼓动摇摇晃晃,曳地的菱纹绸带飘扬而起,胸口前一星莹莹淡蓝幽光缓缓飞出。
光影渐散,镜影成像,一面八瓣菱花形铜镜浮于半空,不过巴掌大小,镜面不见光影,唯现团团白色烟霞,镜缘云朵簇拥青雷,镜背之上雕刻一条首尾相逐的螭龙,螭口怒张,螭龙本无角,可此螭龙头上竟立着独角。
蟠螭铜镜,木离的护身法器。
她话中已有怨气:“今日我便铁了心地要跟你去绝情谷,你愿意也罢,不愿也罢,我说了才算。”
谢烬渊察觉灵气波动,回身一见此镜,只觉刺目,“嗤”声一笑:“你去又有何用。”
话音未落,殿中玄光剑气猛然波动,漫天银光簌簌而下,卷起一阵狂躁的罡风,窗棂噼啪大响。
木离被四面八方忽来的剑气压制,脚步难动分毫,蟠螭铜镜蓝光大盛,白雾将她包裹其中,抵挡剑气。
数息之后,狂风渐渐停歇,剑气了无踪影,木离挥手掩去眼前的铜镜,可梓芜宫中却再不见谢烬渊的身影。
他真的把她抛在了梓芜山,为了刘紫鹜独自去了绝情谷。
木离不禁怒火中烧,朝梓芜宫门外大喊道:“谢烬渊!”
谢烬渊……
木离灵海猛然翻波,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一道青光乍泄,光芒继而大盛,混混沌沌的意识初萌。她睁开眼睛,石洞之中半明半暗,洞口投照进来的日光暖融融地照在脸上,她举目而望,洞外依旧是连绵竹海,深深浅浅的碧叶吹拂如浪,林下一汪水潭荡漾清波,林上山巅黑瓦屋舍恍若天阙。
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灵海渐渐平息。
许久都没有梦到谢烬渊了,木离烦躁地揉了揉眉稍,轻摇其头,将这莫名其妙的梦境甩到脑后。
她掐指一算,今日正是玄天峰收徒的大日子,是她该出关的日子。
长眠初醒,耳中嗡鸣声响将停,石洞外传来破空之音,木离凝神细听,男音隔着竹海渺渺:“启禀掌门,玄天峰门已开,恭请掌门回殿。”
掌门……是啊,师尊不在了,现如今她是玄天峰掌门了。
木离鼻子猛地一酸,忍了片刻,生生将泪意憋了回去,才起身走到洞外。
艳阳高悬,强光一照,木离闭了闭眼,微风轻拂人面,阳光穿透纱裙,融融春意浸透,她半凉的僵硬的身躯渐渐回暖。
她长舒了一口气,眼前已适应了洞外的日光,睁眼望去,潭水清澈如镜,倒映山光竹影,潭前立着一人,青衣道袍,腰缠玄色丝带,发间竖着玄天峰的碧玉冠,斜插黑檀木簪,额前一笔青火纹路。
“青檀。”木离出声唤道。
青檀原是师尊李孟寒的灵兽,师尊百年前身陨神灭,青檀却未离去,自长留玄天峰。
青檀微微躬身一揖:“恭贺掌门出关,请掌门回到峰顶大殿。”
李孟寒去后,玄天峰一脉的掌门之位,则传到了他唯一的关门弟子木离手中。

第2章 收徒大会
木离于峰中石洞长眠,一百年弹指一挥间,终于出关。身为一峰掌门,最紧要一事便是主持今日收徒大会。
她轻振身上的冰丝黛青纱裙,经年落下的尘埃被一股清风卷起,衣袍复又光洁如新。
木离适才点头道:“我们走罢。”
青檀闻言颔首,足尖轻点,仰头发出一声高而尖细的鸣叫,转眼之间,已幻化成为一只巨大的白鹤,通体羽翼雪白,唯有胸脯处有一小撮竹青羽毛。
眼前的白鹤两翼伸展,徐徐落下,头颅朝向木离低低垂下。
木离学着从前李孟寒的模样,伸手轻柔地抚过鹤顶,倾身稳坐于鹤背之上。
白鹤振翅腾空而上,木离低头一望,偌大的碧潭已经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圈,白鹤一路疾飞,不过小半刻,石洞与碧潭掩于脚下林木深处,再看不见。
抬眼一望,峰顶青松森森,巍峨的白玉大殿耸立如旧。
白鹤绕着黑瓦屋脊盘旋一圈,落爪停于殿前。
木离落到地上,疑惑地四下而顾,印象中热热闹闹的玄天峰大殿,此刻却是空空荡荡,方才她乘鹤而上,山林之间也未见半个人影。
她跨过大殿门槛,左右一望,两侧轩窗未关,穿堂风呼呼吹过,没有一丝暖热人气,耳边唯闻几声寻常鸟鸣。
她面露惊诧,回身问青檀道:“人都到哪里去了?今日不是收徒大会?怎么不见清音,清泉,清河和他们的道童?”
青檀化作人形,随后入殿道:“掌门有所不知,自道君身陨,掌门闭关,清音,清泉,清河此三子便相继离开了玄天峰,三人座下子弟百年之间,走得走,散得散,留下来得不多了。”
木离眉心一跳,未曾想还有此等大事!
“那峰上如今尚余多少道众?”
青檀抿着嘴唇,剑眉微皱,算了一阵,答道:“若是加上掌门与某,统共十一。”
“什么?”木离难以置信。
青檀面不改色,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掌门,确实统共十一之数。”
木离脸色不禁一白,遥想玄天峰一脉鼎盛之时内外足有三千道众,如今不过区区百年,传到她手里竟只剩下九个。虽然她继承玄天峰属实意外,但她既然出关,就是时候挑起大梁了。
她伸手一扬,眼前立刻显现出一面水镜来。水波层层荡漾开来,浮光掠影之中,她看见了散落于玄天峰各处的九个道众。
全是凡人的品格,看上去皆不过十二三岁,小萝卜头一般,一个将将开光,四个筑基初阶,两个筑基中阶,最后两个修为在其中最高,也只是刚刚辟谷初阶。
真是万万没想到……
木离心中实在沉重,叹气道:“九人灵根不济,资质有限,尚需历练,可宗门大比在即,实在……难为玄天峰所大用。当务之急,便是今日的收徒大会。道众充盈,才能遴选出可塑之才,赢得宗门大比。”她说罢,悻悻挥手,水镜哗啦一声落下,化作水滴顺着大殿的白玉砖散去。
青檀拱手:“掌门所言极是。”双手摊开之后,他又从怀中摸出一本薄薄的书册递给木离,“此乃这百年来,玄天峰上灵石记录,请掌门过目。”
青檀显然是有备而来,木离好奇地接过来细看,翻过两页,渐觉不对,又翻来覆去地将这本薄薄的书册看了好几遍。
吃穿用度,灵植花销,零零总总,一百年花钱如流水,可全无进项,一本看罢,她算是看出来了,玄天峰的此本账册,桩桩件件,条条款款,满纸满篇都写着“贫穷”二字。
木离一双乌漆漆的长眉皱得死紧:“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记得百年之前,玄天峰的生活堪称优渥。
青檀哀哀一叹:“掌门又有所不知,自道君身陨,宗门道众散去,山中灵植无人照应,凋零者众,加之,玄天峰近百年来灵气波动愈盛,亦不利灵植结出果实,因而宗门失去了可兑灵石的来源。”
人口凋敝,宗门不济。木离肩膀上的担子简直重若千斤。
“她把账册递还给了青檀,“此册还是先由你保管。”目光扫过寂然大殿,殿中八根白玉石柱沉默地伫立,可几处柱身之上不知何时起生出了铜绿的青苔。
一百年还是太长了。
她调转眼神,仰望玄天峰大殿之上供奉的神像。
三界之上,眇眇大罗。
紫檀木长台上青烟袅袅,碧玉香炉千年不灭,炉旁随意地洒落了几本书册。
木离走近了些,最上面的一本是从前师尊时常翻阅的《隐地八术》,因久无人动过,百草霜色的封皮落了薄薄一层灰。
她手指轻动,捏了一个清净诀,细灰被一缕软风卷去。
页面随风沙沙翻动,木离窥见了书册中夹着的一片竹叶,已在书中压了不知几百年,几成透明,竹叶脉络犹带金色。
师尊从前惯爱在竹下读书,竹叶兴许便是彼时落入了书册。
她的脸色柔和了几分,师尊从前常言道无生死,而形有生死,又说爱憎才会生烦恼,与道长隔,辗转反侧,流浪恶道。
她从前不信,惯不爱听他掉书袋,可如今即便是想听,也再听不到了。
青檀站在木离身侧,目光悄然落在她身上。百年未见,她的面目如旧,眉睫漆黑,乌发半挽,以一支三节竹簪松散地束在脑后,可原本总是含笑的桃花眼,却是轻拢愁云,渐渐黯淡。自醒来之后,即便她未曾提起李孟寒,不曾有只言片语,可青檀知道,她依旧伤心。
木离立在奉案前又看了好一会儿,察觉到他的注视,侧目朝他莞尔一笑:“尽管眼下捉襟见肘,可今日收徒大会,定要广纳贤才,才可一振宗门。灵石有的是别的法子。”
但如果宗门人口不兴,道众不足,玄天峰根本无法参加宗门大比,更不惶,夺取宗门大比上的道宗法器千魂引。
千魂引,引魂寻魄,哪怕身死神灭,魂入幽冥,仍有可能起死回生。
木离早就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得到千魂引。
她伸手合上了书页,对青檀道:“时辰也快到了,此际我们便去峰门外静待来人。”
玄天峰收徒,自开宗立派以来,并不常有,在木离的印象中,玄天峰下每逢招徒大会,总是人才济济,门庭若市。木离乘白鹤腾云而下,白玉天石堆砌的玄天峰门巍然如故,穿云而下的金光跳跃成星星点点,漫洒白玉石阶,绚烂夺目。
可是,峰门外却并没有如她料想一般的大排长龙,她定睛一看,竟是空无一人。
“这是怎么回事?”惊得她声音打颤,“莫非……莫非时日错了?”
青檀幽幽一叹,脸上露出一两分难堪:“掌门有所不知,现如今道宗各派林立,许多新门新派多如雨后春笋,玄天峰近百年来名声凋零,欲往山中拜师的人想来便少了……”
木离喉头一涩,千言万语哽在心头,她先前……先前果然料想得太好了。

第3章 乐天派
今日的玄天峰早已经不是从前的玄天峰了。明明是收徒大会,可峰门外一个前来拜师的道人都没有,独独一条石道崎岖蜿蜒而往。
青檀见木离神色凝重,宽慰她道:“掌门且再等等,兴许之后便有人来。”
木离“嗯”了一声,迎风站了许久,可惜终究不见人来,不闻人声,徒留峰门两侧竹林寂寞地随风摇曳。
这样下去,断断不行。
她顺着空无一人的石道望向远处,几座起伏山峦拢在云雾之间,她沉吟片刻,索性开口道:“今日既是收徒,必要见人,你我去别处碰碰运气。”
“别处?”青檀不解,“你说得别处是哪处?”
木离蓦地一笑,眉目间仿佛恢复了几分从前的肆意:“就从不远的乐天峰开始罢。”
乐天峰,峰上有个乐天派,本是个籍籍无名的小门小派,可近几百年来,名声渐涨,拜入门下的道众有增无减。
青檀明白木离言下之意便是要去抢几个资质好的道人来,实在说不上是什么高风亮节的光彩手段,但青檀本就是灵兽,对于宗门道义不甚在意,一听此话,只略颔首,化作白鹤。
一人一鹤乘风而起,云下之景变幻万千,不出一刻,玄天峰的竹海早已被抛在身后,山峦之间盘旋的樵径如一条狭长龙身盘亘,裸露的土色被日光一照,隐泛金光。
午后,正是乐天派道众于庭院之中练剑的时辰。
乐天派掌门,吴起,一袭青衣道袍,腰缠玉带,意气风发地游走于习剑弟子中间,众人剑式齐整,一招一式带起一阵不小的劲风,他的袍袖被剑气吹鼓,身后青瓦檐下的玄铁风铃也被吹得铛铛作响。
今岁乐天派又添百余人,其中不乏资质上佳者,照此下去,再过几轮春秋,乐天派也能跻身道宗大派,再不必仰人鼻息,更不必再看对面山头玄天峰的脸色。
玄天峰从前目中无人,见到乐天派向来都是眼睛顶在脑袋上,全然不放进眼里,而到如今玄天峰为道门所不齿,被道宗四大派除名。
名位虚悬,焉知……乐天派不能是下一个道宗四大派。
吴掌门振奋地捋了一把他精心梳理过的羊角须。
李孟寒死得好啊……
李孟寒身死之后,玄天峰后继无人,这方圆百里间求仙问道之人皆纷纷投奔乐天派。
他的视线满意地扫过庭院中的道众,唇边的笑意尚未达眼底,忽听头顶青云之上,破空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振翅的声响,惊得他浑身一震,赶忙仰头望去,只见一道青影敏捷地落下云端,由充盈的灵气包裹,转瞬之间立在他身前,若无其事般地寒暄道:“吴掌门,许久未见。”
吴掌门双目圆睁,两边脸颊陡然发白,像见了鬼一样,羊角须随之抖了起来:“木……木道友……”
怎么是她!这个瘟神!醒了?没死!
木离敛去周身灵气,负手绕着吴掌门缓缓转了一圈,笑盈盈道:“吴掌门,百年不见,修为小有进益,可喜可贺。”
吴掌门神色僵硬,他苦心修炼,好不容易才突破了一重大境界,可荒唐的是,自己竟然已经看不透眼前木离的修为了,难不成她也突破了,比自己修为还要高妙?难道木瘟神闭关修炼是真有其事,并不是玄天峰的托辞?
怎么可能呢……
他心里猛地一沉,若真是如此,那……眼下哪个还管得到她哦……
玄天峰木离,李孟寒唯一的座下弟子,素来无法无天,从小就是个混世小魔王,成天惹是生非,闹得玄天峰和乐天峰多年鸡犬不灵。李孟寒在场时,还稍有约束,可李孟寒大多时候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胡作非为。后来遇到梓芜山谢掌门后,她才有所收敛,可自从谢烬渊一纸书信退亲之后,她更是变本加厉地胡作非为了。
要他说,就木离那个脾性品格,谢烬渊怎么可能不退亲!
“吴掌门为何不言不语?”木离笑了一声,驻足石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他,“莫不是久不见我,生疏了许多。”
吴掌门回过神来,正对上木离似笑非笑的面目,眼风瞄过庭院中停下动作围观的道众,当即决定暂且先要保住自己一派掌门的脸面,于是眉心一凛,肃穆了神色,走上台阶,问道:“木道友,别来无恙,不知今日来我乐天派,所为何事?”
木离轻声又是一笑:“小事一桩,想请吴掌门匀几个道众予我。木灵根为好,拜入我峰门下,必定倾囊相授,再说,我峰上后山灵植需人每日打理。”
果然还是这般恬不知耻!
吴掌门胡须一顿乱翘:“木道友,莫要说笑了!我派收来的道众,岂有匀你几个的道理!”
木离闻言歪头,额前几缕青丝滑落肩头,她面露一点疑惑,眼中微光荡漾,笑意未减,一派天真无邪道:“吴掌门不愿意么?”
吴掌门认得这个表情,心弦突地抽紧,可察觉到众人的视线紧紧盯在他身上,为了保住他身为掌门的脸面,不得不硬气道:“当然不愿意!”
木离闻言,怅然地叹了一口气:“既然好言好语相劝不行,那就算了。”
算了……
吴掌门迷惑了,什么时候木离这般好说话了。他抬眼正欲仔细地打量她一番,却听她忽而出声唤道:“青檀。”
吴掌门心中狂跳,耳畔只听一声尖利的鹤鸣,自碧空落下,似要生生刺破耳膜。
是李孟寒的鹤!
鹤鸣不绝,如魔音灌耳,道众急急捂住耳朵。抬头一看,一只巨大的白鹤俯冲而来,羽翼伸展开来,遮天蔽日,投下一大片阴影密密地笼罩住了整个乐天峰庭院。
吴掌门额头冒汗,庭院前的道众伸长了脖子去瞧那盘旋不止的飞鹤。
木离早就留心了阶下众人的灵根,挑选出资质较好的几个木灵根,食指虚点几人方向:“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白鹤应声而下,利爪极快地捉过几人肩膀,腾空飞起,轻巧地如同抓麻袋一般。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掌门!”几人悬在半空中大喊大叫道。
“木离!今日你休想得逞!”话音未落,吴掌门祭出他的法器,一柄铁剑裹挟凛然剑气,直冲木离面门而来。
她的神色未变,袖口清扬,一团青火飞出,撞上剑身,噗噗两声轻响后旋即熄灭。
吴掌门只觉被一股凌厉的力道撞上,震得他五指发麻,连带手背,手腕皆一时半刻地无法动弹,手中长剑险些就要握不住了。
吴掌门难以置信,百年未见,万没料到木离竟有如此身法!
他强作镇定,捏稳了长剑,低喝道:“你!不过忍你一时,你不要欺人太甚!”
木离笑笑不言语,反而转头对道众说:“瞧见了么?我可比你们掌门厉害,不若你们皆拜入玄天峰门下。”
道众面面相觑,方才一番交手,自旁观者来看,根本瞧不出门道,只当是木离使了什么虚有其表的雕虫小技,吴掌门忍让罢了。再者,今日的新道众未曾见过木离,更不知她的深浅。是以,仗着眼下人多势众,其中有人梗着脖子大胆发言道:“不去!玄天峰李孟寒死了,你行止不端,不配作掌门人。”
一见有人仗义执言,众人气势愈盛,便有道众连声附和道:
“李孟寒本来也不是什么光风霁月之人,炼制丹药,坑害凡人,早就身败名裂,算什么道宗门人!”
“对对对,玄天峰屡次挑衅梓芜宫,不讲道义,实在难为表率!”
“修为高又如何,修道者修得乃是道心!”
“本就被剑宗第一人退亲,是个笑话,如何服众。”
“我岂可拜入她门下!”
说辞愈发露骨,吴掌门越往下听,越觉害怕,可他不能出言喝止,当真是骑虎难下!
他斜睨一眼木离,却见她听得哈哈大笑,口中道:“说得好啊!”
她的眼睛轻轻一眨,眼中光华流转,吴掌门心叫不好!正欲祭出长剑,却见她掌中青光一闪,蟠螭铜镜跃出她的掌心,变为一面硕大的镜子,与乐天派的青瓦房檐齐高。
镜面投射光芒,庭院之中,一时青光大盛,波光涌动之间,她的面目分明含笑,可眼中半分笑意也无,冷冰冰地掠过乐天派诸人。
“你要作什么!住手!”吴掌门大喝道。
木离充耳不闻,手势一转,疾风骤起,庭院花木被狂风卷出泥地,花叶烂漫,持剑的道众屏息凝神地稳住脚跟,可狂风又急又大,不少修为较低之人被刮上了半空,旋转而上。
惊叫声,风声,鹤啼,铁剑落地的砰然声,声声撞响,乐天派乱得像一锅粥。
“木离!你再不住手,休得怪我!”吴掌门两指尖清火烧了一道黄符。
这是道门的通讯符,专为求救之用,方圆之内,修道之人经过皆能感应到此符。
木离讥诮地望了黄符一眼,便转回脸去,蟠螭铜镜折射光芒丝毫不减。
眼看诸位道友已是全然升空,风卷残云一般,一个个像木偶似得在半空中团团转,吴掌门急得满头大汗,祭出长剑阻拦。
只听木离冷笑一声,还未看清她的动作,只听‘叮’一声大响,他的长剑就被打落在地。
吴掌门面色由青变白:“你……”
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空中却忽然劈下一道雪亮的银光,犹似雪茫,剑气波动之中可听龙吟凤啸。
“玄光剑!”吴掌门又惊又喜。
剑光凛然,直直劈开了蟠螭铜镜的青光。
木离眉心一敛,仰头望去,云上剑光源处果是立着的一柄铁剑,青玉剑柄泛着幽光,剑身如雪,单薄如纸,流云似的光波流转剑端。
玄光剑。
谢烬渊。
木离太阳穴突地一跳,胸口紧紧地瑟缩了一瞬,仿佛一块坚硬的石子横亘其间,恨意与怒意倏忽滚滚而起,俱是大盛。

第4章 刘紫鹜
木离面色冷然,视线扫过庭中被风卷落的长剑,随意一招,一柄铁剑便被她踩在脚下,乘云而上朝剑光而去。原本静立的玄光剑似有所觉,往来处折返。
玄光剑速疾快,如一道银光穿云破雾,木离紧追不舍,玄光剑气突然波动,仿佛有些不稳。
木离冷笑一声,指尖弹出一道青火,击打上青玉剑柄。
玄光剑一被击中便随之震颤起来,木离正欲乘胜追击,指尖正欲凝结青火,不料玄光剑突然调转方向,直冲云霄。
木离袖袍一挥,收住火势,亦往上飞驰。玄光剑芒骤灭,被云雾之上的人收入掌中,她身上的雪白道袍随剑气轻扬,内衬水绿青衫,腰间坠着菱纹青玉珏,这是梓芜山中人的惯常装束。
见到木离飞身而至,她的一双细长的柳叶眉似蹙非蹙,大惊失色道:“木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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