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侯夫人面色微僵,雪柳的事被定安伯夫人知道了。
旁边盯着的夫人们看出她们脸色不对,纷纷追问“怎么了?”
定安伯夫人说:“没事没事,也是我们不好,留下的祸患。”
旁边的人更好奇了,有提前得到定安伯夫人示意的妇人在旁故作恍然:“怎么跟你们有关了?莫非是景云的新媳妇对你们不满?”
定安伯夫人侧头抬手掩住鼻头,声音哽咽说:“当初人没了,就该收拾的干干净净,新人总难免忌讳。”说着再看东阳侯夫人,“如今累害了夫人。”
东阳侯夫人看着定安伯夫人忍着泪的眼,不好责怪也不好拦着她的话,只能说:“快别这么说,是她不懂事。”
新儿媳不懂事?这是在家里闹起来了?这种热闹怎能错过,四周的夫人们眼神闪烁,纷纷询问。
东阳侯夫人一人难敌数人,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正尴尬间,宫女们通禀“皇后娘娘到了。”
换了一身华丽衣着的皇后被一众夫人簇拥着走来,也正在说说笑笑。
诸人忙施礼,再看走在皇后身边的竟然是薛老夫人。
虽然薛老夫人被皇帝喊一声姑母,自诩成了公主,但其实也没什地位,真正有地位的公主,连皇后的生辰都懒得参加,只让人送了礼物来。
与皇帝情分浅薄,官位世家也论不上,以往薛老夫人进宫很少能走在皇后身边。
这次怎么挤进去了?
薛老夫人一脸得意洋洋,她的儿媳薛夫人倒是还在人群后,神情谦卑。
“我早就说了娘娘的赏赐不一般,日常都舍不得拿出来,媳妇大手大脚,我自己都没留住。”薛老夫人对皇后说,“您可要再赏我些。”
皇后含笑说:“老夫人喜欢就好。”
旁边的夫人们纷纷说“娘娘还有我们呢。”“我们也请娘娘赐些绢花。”
皇后笑意更浓“好好,都有。”视线看着这边施礼的聚集的东阳侯夫人等人,笑问,“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回娘娘的话,在说东阳侯夫人的新儿媳。”一个夫人抢先说。
这必然是故意的,想要看她热闹的人多的是,东阳侯夫人神情尴尬。
皇后哦了声:“周景云的新妻子?”
周景云从小出名,皇后自然也知道,他娶妻这么大的事,皇宫里也传开了,皇帝还抱怨错失了说亲的机会。
对周景云的新妻子,皇后也很好奇。
“夫人应该带进来,让本宫见见。”她笑说,“不知是什么样的美人。”
东阳侯夫人低着头施礼:“等景云回来,一定带来给皇后问安。”
“娘娘,这位新少夫人——”先前抢话的夫人笑着再次抢过话。
但这次刚开口就被人打断了。
“这位新少夫人,娘娘虽然没见,但已经跟娘娘结缘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循声看去,见是站在后边的薛夫人。
皇后哦了声,眼神询问。
薛夫人含笑说:“娘娘的宫花就是她看出特异之处。”说着上前几步走到薛老夫人身边,“当时母亲邀请妹妹她们婆媳来做客,我分了她一支,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说给我们听的。”
皇后恍然:“原来是她啊。”
先前突然有很多命妇来问安的时候,请她赐宫花,以前这些命妇都很不屑这种赏赐,私下说皇后小气吝啬。
突然都追捧宫花,还说是自己眼拙,没看出宫花特异之处。
皇后反倒不解,这花又不是她亲手做的,还真不知道有什么特异之处,问了才知道原来自己赐的宫花是真花蕊做的。
看着这些以往高傲的夫人们真心夸赞,自责眼拙,皇后忍不住得意高兴。
再一问是在薛老夫人家传出来的,所以这次特意叫薛老夫人到跟前多说两句话。
原来是周景云的新妻子看出来的啊。
薛老夫人在旁生气,皇后问的时候,她只揽在自己身上,半句没提那个庄氏,这也没什么啊,本就是因为她邀请庄氏来才有了这个结果,就是她的功劳。
这可恨的儿媳,就知道胳膊肘向外拐,向着自己娘家人!
此时也有几个夫人开口说起当时的事“是了,我家女儿说,东阳侯少夫人眼神好。”
见状如此,薛老夫人也只能挤出笑跟著称赞说:“那孩子很灵巧的。”
皇后听着这话,笑着看东阳侯夫人:“本宫更好奇了,夫人下次一定带来给我瞧瞧。”
东阳侯夫人忙施礼应声是。
那边适才抢着说话的夫人看定安伯夫人,眼神有些不知所措,定安伯夫人在旁攥着手,神情怔怔,怎么回事?本是要诋毁那庄氏的,现在其他人先夸起来了,再说这个庄氏在家生事的话题,会不会扰了皇后的兴致?
皇后先前跟着长阳王活得战战兢兢,脾气有些喜怒无常。
她只能对那位夫人摇摇头。
此时其他的夫人们也纷纷对皇后说话,谁不想多提自己?怎能把时间浪费在夸赞他人儿媳身上。
话题就此转开了。
薛夫人再次退到人后,轻轻舒口气,一进来就看到东阳侯夫人被人围着追问什么,还有定安伯夫人抹眼擦泪的,她就知道这是要给东阳侯夫人难堪。
东阳侯夫人也趁机过来了,低声说声多谢:“要不是你,今天我,还有她都要丢人了。”
当众说家里婆媳事从来不是光彩的事,尤其是在皇后跟前,这辈子都成了污点笑话了。
偏面对的是定安伯夫人,她也不好撕破脸面制止。
薛夫人一笑:“是你媳妇看出皇后娘娘宫花特异之处,否则我此时想帮你说话都没话可说,要谢就谢她吧。”
谢她啊,东阳侯夫人神情复杂,心里又哼了声,如果不是因为她,今日也不会有如此尴尬境地。
谢什么谢。
只能说庄氏有几分好运气吧。
“是,这孩子能嫁到你们家,可见真是运气好。”薛夫人笑说。
“她运气好。”东阳侯夫人嘀咕一句,“那我就是运气不好。”
得了个这样的儿媳妇。
不过宴散得到的皇后赏赐,东阳侯夫人回府后让人给庄篱送去了。
春月神情惊讶。
“真是皇后赏的?”她不敢相信问,看着面前摆着的一把宫扇。
这扇子做工平平,也没有金玉装饰。
皇后节俭,总是让宫女们做女红,什么绢帕绢花扇子等等,然后用来赏赐宫妃命妇。
当然,皇后赏赐也不能用钱衡量,这是圣恩圣宠。
“这是皇后特指给少夫人的吗?”春月再次问。
春红摇头,应该不会吧,毕竟少夫人没有去觐见:“红杏姐姐说了,是生辰宴上皇后的赏赐,每个人都有。”
那这是侯夫人将皇后的赏赐送给少夫人了。
怎么回事?婆媳两个不是刚大吵了一场吗?
春月忍不住惊讶地看着庄篱。
难道真是少夫人说的,吵了一架,侯夫人就喜欢她了?
庄篱接过宫扇在手里翻了翻,说:“也许是我运气好。”
春月笑了:“少夫人终于相信自己运气好了?先前去薛夫人家那次我就说了,你还说不是。”
说第一次有人说她运气好,莫非转运了,意思是从来运气不好。
庄篱将扇子扔在桌子上。
“我运气好了,就说明有人运气不好。”她说,“那人必然恨我,我这也是倒霉晦气。”
陆锦知道定安伯夫人不喜欢她。
虽然她姓陆,是陆家的子孙,但定安伯府却只是大房一脉的,在定安伯夫人眼里她是来白吃白喝的。
因为老夫人在,日常维持着面子,一旦受了气不如意,对陆锦的坏脸色就藏不住了。
“一天天义母义母喊着多亲近似的,人家对咱们家的人不好的事都告诉你,人家婆媳得意的事一件也不告诉你。”
“还让我安慰她,她用我安慰?只会为这个好儿媳得意呢!可怜我是个笑话!”
“我可怜的三娘啊。”
陆锦低着头听骂,还要陪着定安伯夫人哭一哭死去的陆三小姐,一直到掌灯才回到自己的院落。
婢女瑶琴愤愤不平:“伯夫人自己没抓住时机,怎能骂小姐。”
“我现在要依仗她,就受着她的气。”陆锦神情平静,看着镜子里青春靓丽的面容,“等将来她依仗我的时候,我讨回来就是了。”
定安伯夫人再怎么说也有用,惹不得,只是那个庄氏,竟然识别了皇后娘娘赏赐宫花,她不在现场也能猜到皇后自己都不知道宫花的特别之处,要不然早就喊出去了,哪里用其他人来指出。
不知是哪个心灵手巧且不居功的宫女做出来的。
庄氏真是运气好。
当然运气好,要不然怎么能嫁给周景云,陆锦看着镜子,忍不住转过身,看着站在室内和一个女子说话的周景云。
“世子,你忘记我姐姐了吗?”她含泪问,只觉得心酸满腹。
周景云皱眉:“你说什么胡话,你姐姐不是在这里?”
他看向身边的女子。
陆锦看着这女子,忙高兴地扑过来“三姐姐——”
陆三娘子嗔怪:“别这样跟世子说话。”
陆锦站在陆三娘子身侧,看着周景云:“世子不会怪我。”说着又鼻酸,“世子你怎么才回来?”
周景云看着她:“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说着抬手擦她眼泪。
陆锦看着伸到眼前的手,心怦怦跳要握住,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有人站在门外。
她下意识看去,见庄篱捧着一支荷花苞看着她。
“妹妹来了?把雪柳带回去吧。”她说。
陆锦抓住周景云的胳膊,气得跺脚:“世子,你看她做的事!”
周景云皱眉喝斥:“带雪柳回去做什么,真是胡闹,家里哪里轮到你说话!”
陆锦摇着周景云的胳膊:“她还欺负义母——”
周景云大怒:“贱妇,岂敢——来人,掌嘴——”
周景云话音落,陆锦看到门外的庄篱抬起头,抬手将荷花苞一甩。
看起来柔软的荷花苞陡然变成了木槌,直砸过来,陆锦下意识闭上眼,尖叫一声,人猛地坐起来。
夜灯昏昏,睡在脚踏上的瑶琴慌张起身喊声“小姐。”
陆锦手捂着脸,心怦怦跳,神情恍惚。
“做噩梦了?”瑶琴说,伸手拍抚她。
做梦啊,陆锦看床帐以及瑶琴,她神情放松起来,回想梦境,又是喜又是气,喜的是梦到了周景云,气的是梦到了庄篱,庄篱还打了她。
瑶琴在旁哎呦一声“小姐戳到自己的脸了?有个红肿印子。”
陆锦瞬时觉得捂着的脸火辣辣疼,想到梦里的一幕,就好像真的被打到了。
白天因为庄篱被定安伯夫人骂,晚上梦里又被庄篱打,真是倒霉!
陆锦恨恨捶床:“点安神香来。”
夜色重归宁静,院落里偶尔虫鸟呢喃几声。
庄篱坐在飞扬的屋檐上,俯瞰着定安伯府。
在梦里是没有鸟鸣虫鸣的,场面再热闹也是无声,而且梦境里时间地点都是混乱的,极其容易迷路被困。
所以一般不入他人梦境,经过他人梦境的时候,也要装作不存在。
只是看到梦境里提到自己,还是忍不住进去瞧一瞧。
没想到这个陆锦竟然在针对她,还想让周景云打她。
真倒霉。
遇到倒霉的事怎么办?当然是恶心一下别人了,总不能视而不见装作不知道吧?
庄篱手支着下颌,看着街道。
这是定安伯梦中的府外的大街,尽头就是皇城。
只是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定安伯始终只原地踏步,迟迟走不到前方的皇城前。
庄篱在路边坐下,轻叹一口气,看着定安伯在梦境里忙忙碌碌,打狗骂鸡,直到四周的街道开始扭曲,街道上的人开始后退,淡化。
庄篱闭上眼。
耳边不再如同蒙了一层布,有风掀动床帐,有鸟儿鸣叫,有细碎的脚步声,从院落里到室内渐渐增多。
庄篱翻个身,睁开眼,看着帐子上濛濛晨光。
新的一天又到来了。
天光大亮的时候,定安伯府下人房这边已经变得安静。
仆从们都已经去往各处忙碌,一直到天黑才能再回来。
当然,偶尔一两个偷懒耍滑躲回来,只是这一次运气不好,刚坐下来,就见一个锦袍公子带着两三个小厮进来,吓得她们慌张跪地。
陆文杰根本就没看到这些人,一手捏着鼻子,满脸不耐烦催促“在哪里?”
小厮一溜跑到一间矮房子屋门前,抬脚踹开“公子这里。”
陆文杰捏着鼻子低着头钻进去,室内逼仄,不过收拾的挺干净,桌案上摆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支粉嫩的荷花苞,在昏暗的屋子里宛如点缀一笔艳色。
但也仅此而已,算不上多令人惊艳,仔细看还有点丑。
倒是那支花瓶挺名贵,很值钱,应该是祖母屋子里的,陆文杰认出来了。
“就是这东西?”陆文杰皱眉问。
小厮已经献宝似的将花瓶拿起来:“对,就是它,能起死回生!”
菩萨赐花起死回生这种事,陆文杰以往是不会当回事的。
所谓病急乱投医,李家还去金水河上招魂呢,万一这个荷花苞真管用呢?
把李十郎治好了,他必将成为李家座上客。
陆文杰从小厮手中接过荷花苞,在手里摇了摇。
“十郎,我来救你逃出女鬼手心了——”
上官月站在李府门外整理一下衣袍。
除了带一车礼物来,还带了七八个纨绔子弟。
“虽然李大将军不讲道理,但李十郎是我一起玩过的兄弟,总要探望一下。”上官月义正言辞说,“这是做人的道义。”
说罢又看其他人。
“待会儿李大将军动手,你们记得带着我一起跑。”
跟在旁边的纨绔子弟们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小郎你放心。”“有我们呢。”“你要是被打断了腿,我会背着你跑。”
他们嘻嘻哈哈说,簇拥着上官月上前递名帖,门房的人虽然神情不善,但看着这一群纨绔子弟,都是有名有姓人家,也不好赶走,只能打开门,刚要去通禀,就听内里乱乱人声。
“快去请太医啊,十公子不好了——”
这话让嘻嘻哈哈的纨绔们一愣,不会吧,这么倒霉?
这,还没进去呢,他们不由都看向上官月,那现在就跑吗?
孙医令神情沉沉,对李成元说:“十公子的情况突然恶化,是受了惊吓——”
李成元一拍桌子,一张桌子碎裂,屋子里哭的人都瞬时凝滞。
“他都没了心神活死人,还能受什么惊吓!”他喝道。
孙医令忙道:“心神还是有一些,只是无法运转让身体醒来,现在受了惊吓,原本就不稳的心神散了,身体也便如同油尽灯枯……”
李成元更愤怒了。
“真是荒谬。”他喝道,“我孙儿都这样了,谁还敢来惊吓他!”
视线扫过室内的婢女仆从。
“是不是你们这些贱婢不想伺候他了?”
说着冷冷一笑。
“急什么,等十郎死了,你们就能跟他一起去地府享福了。”
婢女们大惊,浑身发抖跪地叩头“将军,我们没有啊。”“我们不敢。”
有婢女想到什么,抬起头大喊“将军,不是我们,是,是有人来探望公子,然后公子就出事了。”
李成元看向那婢女,自从李十郎出事后,那些狐朋狗友都躲开了,要么怕李成元迁怒,要么怕得罪了王家上官家,一个也不来探望。
所以有个人来探望自然印象深刻。
其他的婢女也想起来了“对对,是,有人来探望。”还伸手指着床边:“还拿了这东西来,说是能治好公子。”
李成元随着婢女所指看去,见床头摆了一釉面美人瓶,其内插着一支孤零零的荷花苞。
“当时我们就觉得奇怪。”
“但他非说这是神仙之物,能治好公子。”
“果然才过了一晚,公子就出事了。”
听着婢女们七嘴八舌哭诉,李成元看着那支荷花苞,上前抓在手里。
李成元神情微惊,这个时节已经没有荷花,这荷花苞竟然是真的!
果然,妖异!
李成元大手一攥,荷花苞从杆子上跌落。
“是谁送来的?”他喝问。
婢女们看着跌落的荷花苞,宛如看到了自己头被砍断,嘶声喊“定安伯府,陆文杰。”
事情发生的时候,陆锦正在陪陆老夫人抄佛经,先是听到院子里小丫头们慌张乱喊官兵把家里围起来了。
正训斥陆锦不够沉稳,抄写不虔诚的陆老夫人大叫一声“抄家了”眼就翻了过去。
陆锦扑上去掐人中把人唤醒来。
外边的乱喊的小丫头被打的跪下来,大丫鬟们传达了准确的消息。
不是抄家了。
是李大将军带着人来找伯爷。
李大将军嘛,排场大,带的人多,看起来有点吓人。
陆老夫人这才稍微松口气,念了几声神佛。
紧接着管事妈妈们过来了,神情紧张“文杰公子惹了事,李大将军正和伯爷发火。”
陆老夫人生气又不安“又欠了钱?不拘多少给了就是,别吓到孩子,文杰还小呢。”
陆锦在旁跟着点头,心里幸灾乐祸,就猜到陆文杰早晚要惹到不能惹的人,该,这次肯定要给他个教训。
她眼底的笑意还没闪过,就听得脚步乱响,定安伯夫人带着一群仆妇冲了进来。
“陆锦!你到底往家里带了什么妖孽祸害!”
几个女眷被带过来,厅堂里顿时变得嘈杂喧闹,声音总是被哭声盖过听不清,有人便往门口站了站。
在门口战战兢兢又慌张的定安伯府管事忍不住看过来一眼。
这年轻公子穿着华丽的锦绣衣袍,眉眼俊美。
虽然家里此时乱乱人心惶惶,但他先前就注意到这个漂亮的小郎君,一开始站在院子里,然后越走越近,现在干脆站在门口,神情好奇,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公子是……”管事忍不住低声问。
“跟李大将军来的。”上官月不待他说话就答。
那管事顿时一句话也不敢说了,愁眉苦脸看着厅内。
上官月倚着门向内看。
他也没说谎,他就是跟着李大将军来的,只是李大将军不知道他跟着来。
先前在李府门外还没进去听到李十郎出事,然后就看到李成元带着人气势汹汹杀向出来,其他的纨绔子弟也不敢看热闹了,一哄而散,唯有他跟着过来了。
没想到来到定安伯府。
定安伯府被这突然的阵仗吓的乱哄哄,也没有人管他,他就这样大摇大摆进来了,看着李大将军对着定安伯骂,紧接着陆文杰被拎出来,李大将军和定安伯一起骂。
现在婢女仆妇以及一个年轻女子也被带出来,一边哭一边被定安伯大骂。
“就是你,天天为了哄骗老夫人高兴,编造些荒唐话!”
“接你回来孝敬祖母,不是让你搅的家宅不宁!”
“立刻收拾东西,把她送走!”
女子哽咽的辩解“不是的,伯父,孩儿没有。”
“还说不是!她们都说了,是你送给翠儿那丫头的!”
“在家里引来妖孽迷惑人心,如今终于还蔓延出去害人了!”
伴着啪脆响,有盒子被摔在地上。
门口的管事跟着哆嗦一下,看着盒子里滚落一朵荷花苞,在青石地板上,粉嫩妖艳。
旁边忽然有人戳了戳他,管事再次哆嗦一下,看着是那个俊美少年。
俊美少年视线看着室内,声音轻轻:“你有没有闻到香味?”
香味?管事愣了下,脑子有些嗡嗡,腰里挂着香包,厅内熏香,院落里种着香木,就连他这个管事身上的衣服也是熏过的,香味无处不在。
闻不到香味才奇怪吧?
“什么香?”管事结结巴巴问。
上官月视线看着地上那朵荷花苞,说:“是梦里闻到过的香。”
与此同时,厅内有尖锐的女声喊。
“这不是我的,是东阳侯府那个新少夫人给我的。”
“少夫人,这张字写得好。”
春月端详着桌案上的字,除了写得好,也写得快。
曾经每次只写一两行,几天写不完一张的纸,此时半天不到就写满了。
春月看着庄篱,提议:“少夫人要不要抄经,送给夫人?”
东阳侯夫人送了皇后生辰宴的赏赐,虽然并没有给庄篱只言片语,也依旧不让去问安,但春月觉得婆媳之间的关系可以缓和一下了。
庄篱摇头:“我的东西,还是别给夫人送了。”
是说自己写的字不好?春月刚要说礼轻情意重,外边脚步匆匆。
“少夫人。”春红冲进来,“不好了,夫人让少夫人过去。”
这话说得没规矩,春月忙喝一声春红。
春红顾不得纠正自己的不规矩,急急说:“定安伯夫人来了——”
春月心里咯登一下,定安伯夫人?来做什么?
庄篱走近门口,听的内里有女声哭,夹杂着陌生妇人的喝斥,东阳侯夫人的劝慰。
“你还哭,你哭什么!留点眼泪等抄家灭族的时候再哭吧!”
“唉,伯夫人别这样说,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锦娘还小——”
红杏在门口看到庄篱,神情复杂,高声喊“少夫人来了。”
内里的哭声呵斥声微顿。
庄篱走了进去,先看到跪在东阳侯夫人膝前掩面哭的陆锦,另一边坐着一个穿着石青色衣裙四十多岁的妇人,簪着金玉珠宝,但脸长嘴沉,眼神不善。
不待东阳侯夫人介绍,看到庄篱走进来,她喝道:“没错,锦娘还是个孩子,她不懂事,你这个嫁了人的,被尊称一声嫂嫂的,怎么能乱送东西?”
视线狠狠看着庄篱。
红杏忙将帘子垂下,自己也站了出去,屋子里本就不多的人也更将头垂低。
东阳侯夫人神情几分尴尬,看向庄篱眼中带着几分恼火,伸手指着桌案,喝道:“这是你给阿锦的东西?”
春月悄悄抬头,看到桌案上摆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扔着一支,荷花苞。
荷花苞!
这,就算不值钱,定安伯夫人也不至于大动肝火兴师问罪来吧?
以此为由头来发作?
耳边是庄篱的应声:“是。”
定安伯夫人冷笑一声:“什么乡村野外的胡精妖怪都往府里带?你可知道引来多大的祸患!”又骂陆锦,“你还哭,我还想哭呢。”
说着落泪哭起来。
“我可怜的儿,几乎要被李大将军家打死。”
陆锦哀哀滑倒在地“伯母,都是我的错,我该死。”
室内再次嘈杂。
“别哭了!”
有声音说,陆锦和定安伯夫人觉得耳膜被撞了下,下意识的停下哭。
东阳侯夫人张着口,有些怔怔,她是要劝,但还没发出声音呢,这是……
她不由看向庄篱。
庄篱看着她们:“先把话说清楚吧。”
婆母在跟前呢,哪里轮到她说话!定安伯夫人回过神,竖眉:“你心里不清楚吗?”她指着荷花苞,“你自己也说了,叫什么永生花,古怪诡异,妖魔怪道,放在家里让人迷心窍乱心神幻听幻信!”
东阳侯夫人再次张口。
庄篱先一步说话:“这东西的确不生不死,但不是什么妖魔怪道,只不过是干花熏制。”
陆锦掩面哭:“哪有这样的干花……”
“你没见过。”庄篱视线看向她,“是你见识少。”
陆锦一噎。
好伶牙俐齿,好没规矩,进了门连个头都没低过,礼都没施过,谁说一句她就顶一句。
怪不得偷偷摸摸送回京城,原来是个粗鄙不堪的东西!
定安伯夫人气的咬牙。
“景云原来娶了这么一个妻子。”她冷笑说,看向东阳侯夫人,“我真是长见识了。”
东阳侯夫人脸色发红,再次张口,但无奈又被庄篱抢先一步。
“我也长见识了,我进了门还没给长辈见礼,就被兜头指着骂。”庄篱也看着东阳侯夫人,屈膝施礼,“媳妇失礼了。”
东阳侯夫人觉得好气又好笑,看看定安伯夫人,又看看庄篱,好好,两个人都厉害,她在她们跟前连话都论不到说。
两个人此时都盯着她,也终于给了她说话的机会。
她先握住定安伯夫人的手:“姐姐,您先别急。”再看庄篱,“这是定安伯夫人,锦娘的伯母,景云先前的岳母。”
庄篱屈膝对定安伯夫人施礼:“庄篱见过夫人。”
似乎此时才刚进屋刚见面,并没有你来我往对质几句。
定安伯夫人冷冷说:“少夫人好大的气势。”
庄篱起身说:“晚辈不敢,夫人您是长辈,训斥晚辈之前,可否能先告诉我,我送的这干花怎么了?”
东阳侯夫人沉声说:“这花让人生幻,先是家里的丫头们胡言乱语,然后文杰,也就是定安伯府的公子,也被迷惑,喊着能治百病,起死回生,拿去给李大将军府的十公子了,结果反倒让十公子病情加重,李大将军上门问罪了。”
听到这里,陆锦再次嘤嘤嘤哭起来。
定安伯夫人也红了眼眶:“真是天降灾祸,我们定安伯府从未受到如此屈辱,老夫人差点没撑住——”
东阳侯夫人面色惭愧,她自然知道李大将军的做派,也能想像定安伯府乱成什么样。
耳边有庄篱的声音喃喃“真是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东阳侯夫人看向庄篱,这时候知道怕了?乱送东西就是她不对,休怪运气!东阳侯夫人恨恨瞪了她一眼,看向定安伯夫人,说:“姐姐,我真是——”
她的话没说完,庄篱的声音再次响起。
“夫人这我就听不懂了。”她看着定安伯夫人,“是谁胡言乱语,是谁被迷惑,说这荷花苞能治百病?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