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开霁by素光同
素光同  发于:2025年0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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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扶疏浑身颤抖:“威逼利诱,双管齐下?,你就?能驱使他们……”
“威逼利诱?”若缘笑?出了声,“何?为威逼,何?为利诱?”
岳扶疏大喊道:“威逼,就?是?威胁他们,你要杀了他们!利诱,就?是?赏赐他们钱财美人!”
若缘冷哼一声:“我可不会惯着他们,不愿意干活是?吧?都是?贱的,惯出来的!”
宋婵娟站在若缘的身后,幽幽道:“说的好?像他们都过上好?日子了似的,这个破烂世道上,谁不是?在讨生活呢?”
“他们可不配过好?日子,”若缘淡淡道,“我给他们花过钱了,他们欠我的,欠我一辈子。我可不会惯着他们。”
宋婵娟反问道:“他们花了你一点钱,就?要把命卖给你吗?”
若缘身影一闪,握住宋婵娟的肩膀,狠狠把她按到了墙上:“昭宁帝、东无?、晋明、司度都比我更歹毒,他们手上沾满了鲜血,害死了无?数人,我还没杀过一个平民。你不敢质问他们,反倒来质问我?!你这是?欺软怕硬啊,宋婵娟。”
宋婵娟语气?平静:“随你怎么说,你要杀我就?杀吧,我不想活了。”
若缘道:“你再说一遍。”
宋婵娟道:“我说我不想活了。我累了,我不想活了……”
她的声调陡然拔高:“这个世道太烂了!你和东无?没有任何?区别,你们都是?同一种人……”
若缘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哈哈大笑?:“我和东无?是?同一种人?”
宋婵娟的身高比若缘更高。若缘踮起脚尖,轻拍了宋婵娟头顶:“我要是?和东无?一样,你现在就?是?个死人!你敢和我说这些,就?是?因为你知道我不会杀你。你伺候东无?殷勤周到,半点脾气?都不敢耍。你同我说话这么不耐烦,寻死觅活的,做给谁看呢?!”
桌上蜡烛燃尽了。室内光线昏暗,寒意渐增,岳扶疏突然开?口?:“你把宋婵娟杀了吧,她对你已经没用了。”
若缘抬袖一甩,匕首飞刺出去?,钉在了岳扶疏的轮椅上:“再让我听见这句话,我先杀了你。”
“刷”的一声,若缘又拔出了匕首。她召来一个名叫“霍应升”的侍卫,此人原是?东无?的侍卫长,武功登峰造极,也曾和华瑶结下?了仇怨。
若缘吩咐道:“你挑选四?十个武功高手,抓紧时间,搜查东无?的私库。最近我急需用钱,我要继承东无?的遗产。”
霍应升眼角余光瞥向了宋婵娟。她哭红了双眼,楚楚可怜。当年她侍奉东无?时,也是?这样一副娇弱姿态。
霍应升回过神来,低头弯腰:“是?,谨遵殿下?命令。”
若缘的身影如鬼影般飘忽,转瞬之间,她站到了霍应升的背后。她忽然跳起来,拍了一下?他的头顶:“你曾经背叛过我,我原谅你了,你给我好?好?珍惜这一次机会。你要是?敢耍什么心?眼,我就?在你头顶划个十字,倒灌水银,活剥了你的人皮!”
霍应升没有一丝恐惧,只是?把腰弯得更低:“遵命,殿下?。”
河上夜宴仍未停歇,画舫上传来丝竹管弦之声,声调清亮婉转。
几个衣着富丽的年轻人站在船头,齐声唱道:“笑?红尘,笑?春梦,笑?情痴,笑?我夜深独自醉。问行人,问秋风,问明月,问君此去?何?时归?盼长生,盼功名,盼富贵,盼世间草木芳菲……”
华瑶听见了歌声。她站在高楼上,眺望远方,望见画舫停泊在岸边,周围环绕着一圈灯影,照出一片朦胧烟雾,雾气?在水波里荡漾不休。
路人三五成群,从河畔走?过,其中几人频频回首,像是?舍不得离开?画舫。
画舫上的年轻人连忙招呼道:“上船吧,都来赴宴!”
那几个路人登上了画舫,走?进了船舱。烛光从纱帘里透出来,众人身影交缠,在船舱里来回追逐打闹,浪谑嬉笑?。
华瑶后退一步,不再眺望远景。她把窗户关上了:“快到亥时了,他们竟然还在唱歌。”
谢云潇撩起床帐:“深夜唱歌,是?不是?江南的风俗?”
华瑶一溜烟跑到了床上。她往谢云潇怀里一钻,搂着他倒进了被褥里。今日她奔波一整天,多少有些疲惫。她打了一个哈欠,又把自己的左腿架到了他的腰上,调整出舒服的睡姿,顺便?把他搂得更紧了。
困意渐浓,华瑶喃喃道:“我觉得,那些人很奇怪。”
谢云潇抬手揽住她的腰肢:“唱歌奇怪吗?”
华瑶说话的声调越来越轻:“我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我派了暗探去?打听消息,等到明天早晨,暗探就会回来了……”
谢云潇陷入沉思。过了片刻,他忍不住问:“若是?真有蹊跷之处,为什么绣城本地官府没有上报此事,也没有派人去?把内情调查清楚?绣城是?吴州大城,本地官员应当熟知大梁律法。”
华瑶轻叹一口?气?:“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永州平定叛乱的时候,东无?从吴州调来三万精兵?吴州军营与东无?关系如此密切,可见吴州这个地方,并不太平。”
谢云潇皱了一下?眉头:“你是?说,绣城官员会包庇逆贼?”
华瑶从床上坐了起来:“绣城官员还真不一定知道这件事。我初登大位,他们巴结我还来不及,为什么要故意忤逆我?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谢云潇提起了两年前的一桩旧事:“当年我们在京城赈灾,河上运船把毒草送到了营地,营地官员却没察觉,导致上百个患者病情恶化。”
“确实,”华瑶攥紧了被褥,“人心?险恶,防不胜防。”
谢云潇捉住了她的手腕:“卿卿?”
华瑶把手腕从他掌中抽出来:“今时不同往日,无?论何
?人胆敢蒙蔽我,我绝不轻饶。”
谢云潇又把华瑶拉回了他的怀里。他轻抚她的后背:“你说得对,他们何?必自寻死路?或许是?我们想多了。时辰不早了,你先休息,明天再考虑此事也不算迟。”
真的想多了吗?
华瑶还不知道敌人的真面目,甚至不知道敌人是?否存在。此时胡思乱想也想不出结果,她决定先睡一觉再说。
华瑶在谢云潇唇边连亲两口?,尝到了一点清淡香气?。她含糊答应道:“嗯嗯。”
谢云潇低头在她眉心?吻了又吻,千般温柔,万般珍重:“如今你已经登上大位。大局已定,不会再有变数。吴州时局不算艰难,你也不必担忧太多,只需一点一点理清思路,总能找到解决办法。”
华瑶觉得谢云潇这句话很有道理。她放松了不少,又搂住了他的腰身,做好?了睡觉的准备。
谢云潇继续道:“睡吧,卿卿。”
华瑶口?齿不清:“嗯,你好?温柔……”
谢云潇无?声地笑?了。他不再说话。华瑶的呼吸声越来越均匀,越来越轻缓,她渐渐睡着了。她在他怀里安稳入睡,他的心?境也是?平和宁静的。他沉入梦乡,隐约听见河上歌声彻夜不停。
次日一早,绣城细雨朦胧,烟雾缭绕。天上阴云连成一团絮状,天色灰蒙蒙的,泛着一线昏光,又湿又冷。
石板路上水流潺潺,蜿蜒曲折,沿着砖石缝隙向前流淌,融入迷茫雨雾之中。
华瑶走?在石板路上,头戴一顶遮雨蓑笠,腰间挂着一把重剑。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视前方。
昨晚她派出去?的四?个暗探,竟然一个也没有回来。暗探消失了,前所未有的状况,她不得不慎重对待。她心?里有些焦躁,还有些愤怒,究竟是?谁胆大包天,连她的人都敢动?
区区一个吴州绣城,不如沧州局势危急,也不如永州战场艰险,谁又能在这个地方一手遮天?
难道是?若缘吗?
华瑶和白其姝想到一处去?了。
华瑶的脑海里才刚冒出“若缘”两个字,白其姝忽然出声:“若缘才刚来绣城不久,根基不稳,她应该不敢擅自扣押您的人。”
华瑶断然道:“不能小看她。”又说:“我们还不知道暗探究竟是?生是?死。”
细雨拂面,白其姝停下?脚步:“谁敢在这个时候,对您的人下?毒手?”
华瑶也停下?了脚步。
远处的台阶上站着上百个本地人,顶风冒雨,排队等候一座粥厂发放米粥。这一座粥厂的主人是?当地富商,逢年过节都会开?仓放粮,本地人对他赞赏有加,尊称他为“大善人”。他救济了不少贫民,对官府更是?恭敬有礼。
华瑶收回目光:“问题出在那几艘画舫上,我要亲自去?打探一番。”
“亲自?”白其姝面露惊讶之色,“还是?让我去?吧,您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华瑶声调更轻:“我自然有我的考量。我必须尽快把这些事调查明白,我的武功境界已在化境之上,百毒不侵,百虫不沾。万一贼人用了毒药,哪怕是?羯国‘九死’那般剧毒,我也能克化毒性,全身而?退……”
白其姝忐忑不安:“可是?,您的身份何?等贵重,怎能冒险去?一探究竟?”
华瑶悄声说:“自从周老前辈把内功传给我,我还没来得及大展身手,总觉得内功运化不开?。我想要找个机会,好?好?施展施展,我的功力也能更精进些。”
白其姝的思路与常人不同。她下?意识地问:“您要杀人见血吗?”
华瑶含糊道:“嗯……”
华瑶本来还要说“或许吧”,但她想到自己的暗探失踪了,或许已经被杀了。她心?中愤怒,严肃道:“血债血偿,一个也不放过。”
白其姝点了点头,微笑?道:“也是?,多杀几个武功高手,内功运行就?更顺畅了,还是?您考虑得周到。若要提升武功境界,这可是?最好?、最快的办法。等您完全掌握了诀窍,您就?是?天下?第一宗师,无?人可及,无?人可比。”
少顷,白其姝又问:“谁会与您一同登上画舫?”
华瑶看了一眼谢云潇:“就?他了。”
谢云潇也戴着一顶斗笠。起初他一言不发,听到华瑶的指示,他才开?口?:“听凭吩咐。”
天色暗沉,烟雨朦胧,街道上似有一片肃杀之气?。
白其姝上前一步,对华瑶耳语道:“请您千万小心?,我听说吴州有不少秘药,不是?毒药,而?是?补药,会让人情动心?跳,深陷于贪嗔爱欲之中,身心?恍惚,神魂颠倒。”

华瑶不?禁疑惑道:“那?是什么鬼东西?”
华瑶在北方战场上打拼了整整三年,见?惯了刀光剑影、金戈铁马,却没?深入了解过南方商场的阴险诡诈。
她隐约有一种不?妙的预感?,还有一丝说?不?出的兴奋。她爹给她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她辛苦经营了小半年,大?梁国库还是缺钱。钱从哪里来呢?她早已把主意打定了。她要随便?抓几个贪官奸商,从他们身上刮出油水,再用?这些钱去补贴国计民生,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么一想,华瑶自信满满:“区区几个奸商,能有多大?本事?我看他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白其姝递给华瑶一包毒药:“绣城富商根基深厚,还有些通天手段,您要是想整治他们,总得多加小心。”
华瑶拿起那?一包毒药,翻过来看了看。这药粉重量不?超过三两,研磨得轻薄细碎,可以随风扩散到十丈之?外。
白其姝介绍道:“此药名为毒蝶幻影,中毒之?人会沉浸在幻觉里,至少半个时辰不?能恢复神智,请您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华瑶点?了一下头?:“好,有劳你费心了。”
石板路上雨水湿滑,水声淅淅沥沥,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街道泛起朦胧水雾,行人不?由得奔跑起来,华瑶也冲进了雨幕里。
寒气凛冽,水雾透过蓑笠,吹到了华瑶的脸上,她跑得更快了。她能用?剑气荡开雨雾,却还是喜欢穿梭在雾气之?中。她感?觉自己像个侠客,行走江湖,闯荡四方,全然不?怕风吹雨打。
华瑶一路飞驰,谢云潇紧跟她的脚步。他们二人的身影如同两道闪电,从街道上飞速划过,无人能看清他们究竟身在何处,只当是周围吹过了一阵风。
少顷,华瑶和谢云潇赶到了河畔。他们一前一后跳上了画舫,潜入船舱,却发现船舱已是空无一人,听不?见?一丝人声,只剩一片杯盘狼藉。
华瑶十分惊讶:“怎么回事,人呢?”
船舱左右两侧立着?两座铜鼎香炉,炉火尚未燃尽,飘散着?幽幽香气。香灰从铜鼎底部的缝隙里漏出来,洒在地上,已凉透了。
谢云潇走近香炉,看了一眼香灰:“昨夜这一条河上有许多画舫,数量大?概在三百以上,现在只有不?到五十艘。”
“大?多数画舫都在今天早晨离开了,”华瑶环视四周,“两刻钟之?前,我派出的另一批暗探回来报信,说?这一艘画舫上还有人。他们没?有靠近画舫,只从远处观望了一会儿,也没?看清这里还有多少人。”
谢云潇道:“这些人在两刻钟之?内撤退了吗?”
华瑶剑鞘一转,翻开桌上一块竹席:“这倒是奇怪了,他们跑得还挺快。画舫上虽然没?人,却还有不?少摆设,这附近的小偷不?来偷点?东西吗?”
竹席掩盖着?一块桌角。华瑶看见?了桌下藏着?一小块绸布,黑底蓝纹,很是隐蔽。她皱了一下眉头?:“这是失踪的暗探留下的线索,当然也可能是个陷阱。”
除了这一小块绸布,华瑶和谢云潇并?未发现任何蹊跷之?处。这也难怪他们先后派出的几批暗探都没?查出个结果,昨晚最先出发的那?四个暗探还失踪了。敌人在暗,他们在明,他们甚至还不?知道谁是他们的敌人。
他们又搜查了另外两艘画舫,仍未发现一条人影。此时此刻,雨下得更大?了,雨水打在船头?,噼啪作响,谢云潇站在船舱里,收剑回鞘:“也许他们还会回来,我们是否应该守在这里?”
“不?,”华瑶道,“我等不?到晚上了。”
谢云潇道:“你为何知道他们会在今天晚上回来?”
华瑶懒得解释太多,随意敷衍道:“我乱猜的。”
谢云潇走到她的身侧:“我相信你不?是凭空推断。你心思缜密,总能明察秋毫。”
华瑶道:“我还以为你要问我是怎么猜出来的,再让我给你仔仔细细地解释一遍。”
谢云潇竟然说?了一句凉州军规:“情况紧急,岂敢多言,言多必失。”
“真的不?敢吗?”华瑶轻声调侃道,“你是不?是时时刻刻都记着?凉州军规?”
谢云潇看着?华瑶,欲言又止:“我想……”
说?来奇怪,谢云潇觉得船舱里有些闷热。外面明明正在下大?雨,却没?有一丝凉意传过来。
谢云潇心浮气躁,又察觉到自己不?对劲,力气好像比平日里更大?,劲道也比平日里更强。他默念清心诀,从小熟读的清心诀,现在竟然不管用了。他闻到华瑶身上的香气,想到他和华瑶之?间的温情爱意,心里立即升起一股邪火,
只想忘记一切烦恼,抱着华瑶深入情海爱河之中。
谢云潇知道自己并?不?清醒,忍不?住念了一声:“卿卿?”
华瑶没?注意谢云潇的状况。她一门心思全在敌人身上,敌人究竟是谁?叫什么名字?藏在什么地方?又勾结了哪些人,为什么能做出这些隐蔽勾当?她发誓要把敌人找出来,全部送去刑部审问。
华瑶打了个手势,示意谢云潇与她一同离开船舱。
谢云潇犹豫片刻,依旧跟上了华瑶的脚步。他强忍着?心头?躁动,尽量不?多看华瑶一眼。他们飞快地跑入岸边一艘木船,又因为他们轻功高?超,他们二人身上都没?淋到一滴雨,也没?把蓑笠摘下来。
木船上共有二十个侍卫,都是出身于镇抚司的武功高?手,个顶个的身强体壮,腰佩长刀,袖藏暗器,绝非常人所能战胜。
谢云潇扫视一圈,记起华瑶先前说?的,她要和谢云潇一同深入狼窝虎穴,原来只是一种谦辞,她并?非没?有准备。她不?会单打独斗,也不?会以身涉险,谢云潇不?由得放下心来,心跳反倒加快了一点?。只是一点?而已,并?不?明显,连他自己也忽略了。
木船沿着?河道向前行驶,不?知是要去往何方,谢云潇望向船头?,华瑶又侧过脸来,直勾勾地盯着?谢云潇。
谢云潇神色平静,他的耳尖却是微微泛红了。他有意避开华瑶的凝视,与华瑶之?间的距离超过一尺,每当华瑶靠近一步,他就远离一步,华瑶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我……”谢云潇侧目,“我没?事,请放心。”
船舱外的竹帘微微晃动,风声雨声吹拂过来,送入潮湿气息。又过了半晌,竹帘晃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动,木船越漂越快,越漂越急。
华瑶撩起竹帘,河上浪涛汹涌,溅到了船头?,卷起一片水花,水位上涨了至少两寸。她语气冷静:“河道水位上涨迅速,上游水库放水了。”
谢云潇皱了一下眉头?:“雨还没?停,上游水库为什么要开闸放水?”
华瑶紧攥着?竹帘:“大?概是为了加快船速。”
根据种种线索,华瑶已经推断出来,敌人在京城也安插了奸细。敌人通过奸细知道了华瑶会来绣城明察暗访。不?过敌人并?不?知道华瑶抵达绣城的确切日期。因而,昨天晚上,河上聚集着?数百艘画舫,照旧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河畔高?楼林立,酒馆、茶楼、赌坊、妓院夜不?闭户,各色纱灯把河水照得波光浮荡,真是处处都有富贵气象。
华瑶心思一转,不?禁又想,敌人在怕什么,躲什么?怕她整治绣城的赌坊和妓院吗?好像远没?有如此简单。
华瑶下令道:“我们也应该加速行船。”
镇抚司高?手听令,约有十人合力划动船桨,这木船在河道上顺流而下,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急驰,在水面上掀起三尺高?的白浪。
绣城本是繁华之?地,与周边城镇商业往来频繁,今日风大?浪急,河上船只的数量也不?算少,放眼望去,至少有五六十艘小船。
华瑶只向前看,依稀望见?一艘大?船,高?约十丈,宽约七丈,两侧镶嵌着?钢铁护板。船楼共有三层,最上层正中央立着?一根桅杆,风帆鼓胀起来,大?船正在全速前进,这分明是一艘官船!可是船上没?有一个官兵,只有武士打扮的壮年人。《大?梁律》规定,官船上必须有官兵,这艘船已经违反了律法。
华瑶喃喃道:“贼人从哪里抢来了官船?”
“要上船吗?”谢云潇道,“或者拿出官府令牌,命令他们停船。”
华瑶掀开竹帘:“你和我上船去打探打探。我们两人的轻功很好,就算贼人想耍什么手段,他们也抓不?到我们。若是直接命令他们停船,只怕会打草惊蛇。”
“可以,”谢云潇停顿一瞬,又说?,“现在就动身吧。”
华瑶低声叮嘱侍卫随时注意她的信号。而后,她一步迈出木船,身影如白光一闪,瞬间跳到了大?船的船舷之?上,脚步轻盈没?有一丝滞留。这般高?超的轻功,堪称是当世之?间集大?成者,普天之?下,能练出此等功力的人屈指可数,她也不?怕敌人发现她,反正敌人抓不?到她。
华瑶登上大?船之?后,又和谢云潇一同潜入了船舱。
这大?船的船舱内部也有三层。第一层共有五个仓库,弥漫着?一股淡淡烟味,华瑶从未闻过这种气味,但?她略懂医术,她可以断定,这个气味暗藏玄机。果然如同她猜测的那?般,贼人心怀叵测,她必须使出雷霆手段。
走廊上悬挂着?五盏灯,灯芯是夜明珠,光线昏暗,并?不?明亮。每个仓库只有一处入口?,门外站着?至少两个武功高?手,楼梯间还有三个壮汉负责放哨。
华瑶和谢云潇对视一眼。他们二人立即跳进了楼梯间,脚尖还没?落到地上,掌风已经打到了壮汉的后背。那?三个壮汉全部晕过去了,华瑶还用?剑鞘为他们挡了一下,让他们轻轻落在地上,不?至于当场摔死。
华瑶双手叉腰,轻声感?叹道:“我真好心啊。”
谢云潇斜倚着?冰冷墙壁,不?似平时那?般站姿端正:“你把他们打晕了。”
华瑶反问道:“你打晕了一个,我打晕了两个,我们不?是半斤八两吗?”
“你想不?想喝酒?”谢云潇忽然靠近她一步,“仓库里存放着?高?粱酒,我闻到了酒味。”
华瑶不?假思索:“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发烧了吗?”
谢云潇转头?不?再看华瑶,华瑶只盯着?他的侧脸。他向来正气凛然,此时语声竟然多了一丝邪气:“大?概是想增添乐趣……”
“趣”字还没?说?完,华瑶把他按到墙上,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他喉结滚动,舌尖舔上了她的掌心。温软,潮湿,细腻,柔滑,种种奇妙触感?,从她掌心扩散开来,他像是在用?舌尖勾描她的掌纹,耐心之?极,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肌肤,也不?管现在是什么处境。她手掌酥麻,不?能收回来,也不?能停在他唇上。正当她目光迷茫时,他反客为主,握紧她的手腕,时而吮吸,时而含咬,在她手掌上和指根处留下一圈一圈湿漉漉的水痕。
华瑶震惊地睁大?双眼:“你在想什么?清醒点?。”
谢云潇背靠着?墙壁,听着?水浪拍打之?声,心头?涌起燥热之?火,更难压抑。
谢云潇的声音从她高?抬着?的手心里传来:“想到了……和你成亲的那?一夜。”
这一瞬间,华瑶的脑海里也浮出了乱七八糟的念头?。她及时止住,思索道:“你的言行举止不?合常理?,你一定是中了什么药。”
谢云潇坦诚道:“我平时也会想到这些,只不?过总是……克制……”
华瑶没?等他说?完,拉着?他后退了两步。她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向前一看
,两个壮汉走近了楼梯间,此二人还没?看清华瑶的身影,华瑶手起掌落,又把他们打晕了。她单膝跪地,从他们身上搜出一块令牌,又捡到了几块碎银子。
华瑶掂量了银子重量:“好啊,真的是官银。”她又检查了令牌:“不?是官府敕造的令牌,而是私人打造的令牌。”
谢云潇的心思完全不?在正事上。他握住了船舱边上一根铁柱,柱身直连船底,寒气森然,仍然无法缓解他心头?燥热。他的目光扫过令牌,又落在了华瑶的脸上,夜明珠光芒暗淡,华瑶的双眼之?中仍有明亮光彩。
华瑶站起身来,把银子当作暗器,从楼梯间扔出去,正好砸在了看守一处仓库的两个守门人身上。那?二人倒下后不?久,临近仓库的另外两个守门人过来查看情况,又被?华瑶打中了穴位,一前一后昏倒在地。
“不?错,”华瑶点?了一下头?,“不?费吹灰之?力。”
华瑶回头?看了一眼谢云潇:“你还能走路吗?要不?要我先把你送回去?你不?像是中毒了,倒像是吃了什么补药……”
讲到此处,华瑶才恍然醒悟,早在她上船之?前,白其姝已经提醒过她,江南富商擅长使用?一种补药,可以扰乱化境高?手的心境,使其神魂颠倒。起初华瑶还不?相信,哪有那?么厉害的补药?如今她反应过来了,画舫上那?两座香炉里的熏香,恐怕是鹿茸、鹿血、肉桂、黄芪之?类的大?补药提炼而成,难怪她当时闻到了一股草药气味。

第251章 旧梦流连 “我只上过你的当。”……
谢云潇催动内力,凝神定气,极力压制躁动杂乱的情绪。真气在体内运转三周天?,他?的神智稍微冷静了些:“我想陪在你身边。正如你所说,我并未中?毒,只是气血太过旺盛。每当我靠近你,心神不受自己控制,总在回忆你我……共处一室的情景。”
华瑶认真道?:“那你离我远点不就行了?”
谢云潇反倒更近了一步:“我若是站在远处,看不见你,确实不会有心潮激荡之感。”
华瑶疑惑道?:“那为什?么我没事?呢?我一点也不觉得心潮激荡啊。”
华瑶这一句话明明说得很?正经,可她话音落后,谢云潇的耳尖已红透了。她更想问他?,你是不是心里有鬼?
谢云潇声调低沉:“你意志坚定,没有丝毫邪念。那一种补药融入烟雾之中?,一经吸入口鼻,只会增补你的气血,不会勾起?你心里的邪火。”
“嗯嗯,”华瑶沾沾自喜,“我一般都是嘴上说说而已,我心里坦坦荡荡、清清白白,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冲动。”
谢云潇又好气,又好笑:“原来你也知道?你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我总是把?你的玩笑话当真了。”
华瑶下意识地问出一句:“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好骗吗?”
谢云潇的目光之中?,似有野火燃烧:“我只上过你的当。”
华瑶轻笑一声:“我好厉害。”
谢云潇还是忍不住笑了。
华瑶调侃道?:“而且,我也没从你身上占到?多少便宜。我和你总是互惠互利的,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谢云潇听见了陌生人的脚步声。他?拔剑出鞘,不忘回答华瑶:“诚然如此。”又说:“我只想和你长久厮守,天?长地久,卿卿。我并不在乎那些恩惠利益。若是我能给你什?么,请你尽管来取。”
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华瑶心想,她终归是技不如人。她说情话的本领比不上谢云潇。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请你尽管来取”。这种甜言蜜语,火候太过了,她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对劲,又怎么可能说出口呢?
走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谢云潇尚未出招,华瑶飞快使?出暗器,又击倒了几个守卫。
华瑶始终不曾杀害一条人命,总是手下留情,一是因为她还不能断定敌人身份,二是因为这些守卫或许知道?内情。她把?他?们活捉了,送入衙门审问一番,按照法律定罪,更稳妥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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