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生后半截话还没说出来,人影就已经不见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咱就是说,这堵墙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墙头都快被踩平了……”
阮绵抱着人,轻车熟路的跳上二楼露台,打开一直不上锁的露台门走了进去。
她抬眼看了看四周,很好,小黑那个小尾巴没有跟来。
将人安顿在床上,又熟练的扒了衣服,很是端详了一番才盖上了被子。
她的面色有些不好。
步峥比从前又瘦了许多,气色也一直不好。
这次的重创让他元气大伤,不知多久才能补养回来。
他的恢复情况不如阮绵的预期,可以说是很不理想。
按常理说有了修复、温养神魂之功效的芷元丹辅助,他现在应该可以活蹦乱跳了才对。
可是这人现在白天虽然看起来行动如常,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虚弱感是强撑的笑意掩盖不住的。
更别说他现在依然嗜睡,一睡着就跟晕死过去了一样叫都叫不醒。
或许他的伤势比她目前看到的更糟糕。
微蹙着眉心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她还是伸出两根手指点在步峥的眉心,微微闭上双眼。
感觉到步峥的识海对她的神识气息门户大开的态度,她的唇角不自觉的勾了勾。
这种将生死交托的信任,可不是表面的和善能比的。
待到神识探入,她微微扬起的唇角很快便压平了。
入目是一片黑沉沉的暗海,虽然不曾惊涛骇浪,但也没有什么生机,一片死气沉沉。
四周一片昏暗荒芜,沉闷压抑,什么也看不清,抬眼间,天空满是裂缝,像是瓷器上的冰裂纹。
片刻之后,阮绵退出神识,目光深深的看着床上睡得无知无觉的人,脸色阴沉得吓人。
一个人在床边坐了很久,她才终于起身,又从来路返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步峥坐在床上,看着再度只剩一条内裤的自己,陷入了沉思。
他记得,他是在阮绵的车上睡着的。
枕头上并没有小黑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它干的,也可能是一早回去了。
不等他思考出什么结果,李溪的电话便催命般的打来:“老板!今天按时上班吗?按时下班吗?你的心里还有老奴、还有这个家吗?你要是再翘班,我就真的自尽给你看!”
他恨恨的补充:“就吊在你家门口!挂你家大门上随风飘荡!”
步峥默默的将手机拿远了些,淡声开口:“你辛苦了,这个月奖金翻倍,我一会儿过去。”
李溪满是血泪控诉的咆哮声一顿,马上换了副嘴脸:“好的老板!奇迹小李为您服务,需要司机吗?我可以马上过去接您!”
步峥叹气:“不用,我自己开车去。”
李溪态度好极了:“好的呢老板!开车小心啊老板,不用太着急,我还应付得来。”
步峥毫不留情的挂了电话,下床走进浴室洗澡。
李溪是他的下属,也是朋友,刚开始的时候一身斯文败类的气质,没想到很快就暴露了真面目,竟是个神经病。
看在他是个能力出众的神经病的份上,步峥对他的不定期发疯行为选择了容忍。
而且这次他受伤几乎失联这么长时间,多亏了李溪替他稳住宴辰,一切都有条不紊,没出一点纰漏。
人是个好人,就是精神状况不太好。
迅速打理好自己,他做了简单的早餐送到隔壁,刚想走,就听阮绵叫住了他:“步峥,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步峥脚步一顿,面色自然:“挺好的,现在已经没事了。”
阮绵没有打开放在自己面前的餐盒,只把小黑的拿出来让它先吃,状似不经意的道:“那就好,今天晚上要是有时间,你来我店里一趟,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什么事?”步峥的手指轻动,心里有些紧张。
阮绵抬眼看他:“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前曾家灭门案,我们从曾家带出了一副白骨,因为被下了镇魂钉,魂魄附在白骨之上无法轮回,我想着让你帮我送她一趟,免得我开往生阵了。”
第237章 没有骗你
步峥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现在……我晚上有事要忙,但我可以联系别的无常来帮你送魂,好不好?”
阮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事,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开往生阵一样的。”
步峥一急,不自觉的上前一步:“不是不愿意!往生阵耗心血,你不要轻易开,我可以帮你找人的。”
阮绵不再说话,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步峥在她的目光下呼吸逐渐发紧,垂在身侧的手指也不自觉的蜷了起来。
碎嘴子王爷从昨天回来就一直有些忧郁,话也不爱说了,八卦都不听了,自己一具尸体默默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岑云生从鬼室里探出颗脑袋,感觉自家尊者和自家兄弟之间的气氛不太对,有心想要打个圆场,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悄悄的盯着他们。
话说,尊者和步峥自相识以来一直很和谐,从来没有闹过矛盾,今天这是怎么了?
就连小黑都感觉到了暴风雨的来临,推着它的饭碗离得两人远了些,一边吃一边偷看两人的面色。
终究还是步峥打破了沉默:“你……知道了什么?”
阮绵今天的话不难听出是一种试探,只是步峥不知道她究竟知道了多少。
阮绵终于移开了目光,她轻轻捏了捏鼻梁,声音轻缓下来:“步峥,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有信任的。”
步峥心头一紧:“当然是有的。”
“可你有事瞒着我。”阮绵再度抬起眼来。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步峥:“你我相识日久,并肩作战多次,我的事极少向你隐瞒,可你对我却欺瞒良多。
多重身份的事你多有顾虑,当时我们也确实相交不深,不能交托后背,我不怪你。
可是现在,你还是如此,就连走无常的秘密,若非是你再也瞒不下去,想必也不会说。
步峥,在你心里,我究竟在什么位置?我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吗?”
明明阮绵的身量要比步峥矮得多,可是她此时浑身气势凛然,竟将步峥逼得步步倒退,直到后背撞到了墙上退无可退:“你当然是可以信任的人,可是……”
“可是你有事时依然瞒着我。”阮绵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让他回避:“昨天晚上,我未经允许探了你的识海,这很失礼,我要向你道歉。”
步峥的瞳孔一缩。
他倒是不觉得阮绵失礼,只是:“你看到什么了?”
他知道阮绵是个有大神通的人,她的能力好像层出不穷,只是他终究不是修者,不知道她的能力究竟能到哪一步。
阮绵还是静静的看着他:“我希望你能亲口与我说。”
步峥目光躲闪,张了张嘴,嗓音有些干涩:“我……”
阮绵等了一会儿,见他始终说不出下文来,不由得轻叹了一声:“也罢,你我终究无亲无故,我没有立场逼问你,更没有权利让你对我坦承,是我逾越了。”
她说着,向后退了一步。
步峥呼吸一窒,手快过了脑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没有,没有逾越,你有权利问我,你可以问我任何事。”
阮绵看了看被他紧紧握住的手腕,腕间的绞丝镯因为他们的动作发出玉石相击的轻响。
她没有再退,只抬眼再度看向了步峥的眼睛:“好,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恢复的如何了?”
步峥有些颓然,他有些无力的靠在身后的墙上,不敢再隐瞒:“我……恢复的不太好,我的魂魄不全,受伤之后很难恢复,离体的话,可能会散魂……”
一直偷听的岑云生忍不住就要冲出来,却被身后的季颜和王玥一边一个拉住了。
阮绵轻轻的闭了闭眼睛,语声轻缓:“所以,你之前说,你在阴司有挂号,活着是走无常,死了当阴差,都是骗我的?”
步峥忙解释:“不是!我没有骗你,原来确实是这样的,我少年时一次离魂,不知游逛到了哪里,遇到了八爷,他说我魂魄不全,才会生魂不稳,一直离体试图找全,但那缺失的部分不知在哪里,是找不到的。
他念我有功德在身,亲点了我做走无常,死后做阴差,用漫长的岁月慢慢去寻找缺失的那部分魂魄。”
阮绵轻声接下去:“可是你现在神魂重创,散魂难聚,生魂再也离不得肉身,一旦离开,就再也回不来了,是吗?”
步峥握在阮绵腕间的手指紧了紧,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他不想告诉阮绵,就是怕她会觉得愧疚,在心里生出什么压力来,没想到她这样敏锐,竟然这么快就发觉了。
他就说,阮绵是最聪明的,她什么都知道。
若有什么事她说不知道,那一定是装不知道。
步峥见阮绵不再说话,不由得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臂,温声认错:“我不是故意想要瞒着你,只是怕你多想,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
见阮绵还是垂着眼睫沉默着,他想了想,又开口劝慰:“你不要乱想,更不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这根本就不关你的事,而且这其实也没什么,我……”
阮绵被握住手腕的那只手反手抓住了步峥的手,抬起眼,声音沉沉:“你魂魄不全,受了伤难以修复,那是不是只要找到你缺失的那部分神魂,就有可能修复你的魂魄?”
步峥想了想:“应该是的吧,城隍爷也说,除非找到我缺失的那部分魂魄,否则神仙难救……啊不是,是不能再离魂做走无常了。”
他的语气很轻松:“你不要想了,缺失的魂魄是找不到的,当初八爷以我的魂魄为引,为我招过魂,可是完全找不到,有很大的可能是已经湮灭了。
我现在正常生活完全没有问题,最多就是不做走无常,还少打了一份工。”
阮绵深深的呼吸几次,放开他的手,按着自己眉心,口中低喃:“一定有法子,我一定有法子救你……”
步峥仔细观察了她的面色,心中越发沉重起来,胸口闷闷的不舒服。
他不想让阮绵知道,就是知道以阮绵的性子,一旦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心中不安,他不想这样。
转眼间,看到鬼室门口呆站着的岑云生,他弯起眉眼,轻轻笑了笑。
岑云生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也只能尽量扯着唇角回了他一个没心没肺的笑。
只能做一世兄弟了。
一世也没关系,本以为等不到了的,现在不仅等到,还能相认,多好的事,多一天都是偷来的。
还活着就好。
小黑坐在桌子上,面前美味的猫饭失去了对它的吸引力,它转过身,沉默的跳下桌子走到步峥身边,抓着他的衣服爬到他的肩上,然后跳到他的头顶,四肢瘫开趴了下来。
步峥看着被猫爪抓勾了线的裤子,无奈的伸手拨了拨挡在眼前的猫爪。
小黑用没有伸出尖爪的肉垫爪爪抱住了他的脸,聊以安慰。
步峥叹了口气:“乖乖,你刚刚是不是用手扒拉饭了?有油。”
成年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还活着,就要去搬砖。
步峥唉声叹气的去了公司。
李溪看着他难看的脸色,也不敢再发神经,奇迹小李安安分分的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
晚间的时候,步峥还是去了阮绵的店里。
岑云生仿若无事的笑着上前踮着脚去勾他的肩:“就知道你会来,尊者在楼上,我带你上去。”
步峥偏头看他,与他并肩往楼上走:“她今天心情怎么样?”
岑云生用力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别担心了,她可不是心性软弱的人,遇事只会尽力去想解决的法子,而不是躲在一边难过。”
步峥唇边漾起一个温柔的浅笑:“嗯,她是这样的。”
一人一鬼一边交谈一边往楼上走,岑云生将他带到了鬼室门口,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李慧的白骨身上披着件黑袍立在屋中,李明桥站在它的旁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叫着“慧慧”。
燕阳羽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发呆。
舒阳和方老六不知因为什么你一拳我一脚的比划了起来,两人滚倒在地上,插鼻孔挖眼睛的什么损招都上。
季颜正拧着眉头试图给小公主编新学的四股辫儿,那两个打架的打着打着滚到她旁边碰到了她,她的手一抖,顿时为四股辫的失败找到了理由,狠狠一脚踢了过去。
这一脚也不知是命中了谁,“嗷”的一声惨叫后,两鬼又互掐着滚远了。
屋里的氛围有点乱。
阮绵听到门响,抬头看到步峥,面色平静的招手:“来了?正好,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步峥见她神色如常,心下轻松了一些,迈动一双长腿走到她的身边:“怎么样了?什么时候送魂?”
阮绵向着痛哭流涕的李明桥扬了扬下巴:“让他再哭一会儿。李慧是他侄女儿,他们老李家的独苗儿,李明桥自己没有孩子,一向拿这个侄女当亲女儿看待的。”
李明桥一声声的叫着“慧慧”,胡乱说着“对不起你,对不起大哥大嫂”之类的话,脸上涕泪横流,已经完全顾不上失不失态了。
在他的心中,如果不是他受雇于曾家,在曾家做事,李慧不会被曾家大少看上,遭此横祸,对于侄女的死,他除却愤怒心痛,还有深重的愧疚。
可惜李慧生前遭受了折磨,死后又被封在尸体中砌在墙里好几年,一朝脱困后最重的执念就是报仇,仇人杀尽后,她戾气已消,留存的神智并不多,面对小叔的痛苦无法给出同等的回应。
阮绵算着步峥的睡觉时间掐着点儿又让李明桥哭了半个小时,挥了下手,让肠子都被打出来的方老六把人拉开。
方老六搂回肠子塞回肚子里,从舒阳手里夺过自己的护腰戴好,又去穿了纸人,上前把哭得浑身瘫软的李明桥拽到一边。
他拍了拍李明桥肩膀,叹着气安慰:“节哀顺便吧老弟,好好送她走,下辈子好投生个好人家。”
李明桥转头扑到方老六的肩膀上,泪如泉涌:“从今往后,我在世上没有亲人了。”
方老六很无奈:“老弟你悠着点儿,我可是纸扎的,你别把我肩膀哭漏了。”
李明桥:“……”
此时阮绵已经从白骨中将李慧的魂魄抽了出来。
那是一个长相很甜美的姑娘,眼睛大大的,嘴巴很小巧,单从外型上看,是那种很可爱,让人充满了保护欲的类型。
她看起来有些呆滞,眼神没有焦距的飘浮着。
李明桥看见她的身影,更激动了,又喊了一声“慧慧”。
她没有反应。
李明桥痛哭失声。
步峥拿出一个召唤令,口中低喃了几句,很快,面前的空间一阵扭曲,一个头上戴着高帽,身穿白色长袍,手里拿着招魂幡的无常缓缓现出身形。
阮绵一看那阴差的脸,很好,陆名。
陆名一现身,看见屋里好几个鬼影,一时有些愣住。
步峥指了指呆呆的李慧:“她,好生送走。”
陆名的目光扫过一屋子的凶魂厉鬼,最终落那姑娘的身上:“放心吧,难得你有用到我的地方,我会多加照顾的。”
他对着阮绵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才用手中的招魂幡向着李慧的魂魄抬手一招:“跟我走吧。”
李慧的魂魄受到了牵引,乖乖的跟在陆名的身后。
李明桥原本看到阴差时有些傻眼,现在见侄女要被带走,又是一阵悲从中来,顾不得旁的,看着李慧的背影泪雨滂沱。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虚空,李明桥直接坐到在地,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哭都哭得无力。
这世上,真的只剩他一个人了。
方老六看着自己被眼泪浸透了的肩膀处,无助的看着阮绵:“尊者,我肩膀被他哭漏了……”
阮绵叹气:“回头再给你糊上。”
方老六点了点头,怨念的看了李明桥一眼,见他呆坐着默默流泪,生无可恋的可怜样,终究没有说什么。
阮绵好心的让李明桥坐在地上缓了一会才把他撵走。
第239章 车祸
本是没想撵人的,主要是李明桥恢复了理智,正待千恩万谢一番,阮绵果断打断他的施法,直接将人撵出了门。
舒阳看着李明桥在门外对着他们的方向深深一揖,脚步踉跄着走了,嘴里“啧”了一声:“可怜。”
阮绵再次看了看时间:“走,关店。”
路上,两辆相似的大G一前一后的行驶,阮绵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放在副驾上的黑猫背上,手指都陷在柔软的毛毛里。
为了不让她过于费力的够自己,小黑还无奈的靠到座椅挨着阮绵方向的最边边。
它看着行驶在前方的车屁股,通过契约跟阮绵说话【尊者,明天还去那个村子么?】
阮绵:“不用,于又菱今天给我发消息说,昨晚和今天白天村中并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剧组进度还算快,明天最后一天,后天就撤了。”
坐在后面的燕阳羽比常人漆黑的眼珠转了转,却没有说话。
小黑【那我们后天去?】
阮绵“嗯”了一声,刚要再说话,就见前面走得好好的车突然拐了个S弯,一头冲进了路边的绿化带,“砰”的一声撞到了树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来不及施救。
阮绵瞳孔一缩,猛的把车停在路边,整个人如游鱼一般从副驾驶开了大半的窗户处蹿了出去!
她几步冲到那辆车前,一把拉开了驾驶室的门。
步峥坐在座椅上,头歪向一侧,额角被擦破了一块,几缕鲜血顺着额角流下来,将脸色衬得雪白。
阮绵脸色沉冷,但并没有第一时间挪动他,而是仔细检查过他的身体,见并没有别的内外伤,才探身进去解开了捆在他身上的安全带,将人抱了出来。
跟着下来的燕阳羽伸头瞅了一眼。
小黑在周围急得团团转【怎么样了?受伤严重吗?】
阮绵抱着人往自己车边走:“问题应该不大,只是撞破了头。”
燕阳羽先一步拉开车后座门,让阮绵将人放进去,自己也跟进去扶着人。
阮绵沉声嘱咐:“扶着他的头不要有晃动。”
燕阳羽应了一声,双手固定住了步峥的头。
想了想,他还是劝慰:“你不要太担心,他伤得不重,应该只是突然睡过去了,他那辆车安全性能还不错。”
阮绵低低的“嗯”了一声,回了驾驶座,一脚油门轰下去,车子快速却平稳的冲了出去。
将人送到医院,一通检查下来,头上贴了块纱布的步峥被送进了病房。
正如燕阳羽所说,当时在市区内,车流量大,车速并不快,再加上车子的安全性很好,他伤得并不重。
身上并没有什么损伤,只有脑袋有点轻微脑震荡,额角那一块是不知被什么飞溅起来的东西擦破的,只是个皮外伤。
阮绵坐在床边,手肘支在床头柜上撑着额头,微闭着眼睛。
小黑跳上了病床,在步峥的侧脸闻了又闻,才在他的脑袋边上趴了下来。
闻讯赶来的冯玉拿着一摞单子开门走进病房,压低声音道:“师父,人没什么事,大夫说,他现在只是深度睡眠,明天醒来可能会有些头晕恶心,养养就好了。”
阮绵睁开眼睛,接过她手中的单子挨张翻看了一遍,放在了一边。
冯玉看着床上睡得无知无觉的人,有些心有余悸:“以后最好不让他一个人开车了,这也太吓人了,这次幸亏有师父你跟着。”
阮绵低低的“嗯”了一声:“没事了,你回去吧,很晚了。”
冯玉有些犹豫:“我没事,燕哥情况特殊,在医院这种地方不方便多出面走动,我留一晚,有什么事也有人跑腿。”
阮绵摇摇头:“没事,他晚上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店里我可能会去得晚些。”
冯玉点点头:“师父放心,店里有我。”
冯玉出去了一趟,却没有走,她惦记着阮绵还没吃晚饭,去外面打包了一份外卖给阮绵送来,这才百般不放心的走了。
燕阳羽见阮绵一直不说话,吃的也没动几口,上前几步俯身看了看步峥,开口道:“你在这里修炼不得,去那边沙发睡一会儿,我来看着他。
你知道的,他伤得并不重。”
阮绵摇了摇头:“不用,你也回去吧。”
燕阳羽回身坐在椅子上:“我不想跑回去。”
阮绵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打车。”
燕阳羽还是摇头。
阮绵见他不想走,也就不理他,反正他一具尸体也不用睡觉。
燕阳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他这两天白天一直行动如常,今天时间也没有特别晚,他却支持不住,想来是神魂伤势又有反复。”
阮绵眉头紧拧,点了点头:“可能是今天格外劳累,也可能是心神不宁,他现在魂魄脆弱,思虑过重对他无益。”
她轻轻叹了口气:“我今天不该那样逼问他的,想来是早上的谈话让他心情不好,明知他有伤在身,本该更温和些。”
小黑抬起了头【尊者不要担心,他不会生你的气,只会怕你生气。】
燕阳羽目中神色也有些凝重:“按他这个恢复速度,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好,他魂魄缺失,又遭重创,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想法子补全,只怕寿命难长。
就像今天这种事,只要有一次疏忽,后果就难料。”
阮绵抬眼看着床上的人:“依他所言,八爷亲自出手都找不回他丢失的那部分魂魄,只有三种可能。
要么是如他所说,那部分魂魄因为什么原因湮灭了,要么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要么,就是他的那部分魂魄根本不在这个世界。”
燕阳羽眉头僵硬的一动:“不在这个世界?”
“对。”阮绵将落在步峥脸上的目光移开,看向燕阳羽:“你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既然我能来,他为什么不能走?”
燕阳羽轻轻点头:“可无论是如种可能,想找全他的魂魄,都是件难事,至少现在的我们做不到。
如果他的魂魄真的被卷到了什么异世,那除非有一日你修为登顶,踏破虚空,才有一线可能。”
第240章 你想保护我?
阮绵抬手按了按眉心:“别说这里灵气匮乏,修炼艰难,就算是在灵气充裕的地方,修炼也非一朝一夕的事,他以凡人之躯,等不到我修为登顶的那一天。
教他修行长生也不行,他魂魄不全,就算有灵根也难以修行,心魔丛生都是轻的。”
燕阳羽突然道:“你知道合欢宗吗?”
阮绵皱眉:“知道。”
燕阳羽摸了摸下巴:“当年教我一些浅薄术法的人自称是个游方术士,但他有一个道侣,说是合欢宗的后人。
他说,合欢宗有一种双修秘法,可使双方都受益,既能增进修为,也能凝炼神魂,百利而无一害。”
阮绵抬眼望去:“双修?”
燕阳羽目光转向了别处,却还是道:“对,他说双修之法本也是正道的一种修炼法门。
只是这种法门总是被一些心术不正之徒篡改利用用以采补,以致声名狼藉,为很多正道所不齿,渐渐的几乎沦为邪术,正经的双修功法也几乎失传了。
唉,可惜,如果有这种正统的双修功法,不失为一种救急的办法。”
阮绵垂下眼眸,没有再说话。
步峥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射进了病房里,医生踏着朝阳进来查房,身旁一堆人在说话,乱糟糟的。
他睁开眼睛,一时有些发懵,眼睛好一会儿才聚焦。
医生见他醒来,走上前问了他一些问题,通过他的反应来判断他现在的状态。
步峥有些状况外,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脑子突然被一阵不可抵挡的昏沉袭来,他只来得及在沉入黑暗之前猛打了一下方向盘。
那边是绿化带,没有人行道,没有行人和车辆,只有树和水泥杆,可以强制性让车子停下来。
这已经是他在那一瞬间能做出的最优选择。
所以现在应该是受伤了吧?
头有些混沌,额角轻微刺痛,伴有不太严重的耳鸣,医生话好像被隔了一层,但也勉强能听清。
医生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见步峥思路还算清晰,直起身对站在一边的阮绵嘱咐了几句,带着护士们出去了。
燕阳羽跟着起身走到外面去了,坚决不当灯泡。
阮绵走到床边坐下,看着眼神还有些迷茫的步峥,抬手在他清瘦了许多的手腕上握了一下,声音轻缓:“你感觉怎么样?”
步峥耳朵里的杂音还未散去,阮绵声音又轻,没能听得清楚,不由得轻晃了下头,却又迎来一阵眩晕。
眼看着整个天花板旋转着朝他压下来,一瞬间还以为是地震了,下意识的起身想要将床边的阮绵扑到身下。
阮绵看着他突然扑过来,忙伸手将人接了个满怀,本以为这人是劫后余生想要跟她说点什么,却听趴在自己肩头的人发出一声“呕……”
阮绵:“……”
步峥等了一会儿,天花板一直没有砸下来,混沌的脑子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眼睛和感官欺骗了自己,被放回床上的时候脸上有些发烫。
阮绵没解析明白他这个举动的意图:“这是要干什么?”
她灵机一动:“想上厕所?”
步峥用手捂着自己发热的脑壳,支支吾吾:“不……不是,我……我刚才没看清……”
阮绵倒是来了点兴味:“哦?你看到了什么?把我看成妖怪了?”
步峥眼睛到处乱看,就是不看阮绵:“不是。”
“那是什么?”阮绵眨着眼睛,看着步峥苍白的脸上那一抹红晕,更起了些逗弄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