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开霁by素光同
素光同  发于:2025年0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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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三年,全文重写了七遍,新增十万字以上,全文精修完整版只在晋江,非常感谢支持正版的读者朋友】
大梁朝崇尚文治武德,民风开放,公主也有希望继承皇位
华瑶对天发誓,她一定要登基
总之是个公主登基,励精图治的故事
华瑶:野心滔天·诡计多端·步步为营·未来女皇
谢云潇:文武双全·铁骨铮铮·高岭之花·京城醋王
1.武侠设定,架空古代
2.全文目录是作者自己写的词,正文共有十一卷
3.背景地图、章节词牌发布于@素光同2014
4.“天宇开霁”标题灵感源于《水调歌头》“天宇忽开霁,日在五云东”
【文名、文案、主角、配角名发布于2020年4月,本文第一卷发表于2021年8月】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江湖 情有独钟 权谋
主角视角 华瑶 谢云潇 配角 杜兰泽 白其姝 方谨 若缘 汤沃雪 沈希仪 燕雨 齐风 秦三 俞广容 周谦 东无 琼英 宋婵娟 金曼苓 岳扶疏 顾川柏 花千树
一句话简介:她是公主,她会成为女皇
立意:追求卓越,不畏艰险,女主角敢拼敢闯

第1章 梦忆凉州春色 公主保重
昭宁二十四年,华瑶年满十七岁,父皇给她封了个官职,名为“凉州监军”。
凉州地处西北,与京城相距千里,远在潼关之外,南邻江水,北接番邦,常被王公贵族称作苦寒之地。
华瑶动身前往凉州的那一日,为她饯行的人寥寥无几,她的兄弟姐妹不曾露面,她只从太监的口中听见一句好话:“公主殿下,您是金枝玉叶,天潢贵胄,自有苍天保佑,定能化险为夷。”
华瑶点了一下头:“借你吉言。”
太监朝她深深一拜:“请您保重。”
清晨时分,天光大亮,华瑶登上马车,车队向西行驶。她撩起车帘,转头向后望去,只见宫阙巍峨,楼台高耸。金色的琉璃瓦、白色的玉石阶,沉浸在一片浓光淡影之中,距离她越来越远。
这是华瑶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京城,但她并不害怕。
她把娘亲的一小捧骨灰装进了玉瓶,带在身边,如此一来,她也并非独自远行。哪怕这一路上尽是艰难险阻,她有母亲的陪伴,胆怯的念头少了许多。
从京城到凉州的官道长达三千多里,纵伸南北,横贯东西。仅仅一个多月之后,车队已经走完了大半的路程,抵达了岱江南岸。
岱江南岸有一座县城,名叫“丰汤县”。
丰汤县的知县只是一介七品芝麻官,从未与京城的王公贵族打过交道。他听说公主大驾光临,连忙召唤了一群官差,准备去驿馆迎接公主。
天色将近黄昏,知县带着一群官差,穿过闹市街口,附近的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抑扬顿挫,格外洪亮。
青石板铺成的道路旁边,立着一个馄饨铺子,店主弯着腰,向着灶膛里添柴。铜炉上架着一口热锅,汤水白花花的,冒着热气,薄皮馄饨在汤水里打滚,泛起油光,饱满的馅料若隐若现。
知县停下脚步,站在了馄饨铺子的正前方。
那店主吓了一跳,连忙摆正衣冠,一边作揖,一边赔笑:“这位客官……”
知县竟然微微躬身,谦逊回礼。他就像一个偶然路过的食客,规规矩矩地走到一张竹桌旁。
竹桌的对面,有一位花容月貌的妙龄少女。这位少女的腰间配着一把长剑,与她同坐一桌的同伴们有男有女,个个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不好惹。
知县沉默不语,那位少女开口问他:“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知县如实相告:“在下姓柳,名平春。”
少女随口道:“柳平春?好名字。”
柳平春注意到了她的腰间佩剑,剑鞘上竟然镌刻着龙纹。
柳平春欲言又止,过了好半晌,他才小声说:“请问……姑娘贵姓?”
姑娘相当坦率:“我姓高阳,名华瑶,在家中排行第四。”
华瑶还说:“你们吃过这里的馄饨吗?味道真好,价钱也便宜,这一碗馄饨,只要四文钱。”
华瑶说得轻松,旁人听得心惊。
“高阳”乃是当今皇姓,除了皇族之外的任何人都必须避讳“高阳”二字。而且,皇族下榻驿馆,本地官员必须设宴款待,为皇族接风洗尘,万万不能让皇族沦落街头,只吃一碗四文钱的馄饨。
柳平春身边的一名官差膝盖一软,差点跪到地上。
华瑶随意道:“我初来丰汤县,人生地不熟……”
柳平春附和道:“公主殿下远道而来,不妨在本县歇息一段时日,您是新任的凉州监军,凉州与本县的风土人情也有不少相似之处。”
华瑶正色道:“柳大人言之有理。”
柳平春微微一笑:“您这声‘大人’,倒要折煞小人了。”
华瑶道:“你刚满二十岁就中了举人,可见你年少有为,当得起‘公子’二字。既然如此,我称呼你为‘柳公子’,你意下如何?”
柳平春一时语塞。
华瑶贵为公主,竟然不摆架子。她的态度十分温和,仿佛是柳平春的平辈朋友。
柳平春猜不透华瑶的心思,只能回答:“公主殿下今日进城,下官招待不周,有失远迎,实乃下官之罪,请殿下责罚。”
华瑶道:“我临时起意,绕路来了汤丰县,你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柳平春道:“公主大驾光临,下官不胜荣幸。”
这一番谈论结束,天色已晚,月光越发昏暗,街道上灯火暗淡,行人渐渐散去,店主也要收摊了。
店主看了一眼华瑶,不敢开口向她讨要饭钱。她腰间挂着一把长剑,袖口藏着一把匕首,她身边的那一群人都对她毕恭毕敬,她一定是个武功高手,甚至可能来自凉州山寨。
近几年来,凉州战火纷飞,敌国屡次侵犯边境,镇国将军从凉州各地抽调兵马,连打了几回胜仗,士气备受鼓舞。
然而,凉州的贼寇越来越猖獗,贼寇在凉州与沧州的交界之地,修建了三个寨子,俗称“三虎寨”,那地方依山傍水,易守难攻。
贼寇在凉州、沧州境内流窜,所到之处,杀人无数,死者没有一具全尸。
贼寇如此歹毒,正是为了震慑百姓。百姓不敢反抗,只能献上全部家当。
想到这里,店主打了一个寒颤。
正在此时,忽然有人拍响木桌,店主吓了一跳,踉跄一步,恰好对上华瑶的目光。
华瑶问:“店家,为何如此惊慌?”
店主抬袖掩面,支支吾吾道:“姑、姑娘,您尽管吩咐,小人都听您的。”
华瑶从衣兜里掏出一串铜币,摆到店主的面前。她结清了这一顿饭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店主仔细地数了一遍铜币,仍然不敢抬头与华瑶对视。
华瑶低声道:“我是外地来的商人,不太明白你们这里的风俗,若有冒犯之处,还望你担待一二。”
店主抖了抖衣袖上的面粉,悄悄瞥她一眼,才说:“不敢当,不敢当,您是小店的贵客,请问您从哪儿来?”
华瑶说:“我是京城人,爹娘让我到北方来做生意。”
店主叹了一口气:“咱们这里啊,比京城差远了,人要挣钱,也要惜命,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呢?瞧您年纪轻轻的,您的爹娘啊,都盼着您早点忙完,早点回京城!”
夜色深沉,凉风袭人,华瑶的笑声很轻,那声音在风中飘散,微不可寻。
《大梁律》规定,每晚亥时,北方各城执行宵禁,居民不得外出、不得在街上奔走。
亥时未至,街上行人屈指可数。
柳平春为华瑶准备了马车,华瑶却说:“我想走回驿馆,这条路并不远,你不必随行,我们明日再见。”
柳平春道:“侍奉公主原本是下官的分内之事,于情于理,下官应当将您送回驿馆……”
柳平春还没说完,忽然闻到一阵幽香,像是春日杏花的香气,含着一股淡淡甜味。
他抬眼一瞧,侍女站在他的面前,对他温声细语:“柳大人不必担心,公主向来待人宽厚。”
侍女还说:“奴婢名叫罗绮,是公主的近身侍女。”
柳平春念了一遍:“罗绮?”
罗绮退开一步,离他远了一尺,裙摆翩然,余香犹存。
柳平春神色稍定,罗绮又说:“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柳平春拘谨得很:“这、这……”
华瑶轻声调侃:“这可如何是好?穿得起绫罗绸缎的
人,怎么懂得养蚕的辛苦?”
柳平春跟在华瑶的背后,随她一同走在冷清的长街上。
他缓缓道:“殿下心怀仁义,体恤百姓,下官钦佩不已,对您唯有敬仰之情。”
夜色昏暗,月色皎洁,大街小巷之中,隐隐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
华瑶停下脚步,忽然问道:“依你之见,近几年来,凉州、沧州两地的百姓,日子过得怎么样?”
柳平春收拢袖摆,嘴里只吐出几个字:“这几年来,凉州,凉州……”
华瑶知道他不敢讲实话。她也不想为难他,她岔开话题:“罢了,快到驿馆了。”
驿馆位于长街尽头,灯笼高高地挂在房梁上,灯火辉煌,恍如白昼。
驿馆为华瑶准备的厢房也是皇族专用的,屋内陈设一应俱全,打扫得干净整洁。纱帐薄如蝉翼,床幔轻如细雪,青纱灯笼照得满室通亮。
罗绮环视四周,恭敬道:“奴婢立刻收拾床铺,今夜您一定能睡个好觉。”
华瑶直言不讳:“我想洗澡。”
罗绮嗫嚅道:“夜色已深,窗外也是一片漆黑……”
华瑶看穿了她的心思:“你是不是担心有人偷看我洗澡?”
罗绮点了一下头。
今日初来丰汤县,华瑶察觉此地民风淳朴,街上没有一个地痞无赖。而且,她武功高强,身份尊贵,哪个贼人敢招惹她呢?
这么一想,华瑶放下心来。她看见罗绮神色严肃,她改不了顽皮天性,忍不住想说些什么戏弄罗绮。
华瑶轻笑一声,胡扯道:“如果真有人偷看,无论是男是女,先抓起来,再瞧瞧长得美不美,如果是个美人,那不正好和我一起洗澡?鸳鸯戏水的乐趣,我还不太明白呢。”
罗绮知道华瑶正在胡说八道。她提醒道:“殿下,请您慎言。”
华瑶一点也不在意:“我大哥二哥都有十几房美妾,三姐的后院全是玉树临风少年郎,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就算我惹了风流债,只怪皇兄皇姐带坏了我,言官骂不到我头上。”
华瑶没有一丝一毫的害臊。她天性活泼开朗,顽皮胆大,偶尔也会说几句不着边际的话。虽然她对情爱一窍不通,但她什么话都敢讲。
罗绮作为华瑶的贴身侍女,只能顺着华瑶的意思说:“奴婢立刻为您准备热水。”
柳平春站在门口,听见她们的对话,心中百感交集。他原本以为华瑶是个温柔内敛的人,如今他才发现,华瑶的性格十分复杂,他感到十分惶恐。
柳平春独身一人,吃穿住行都在县衙。自从考取了功名,他就在恩师的提携下,任职于丰汤县。丰汤县的生活毫无波澜,平日里,别说王公贵族了,甚至没有京官京商的影子。
柳平春不敢怠慢华瑶。他回到县衙,挑选了十名捕快,派遣众人去驿馆守夜。
丰汤县这座县城,地方不大,人口不多,消息也不灵通,一年到头无事发生,今天碰上守夜的苦差,捕快们有些不情愿,柳平春还是把他们带去了驿馆。
驿馆里有一座花园,草丛掩映着一条小路,紧邻着太湖石堆叠的假山。
柳平春率领众人,穿过小路,绕过假山,恰好撞见了公主的近身侍卫。
近身侍卫正当壮年,大概二十岁左右,高大英武,俊朗不凡。他右手持剑,拇指的指尖抵着剑柄,随时都能拔剑出鞘,他的嗓音冷得像冰:“公主已经就寝了,柳大人还有什么事?如果没有要紧事,请您离开驿馆,明日再来拜见公主。”
他的剑柄上刻着“齐风”二字,这是侍卫在皇宫里当差的规矩,人不离剑,剑不离名。
齐风是千里挑一的武功高手,他脚步沉稳,身手敏捷,力气远远胜过常人。他站在这里,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柳平春被他吓了一跳。
齐风重复了一遍:“如果没有要紧事,请您离开驿馆,明日再来拜见公主。”
柳平春连忙说:“齐风……齐大人,请您息怒。”
柳平春提着一盏灯笼,灯影摇曳,齐风忽然拔剑,剑刃寒光闪闪,照出了柳平春的面容。
“啪”地一声,灯笼摔落,柳平春惊叫道:“有话好好说,您别动手!”
雨水喷溅在柳平春的身上,柳平春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是鲜红的人血。
几个蒙面壮汉从假山的山洞里跳出来,他们的手臂裸露在外,绑着“三虎寨”的布条。
“三虎寨”坐落于凉州、沧州的交界之地,此地的强盗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犯下了无数命案。
柳平春万万没想到,强盗竟然闯入了丰汤县!
柳平春连退三步,喃喃自语:“你们这些贼人,竟敢擅闯驿馆……”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强盗挥刀一劈,斩向他的脖颈。
千钧一发的关头,齐风凌空一跃,他的剑尖撞上了刀锋,“铮”的一声,震耳欲聋,强盗被他震退了。他一剑急刺,刺入强盗的脖颈,那人来不及躲避,立刻断气了。
远处火光冲天,近处传来一阵尖叫声、哭喊声、刀剑碰撞声。
血腥味飘散过来,柳平春如梦初醒:“公主在哪里?!金枝玉叶,容不得半点闪失!”

亥时已过,华瑶刚洗完澡。
华瑶坐在床上,翻弄账本。她虽然贵为公主,却没有自己的封地,钱不够花,经常为银子发愁。
宫里赏赐的珠宝首饰全部刻有“高阳”二字,“高阳”是皇族的姓氏,尊贵之极,天下皆知,华瑶不能把那些东西拿出去卖。
华瑶翻了一会儿账本,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她做了一个噩梦。
在梦里,她回到了从前。
那时候,她和母亲住在一起。
华瑶的父亲是九五至尊,但她的母亲出身贱籍。
母亲原本是教坊司的舞姬,京城的官员把她当作礼物献给皇帝,皇帝十分宠爱她,却没有赐她位份。
出身贱籍的人,这一辈子都是贱民,贱民不能入住皇城,这是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皇帝不会为了任何人破例。
华瑶的母亲从来没有踏进皇城半步,她住在京城郊外的昆山行宫。入住昆山行宫的第三年,她生下了唯一的女儿华瑶。
昆山行宫依山傍水,水边有一栋高楼,叫做“玉楼点翠”,前后的庭院里,种满了白牡丹,像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
华瑶的母亲长居此地,民间传出了一首歌谣:“牡丹亭上,白雪纷飞,一顾倾城,再顾倾国,玉楼点翠,天子长醉。”
华瑶出生的那一日,朝阳灿烂,霞光漫天,昆山行宫牡丹盛放,钦天监的官员都说,这是大吉之兆。
皇帝大喜过望,册封华瑶为大梁朝四公主。
华瑶天赋极好,悟性极高,读书、识字、习武都比同龄人更早,太傅称赞她“必成大器”,父皇对她也很亲切和蔼。
华瑶一直以为父皇器重她,疼惜她和她的娘亲,直到昭宁十二年,她才清醒过来。
事发当天,父皇站在“玉楼点翠”的前庭。
父皇怒声道:“教坊司养出来的东西,以色侍人,天生贱命,死不足惜!”
华瑶不知道父皇为何动怒。
那一年的华瑶只有四岁,还不及父皇的一半高。她看见娘亲跪在父皇的脚边,娘亲哭得双眼通红,她心疼娘亲,她也哭了出来。
娘亲身边的宫女把华瑶抱走了。
华瑶拽住宫女的衣角,嘴巴又被宫女捂紧。晨风凛冽,就像刀子一样,割在她的脸上。她亲眼看见,太监扯着一条白绫,勒紧了娘亲的脖子。
娘亲临死之前,转头望向了华瑶,短短一个瞬息之后,娘亲的脸色就变了,变得又青又紫。
娘亲已经想到了,死人的脸色是很恐怖的。她使劲地扭过头,不让华瑶目睹她的死状。
白绫不仅缠在娘亲的身上,也缠在华瑶的心上。
华瑶喉咙酸疼,脑海一片空白,她的呼吸停止了,心跳也停止了,宫女还对她说:“公主殿下,千万别出声,快闭上眼……”
华瑶没有闭眼。她不会忘记那一天发生了什么。
那一天,牡丹的花枝迎风招展,犹如凛冬时节滔滔雪浪。这牡丹的品种就叫“玉楼点翠”,白花青蕊,珍奇名贵,每一株牡丹都是皇帝派人从御花园移植过来的。
梦境之中,牡丹花瓣交织在一起,变成一条又一条白绫,缠住了华瑶的双手双脚,缠得她快要喘不上气了。
华瑶顿时惊醒了,她坐在床上,心脏跳得很快,呼吸也有些急促。她定了定神,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她看向窗外,隐约听见了陌生人的声息。
华瑶立刻清醒过来。
现如今,华瑶年满十七岁,已有了自保的能力,绝不会任人宰割。
华瑶屏住了呼吸。她听出来了,门外有四个歹徒,他们的武功都不如她,她打定主意,要把他们四个人全杀了。
华瑶拔出一把长剑,片刻之后,她的房门被推开,闯进来一个黑衣人。她瞬间出招,劈断了此人的肋骨,震碎了他的心脏。
门外还有一个黑衣人,已被她的侍卫杀了。那个侍卫的身材高大挺拔,身法灵活敏捷,容貌十分英俊,他的剑柄上刻着两个字“燕雨”,燕雨正是他的名字。
燕雨转头一看,华瑶竟然跳到了台阶上,燕雨连忙喊道:“殿下,快回屋!”
燕雨说话的这一瞬,又有一个黑衣人跑了出来,他挥刀一砍,刀尖刺向燕雨的脖颈。
燕雨急忙翻了一个筋斗,左手一阵刺痛,他低头一看,手臂已被剜去一块肉,血水喷涌,染红了他的衣袖。他“嘶”了一声,差点握不住剑柄。
黑衣人挥动长刀,劈砍燕雨的命门。
华瑶大喊一声:“你找死!”
黑衣人也没料到,华瑶的招式如此凶猛。
华瑶一剑刺出,挡住了黑衣人的刀锋,黑衣人转过身,抬腿猛踹华瑶的腰部。
华瑶的轻功极强,她身影一闪,躲开了他的攻击,飞快地跳到树上。
明月当空,树影重重,华瑶看清了黑衣人的破绽。
华瑶从树上跳下来,凌空一剑,刺穿了黑衣人的胸口,刺得他浑身鲜血淋漓。她还怕他死不了,狠狠地踢出一脚,踢在他的脖子上,只听“嘎嘣”一声,他的脖子也断开了。
华瑶动手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犹豫。当她回过神来,黑衣人早已断气。
地上洒满了鲜血,躺着几具尸体,每一具尸体都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华瑶生平第一次持剑杀人,她心里也有一点慌乱。她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以后还要上战场,总有一天,她会习惯打打杀杀的日子。
华瑶跑到了燕雨的身边,问他:“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燕雨扒开自己的外衣,叹了一口气:“真疼啊,还在流血……我们离开京城一个多月,竟然在丰汤县遇到了刺客。”
华瑶盯着他的伤口,又问:“你看见齐风了吗?”
燕雨和齐风是一对同胞双生的兄弟。他们二人的容貌一模一样,性格却是大不相同。
燕雨伶牙俐齿,齐风寡言少语,从十二岁起,他们就是华瑶的侍卫,如今他们已有二十岁,华瑶认识他们也有整整八年。
燕雨是齐风的兄长,不过,他的武功不如齐风。他随口道:“您不用担心齐风,齐风死不了。”
华瑶低声道:“你先回答我,为什么,今天晚上,你一个人守在门外,齐风不在你身边吗?”
燕雨抱怨道:“殿下恕罪,我也不知道齐风跑去哪里偷懒了,那些刺客好歹毒!他们放出了迷魂香……”
华瑶皱了一下眉头。她拿出一瓶金疮药,又把药膏涂在燕雨的伤口上。
燕雨道:“怎敢劳烦公主大驾?”
华瑶语气冷淡:“你出汗了,伤口很疼吗?”
燕雨道:“不疼,我闻到了迷魂香,那个迷魂香……应该是可以止痛的。”
华瑶道:“别再撒谎了,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燕雨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他低声回答:“是……是,说实话,我的伤口真的很疼,还好,您没受伤吧?”
华瑶道:“嗯,我没事。”
燕雨开了一个玩笑:“您心疼我吗?只要您有一点心疼,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九死一生的诏狱,我也敢闯进去。”
华瑶提醒他:“你闯进了诏狱,只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华瑶给燕雨上完药,没再多看他一眼。
这种金疮药的药效极好,号称是“太医院圣药”,清清凉凉,像是一片白雪,覆盖在燕雨的手臂上。
燕雨活动了一下筋骨,又问:“殿下,您今晚做了噩梦吗?”
华瑶道:“多谢关心,我没事,噩梦而已。”
华瑶走出院门,燕雨紧紧地跟在华瑶背后。
不远处的花园里,有人放出了信号烟,方圆五里之内,所有人都看见了烟雾,附近的侍卫纷纷赶了过来。
三虎寨的强盗立刻撤退。他们放了一把火,点燃了几间厢房。
大火越烧越旺,强盗趁机逃跑。他们的手里提着麻袋,装着他们抢来的财物,还有几个强盗的肩膀上扛着女人,强盗点了她们的哑穴,她们喊不出一点声音。
华瑶立刻下令:“柳平春,你带人去救火!齐风,你清点一百名侍卫,随我去抓捕强盗!燕雨,你知道大夫在哪里,这里的伤员,交给你了,事关重大,不要拖延!”
柳平春冲向了火场,燕雨也找到了大夫,齐风犹豫不决:“您真要抓捕强盗吗?”
华瑶反问道:“强盗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杀人放火,我怎么忍得下这一口恶气!难道我还要躲在驿馆里,庆幸自己劫后余生吗?我可没那么窝囊!”
齐风道:“公主殿下……”
华瑶飞身上马,拔剑出鞘,剑尖指向前方:“我命令你,立刻跟我走!”
齐风握紧了剑柄,这一切又被他的哥哥燕雨看见了。
午夜过后,大火终于熄灭。
柳平春太累了,站不起来,只能坐在地上,微微地喘息。燕雨从他身旁路过,给他端来一碗凉水。
柳平春连忙道:“谢谢,多谢燕大人!”
燕雨道:“别谢了,不就是一碗凉水吗?”
柳平春端着瓷碗,大口大口地喝水。
燕雨忽然问道:“喂,你有没有看见公主的侍女?”
柳平春仰视着他:“哪位侍女?”
燕雨不耐烦道:“她叫罗绮,昨天晚上,你和她说过话……”
柳平春道:“罗绮姑娘?”
燕雨单膝跪地,嘲讽道:“罗绮走到你身边,你还吸了好几口气,没闻过脂粉香吗?”
柳平春被水呛到了,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他结结巴巴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燕雨道:“我知道你是知县,读书多,了不起,你说话不要文绉绉的,我听不懂,只问你一句话,你见到罗绮了吗?”
柳平春愣住了。他看着燕雨,心里只觉得,燕雨和齐风的容貌完全相同,他们二人的性格却是天差地别的。
柳平春道:“在下没见到罗绮姑娘,她可是失踪了?在下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燕雨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柳平春道:“您是公主的近身侍卫,应当谨言慎行……”
燕雨嗤笑一声:“我在京城那些年,天天夹着尾巴做人,跑到这儿来了,还要对你打官腔?我迟早要累死。”
燕雨转过身,快步走远了。不久之前,他也去火场里救人了,手臂上的伤口裂开一条缝,鲜血浸透衣袖,沿着他的指尖流下来,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黎明时分,天光大亮。
华瑶率领众人回到了丰汤县。她活捉了八个强盗,救出了三十个姑娘,还带来了巡检司的两位巡检大人。
巡检司的职责,正是抓捕盗贼、平定叛乱。
近几年来,丰汤县没有遭遇过强盗的劫掠,巡检司也没有视察过丰汤县。
今日,巡检司的官员忽然赶来,柳平春吓了一跳。他颤声道:“参见公主殿下,参见巡检大人……”
华瑶道:“免礼,请起。”
柳平春道:“昨天晚上,亥时二刻,三虎寨的强盗突然袭击丰汤县,造成二十人死亡,五十人受伤,至少六十人失踪,下官已经派人去州府送信了……”
华瑶道:“三虎寨的强盗在岱州设立了好几个营地,其中一个营地,距离丰汤县很近。”
柳平春慌忙道:“强盗什么时候来了岱州?下官、下官从未听闻此事……”
华瑶从容不迫:“最近两天,州府和巡检司才收到消息,那些强盗假扮
成商人,在岱州各地做生意。”
柳平春回过神来:“昨天晚上,强盗混进了驿馆,也是因为,他们扮成了外地来的商人……”
华瑶沉声道:“商队想要入住驿馆,必须出示令牌、信函、勘合、户籍书,缺一不可。这些东西都是官府发放的信物,民间工匠仿造不出来。”
众人沉默不语。
华瑶又说:“岱州、康州、秦州、吴州都是产粮大省,每年通过水路运输的粮食,至少有三百万石。水路运输何等重要,你们应该心知肚明。”
柳平春道:“是,下官明白。”
华瑶道:“不错。”
柳平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华瑶的语气还是很平静:“三虎寨的大本营在凉州,凉州与岱州隔着一条岱江,如果三虎寨控制了岱江的水路,凉州的处境更加艰难,运往凉州的粮草,十分之八依靠水路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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