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篱梦—— by希行
希行  发于:2024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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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迟疑一下,这,不让在跟前伺候,还怎么监视?宫里的王内侍问起来怎么答。
旁边的内侍已经利索应声是,还扯了扯宫女的衣袖,宫女只得也应声是,看着楚王周景云以及周景云带来的婢女走了进去。
这婢女怎么跟进去了?听不懂楚王的话吗?
周世子怎么也不喝止?
“别看了。”旁边的内侍说。
宫女还是嘀咕一句:“周世子的婢女怎么进去了。”
“周世子的婢女自然不一样。”内侍笑说,又压低声音,“你,怕给上头没法交代?”
虽然都是从宫里分派来的,算是一家人了,但陡然被这么问,宫女眼神躲闪:“小哥哥说什么呢?咱们的上头是楚王殿下。”
内侍一笑,挑了挑眉带着几分桀骜:“我是公主的人。”
宫女挤出一丝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内侍也没追问她,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还教她说:“上头问就说殿下与世子共处,不让人在跟前,反正大家都知道,世子和楚王关系不一般。”又带着几分不屑,“就算有密谋,又能密谋出来什么!”
楚王不过是空有一个殿下名头,楼船都能被人凿沉,进了公主府还得跪着。
小泥鳅一个!
内侍打个哈欠:“既然不用在跟前伺候,我去补觉了。”
“没有外人了。”
蔡松年在窗边看向外边,见厅外内侍宫女都走开了。
“殿下你们说话,我们的人都在四周守着了。”
李余点点头,看着蔡松年退了出去。
“我查到了,这次他们的目标是你和囡囡。”他对白篱说。
周景云皱眉:“是针对小公主?”
李余摇头,自嘲一笑:“是针对我,是把阿篱和囡囡当成我的女人和孩子。”
周景云明白了,因为要给李余议亲了,所以不允许他身边有其他女人,更何况孩子。
“是公主,还是李成元?”他问。
李余声音恨恨:“李成元。”说到这里站起来,对白篱俯身一礼,“这也怪我,是我的过错。”
白篱笑说:“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也受害者。”
周景云在旁亦是说:“殿下无须苛责自己。”
李余看了周景云一眼,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
他不需要他的宽宏,垂怜。
“不,这麻烦的确是我引起的。”他看着白篱,“甚至是我引导的,期待的,我明知有了传言,还故意抱着囡囡让人看到,想让李家看到我有宠妾有子,让他们觉得羞辱,知难而退,结果……”
结果他不去想李成元是什么人,不考虑李成元如果被羞辱,面对一个依附公主的楚王,一个宠妾,可不会知难而退,只会暴虐杀人。
他看着白篱,将自己卑劣的心肠剖开给她看。
“阿篱,是我心思卑鄙,利用你和囡囡,置你们于险地!”
室内一阵安静。
坐在椅子上的周景云微微皱眉,心里叹息一声,看向白篱。
白篱神情并没有震惊,更没有愤怒,甚至没有皱下眉头,只是恍然。
“原来如此。”她说,看着李余,“也不怪你,去你楼船是我自己的决定,也是我让孩子抱出去,有利有弊,我既然选择了利,自然要承受弊端带来的危险。”
她看着他,没有鄙夷厌恶,一如既往双眸清澈如水,李余鼻头微酸,感觉有无数的话堵在喉咙,只能沙哑的挤出一句:“是我坏心肠……”
白篱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要是这样说的话,我对你也有坏心肠。”
李余愣了下。
白篱一笑:“我来你身边,难道没有图谋?我也在用你的身份来做事啊。”
说到这里有些怅然。
“如果不是如此,那人也不会被我所用,今日我或许能幸免,但囡囡就……”
她当初用李余皇子身份,让沈青对她生了希冀,听命与她,也才有了来楼船上照看囡囡。
也才在这里危险中救了囡囡。
“从我上楼船,在你身边跟随,我就知道会有流言,鉴于你的身份,我也知道会遇到危险,这是我的选择,我享受了在你这里衣食无忧,怎么能遇到危险怪罪你?”
她的话音未落,李余再不顾有周景云在场,伸手将她抱住。
“谢谢你不怪我。”他哽咽说。
周景云在椅子坐直了身子,迟疑一下,垂下视线,听着白篱的声音传来。
“不怪,不怪。”
“不过,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要提前告诉我哦。”
“我可以帮你一起分析利弊,提前做好应对,就不会像这次措手不及。”
听着白篱的话,李余重重点头:“好,我记住了。”说罢又觉得不对,忙又摇头,“不不,没有下次了,我再不会让你涉险。”
白篱笑了,拍了拍他后背:“危险也不是我们说避开就避开的,好啦,我们是受害者,别骂自己了,骂动手的恶人吧!”
李余被逗笑了,心里又酸酸甜甜,世间怎么有这么好的人,这么好的人在他的怀抱里……
他依依不舍放开手。
“虽然知道是李成元做的,但没有证据。”他说,又自嘲一笑,“李成元还给金玉公主打个招呼,我去告诉公主的时候,她替李成元遮掩,呵斥我胡说八道。”
白篱点头:“她对李成元有需要,自然要护着。”
李余在一旁椅子上坐下,自嘲一笑:“我本来什么都没有,现在连楼船都被夺走了,明知他人害我,践踏我,却毫无反击之力,早知如此,还不如一直当上官驸马的外室子,至少还能不管不顾去李家闹一场。”
说到这里心里酸涩更浓。
其实,何止楼船没了,恢复身份后,他和上官驸马也再不像以前那样亲近。
周景云看着笑容满面的年轻人,其实笑容掩盖之下,还是当初在公主府外看到的茫然无措惶惶不安的脸。
他轻声说:“殿下,你什么都没有,但这么多年也活下来了,人还在,一切皆有可能。”
李余看向他,笑着点头:“我明白,多谢世子。”说罢又看白篱,“囡囡还好吧?没有受到惊吓吧?”又叹口气,“生下来才几个月就接连遭受危难,比我还可怜。”
白篱笑说:“可怜什么啊,她也好,你也好,我也好,我们遭受这么多危难,却还活着,这是大喜事!”
李余笑了,眉飞色舞:“既然是大喜事,那就应当庆贺,楼船给我凿了,我就在王府里招待大家!阿篱,你和囡囡回来,看他李成元是不是敢来我楚王府杀人!”
周景云在旁要说什么,又停下,看向白篱。
白篱点点头:“是要庆贺,但不能再给李成元来杀人的机会。”
李余看着她,坐直身子:“阿篱,我要做什么?”
白篱一笑:“你要去警告一下李大将军,让他别欺人太甚,毕竟他的孙女不是还要嫁给你吗?”
李余站起来点头:“好,我这就去!”
一副立刻要出门的样子。
白篱笑着拉住他:“等一下,不能空手去,帮我送个礼物进去。”
李余问:“什么?”
“等我回家做好了,让世子给你送来。”白篱说,“最晚后日。”
听到这两个字,周景云抬手摸了摸鼻头,嘴角微微上扬,旋即回过神,这不是笑的时候,忙垂下嘴角,侧身端起茶。
李余的视线也在同时看向他,眼神闪过一丝黯然,旋即堆起笑容:“那就麻烦世子了。”
周景云说:“殿下客气了。”看了眼白篱,“我应该做的。”
怎么就应该做的?这话要是被外边的人听到了,又该闲言碎语了,白篱在旁嘻嘻一笑。
看到白篱脸上的嬉笑,周景云知道她在想什么,撇了她一眼。
“事情说完了吗?”他问。
白篱笑着点头。
李余要说什么,周景云放下茶杯站起来。
“为了殿下的声誉,我就不久留了。”他说。
白篱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了。”
李余将要说的话咽回去了,对白篱含笑点头:“好。”
李余亲自将周景云送出大门,在一众纨绔子弟欢天喜地的起哄声中,目送白篱上了车。
车在视线里远去。
他抿了抿嘴,垂下嘴角。
怎么就事情说完了?
他和她还没说两句话呢。
不过,听他说了原委,她没有对他生恼恨。
他没有失去她!
这就好,这就好。
李余的嘴角上扬,眼中笑意闪闪。
看着他一时悲怨,一时又开怀而笑,旁边的薛四郎咕咚咽了口口水。
他读的书不多,不过,混迹青楼,听了不少歌词吟唱,此时此刻莫名耳边响起女子的吟唱。
“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注)
真是……可怕!
(注,取自《长相思·折花枝》明·俞彦)

婢女在门外说。
许妈妈听到了忍不住笑:“世子刚出门,这么快就回来了,以往都是一天到晚不见人影。”
“他如今如果还一天天不着家,我才佩服他。”东阳侯夫人撇嘴说,又扬声对门外婢女吩咐,“我忙着呢,别让他来见我。”
免得又带着白篱来了,两人在她跟前叽叽喳喳,吵死了。
婢女应声是退开了。
许妈妈笑着将几块布料摆在罗汉床上给东阳侯夫人看:“可以做些小衣服。”
“多此一举。”东阳侯夫人哼声说,“她又没让我管孩子。”
话虽然这样说,还是眯起眼在布料上认真看,伸手搓揉……
门外又响起脚步声,婢女仆妇们乱乱声。
“薛夫人来了。”
听到这句话,东阳侯夫人略有慌乱,示意许妈妈:“快快收起来。”
许妈妈也忙将布料抱住,团团转想要找地方藏起来,门帘响动,薛夫人走了进来。
“怎么这时候来了?”东阳侯夫人起身迎来,挡着许妈妈,问,“不是一大早让人送过来鱼羹了?又亲自来做什么?”
薛夫人看了她一眼,又看她身后的许妈妈。
“你们主仆两个躲在屋子里做什么?”
许妈妈不得不站过来一步屈膝施礼陪笑:“我给夫人裁量小衣。”
薛夫人便看着她搂在怀里布料,见是碎花或者花草纹,这可不是做小衣的花样!
分明是小孩子们才会用的。
“景云把外边的孩子接回来了?”她直接问。
许妈妈陪笑说:“夫人从哪里听得闲话……”
“你家里厨房都在说。”薛夫人打断她,“别遮掩了。”
派来送鱼羹的仆妇,在厨房听到了,回去立刻告诉了薛夫人。
薛夫人立刻就奔过来了。
“所以外边真有人,孩子也生了?”
东阳侯夫人撇嘴:“有,也没有。”又摆手,“总之,姐姐就别管了。”
“什么叫有也没有?”薛夫人没好气说,“我怎么能不管?”
看东阳侯夫人和许妈妈躲闪的样子了,她坐下来。
“别担心,我不问你,你也不用想话搪塞我,去把景云叫来,我来亲自问他。”
薛夫人对许妈妈吩咐的时候,周景云洗漱出来,正在看白篱坐在书桌前提笔写字。
“你帮我去库房里找这些香料来。”她对周景云说。
周景云点头,想到她跟李余说的话:“你要做个什么礼物?”
白篱对他一笑:“爷孙同等。”
周景云明白了,先前白篱已经告诉他了,当初李十郎就是她的手笔。
他也记得,那时候他刚回京,看到定安伯夫人在家里大闹,说庄氏送的干花是妖邪。
他断然阻止这些话,免得带给庄篱半点困扰,毕竟是他要带她来,他应当护她平安。
是去年这个时候发生的事。
恍若隔世。
周景云低头看扬起笑脸的女子。
面容也不同了。
但她还在他身边,跟他笑盈盈说话,这何尝不是一切未变?
“需要我帮你折一支荷花苞吗?”他笑问。
许妈妈也没想到世子在家里,找到他也这么难。
鉴于薛夫人要问的事,以及如今世子院里的秘密,许妈妈亲自来,结果来到院落外,里面有妇人说世子去库房了,许妈妈又忙奔去库房,到了库房,这边的管事说,世子已经取好东西走了,许妈妈又忙折回来,一路问婢女仆妇,得知世子去了花园……
等许妈妈终于带着世子来到夫人这里,薛夫人已经跟东阳侯夫人吃完午饭了。
周景云怀里抱着三支荷花苞含笑施礼。
“姨母来了。”他说,将一支荷花苞递过来,“特意去给姨母采摘的。”
要是荷花,倒还值得送,荷花苞……薛夫人神情古怪接过。
“还有母亲的。”周景云笑说,又递过来一支。
东阳侯夫人轻哼一声,特意,才怪,肯定是给那白篱摘的,她本想阴阳两句,但又怕说漏了,便撇嘴接过。
“我的儿真是孝顺。”她说。
但她不说,薛夫人也不傻,看着周景云手里握着剩下的那支,直接问:“这支是给你新的心上人的?”
她在新字上加重语气。
话音刚落,周景云就摇头:“不是。”
这么干脆?薛夫人瞪眼:“你别骗我!”
周景云郑重点头:“我不骗姨母。”又说,“我知道姨母来是要问什么,这件事有不能说的隐情,请姨母再等一等,等能说的时候,我一定将前因后果仔细地讲给您。”
说着起身一礼。
“请姨母相信我。”
薛夫人看着诚恳施礼的周景云,他面容清朗,再加上怀里抱着一支荷花苞,越发显得清雅俊逸,这凡尘乱糟糟的传言,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半点污渍……
薛夫人涌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好,那我等你跟我说。”她说,看着他摆摆手,“去吧,别让荷花苞枯萎了。”
周景云也没有再客气,笑着告退了。
周景云走了,薛夫人转头看东阳侯夫人,见她在一旁挤眉弄眼。
“你想说什么?”她皱眉问。
东阳侯夫人再忍不住:“你刚才问错了。”
薛夫人不解:“什么问错了?”
不该问周景云那荷花苞是给新的心上人的,应该问是不是给心上人的。
因为那心上人是旧的!
周景云看起来端正君子,其实狡猾的很,揪住薛夫人的字眼,答的多爽快!
要是问他是不是给心上人的,看他敢不敢违心回答不是!
只是,这些话不能薛夫人明说,东阳侯夫人又讪讪收起了心思:“没什么,他不说就不说吧。”
薛夫人倒也没追问,打量她一眼:“你倒是高兴的很。”
东阳侯夫人愣了下:“你说什么呢!我哪里高兴了?”
薛夫人冷哼一声:“我还看不出来你高兴不高兴?你从小就这个样子,一高兴了就抓耳挠腮!”说罢撇了她一眼,“就跟当初喜欢庄氏那样,你倒是喜新厌旧很快。”
东阳侯夫人气恼,什么叫她抓耳挠腮!她都一把年纪了!姐姐还这样说她!
还有!她什么时候喜欢过庄氏!旧的没有,新的也没有!
她不过是,感激那人救了薛夫人的命而已!
白篱接过周景云递来的荷花苞,眉眼含笑端详。
“世子选的花苞真好看。”她说,“比我当初选的好多了。”
又乱夸人,周景云看了她一眼,想到当初为了表现夫妻恩爱,她就常常夸他,进门接出门送……
他心里想着,便也说了出来。
“你这可是冤枉我了!”白篱说,看着他笑,“我可是真心觉得世子好,心地好,做事好……”
她还数着手指给他看。
周景云看着举在眼前白皙的手指,耳边响着她的话。
“人也长的好。”
周景云越过白皙柔软的手指,看着白篱的脸,视线相对,那双眼里波光粼粼,让人眩晕。
“你也好看。”他轻声说。
波光似乎凝滞一下,然后荡起漩涡,耳边白篱带笑的声音传来。
“世子说笑了,我哪有你好看。”
周景云嗯了声:“是,但,还是好看。”
此话一出,白篱愣了下,大眼睛看着他,然后噗嗤笑了。
“世子你可真说实话!”
实话是她不如他好看吗?周景云也跟着笑了,转开视线,摸了摸鼻头。
“还有几味香家里库房的不太好。”他说,“我出去到香药铺子去看看。”
白篱笑着点头:“有劳世子了。”
周景云走出房门,在院子回头看了眼,白篱并没有像以前那样送出门,但……
他的视线落在东侧的窗,白篱站在窗边笑盈盈看着他。
见他看过来,白篱对他一笑,摆摆手。
这不是假妻子的送别,这是白篱的送别。
周景云对她亦是一笑,他看懂她的心意,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他适才的……心意。
他说,他知道她不如他长的好看,但他还是说她好看,因为,对喜欢的人来说,怎么看都好看。
无关相貌。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
周景云再次抚了抚发烫的鼻尖。
他当时也是脱口而出。
还好她没听懂,若不然,吓到她多不好。
看着周景云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白篱伸手捏了捏耳垂,再次一笑。
他竟然说她好看。
她好看吗?不可能吧。
因为体质怪异,没有人敢仔细看她,她自己也几乎不看自己,更没有想过好看不好看。
她生来就是令人害怕的。
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好看。
白篱看着窗边刚才插在瓶中的荷花苞,花苞晶莹剔透,似乎能映照她的脸,她看着自己的脸,忍不住笑起来。
听到周景云出去了,奶妈也抱着孩子来院子里玩,见状忍不住回头唤黄茹。
“夫人。”她低声笑说,“看小娘子笑得多开心。”
黄茹闻声看去,果然看到白篱站在窗前,双手捧着脸颊,笑颜如花。
她原本要笑,忽的脸色一沉,一步迈出来。
“你们先进去。”她说。
奶妈不解,但看黄茹的脸色沉沉,忙收回脚步抱着孩子转回室内。
黄茹走到窗边,看着窗内的白篱。
白篱看着她,笑意盈盈。
黄茹脸上便也浮现笑,她轻声问:“白篱,你在做什么啊?”
白篱看着她,放在脸颊上的双手缓缓举起,落在头顶上。
“我在。”她含笑说,“开花。”
她举在头顶的手缓缓打开,如花瓣绽放。
“你看我好看吗?”

黄茹看着窗前,妙龄少女眉眼含笑,脸色白皙,又有一层红润浮在其上,就像
她的视线落在窗口瓷瓶里插着一支荷花苞上。
夏日的风吹来,荷花苞轻轻摇晃,白篱也跟着轻轻摇晃。
“好看。”黄茹看着白篱,伸手轻轻抚上一旁的荷花苞,然后又抚上白篱举在头顶的手,赞叹说,“荷花开了真好看。”
伴着说话,将白篱的一只手拉下来。
似乎是摘下一瓣花瓣。
白篱皱了皱鼻头,但花被人攀折的是难免的,她随着风继续轻轻摇摆。
下一刻黄茹另一只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刺入她的手腕。
她的力气很大,直接刺破了皮肉,白篱细白的皮肤瞬时冒出血点。
“花是不会流血的。”黄茹说,看着白篱,“白篱,你流血了。”
白篱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凝滞,痛意从胳膊延伸,她发出一声痛呼,涣散的眼神凝聚。
黄茹看着她的眼,轻声唤:“阿篱。”
白篱看着她一刻,垂下视线,举在头顶的另一只手放下来,伸向被黄茹握着的手腕。
她嗯了一声。
黄茹松口气,但又皱眉:“神魂不稳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其实她早就怀疑白篱状态不对了,这一段接触中,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但作为也算是看着她长大,且亲自教导过的人,能察觉跟自己熟悉的小白篱的不同。
但也能解释,毕竟经历了太多事,甚至还被他们夫妇伤害,这种打击,人总会有些变化。
直到今日亲眼看到,白篱毫无察觉的,自己把自己当作了荷花苞。
这是她小时候,还没有自我意识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状况。
在她长大,尤其是被他们夫妇教导后,根本不会这样。
她的神魂已经不能自控了。
看着黄茹的神情,白篱主动说:“刚才我太高兴了,情绪变化太大,以至于失神了。”
庄先生夫妇以前教过,她这种人当清心寡欲,致虚极守静笃,才能神魂安稳。
她一直遵循此念,也做到了,直到家事突变,再加上冒险行事,导致陷入昏迷,也才有了后续的事……
那这一次,是怎么了?
周景云说了什么?让她神魂失守?
“与他无关。”白篱打断黄茹的猜测,将衣袖向上拉了拉,“不是第一次了。”
黄茹看到她的手臂上有几处斑驳,似乎是被掐出来的,所以……
“你反应太快了。”白篱说,“再晚一会儿我自己就察觉了,我会自己掐醒自己的。”
会吗?黄茹看着她手臂上的掐痕,说:“当初进京的时候,我叮嘱你不要化梦而行……”
白篱点头:“我记得,但是……”她又摇摇头,“那是我唯一保命的手段,如果不那样做,我早已经不在了。”
她低头看手腕上刚被刺破的一点血痕,笑了笑。
“现在只是偶尔失态,一痛便醒,已经很好了。”
黄茹皱眉:“阿篱,这可不是什么很好,是表明你的身体已经损耗严重……”
白篱对她一笑:“那只能请夫人多费心盯着我,我没察觉的时候,你及时用簪子刺醒我。”
黄茹要说什么,白篱摇头打断她。
“事已至此,我不能停下来。”她看着黄茹,“我能从那次危险中重新归来,靠的就是我的执念,如果放弃此念,我就不是神魂不稳,而是神魂立刻就散了。”
黄茹看着她,将要说的话咽回去,叹气一声:“那你现在歇息一会儿吧,来带会儿囡囡。”
白篱也跟着叹口气:“带孩子好累的,夫人,我可以躺着不动吗?”
黄茹忍不住笑了,宛如又看到了面对布置的功课跟她讨价还价的小白篱。
“不行,对你来说,劳身更好!”她板着脸,又对厢房那边唤奶妈,“把囡囡抱过来吧。”
周景云回来的时候,白篱揉着胳膊来迎接他。
“怎么回来这么晚。”
“孩子明明看起来小,抱着好累。”
“我跟她玩,她总是一会儿就哭。”
“哭了后,竟然还要找我玩。”
听着她的抱怨,周景云一边解下外袍一边笑说:“晚上我陪她玩。”
白篱已经丢下这件事,去翻看周景云买回来的香料。
“够用了吗?”周景云问。
白篱点头:“够了。”说着在书桌前摆开制香的工具,周景云在旁边罗汉床上坐下来。
“还有,你可以送我一把匕首吗?”白篱想到什么,又说。
“切割香料用的吗?”周景云问,“要多大?”
白篱看着他一笑:“不是切割香料的,是割我自己的。”
周景云愣了下,坐直了身子,看着白篱含笑继续说。
“小一点,方便随身携带,锋利些,就可以了。”
周景云问:“以前你说的那种摇晃,推倒,扔进水里的办法都不管用了吗?”
“管用。”白篱说,“以防万一,再多一些准备。”
她看了眼手腕,其实她也没对黄茹说真话,她先前掐自己是在失神前,这次的确是她第一次毫无察觉的失神,且直到被黄茹刺破出血才醒来。
看来她要为以后这种状况做准备,免得靠掐破簪子刺一下不管用。
周景云看她一刻,点点头站起来:“我知道了,我去书房找找。”
看着他拿起外袍就走出去了,白篱倒是愣了愣,旋即笑,他怎么不问是不是又要赴险了?
让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了。
周景云站在门外轻轻吐口气。
他知道,她接下来做的事很危险,就像前几次那样,她哪一次不是涉险?
没什么好问的。
他也不会去阻止她,劝说她。
没有人想要赴险,必然是没有选择。
不管她做什么,他陪着她便是了。
花楼船沉水后的第四天,楼船已经被打捞起来,河水变得平静,码头上恢复了安静。
张择勒马看过去,皱了皱眉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旁边的随从笑了笑:“金玉公主都不管,楚王又能如何?京兆府已经直接定了那几个所谓逃兵的死罪,此案已成定局,楚王昨天下午去了李府。”
张择看向他问:“去做什么?”
随从哈哈哈笑:“去送礼。”
“送礼?”张择似乎不信。
“不不,楚王说是替金玉公主送礼,表达污蔑李大将军的歉意,楚王其实也去说狠话。”另一个随从说。
他还从袖子里拿出册子翻了翻,可见已经拿到楚王在李府说的话。
“楚王先是直接指着李成元说知道这件事他干的,让他别欺人太甚,接着说李家孙女要想配上他,李成元最好拿出诚意,就算不认罪,至少也要为他的楼船默哀。”
张择笑了声:“没爹的孩子真可怜。”
“李成元也是这么说的。”那随从说,“当着楚王的面,说他没爹教都不会说话。”
“楚王羞恼而走。”另一个随从说,“跑回去跟金玉公主哭,发狠说李家孙女嫁过来后,绝不让她再回娘家。”
四周的随从都哈哈哈笑起来。
张择没有笑,若有所思。
“中丞,有什么不对吗?”一个随从问。
张择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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