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开霁by素光同
素光同  发于:2025年0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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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潇舀了一勺馄饨:“承蒙殿下款待,不知何以为报?”
华瑶随口说:“以身相许。”
谢云潇执着勺子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他的回答倒很坦然:“我早已是你的人。”
直到此时,华瑶才恍然大悟,久别重逢,谢云潇并不是毫无变化?,相比从前?,他今天真?是格外的心直口快。作为奖励,她立刻转过头,飞快地亲了一口他的侧脸。

第148章 恩怨何时了 “皇姐只比我年长三个月,……
谢云潇反应极快。华瑶才刚亲过?他,他低头在她脸颊上吻了?吻,她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
谢云潇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轻抚了?一下她的长发。他们坐在一张长椅上,相依相偎,相亲相近,就像一对交颈鸳鸯,已到了?难分难舍的地步。
饭菜的香味隐隐地飘了?过?来,华瑶顿时清醒了?许多?。她推开谢云潇,自顾自地拿起了?筷子:“先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谢云潇道:“也是,饭菜应该趁热吃。”
华瑶端端正正地坐好,用筷子夹住一只虾仁馄饨,浅浅地咬了?一口。
馄饨馅的主料是猪肉、胡萝卜、新鲜虾仁,辅料是少量的花椒、生姜、桂皮、小茴香,味道很不错,鲜香爽滑,特别地适合华瑶的口味。
华瑶连吃了?七个馄饨,又喝了?一口馄饨汤,饥饿感就没有了?。她慢慢地品尝其余几道菜,每一道菜的食材都是上品,火候恰到好处,堪比宫廷御膳。
华瑶吃得很尽兴,脑海里却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再过?多?少年,大梁朝的寻常百姓才能吃得起这?样一顿饭?
华瑶陷入沉思。
谢云潇隐约察觉到她的心思。他放下筷子,问她:“吃饱了?吗?”
华瑶伸了?个懒腰:“我吃了?二十多?个馄饨,还有一碗蘑菇炖鸡,感觉有点吃撑了?。”
谢云潇道:“今晚月色明亮,风也不大,可以出?去散散步。”
华瑶点了?点头:“好啊,等你?吃完了?,你?陪我去湖边散步。”
言罢,华瑶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她安安静静地品茶,时不时地偷看一眼?谢云潇。
谢云潇用餐的仪态也很好,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感到赏心悦目。时至今日,他一直恪守凉州军规,从不浪费食物,华瑶等了?他一会儿,他就把他餐盘里的饭菜都吃完了?。
华瑶很了?解他的饮食习惯。
谢云潇不爱饮酒,平素几乎是滴酒不沾,除非华瑶兴致大发,他才会陪她喝一点糯米酒。他的口味极其清淡,忌食葱蒜、醋酱、韭芥、辣椒,也不常吃牛、羊、猪、鹿之类的荤菜。
华瑶暗暗地心想?,谢云潇真是勤俭节约,放眼?天下,还有谁比他更适合做皇后呢?根本没有嘛,他就是天生的皇后命。
华瑶二话不说,直接牵住他的手,与?他一同走向?门外。
月光洒满天际,行宫的走廊上灯火璀璨。
灯影在湖水中浮动,湖畔泛起水雾,夏暑消散了?,天气也凉快了?,荷花微微地收拢了?,荷叶荡漾,荷香远溢,这?般清幽的美?景,自然?令人心旷神怡。
华瑶沿着一座长桥,脚步悠闲地行走着。
她依然?牵着谢云潇,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她的拇指抵在他的手背上,一点一点地慢慢抚摸,把他的骨形摸得清清楚楚。
他不得不提醒她:“殿下。”
华瑶明知故问:“怎么了??”
华瑶转过?头,与?他目光交接。
他的眼?睛真是好看极了?,世?间万物难以模拟,比湖水更澄澈,比月光更清明,华瑶与?他初次见面时,就忍不住盯着他的眼?睛细瞧,不仅是因为他形貌出?众,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从他的眼?神之中,依稀能窥见他的品性,淡泊沉静,没有丝毫邪戾之气,这?一点是相当难得的。
华瑶忽然?想?起那?本名为《武学七道》的武功秘籍。她故作高?深:“对了?,今天傍晚,我和你?说过?,我遇到了?一个机缘……”
她小声道:“我要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此事说来话长,三言两语讲不清。”
谢云潇目视前方:“长桥的尽头,有一座凉亭。”
华瑶也往前望去,果然?望见一座四角凉亭,正位于荷花深处,亭内铺着一层汉白玉石砖,四周垂挂着珠帘,檐下悬着一盏灯笼,灯火隐约还亮着,更添了?几分朦胧幽秘之感。
谢云潇很淡地笑?了?一下,又说:“我们去凉亭里,促膝长谈,谈到深更半夜再回房,你?意下如?何?”
谢云潇没等到华瑶的回复,她一溜烟就跑向?了?凉亭,跑得飞快,将近四五里的距离,她一路狂奔,丝毫不觉得疲惫。
荷花的香气扑面而来,流风从衣袖间吹过?去,华瑶找回了?自己小时候的记忆。那?时候,她和娘亲一起住在昆山行宫,那?一座行宫也有一大片荷花,红花绿叶,簇拥着一座四角凉亭。
往日与?今日重叠,她莫名感到一阵亢奋,亢奋之中还有一丝落寞。
她想?把自己的宏图壮志都告诉母亲,把她迄今为止的功绩都呈现?给母亲,她不再是母亲口中的“小公主”,她真真正正地长大了?,她已经独当一面了?。
秦州北境全在她掌控之中,岱州和凉州也暗中归顺她,她不仅有自保的能力,还能保护她的亲近之人,甚至可以庇佑天下人。
她的头脑无比清醒,先前的情思爱意,此刻竟是荡然?无存。
她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像是走上了御殿之前的云龙阶,权力的高?峰近在眼?前,她还要奋力开拓。
谢云潇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你刚才跑得很快。”
华瑶转过?身:“你?追上我了?,你?跑得也不慢。”
不知为何,这?一刹那?,谢云潇觉得,他和华瑶之间,好像又隔了?一层轻纱。短短半个时辰之前,他们像是亲密无间,给他一种两情相悦的错觉。
华瑶坐到了?栏杆边上。她伸出?双手,摘下一朵含苞未放的荷花,粉嫩的花瓣圆润通透,任她把玩,她又去看谢云潇:“你?有没有发现?,我的轻功长进了?不少?”
谢云潇似乎早就发现?了?端倪:“不只轻功,内力也提升了?一两成。”
华瑶坦诚道:“嗯,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机缘。”
谢云潇依旧专注地凝视着她,客气地回应道:“请殿下赐教。”
谢云潇的座位与?她相隔半尺距离,她就像恶霸一样,扯着他的衣袖,要把他拽过?来,起初他纹丝未动,她就威胁道:“你?不想?被我撕烂衣裳吧。”
谢云潇果然?屈服于她,这?个办法?真是百试不爽。他坐了?过?来,紧挨着她,正当她得意之时,他竟然?在她耳畔低声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想??”
华瑶一把拉住他的衣带,而他以退为进、以守为攻,又用一种严肃而淡漠的语气说:“别这?样,毕竟是在室外。”
华瑶眨了?眨眼?睛,谨慎地试探道:“室内就可以了?吗?”
谢云潇言简意赅:“随你?喜欢。”
华瑶满意地点了?一下头:“好,明天晚上,我就用绳子把你?绑起来。”
谢云潇依然?从容:“你?明晚不一定有空。”
华瑶确实不知道,明晚是否能与?他玩闹,她现?在也只是随口一说。杂务繁多?,她难得闲暇,就像一根绷紧的弦,几乎没有放松的时候。
华瑶及时转
移话题:“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华瑶决定从头说起。她侧身斜坐,面朝着谢云潇,认真道:“我攻占宛城的那?天夜里,宛城总兵官派出?了?七百个武功高?手,合力刺杀我……”
谢云潇只问了?一句:“你?受伤了?吗?”
华瑶不甚在意:“只有一点点小伤。”
她兴致勃勃:“你?知道我有多?厉害吗?”
谢云潇道:“愿闻其详。”
华瑶道:“我在屋顶上飞奔,一大群刺客把我包围了?,我疯狂砍人,砍死?了?好多?刺客,他们都被我吓坏了?。”
谢云潇由衷地称赞道:“殿下真是英明神武,武功盖世?。”
华瑶沾沾自喜:“那?当然?了?。”
她说话的声音变得更轻:“我自创了?一门剑法?,剑气突然?暴涨,割破了?我自己的脸,但我一点也不觉得痛。我一心只想?杀敌,脑子里没有别的念头。”
谢云潇忍不住抬起她的下巴。借着灯光,他一丝不苟地观察她的面容。
她的脸上并未留疤,他也并未碰到她的面颊,只是隐约有一种温热的触感,从他指尖传递开来,传到她的骨头里,如?同羽毛拂过?一般,轻飘飘的,痒丝丝的。
华瑶猛地扭过?头:“我杀了?刺客首领,他的武功比我高?得多?,我一剑砍断了?他的脖子。后来我又杀了?宛城总兵官,把他的尸体剁碎,烧成灰了?,骨灰埋在宛城衙门,以便震慑文官。”
谢云潇大致明白了?她前段时间的经历。他推测道:“生死?存亡之际,你?自己领悟了?窍门,内功外功突飞猛进,确实是因祸得福。”
华瑶还想?吹嘘一下自己的勇猛,谢云潇却说:“你?竭尽全力,反杀了?武功比你?高?得多?的刺客,气血难免亏损,还需静养一段时日……”
华瑶打断了?他的话:“我捡到了?一本武功秘籍,按照书上的口诀,随便修炼了?几天,我的功力就恢复了?。 ”
谢云潇半信半疑:“什么秘籍?”
华瑶立刻把“清静道”的口诀传授给他。
谢云潇试用片刻,却说:“略有提升。”
华瑶道:“你?说的‘略有’,大概是多?少?”
谢云潇道:“万分之一。”
华瑶认真地分析道:“你?的武功太厉害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哪怕只是增进一点点,也算是很不错了?。”
华瑶与?谢云潇的距离极近。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此时他们并无任何亲密举动,仅仅是对视了?一会儿,便有一股隐形的暗流涌动,若明若昧,不清不白,难以用语言形容。
珠帘被微风吹动,撞出?细碎的声响,华瑶回过?神来。她特别严肃地说:“这?本秘籍的功法?,很奇怪,按照习武者的品性划分,共有七种类型。”
谢云潇如?实说:“习武之道,因人而异,心性不同,适用的心法?也不尽相同。”
华瑶若有所思。
谢云潇又详细地解释道:“我所学的内功口诀第一句,‘由动入静,静极思动’,你?的秘诀是‘外动内静,内平外成’,二者颇有相似之处……”
诚如?谢云潇所说,心性不同的人,适用于不同的心法?,他解释的这?些口诀,对华瑶而言,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她原本不想?听他废话,但他现?在很像是一位老师,对她言传身教,既有耐心,又很负责。她的心思活泛起来,也不管他还在说什么,她拽过?他的衣领,在他唇上重重地亲了?两口。
四周虽有帘幕遮挡,却也不是密不透风,蝉鸣声、蛙鸣声、水浪声、莲花浮动之声,全都掺杂在风里。
谢云潇并不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缺乏征兆的、尤其还是在室外的亲热,在华瑶的注视之下,他的耳尖似乎泛红了?,她特意和他耳语:“好了?,心肝宝贝,回去睡觉吧,我有点困了?。”
谢云潇坐怀不乱的本领仍然?高?超。他俯身靠近她,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唇角,这?个吻太过?短暂,转瞬即消,极尽克制之能事,很值得反复回味。
华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又牵起她的手,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寝宫。戌时已过?,灯笼的光线逐渐暗淡了?,他们就像一对晚归的寻常夫妻,匆匆地踏进家门,偶尔几句窃窃私语,只说给彼此听,千般旖旎、万种温存,尽在不言中。
次日一早,华瑶在谢云潇的怀抱中醒来。
昨晚华瑶睡得很好,心情也很愉悦,现?在她精神焕发,正准备立刻起床,梳洗一番,赶去议事厅,召开一场晨会。
华瑶穿好衣裳,跳下了?床榻。她才刚走到卧房门外,侍女就来禀报:“殿下,六皇子给您寄了?一封信。”
华瑶道:“什么时候寄来的?”
侍女道:“回禀殿下,今天早些时候,卯时三刻,六皇子的侍卫把密信送到了?宛城衙门。”
华瑶不太喜欢“六皇子”这?个名讳,在她看来,六皇子高?阳司度,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牲,比他的兄长好不到哪里去,他根本配不上皇族的尊称。
华瑶并不相信司度的品行,诚然?,司度也确实没什么品行。他很可能会在信封和信纸上投毒,好在华瑶早有准备。
华瑶命令侍卫取来一双特制的手套。她戴着手套,打开密信的封套,缓缓地展开信纸,只见司度在信中说:“皇姐先后派了?两批人马密谋刺杀,他们已被我斩尽杀绝……皇姐只比我年长三个月,能有多?深的城府?”
华瑶虽然?是司度的皇姐,但她确实只比他大三个月,他的言辞间充满挑衅意味,她并不生气,只是暗暗想?道,她杀他的时候,会像杀晋明一样狠绝,干脆利落地一剑砍死?他。

第149章 苦难消 “今生今世,永结同心,生生世……
华瑶把密信装入封套,扔进香炉里烧掉了。她派人把香炉搬走,又招来侍女,仔细地?询问了宛城衙门的情况。
自从华瑶接管宛城,她严格地?执行自己的战略计划,严查出入城门的每一个人,尤其注意防范武功高手。
然而,司度的侍卫不仅能进城,还能把密信送到宛城衙门,这无异于向华瑶表明?,宛城文?官与司度相互勾结,他们里应外合,要将华瑶置于死地?。
侍女退下以后,华瑶仍然站在原地?,谢云潇走到了华瑶身边,华瑶转头看他:“你?都听到了吗?”
谢云潇早已穿戴整齐。他身上的衣袍素淡而洁净,衣领严严实实地?合拢,遮住了锁骨和?胸膛上的浅红色吻痕,华瑶清楚地?记得吻痕所在的位置,那都是她昨晚任性妄为的铁证。
华瑶恍惚一瞬,又很严肃地?说:“司度想让我自乱阵脚。”
谢云潇牵住她的手:“你?准备如何应对?”
华瑶略一思索,推断道?:“司度派人给我送信,无非是想警告我,我暗杀他的计划失败了,他在宛城安插了不少奸细,而我并不知道?奸细的身份。”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谢云潇还牵着她的手,她无意识地?拨弄他的指尖,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指。
华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谢云潇仍在安抚她:“宛城全城日夜戒严,搜查奸细也并非难事。”
华瑶却说:“如果奸细是文?官,那就不太好办了。”
谢云潇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他隐晦地?提醒道?:“宛城百姓推崇读书人,宛城文?官的门生?多?达上万人,贸然处置文?官,或许会?引发一场动乱。”
华瑶赞同他的意见:“确实如此,宛城的情况很特殊,四成以上的百姓能够读书认字,如果我在这里大?开杀戒,我的名声就保不住了。”
她轻声低语,似是呢喃一般:“而且,你?也知道?,我并不想草菅人命。”
谢云潇沉默片刻,又问:“你?还有哪些顾虑?不妨直说,我会?尽力为你?分忧。”
谢云潇的态度诚恳又温和?,显得十分沉稳可靠。
华瑶反倒偏过了脸,不再看他:“前些天,我收到一个消息……”
四下无人,周围一片沉寂,她冷静地?叙述道?
:“司度的军队只有一千人,朝廷严禁他私自调兵,他为了扩张声势,纠集了一大?群乞丐和?流民,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正向着宛城进发。”
谢云潇半信半疑:“乞丐和?流民怎能经?得起长途跋涉?”
华瑶仰头望天:“司度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哪怕一路上都是尸体遍地?,又有何妨?死伤惨重的后果,终究只有我会?承担。”
谢云潇大?概明?白了司度的险恶用?心?。
朝廷派遣司度招降华瑶,名为“招降”,实为“剿灭”,单凭司度的一千人马,很难袭击华瑶,于是司度剑走偏锋,收揽一大?批流民,四处散播不利于华瑶的消息,制造出一种混乱的、恐慌的局势。
司度抵达宛城之后,局势还会?进一步恶化。
他或许会?效仿古代名将,在城墙下大?声喊话,借用?朝廷的名义,痛骂华瑶的不忠不孝。
他或许还会?施展一些卑劣手段,只要华瑶一天不投降,他就强迫一群流民自尽,美其名曰“舍生?取义,以身证道?”,流民为了大?义而死,华瑶又怎能执迷不悟?
谢云潇差不多?已经?猜到了司度的计策。
华瑶比谢云潇更聪慧,在更早一点的时候,她就洞见了许多?暗藏的玄机。
世事纷纭,犹如一盘又一盘的棋局,华瑶每走一步棋,各方势力都迈出了千百步,她必须立足于全局之上,反复地?权衡利弊,才能制定出最合理的应对措施。
华瑶并未透露自己的策略,只是小声地?安慰谢云潇:“别怕,心?肝宝贝,我会?想办法?的,只要有我在,我们就不至于走投无路。”
谢云潇一个不留神,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别无所求。”
华瑶只觉得十分惊讶,谢云潇曾经?对她说过,他希望她百战百胜,这当然是一种美好的祝愿,她能感?受到他的真情实意。
现在,她不太能理解他的情意之深重,她的思绪陷入一片茫然。不过片刻之后,她就想出一种新奇而独到的见解。
谢云潇看起来像是月神云仙,但他毕竟生?活在人世间,和?她一样的肉身凡胎,无法?脱离七情六欲,他的所求所愿,又怎么可能只寄托在她一人身上?他连他自己都忘掉了吗?
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谢云潇并不是在谈情说爱,而是在和?华瑶较量,他们两人说情话的本领,究竟孰高孰低、孰强孰弱?
华瑶恍然大?悟。
她严肃地?回应道?:“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对我也很重要,你?务必照顾好自己。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真的会?非常非常心?疼,疼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在这艰难困苦的世道?里,哪怕历尽艰险,我也要保你?无灾无难、一生?平安。”
谢云潇忍不住笑了一声。他紧握着华瑶的双手,认真道?:“我自有我的命数,你?不必为我费心?,不过我确实有求于你,希望你?能答应我。”
华瑶好奇地?问:“什么?”
谢云潇格外郑重:“今生今世,永结同心?,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华瑶怔了一怔,谢云潇说情话的本领好强,她一时无法?盖过他的风头,甚至无法?直视他的双眼,情真意切的目光,反倒让她难辨虚实,她只能随口附和?:“嗯嗯,好吧,我同意。”
她的回答很简单,谢云潇还是觉得她很可爱。
谢云潇清楚地?知道?,他几近狂热地?深爱着她的灵魂,既然狂热,就没?有丝毫冷静可言。他有心?而她无意的一段对话,在他看来,也是他们互许终身的佐证,从前往后,从过去到将来,再多?的艰难困苦,他总会?陪着她一同经?历、一同克服。
当天上午,临近巳时之际,华瑶在议事厅召开了一场晨会?,与会?者都是华瑶的得力干将。众人围坐一桌,共同商讨、评议各部门的重大?决策。
众人的座位没?有高低之分,亲疏远近却是一目了然。谢云潇坐在华瑶的左侧,白其姝坐在华瑶的右侧,显然是她的左膀右臂,与她的关系非同一般。
相比之下,朴月梭虽然是华瑶名义上的表哥,却只能坐到华瑶的对面,与华瑶的距离最远。
朴月梭丝毫不觉得气馁,还在心?里安慰自己,他才刚投奔华瑶不久,并不熟悉各项事务。今日他第一次参加晨会?,应该多?学?多?听、多?思多?想,若是能为华瑶多?效一点力,那便再好不过了。
今日一早,天还没?亮,朴月梭就起床了。他沐浴焚香,换上一身藏蓝色绸衫,外罩一层湖水色纱衣,腰带和?衣领打理得一丝不苟,从头到脚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他束发的玉冠是由墨玉制成,左手食指戴着一枚雪玉戒环,每一件配饰都是他精挑细选的,既不醒目,又很好看,在他的衬托下,与他相邻的金玉遐都有几分黯然失色。
金玉遐目光复杂,深深地?看了一眼朴月梭。
朴月梭温和?一笑:“金公子,多?谢您近日以来的关照,我第一次参加晨会?,若有任何失礼之处,还请您多?加提点。”
金玉遐连忙说:“朴公子礼节备至,与您相比,失礼之人反倒是我……”
金玉遐一句话还没?说完,沈希仪冷不丁插了一句:“请问,你?们二位,正在谈论什么事,与晨会?有关吗?”
众所周知,自从华瑶入驻宛城,沈希仪就是华瑶最器重的文?官。
沈希仪一手包揽了行政事务,在华瑶的面前,她很有话语权。她精明?能干,态度一贯强硬又坚决,包括金玉遐在内的一众文?官都不敢得罪她。
金玉遐一声不吭。
朴月梭也转移了视线。他装作不经?意地?一瞥,目光快速地?掠过华瑶,他看见她端起了瓷杯,正在喝水,他也低头喝了一口水,像是与她举杯共饮。
随着一声轻响,华瑶放下瓷杯,审视在座的每一位文?臣武将。
人都来齐了,晨会?可以正式开始了,华瑶缓声道?:“今天的晨会?,主要有七件事,需要我们初步磋商。”
华瑶话音未落,花千树已经?翻开了会?议纪要。
花千树跟随华瑶将近一个月,华瑶不遗余力地?栽培她,她也没?让华瑶失望,凡是华瑶交代的任务,她都顺利地?完成了。
即便如此,过去的经?历仍是一块烙印,烙在她的心?上,“宛城花魁”四个字,犹如挥之不去的梦魇,时断时续地?折磨着她。
她在青楼卖笑的时候,从没?有如今这般惊慌失措,大?概是因为,如今的她,置身于充沛的阳光之中,便连从前的一点阴影也不堪忍受了。她不止一次想过,她要是能早点遇到华瑶,她的人生?必定会?大?有不同。
花千树才思敏捷,又写得一手好字,经?过汤沃雪的悉心?调理,她的身体已是十分健康。她很擅长文?字工作,每日能做五六个时辰,非但不觉得疲惫,反而有一种焕发之感?,从身到心?,从内到外,她很珍惜现在的生?活。
今天,华瑶命令花千树负责会?议纪要,花千树在高兴之余,还有些忐忑,晨会?的议定事项还要向下传达,她绝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华瑶似乎察觉了花千树的心?思,花千树还没?动笔,华瑶便说:“你?是宛城人,比我更了解宛城的风土人情,关于宛城书院的几个问题,待会?儿还得先?问问你?。”
花千树含笑看着她:“为殿下效命,是我的福分。”
花千树望向华瑶的目光之热烈,远远超出了君臣之情。华瑶不由得心?想,花千树肯定能胜任文?臣一职,她对工作的热枕,简直无人能及。华瑶颇为赞许地?点了一下头。
随后,华瑶看向众人,平静地?说:“今日商议的第一件事,就是宛城的戒严令。今天早晨,六皇子高阳司度的侍卫混进城内,给我送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暂且不提,我想说的是,宛城的戒备并非万无一失,敌人可能潜伏在暗处。”
沈希仪第一个回应道?:“请问殿下,您是否逮捕了那个送信的侍卫?”
华瑶如实说:“他死了,死因是自断筋脉,忤作把他开膛破肚,仔仔细细地?验了一遍,他应该是司度的近身侍卫。”
沈希仪分管宛城的“出入城检查”这一事务,这也是她的专长,她心?细如发,方方面面都能考虑到,叛军的暗探都被她抓住了,她不相信司度能瞒过她的双眼。
虽然华瑶没?有在明?面上批评沈希仪,但是,司度的侍卫混进城内,确实是沈希仪及其一众亲信的失职。

第150章 何所道 昭昭若日月之明
沈希仪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冷静地分析:“守城卫兵稍有松懈,司度的人马就能混进宛城。殿下,请您加派兵力,严查形迹可疑之?人,随机搜查寺庙、客栈、饭馆、茶楼等地,贼人很可能窝藏在这些?地方
,至于那些?收留贼人的商铺,也应该一并获罪。”
华瑶细思片刻,补充道:“除此之?外,城门戒备也必须加强,如?果司度的侍卫再一次混进来,宛城的戒严也就形同虚设了。”
沈希仪听出了华瑶的言外之?意。
当着众人的面,沈希仪承认道:“这一次守城不力,是我失职,请殿下息怒,准许我戴罪立功。”
华瑶平静如?常:“我并未动怒,就事?论事?而已。”
沈希仪把头低了下去,似是一副恭顺而谦卑的姿态。
华瑶继续说:“宛城的商贸已经恢复了,人员流动,在所难免,我们的首要?任务,并不是排查奸细,而是保障全城一百多万人的生活安定,让他们都?吃上饭,有活干,如?此便?能从根本上遏制内乱。”
沈希仪抬起?头,正对?上华瑶的目光。
华瑶凝视着她的双眼,显然是在等待她的总结陈词。
沈希仪侃侃而谈:“殿下所言极是,依照您的吩咐,宛城的戒严令,可以归纳为如?下三点,第一,加强城门戒备,审查一切出入城人员的姓名、年龄、籍贯、口音、容貌体态、进出城目的、进城后的住宿地点;第二,加强城内巡逻和随机搜查,施行新一轮的步兵轮班制,各个?队伍轮流交替,搜捕不同城区、街道的形迹可疑之?人……”
她深吸一口气,强调道:“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巡查期间?,全城的商业、农业、运输业必须正常运转,保障全城百姓的衣食住行。”
华瑶赞同道:“戒严令大致如?此,具体的办事?细则,你和许敬安商量一下,今晚戌时?之?前,写成文稿,拿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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