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的伙食很好吗?我瞧你这媳妇儿倒是胖了。”
裴老帅目光如炬,一眼就瞧出来姜时愿的腰身有些略粗,只不过他并非妇人,且姜时愿的身体吃药多年,因此他也没有往怀孕了的事情上多想,而裴子谡也不想要消息这么早的就传出去,所以就默认了这种说法。
裴老帅见三人都没有接茬儿,便知道这话说的有些不合时宜了,想到女子们大多以瘦美为喜,便觉得或许是有些戳中儿媳的心事了,因此假装咳嗽两三声,便将此事给滑了过去,随后就问了一句。
“我听说你在军中搞了许多事情,是要让大家伙过个特别的年节?”
“公爹所言正是,儿媳这些日子住在军中多有叨扰,因此便想略尽绵薄之力,将士们大多数几年未归,不能与家中亲人们相伴,所以这种时候难免会有些的思乡之情,儿媳想着若是能将这过年的席面办得漂漂亮亮的,或许也能理解大家的乡愁,如此也可以团结士气,将来若是有战事发生,上下一心定能取得更好的结果。”
听到她的这番话裴老帅倒是深表同意,他从军多年当然知道士气的重要性,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样的话会从儿媳的嘴中说出来,不免对她这个世家贵女有一些另眼相待。
他从来就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因此看向姜时愿的时候也没有怎么夸奖,甚至还别扭的说了一句。
“西京城内果然奢靡,连你一个普通的姜家之女也能随随便便就拿出几万两来给将士们换新被褥,还能办席面,想我汗州这么多年一直苦守在前方,百姓们却过得拮据,当真是一朝百姓,两地不同啊。”
这话姜时愿反驳不了,而她之所以有钱,其实大多也来源于母亲的陪嫁,还有父亲给她准备的东西,她经商的本事一般,但是铺子保收成还是没问题的,因此这些年下来确实有不少的盈余,几万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手的,但若实在多些的,她也会有些迟疑了。
于是对着裴老帅就说了一句。
“儿媳的能力也就仅限于此了,这些钱还是儿媳变卖了不少娘家带来的东西才置办下来的,不过既然嫁入了裴家,就该为裴家做些事情,我在军中的这些日子,亲眼看到将士们如何的日夜苦练,将军为军事忧心,我不能做太多,但若是能为将士们冬日里添两分暖意,也算是一点心意了。”
裴老帅哑然于她的直接,于是想了想后就对裴子谡说道。
“看你这点出息,竟然要媳妇儿动用自己的嫁妆来补这缺口,明日让你二弟从家中预支些银钱过来,席面的事情交给你媳妇去操办,我不说什么,但是棉花和缝制被褥的钱还是从裴家公账里出比较好。”
裴老帅虽然是一番好意,但是裴子谡却不以为然。
几万两银子做的是实事,但同时也给姜时愿带来了极好的名声,如此还打消了军中许多人的顾虑,所以他觉得这钱花得值当,并不想让裴家插手,所以抱拳对着裴老帅就说道。
“父亲,裴家的银钱还是用在来年的其他开销上吧,此事阿念已经做了,名声也担了,就不必让裴家再享这份果实了。”
听到儿子的话,裴老帅一瞬间有些不满,怎么他一番好意反而还被当作驴肝肺了,所以冷哼一声也不愿再多纠缠,只是看了看三人皆是不怎么愿意搭理他的样子,遂而说道。
“瞧你们这样子,今年也不像是想回老宅吃团圆饭的了,所以今日我就在军中与你们吃上一顿,免得外人讲我偏心。”
第195章 在军中欢度除夕夜
他的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裴子杳心里不屑得很,一顿饭而已,父亲与子女吃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怎么到了父亲的嘴里就好像是恩赐一般?
这饭她吃的可不起,于是就想找借口溜走,结果姜时愿却看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见此她也就歇了离开的心思,反正也就是一顿饭而已,捏着鼻子吃下去就算了。
很快,军帐内就送来了四菜一汤,菜色虽然少些,但分量却足足的,裴老帅行军多年从不计较这些,他知道军中能做出这些来也是不容易,只不过里头竟然还有汉州年节时分才会吃的甜口元宵,看了一眼姜时愿,他也就没有再多言。
这一顿饭吃的实在是安静,姜时愿没有说话,裴家兄妹俩也没有说话,自然裴老帅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么多年了,这就是他们父子父女之间的相处方式,都是些没嘴之人,因此也谈不上什么父慈子孝的场面,匆匆吃完了,饭后陪老帅就出门去巡逻一遍军中的情况。
确定一切都无虞后,最后叮嘱了裴子谡几声便扬鞭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裴子谡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或许是因为自己也要做父亲了,所以他一直在想自己绝对不要成为父亲这样的人,一定要给孩子足够的关心和疼爱,严厉可以有,但却并非全部。
姜时愿就站在他的身旁,感受着他情绪上的一些波动,于是出言就安慰说道。
“这世间什么都可以选,唯独父母和子女不能选,既然成了一家人那便说明这是前世留下的缘孽,所以夫君莫要多思,你与公爹的关系不亲密,但未必代表你与孩子的关系会不亲厚,所以既然做不了一个好儿子,那做个好父亲好夫君也是可以的,对吧。”
姜时愿的话很好的安慰了裴子谡,他转身过来拉起姜时愿的手,随后身上的疏离和冷漠就渐渐的剥离了不少,眉眼中皆是深情,看向了姜时愿就说道。
“阿念,你可知过往的许多年我都是在军中跟阿杳和阿邈一起过的,我们虽然有父母,但却跟没有也没什么两样,今年因为有了你和孩子,我才觉得一家人就该这么团团圆圆的过。”
姜时愿当然明白,于是回握住裴子谡的手,她的手虽然小,但是可以传递无穷的力量,尽管没有多话,但裴子谡能感受的到,于是轻轻的搂她在怀,长叹一声,此刻对于之前日子所有的不满都化作了感恩……
除夕夜。
军营上下热火一片,将士们虽然还是和从前一样要去巡查,但这一次裴子谡将时间给压缩了下来,每一队交换的时辰,从原来的两个时辰变成了半个时辰,因此每个人都有参与到这次除夕夜宴的机会中来,上下自然高兴。
今日摆的是流水席,所有的将士都坐在长长的桌子前,看着饭菜一碗一碗热气腾腾的被送上来,他们惊讶于军中伙夫竟然还会做自己家乡的菜色,因此明明个个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可现在眼中却都含着些激动和热泪。
而在听到菜单是由少夫人亲自拟写的,众人对于她的感恩越发明显,于是在葛胡子的提议之下,众将士举杯酒对着姜时愿就敬了起来。
“自从少夫人来了军营以后,咱们将军可是许久没在发过脾气了,而且人人都有厚实的被褥可用,今日还能吃到这样可口贴心的饭菜,大家伙说是不是都是少夫人的功劳呀?”
“是!是!是!”
众将士高呼着,气氛被带的很高,裴子谡和裴子杳对抗一眼,皆透出几分佩服,尤其是裴子杳,她觉得这大嫂果然厉害,才到军中几日就能团结了众人,还享有这么高的认可,这可是她们许多将领要花很多年才能做到的事情呢。
姜时愿听到这话,也是端起了面前的清水,随后就朗声说了一句。
“我不胜酒力在此以清水代酒敬各位一杯,大绥的江山有你们守卫着,是我等的荣幸,往年从不知晓军中的一切,但既然我有这份幸运能够入军陪伴将军,并看到各位的荣耀,自然也是佩服的,诸位都是家中的子女,是爹娘的儿郎,有的还是娘子的夫君,是孩子的爹爹,你们看似只是一个人,却肩负着大绥的家家户户,所以我唯愿大绥太平,唯愿家家户户皆安康。”
众人听到这话都热泪盈眶了,跟着姜时愿的话就喊了起来。
“愿大绥太平,愿家家户户皆安康。”
裴子谡看着姜时愿,越瞧越是喜爱,看到她能在军中得到如此推崇,心里的高兴也是再明显不过,至于不远处的韩姑父和木芍姑姑,则是静静地瞧着这样盛世繁华的样子,一个笑意盈盈,一个虽冷淡但心中也同样暖暖的。
“看到没有?我就说咱们早该出山了,这样的场景多少年难得见一次,此生能得你相伴是我幸运,所以木芍,千万别因为我的离开而萌生了死意,你瞧这些将士们哪怕是缺胳膊断腿了,也都还怀揣着强烈的生的希望,因为只有活着才能将许多的记忆和怀念延续下去,你明白吗?”
韩姑夫现在一有机会就要给木芍姑姑灌输活下去的决心和勇气,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就生怕木芍会随他而去,结果对方淡下淡眼眸中的暖意后,就平静地说了一句。
“我的命本就是你给的,随你而去不也正常吗?若你真的先一步离开,那我也会守着誓言护佑少夫人的孩子安稳落下后,再追随你而去的,这一点无需再劝。”
听到这样的话,韩姑父一时间也是有些语塞。
这么多年了,他当然知道木芍的倔强,也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意,只恨老天给了他一副不能长久活下去的身体,否则他定是要陪伴着木芍好好过完这一辈子的。
心疼溢于言表,可是又无能为力,只好搂她在怀,叹息了又叹。
第196章 裴三人老宅气氛紧
“你想你的,我说我的,总归是各自有各自的盼头,咱们能有一日好过就开心过一日,如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宣州的百姓们吃的又是什么样的饭菜,可有我怀念的藕饼?”
正说着呢,就见裴子杳端来了一盘宣州的特产藕饼,虽然没有本土做出来的那般精致和可口,但也还是让人略有些惊讶,尤其是韩姑父。
“这东西哪来的呀?阿杳,你怎么会知道我想吃?”
“韩姑父觉得军中还有谁能有这样细腻的心思,总不能是大哥和我吧。”
她自讽一笑,随后就把韩姑父也给逗笑了。
眼神看向了姜时愿,这女子的心实在是细,既为军中的将士们准备了家乡的饭菜,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与木芍来自宣州,所以看到了藕饼的时候,他轻轻的咬了一口,思念家乡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天上月,人间圆。
家家户户都在除夕夜守岁,汉州如此,西京城也如此。
裴家老宅中。
今年的他们过得与往年一样冷冷清清不说,还少了往年的那份和谐。
裴子荇不愿意出门,借口病着干脆就躲在屋里,裴子添心中记挂着她,心情也是略有些惆怅,一直在强颜欢笑的安姨娘更是如此,即便是桌上摆满了饭菜,此刻也食不下咽,唯独裴老帅吃得尽兴,他看了一眼母子的表情后就淡定地说道。
“这才遇到多大点事,你们就是不吃东西,那倘若日后我出了什么事,你们岂不是要把自己给活活饿死了?”
他并不忌讳这些,只是觉得母子二人未免有些多愁善感了,所以才会出言说道,只不过他说话不那么中听而已,所以再好的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也好,像是带着些晦气。
安姨娘闻言就皱眉,看向了裴老帅对着他就说了一句。
“今日可是除夕夜,主君又开始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你的身体长命百岁都嫌短,怎么可能会出事?好啦,过去的那些事情咱们就不提了,阿荇不愿意来便不来吧,咱们三人一起高高兴兴地过节,如何?”
“姨娘说的是,抛弃往昔,迎接新春才是最要紧的。”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气氛倒是被他们给活络了起来,因此这里虽然没有如军营般那样的热闹,但也还是透着些许的温馨,与他们不同的是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西京城内,宁安园中裴夫人是独自一人守的岁。
在此之前,侯夫人裴氏就想邀她去文渊侯府一同守岁,可是裴夫人却给拒绝了,对于她来说,这样冷清的年节早已习惯,所以她压根就不想与要掺和到其他人家的热闹中去。
清酒一壶,热菜几碟。
她一个人静坐在宁安园中的院子里头,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氅,旁边还放了两个炭盆,倒是也不显冷,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不甚明朗,但是却也不至于被暗夜给完全吞噬,还是隐隐透着些光亮。
陪在裴夫人身边的吴嬷嬷,有些心疼的看着夫人。
明明在娘家的时候,夫人是那样的天真可爱,心思聪慧,可这么些年了,却硬生生地葬送在了裴家,她现在只期盼着少夫人能够早日归来,如此即便是冷清那起码也有婆媳二人一同吃饭,也不至于是夫人一人独自咽下这些苦涩。
“夫人还是少喝些吧,毕竟伤身体。”
“我如今怕什么伤身体呀,眼下子谡已经找到了相伴终身的人,就是阿杳和阿邈的亲事还未又结果,等他们也都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人,便是叫我撒手离开,我也在无憾了。”
裴家军如今早已被裴子谡牢牢的掌握在手中,裴子杳和裴子邈也同样有了成绩,因此裴夫人对于他们三人的事业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了,唯独就是觉得二人的亲事若是能早一些完成,她也能落得些宁静。
只不过她自己经历了一遭,所以不愿意强迫子女,因此他们的缘分何时到自己不清楚,也不会强迫。
见她一脸的平静,旁边的吴嬷嬷叹息一声,随后就说道。
“夫人可别有这样的念头,等到姑娘和三哥儿都成亲了,肯定会有孩子的,到时候夫人可得帮着照看孩子才对,这样的天伦之乐也该夫人享一享了。”
“天伦之乐吗?我怕是有些不配。做母亲都未能尽责,更何况是做祖母。所以我也不盼着他们兄妹三人能原谅我,只要他们能将日子过好就成,我就不碍他们的眼了,若不是因为西京城内的局势变化莫测,我也不愿意拘在这地方,等咱们能四处走走逛逛,才算是这一辈子没有白活。”
外头的情况究竟如何吴嬷嬷也不清楚,但既然夫人如此说她自然是要陪的,所以笑笑就说道。
“夫人说的是您在哪儿老奴就在哪,若您要守着老奴就陪您,但若是您想去外头走走逛逛,那老奴也陪您。”
裴夫人看了一眼这个与自己相伴多年的婢女,明明她的年纪也就比自己大上个三五岁而已,但这些年却因为操心过盛,看上去老了许多,于是拉了她的手就让她坐到自己的面前来。
“这么多年了也就只有你不嫌弃我,一直陪着,今日就再陪我喝几杯酒吧,也算是让这年过得别那么冷清。”
吴嬷嬷推辞不了只能坐下,结果几杯酒下肚,人也跟着放松了不少,想起了夫人这些年的委屈,她就横了横心,就忍不住的对着裴夫人说了一句。
“虽然……虽然老奴说这话不合适,但我还是想说,在咱们大绥,和离后二嫁压根就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大哥儿大姑娘还有三哥儿都已经长大成人,这日子他们也能过得下去,要不您就和裴将军和离了吧,咱们回宣州,回老太太身边去!这几年她一直给您写信也是劝说此事,还有苏家表少爷一直等着您呢,可从未娶亲啊。”
听到这话,裴夫人倒酒的时候略动了动。
苏家表哥,这名字对她来说早已是很多年以前的过往了,二人也算是一同长大的情份,只是她对于这位表哥却并没有情爱的心思,因此接到赐婚的时候,她也没有什么失魂落魄,反而专心实意的备嫁起来。
第197章 有人惦吴氏不生念
结果婚前半月的某一天,她见到了苏家表哥那痛彻心扉的样子后,她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自己身边竟然站着一个如此倾慕自己的人,可惜缘分已经注定,二人只能是过往,因此裴夫人轻叹一声。
“算了吧,一把年纪了,还想这些事情做什么,苏家表哥未娶亲,也未必都是因为我,听闻他生意做得大着呢,所以估摸着也是因为事情太多,没有心思浪费在情爱之上吧,他不是一贯皆如此吗?”
“夫人啊,你怎么还没有想明白呢?当初苏家少爷可是能考取功名的,他为何突然之间就不再读书,反而跟着家中不起眼的族亲去经商了,无非就是想要挣下足够的底气来支撑夫人,您以为这些年从宣州送来的那些钱财真的都是老太太贴补您的私用吗?不是的!都是苏家表少爷赠予的呀!”
乍然听到此消息的裴夫人确实是有些没想到,她这些年为了给裴子谡兄妹三人铺路,可是花了海量的银钱,她自己的嫁妆也用得七七八八了,所以才会抱着侥幸的心理写信去娘家求助。
没想到那次之后,每一年母亲都会给自己贴补几万两银子,她一直以为是母亲的嫁妆丰厚呢,却没想到竟然是苏家表哥暗暗支持了她。
一年几万了,十几年算下来也是快要将近百万两之数,如此巨额的数字让裴夫人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随后带了些怒意的就问了一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此时的为何不早与我说?若早说,这钱我如何能要?”
“夫人别误会,这事也是去年老奴才知晓的,在此之前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说家中人切不可说漏此事,老奴去年会得知,其实也是老太太松了口的,她老人家虽然远在宣州,可对夫人的记挂却一日都没有少过。”
这话不假,母亲时常去信来给她,这一点裴夫人也清楚。
“这些年来,她亲眼看着苏家表少爷对您这份默默的情谊,然后再想想主君对您的决绝,时时后悔当初为何没有拒了这赐婚!之所以没有采取行动无非就是因为大哥儿他们年纪还小,可现在不一样了,大哥儿都已经成了亲,她自然是希望夫人也能去找寻自己的幸福的,所以才会让老家的人告诉了老奴此事。”
“老奴刚知道的时候就想与您说的,可能那时候大哥忙着亲事,您在家里也是七七八八的折腾着,我瞧你也是累的慌,所以就耽误到了今日,若是夫人要怪罪老奴的话,老奴自当受着,可我还是要劝您,往后还有大半的日子要过呢,就这么孤孤单单的过怎么能成?您也心疼心疼自己吧。”
吴嬷嬷当然知道裴夫人对苏家表少爷没有什么念头,否则也不至于嫁过来那么多年的时间都没有听她提起过几次,她现在之所以会说这样的话,无非就是希望夫人可以过得好些。
因此苏家表少爷的这份担当在她看来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才会在今夜苦苦相劝。
裴夫人看了看手中的酒,随后一饮而尽。
原先是有些苦笑,但笑着笑着就落了泪。
不知道为何脑海中就回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候与苏家表哥一同说笑的那些场景,皆历历在目,但却又有几分物是人非的感觉,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就对旁边的嬷嬷说道。
“回不去了,若我真的是因为苏家表哥的这份深情,而勉强接受了他,对他才是不公平的,他理应找到一个与他两情相悦的女子,共度余生的,而不是我这样的寡情淡泊之人,你明白吗?”
这些年为了帮三个孩子稳住在裴家的局势,裴夫人的手里也没少做些坏事,尤其是在和安姨娘那些针锋相对的日子里头,她也不算干净,因此她早已不是苏家表哥心中那个如明月清风一般清澈的姑娘了,而是为了在后宅站稳脚跟,给孩子们铺前程而变得铁血手腕的裴夫人。
所以即便是她有再多的不情不愿,她最后的牌位上也只会是写着裴门吴氏夫人几个字,以及永永远远的葬在裴家的祖坟里头受裴家后人的香火供奉。
一想到这个吴嬷嬷就苦涩不已,但她也知道夫人的性子不是自己能劝的,只能叹息了又叹息,随后就听到裴夫人对她说道。
“你替我告诉母亲一声吧,让她跟表哥说我不值得的,他早日觅得良缘女子,共度一生才是。”
“您要不要写封信?这样会不会更好些?”
“写信做什么?平白的给人一份无忘的念想,就按照我说的去回答吧,十几年了,苏家表哥若能听得明白也会知道该是斩断情丝的时候了,或许这一番苦痛经历之后,他能够拥抱到新的生活和新的希望,如此也算是我对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听到这里,吴嬷嬷也是没话再说,对于夫人要这样苦涩的活在世上,她除了能够以命相陪,别的似乎也就没有什么了,于是也跟着夫人一杯一杯的清酒下肚,苦涩入口。
挂在天上的明月,依旧清冷,静看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相比起宁安园的这份冷清,此刻的淳王府倒是热闹的。
一直在外鬼混的淳王终于有时间在家里一趟,于是便让王妃主事办了一场团圆宴,除了“养病”的世子妃姜时槿外,其他淳王府的人皆到齐了。
相比起王妃一脉的单薄,这荀侧妃的子孙倒是昌盛的很。
她生有一男一女,分别是长子宋时运和独女宋时欢,宋时运娶了白氏女为妻后,也是诞下了一儿一女,七岁的宋昊政和四岁的宋雪莹,皆肖似荀侧妃。
模样是一等一的好看,性格也十分会讨好人。
拿起手边的酒盏,她倒是会做人,立刻对着淳王和淳王妃就说道。
“妾身以薄酒一杯,贺王爷王妃能永享天伦之乐,子孙昌盛。”
她这话无疑就是在往王妃身上扎刀子,毕竟谁都知道有孕的世子妃落胎了,进门的赵侧妃好几个月了也没传出什么消息来,这不是讽刺她们这一脉要绝后了吗?
第198章 身份现淳王藏暗招
因此淳王妃脸色铁青的看着荀侧妃,就准备发难,结果却被宋时也给拦了下来,随后举酒一杯,眼神淡淡的扫过那荀侧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而是对着淳王就说了一句。
“儿子恭祝父亲多年夙愿,即将落成。”
他这个话让众人听得云里雾里的,可唯独淳王,一下子就从老迈昏庸的眼神里头上闪了一丝金光,看着眼前的儿子就上下打量起来,他整个人都与以前不同了,但很快,他就遮掩过去,随后笑着就说了一句。
“怎么?你怎么知道为父多年的夙愿将落成?难不成是你的侧妃有喜了?”
淳王一句话就把事情给遮掩了过去,于是众人就都看向了赵玉颜,她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若是自己有好消息,这种时候自然是要显摆的,可她没有,因此就只剩下尴尬和苦恼以及无穷无尽的愧疚,只能低着头略微的摇了摇,见她这样荀侧妃高悬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来,随后看向淳王妃就笑眯眯地说道。
“王妃姐姐也别着急,想当年您也是入府十年才有身孕,如今赵侧妃才半年都不到,所以自然是早着呢,没事儿呀就多去广华寺拜拜菩萨,说不定啊菩萨现在正在天上给您挑一个顶好的孙子,那毕竟是世子的孩子,对吧?日后可是要继承咱们淳王府的。”
她一边说这话,一边还拍了拍自己孙儿宋昊政的脑袋,她如今孙子都有七八岁了,看着就是个聪明的,于是在祖母的示意下那孩子就立刻站起身来抱拳对着淳王就说道。
“孙儿恭祝祖父平安喜乐,顺遂永昌。”
童言童语的样子让淳王老怀安慰,于是对他招招手就说道。
“好孙子,过来给祖父瞧瞧,是不是又长高了些?”
那孩子快速的就跑到了淳王面前,亲昵的叫着祖父,而旁边的孙女宋雪莹也不遑多让,同样跑过去笑眯眯的就说道。
“孙女贺祖父福瓞绵延。”
听到这话,淳王倒是高兴,可惜一旁的淳王妃脸都快要给气歪了,眼神恶狠狠的瞪向了赵玉颜,恨不能将她给打一顿出出气才是。
结果原本一直在此事上不占上风的淳王世子宋时也淡定地看了一眼,仿佛眼前这天伦之乐刺激不到他一样。
宋时运觉得有些奇怪,平日里这种时候王妃母子可是少不了讥讽几番的,为何今日却能按兵不动,还有他的这个弟弟之前瞧着也是个猖狂得意的性子,怎么突然之间就稳重的好似多活了几十年似的,有时候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都会让人略有些害怕。
事实上,宋时也确实没将这些事儿放在心上。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处理太子和清欢公主间的事情,至于这位庶长兄,他有的是法子收拾,也不急于这一时,更何况是他的这些子女了,因此表现的确实淡定。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宋时也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淳王在不经意间撇了他一眼,顿生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想起最近发生的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他隐约觉得或许是跟儿子有关?
念头还没落下去呢,就见宋时也开口了。
“父亲,今日的年夜饭就吃到这儿吧,儿子有话与您说,能否移步书房?”
他整个人表现的十分平静,说出这话的时候在场的人也是错愕不已,尤其是淳王妃,自己儿子从前是见着王爷就没什么好表现,怎么突然就好似底气硬了很多一样。
宋时也之所以会突然开口,乃是因为他觉得父子二人该坦诚相见了。
前世的自己是过了好几年后才知道父亲一直都在装傻,事实上他手里掌管的乃是整个大绥最机密的情报之地,所以裴子谡的死便是他们一手促成的,一想到这些,他顿时升起了嗜血的兴奋。
而淳王也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便应了下来。
父子二人起身就去了书房,留下所有人表情不尽相同。
淳王妃和荀侧妃斗气多年,自然是水火不容的,反而是宋时运看着他们二人离开的身影,眼神中有些疑惑和警惕。
淳王府的书房,这么多年就好似是摆设一样,基本上没什么人会去,所以越是这样不起眼的地方,越是藏着最深的秘密,比方说这里有暗室。
而当宋时也步履坚定的走向那暗室面前,转动了其中的一个机关就打开了暗室的门时,淳王眼中皆是震惊,过后就露出了一些担忧,可接着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颇为欣赏的看向了宋时也,随后就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