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步夫人扯的一套什么“小时候见过”自然都是热场子的客套话。
就算两人小时候真的见过,现在也早都忘光了,至于“搬走时很难过”更是根本不存在的事。
不过这不影响林书意配合的拿来套近乎。
步峥从步夫人怀中抽出胳膊,伸手搭上林书意伸过来的指尖,一触即离:“你好。”
林书意将步峥搭过的那只手背到身后,指尖轻轻捻了捻。
啧,这双手,足够拿去当艺术品展览了。
怎么会有人长成这样子?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之前她包过的几个小明星、小模特通通都被比成了泥。
步夫人手中一空,再想去挽儿子的手时,却被他不动声色避开了,心下顿时有些难过。
但她仍撑着完美的笑脸,引着一众人去餐厅。
步家的大厨手艺自然是好的,各个菜系都有钻研,不然也对不起步家给的高工资。
只是步峥却只动了几筷,对于步夫人给他夹来的菜更是动都未动。
步夫人一脸关切:“小峥,菜不合胃口吗?”
步峥看着她,目光淡然:“我车祸受伤,还没出院,饮食还需要清淡些。”
步夫人给他夹菜的动作一僵,看着一桌子虽丰盛却没有几样清淡的菜和儿子那张情绪不显的脸,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是妈妈考虑不周全了,我让厨房再给你做些吧。”
步峥声音还是温和,难辨喜怒:“不用麻烦了,我也不饿。”
他站起身,对坐在主位的父亲和对面的林书意轻轻一点头:“我还要回医院,你们慢用,我先走了。”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步翰池的脸色有些发沉,
步夫人完美无瑕的表情也几乎快要维持不住,但她很快调整过来,对着林书意温和的道:“书意别介意,他前几天才受了伤,今晚是特地从医院赶回来的,不能待太久。”
林书意露出一个体贴动人的微笑:“当然不介意,早知道步大哥受了伤,该是我去医院看他才对。”
不管身后饭桌上的人你来我往的虚情假意,步峥已经快步走出了步家别墅。
步峥来的时候是步家派车接的,走时候却没用步家司机,他走出步家,一个人慢慢的顺着小区内的路向外走。
走出一段,他停了下来,慢慢的坐到路边的长椅上,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天上并不明亮的月亮。
他的身边渐渐的多出一道身影,一身红衣,面色苍白,长发用一根长长的红发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身后,看起来随性又慵懒。
步峥没动,也没回头看他,只是安静的坐着,神情很平静,身上是阮绵最初见到他时的那种淡淡的厌世感。
岑云生坐在他身边,看了他一眼,身子随意的靠在椅背上,声音低低的:“你母亲说想你,把你骗回来,就是想让你相亲?”
步峥没动,声音依旧温和:“你不是看到了么?”
岑云生有些烦躁,胡乱的抓了抓头发:“他们不是放弃你了么?怎么还想用你联姻?”
步峥终于收回目光:“放弃也好,不放弃也好,始终都是他们在选择,我也始终是步家人,这一点,是撕扯不开的。”
岑云生冷笑:“也是,你弟弟年纪太小,不能拿来联姻,他们又想要套住林家,才又把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这算盘打得够好的。”
步峥轻轻笑了笑:“他们应该不只是想套住林家。”
岑云生把脸拉得比驴脸还长:“还有你?他们想要你的宴辰?”
步峥不置可否:“或许吧。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
岑云生像是身上扎了刺一样在长椅上来回动了几下,才又道:“不管怎么样,反正这次相亲的事你必须拒绝,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不行。”
步峥点头:“那是当然。”
岑云生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对那个女的完全无意,于是放过了这件事,转而道:“你和尊者怎么回事?我以为你喜欢她。”
步峥抿紧了唇角,没吭声。
岑云生转头薅步峥的脖领子:“尊者是个好人,于我也有大恩,你要是真心喜欢她也就罢了,但若是……若是平白惹她伤心,我真的会打你的!”
他晃了步峥几下,又怕把人晃晕了,只得放了手,站起了身,来回走动几步,又转回步峥的身前:
“你之前种种亲近举动,分明是在示好,既然追了人,眼看尊者也有些上心了,你却又迟迟没个准话,这是什么道理?”
步峥沉默了好久,才终于抬起头看向岑云生,眼中带着一点苦涩:“我之前示好时,还有未来可以想,现在没有了。”
他慢吞吞的从衣领中掏出阮绵送给他的那块镇魂玉,漂亮的白玉上面,有了几道细细的裂纹:“碎玉无法复原,碎魂也不能,我有什么办法呢?”
岑云生托起那块玉,细细的看了几眼,深深的皱起眉头:“什么时候裂了的?”
步峥从他手中抽走镇魂玉,又小心的塞回衣领:“车祸那天。”
岑云生再次抓了抓头发:“那你就打算放弃了么?你怕她嫌弃你?还是怕拖累她?”
步峥头微微垂着,声音轻了许多:“爱生忧,爱生怖,云生,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她有好处的,怎么做才不会害了她,在她之前,我没有这样喜欢过谁,我不知道……”
岑云生再三叹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回身又坐回长椅上:“你不懂,我也不懂啊,那不然,你让尊者自己去选择呢?
她……她是有大智慧的人,又有主意,你不如去跟她和盘托出,由着她想怎样就怎样,如果她嫌弃你,你再退后不迟嘛。”
步峥手指一颤,直愣愣的扭头看他。
岑云生被他看得发毛:“你看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
步峥两手十指互相捏来捏去,身上沉闷的气息竟变得轻松了许多,又转回脸,垂下眼睫看着自己的鞋尖:“不是,我感觉你说的也有道理。”
岑云生一下子来了精神:“是吧是吧?反正大家都没有经验,不如一起商量,到底是尊者阅历丰富,她肯定比我们会拿主意!”
然而下一刻,原本脸色轻松了许多的步峥突然又绷起脸来,岑云生顿时有些头疼:“你又怎么了?”
第250章 有个屁数
步峥站起身,闷闷的往前走:“她前世修为高深,是一方大能,那么漫长的岁月,肯定有好多人追她,不知道她有没有过喜欢过的爱人道侣什么的……”
岑云生跟在他身边,不理解他在不高兴什么:“你也说了是前世,过去的事了,你有什么可纠结的?谁规定谈恋爱一定要是初恋的?”
步峥越走越快:“不是初不初恋的事,她以前身边接触的都是跟她一样的修仙人、大能力者,道骨仙风的,有这些人珠玉在前,我这样的一个普通人岂不是黯淡无光?”
岑云生摸了摸下巴:“你说的……也是哈,你虽然长得好看、脑子聪明、经商天才、武功也好,但谁让你生在这样的时代,确实没法子道骨仙风,这是竞争力是小了些……
不过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嘛,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没准儿尊者就喜欢你这样的呢?之前你受伤,她还抱你呢,可紧张……哎,你走那么快干嘛?”
步峥不理他,长腿交错间,兀自走得飞快。
出了小区,他拦了辆车,也没回医院,直接报了家里地址。
岑云生的身形又出现在他的身边:“你不回医院了啊?”
步峥头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我没事了,今晚回家住,明天去办出院。”
岑云生狐疑:“你不头晕了吗?”
步峥迟疑了一下,嘴硬:“不了。”
岑云生呸了一声:“你刚才走路还打了晃,骗谁呢?”
步峥叹气:“你不懂,我在医院睡得很难受,心里不踏实,想醒又醒不过来,简直是折磨。
反正我现在更多的要靠养着,回医院也没什么用。”
岑云生不理解他:“在医院有医生护士护工助理照顾着不踏实,回家老哥儿一个孤零零的就踏实了?”
步峥轻轻“嗯”了一声。
【因为我知道她就在隔壁。】
岑云生琢磨着兄弟转世一回,真的娇气了不少,竟还多了认床的毛病,他看了看步峥的面色:“你可别逞强,再把小命儿得瑟没了。”
步峥根本不睁眼:“我心里有数。”
岑云生撇嘴:“你有个屁数。”
那司机本来以为自己只是载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帅哥,没想到那帅哥突然开始跟空气自言自语,还有问有答的,不禁汗毛直竖,目光像激光一样在车里来回的扫射,硬是没看到第三个人,顿时浑身发木,头皮发麻。
他寄希望于这个帅哥是个精神病,哪怕他脑子糊涂不给车钱他也认了。
因为害怕自己一睡醒不过来,步峥只是闭着眼睛,却不敢放任自己睡过去,始终撑着精神,直到到了地方,下了车,他的精神才略有些放松。
司机一见他情绪稳定的给钱,心都沉了下去,但见他到了地方真下车,顿时犹如劫后余生,连忙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步峥不知道司机师傅的弯弯心思,下了车精神一放松,刚走进院子就一头栽倒,幸好被岑云生托了一把才没有以面抢地,摔毁了那张女娲炫技的脸。
岑云生化了实体,弯身将他扛在肩上,熟练的跃上二楼露台,拉开露台门进了他的卧室将人丢在床上,恨铁不成钢的叹气:
“你本来竞争力就小,也就只剩脸好看,要是连这唯一的优势也没了,那可就真的没希望了。”
这个时候阮绵已经回家了,坐在卧室的窗边,正好能看到步峥家的院门,自然也看到了步峥的身影。
小黑坐在她的腿上,伸长脖子看了看隔壁【他不是回家吃饭去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对,他不是被步家的车接走的么?怎么是自己打车回来的?也不对啊,他不是应该回医院么?】
阮绵眉头轻蹙,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一团红影顺着窗子飘了进来,落在地上凝成了岑云生的样子。
阮绵坐窗边的藤椅上,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水,看起来从容且淡定,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岑云生将今晚步家的事大致说了一下,有些气愤:“我从未见过如此离谱的父母!若是就不管他也就罢了,偏偏又要虚情假意的吊着他,钝刀子磨肉的折磨人!
前世我俩都亲缘淡薄,没有亲故,结伴江湖倒也清静,不想他转世投了这么个人家,只想将他利用个彻底,恨不得论斤卖了!这样的亲人还不如没有!”
阮绵细白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手中清透的青玉小盏,微垂下眼睫挡住眸中暗色:“他们把他骗回去是为了相亲?”
岑云生点了点头,但马上在阮绵面前替自己兄弟找补:“但步峥态度很坚决!一眼都没看那个女的,饭都没吃完,撂下桌子就走了!”
阮绵没抬眼,只是将那小盏凑近唇边轻轻抿了口茶:“嗯,他不傻,不会任由步家人摆布。你回去休息吧,别操心了。”
岑云生细细的去看阮绵的表情,却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挠挠头,化成红雾飘出去了。
步峥回了家,第二天一早,爱心早餐便准时来到。
阮绵站在院门口,没有立刻接下食盒:“你还在病中,何必做这些事。”
步峥抿了抿仍有些泛白的唇,尽量自然的笑:“左右我自己也要吃的,多带一口的事,你要是不吃……”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女声:“步峥哥!”
两人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藕粉色长裙的女孩从一辆豪车上下来,奔着步峥的方向一路小跑过来,脸上笑容灿烂:“步峥哥,一起吃早餐吗?”
阮绵眉心一动。
步峥脸上的温和之意渐渐消失了,他向后撤了一步,不动声色的躲开了林书意来挽他胳膊的手:“不了,我已经吃过了,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林书意被躲开了也不生气:“伯母告诉我的,我刚回来,宁城变化真大,我很小的时候就搬走,现在哪哪都不记得了,伯母说,有空可以跟你一起出去走走。”
她说着,皱了皱鼻子细细在空气中嗅了嗅,笑盈盈的看向步峥手中提着的保温食盒:“步大哥还会做饭吗?我正好没吃饭,介不介意我尝尝步大哥的手艺?”
第251章 太虐了
这世上几乎没有几个男人能拒绝一个漂亮女孩这样的请求,哪怕是为了风度,也不会平白扫她的面子,何况两家现在正处在将要合作的暧昧期。
不料步峥却直接将食盒塞进了阮绵的怀里:“这是猫饭,你吃不了。抱歉,我还有事赶时间,再见。”
他看向阮绵,声音变得很轻:“饭可能凉了,吃了会不舒服,要是吃不了,你就帮我扔了吧。”
说完,他似是害怕会再度遭到拒绝,直接转身逃一般大步走到路边等着的大G边,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李溪降下车窗,对着阮绵挥手示意,将车开走了。
林书意脸上的笑意一僵,眯着眼睛看着离开的车屁股,直到看不见了,才又将目光投向阮绵。
阮绵已经提着食盒往回走,这会儿已经快要走进屋子去了。
小黑蹲在阮绵的肩上,冲她呲了呲牙。
还真有猫。
不过林书意的神情并没有多少缓和。
猫饭什么的,一听就是托词,谁会一大早起来给邻居家的猫做猫饭?
要么是闲着没事做纯纯有病,要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深深的看了阮绵的背影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车上,扬长而去。
小黑舔了舔爪子【这女的很嚣张啊。】
阮绵轻笑了一声,踏进家门:“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女儿,自然有她嚣张的资本。”
小黑歪嘴【屁,大家族是大家族,但明显没往好道儿上培养。
都是差不多的年纪,阮杉月已经在接手阮氏的事务,眼看就是个女霸总的苗子,你再看看这位,净往男的身上使劲了。
阮杉月甚至还不是从小培养,而是半途接回来的呢。】
阮绵轻嗤:“她怎能与我妹妹相提并论。”
她进了屋,将食盒放在了桌上。
小黑马上过去将食盒扒拉开。
食盒的保温效果很好,里面的早餐还在冒着热气,并没有如步峥所说的凉了。
小黑管不得人族之间的事,只管将自己的专属小碗扒拉出来,开始享用时隔数天才又有了的美味早餐。
它看了看食盒里的另一份食物,一边吃着自己的蟹肉猫饭一边“啧啧”出声【汤包啊,一大早起来包汤包,他也真够不嫌费事的。尊者,你不吃吗?不吃我就代劳了。】
阮绵将那些汤包移得离它远了些:“小猫咪不能吃这些。”
小黑扬头骄傲【寻常小猫可能吃不得,但我可是猫妖,几个汤包能奈我何?完全没问题。】
它吃着自己碗里的大块蟹腿肉,还眼巴巴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汤包【再等下去,汤包就真的要凉了,里面的汤汁不烫就不好吃了,那岂不是可惜了步峥带病忙活一早上的辛苦?我没关系的,还能吃得下。】
阮绵伸手拨开试图凑上来的小黑,自己夹出一个汤包咬破一个小口吸了口鲜香的汤汁:“你一个小猫咪不能吃这么多,免得变成胖猫,影响你的敏捷。”
小黑【哼】了一声【好小气的尊者,为了不给我吃,明明不想吃还要硬吃!】
阮绵不理它,兀自吃完了一个小包子,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喝了一口。
嗯,今天是黑豆豆浆,还不错,甜度适中。
燕阳羽还是阴沉着脸,看起来心情不太美丽:“那个女人对步峥心思不纯,要不要我去杀了她?”
阮绵头都没回的强调:“法制社会。再说人家也没干什么,我们是良善人家,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燕阳羽“啧”了一声:“真是麻烦。”
阮绵终于偏头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无聊,我推荐你看一部电视剧,刚刚上映的,很好看。”
燕阳羽心情正烦躁,毫不犹豫的拒绝:“不看。”
阮绵意味深长的笑:“真不看?”
“不看。”燕阳羽很坚决,他这几天连游戏都打不下去了,哪有心思看什么电视剧。
他烦躁的换了个姿势坐着:“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去见郡主?”
阮绵吃完了早餐,随手收拾了食盒:“别急,该见的时候就见到了。”
燕阳羽:“……”
【哼,这个尊者也不是好人,迟迟不肯带他见他的郡主,分明就是想白使唤他!】
步峥前段时间总是休息,积压的工作很多,忙着忙着就忘了时间,再抬眼时天都黑透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不敢再逗留,赶紧收拾收拾回家。
为了防止上次那种开着车时睡了过去导致出车祸的事件再次发生,他决定找个司机,在人选没有定下来之前,就由李溪开车接送他。
李溪身为金牌特助,自然样样都拿得出手,就连开车都是最稳的。
步峥坐在后座,单手撑着额头,微微闭着眼睛。
在公司时忙着还没什么感觉,一停下来就感觉很疲惫。
这种工作强度在从前明明应付得很轻松,更何况之前晚上还要加“夜班”。
现在夜班没有了,却做一点事就觉得很累,好像身体一下子就进入了暮年。
他深深的叹气,有些欲哭无泪。
男人,怎么能虚呢?
他一个母单,竟然未婚先虚了。
虽然他大概率不会结婚,但也不能就虚了呀。
这对一个青年猛男来说,简直太虐了。
小李不知道他在惆怅什么,但看着老板心情好像不怎么样,说话也不免小心起来:“老板,您之前订的车可以提了,直接送到老板娘家里吗?”
步峥没睁眼睛:“先等等吧,我先找个由头再送,免得她不肯要。”
李溪在心中咬牙。
万恶的资本家!
劳斯莱斯库里南啊,他眼馋了好久的梦想车型,要是有人送他一辆,他分分钟笑飞边子了,让他喊爹都行,老板却担心人家不要!
老板娘不要他要啊!
果然,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他心中破口大骂,脸上笑如春风:“好的呢老板。”
见步峥闭着眼睛不想再开口说话的样子,接下来便也懂事的安静如鸡。
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他忽然看到路边有一个穿着红色汉服的女孩在招手,好像是想要拦他们的车。
满大街的出租车不拦,拦他做什么?
车里还有一个急需休息的老板,李溪没有理会那个不可理喻的姑娘,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还在闭目养神的步峥,直接路过那女孩呼啸而去。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道红影挂在了车屁股上,车子的后窗玻璃上缓缓显出一个女人诡异的笑脸,但转瞬又隐去了。
李溪将步峥送到家,确定好了明天来接他的时间,看着他进了院才开着车走了。
步峥把车钥匙给了他,这段时间这辆车都由他来开。
时间很晚了,步峥很累,脑子里混混沌沌,脚步也有些虚浮。
他不想做饭,也不想吃饭,径直上了楼,打算抓紧时间直接洗澡睡觉,免得栽倒在浴室里。
他也想晚上洗得干干净净再上床睡觉,而不是一大早带着自我嫌弃的跑去洗澡。
拿出心爱的黑色丝绸睡衣,刚走到浴室门口,他却突然顿住了脚步,缓缓回过身来,目光在房间中扫过,口中淡淡道:“出来吧。”
房间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步峥却依旧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他的眼睛不能通阴阳,看不到鬼,但好歹跟鬼打过好多年交道,清楚那种让人心底发冷的阴森气息是从何而来。
过了一会儿,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滴嗒”一声,好像一滴水从高处滴落在了地上。
天花板上的吊灯轻轻晃动了一下,接着又是一声“滴嗒”声响,一滴鲜红的血从吊灯上滴落了下来。
步峥抬起头,看向那盏灯。
几个呼吸之间,那盏洁白的吊灯便诡异的变成了红色,好像是被血糊满了,“滴嗒”声逐渐连贯,血珠接连落下,在地板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洼。
突然之间,那灯歪斜了一下,一个长着长长的头发的血淋淋的的人头从上面滚落了下来,“砰”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溅起一片血点子,接着又顺着惯性咕噜噜的滚到了步峥的脚边。
人头慢慢的转了半圈面向步峥的方向,睁着一双只有眼白、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扯着带血的嘴角咧开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
步峥还是没动,静静的看着它的表演。
人头见他不为所动,似是有些尴尬,只得继续咧着嘴,露出一口带血的牙,阴森开口:“小哥哥,我的身体找不到了,你能把你的身体借我用用吗?”
步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上的人头,温声道:“你可能不知道我从前是做什么兼职的,就算现在虎落平阳,用这种手段吓唬我,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人头嘴角的笑意一僵,顿时愤怒了起来,房间中凭空起了阴风,团团将步峥包裹其中,房中各种摆设“噼哩啪啦”的掉了一地。
阴森嘶哑的女声随之响起:“好狂妄的小子!你的魂魄香气四溢,皮囊也是绝品,给我尝尝鲜吧!”
感受着周围浓郁的鬼气,步峥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怪不得她能无声无息的跟他回来却不被察觉,果然是个有些道行的。
虽然他现在魂魄不能离体以走无常的本事去降鬼了,但做了这么多年的无常,面对阴鬼的保命手段还是有一些的。
在那人头骤然飞起,满脸狰狞的向他冲来时,他放下了手中的衣服,正要抬手,却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对面与隔壁共用的那面墙被人一拳轰出一个大洞。
尘土飞扬间,一道纤细的身影如一阵狂风般席卷而来,口中一声冷喝:“妖孽敢尔!”
那人头堪堪冲到步峥的胸前,张大了嘴巴,还没来得及咬下,就被来人从后面一把薅住了飞扬的头发,挥手抡到了地上,“砰”的一声被摔成了一团黑烟。
阮绵玉面含煞,单手五指成爪,闪电般向右前方抓去,冷声道:“想跑?”
一个红衣身影被她徒手从虚空中抓了出来:“留下罢!”
一蓬蓝中带紫的火焰自她的手掌中生出,几乎在瞬间就将那红衣鬼影吞噬。
变故来得太快,那鬼影逃跑未果,惊慌失措,此时烈火焚身,凭着本能嘶声惨叫求饶:“饶了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
然而它一句话还未说完,整只鬼已经被烧成了飞灰,消散于天地间。
察觉到鬼气匆匆赶来的岑云生正好看到了这个场面,不由得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抱住了弱小可怜、瑟瑟发抖的自己。
【尊者动了真怒,真的好可怕,嘤~】
刚才的那只厉鬼可不是一般战士,就算是个外行,也能从它的那身红袍子打扮看出它是个很有多年头的大鬼。
也就只有李溪以为那是仿古汉服。
以它刚才散发出的磅礴鬼气,基本可以碾压隔壁鬼室里除他之外的任何鬼将,那一身的血煞凶气,必然是有很多人命在身上。
就算是他,想要收拾了这位也要费些工夫。
可是这么一个鬼物在尊者的手下竟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直接就给炼了……
幸亏当初他识时务,被尊者按着打了一顿后没有无畏的倔强,果断投诚,否则说不定也早就化灰了。
他默默退后,果断往回跑,假装自己没来过。
阮绵收拾了厉鬼,动用神识将屋里扫描了一遍,回头去看步峥时,眼中还带着未曾消散的煞气。
步峥站在原地,轻轻眨了眨眼睛【她好帅。】
阮绵怕吓着了他,敛了眸中神色,声音尽量放柔:“你怎么样?”
步峥不但没有受到惊吓,反而双眼亮晶晶的,他向前走了两步:“我没事,你来得好及时。”
阮绵点了点头,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冲他伸出手:“手给我。”
步峥马上将自己的手放进了她摊开的手心里。
虽然这只手刚刚才徒手轰塌了一面墙,现在也能轻而易举的扭断他的手或脖子,但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反而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欣喜。
阮绵握住了他微凉的指尖,微微蹙了蹙眉。
这人原本虽然娇气,但好歹正值壮年,手一直是温热干燥的,现在却是手脚冰凉,体虚气弱。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他却没有丝毫的怨怼,面对她时,总是温和得不像话。
控制着灵力在他的体内游走一圈,确定人虽然还是体虚难愈,却没有受到什么外在伤害后,阮绵缓缓将灵力退出来,松开了他的手,四下环顾了一圈。
屋里的所有东西都被阴风刮得得乱七八糟,什么装饰摆设玻璃瓷器碎了一地,就连床上也凌乱不堪,更别说还塌了一面墙,水泥碎砖满地都是。
毫无疑问,这屋子是住不了人了。
步峥看着掉在地上弄得灰扑扑的睡衣,轻轻叹了口气:“那东西是不知什么时候跟着我回来的,不是我有意招惹。”
他一开口,阮绵的注意力就又回到了他的身上:“我知道。”
关于那东西为什么会盯上步峥,其实并不难猜。
步峥纯阴体质,本就好招阴物,于阴物而言是大补。
只是之前他身上的功德金光体量太大,生魂都亮成了大灯泡,没有阴物能消化得了,若是吃了他,反而会烧死自己,因此他就算生魂到处乱晃,也没有阴物敢碰他。
更别提后来他做了走无常,就更是那些死鬼的克星,除非谁想再死一回才会想不开招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