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她弱不禁风by三只鳄梨
三只鳄梨  发于:2024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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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先以为你叫我表兄乃是亲密之举,可刚刚听到了你称呼何家那小子做元康表哥才知道我在你这还是个外人呢,怎么办?我心里酸得很。”
他的话把姜时愿给逗笑了,一个称谓而已都能扯出这许多?
“那你希望我怎么叫?”
“不着急,等咱们成亲以后自然好改口。”
此刻的姜时愿不会知道,二人成亲以后,每每辗转于榻的时候,正是那一句句求饶似的的“夫君”会让裴子谡愈发红了眼。
二人抱了好一会儿,直等到外头的流华茶水都烧了三四遍,这才肯分开,但即便是如此,裴子谡的眼神也没离开过她。
流华还算淡定,进来上茶的时候,面不红心不跳。
可绿萝就不一样了,一双眼睛在自家姑娘和未来姑爷身上扫来扫去的,嘴边全是荡漾着的笑意。
姜时愿就是再好的性子也被她盯得有些不自然了,而旁边看到了表妹脸颊逐渐升腾起红晕的样子后,就忍不住的说了绿萝一句。
“你再看下去,你家姑娘的脸皮都能煮蛋了,她可不是我,日夜在外头晒得厉害,便是红,你们也看不出来。”
裴子谡一句调侃,主仆三人皆笑出了声。
绿萝性子本来就活泼,所以行礼就说道。
“姑娘放心,奴婢这就走,等裴小将军走了,奴婢再过来。”
姜时愿娇嗔一笑,不过随后想起了些其他的事情,便又凝重了表情对着流华就吩咐说道。
“让人守好院子,我有话同表兄说。”
“姑娘放心,奴婢把人都遣出去了。”
流华办事,她放心,所以等二人离开后,姜时愿才把在公主府听来的有关程登平的事情说给了裴子谡听。
等了解好来龙去脉后,裴子谡才“哦”了一声。
“我说呢,清欢公主怎么可能看得上那种文弱书生,原来岔子出在他身上,我效忠王爷多年,老实说,这程登平可一点都不肖父。”
说起来,汉王也真是倒霉。
膝下子嗣艰难,就这么两儿一女,还没有一个如他般有雄心壮志,要么心胸狭窄,要么软弱无力,要么异想天开,真真是父亲英雄儿狗熊!
“此事若是汉王知道了,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以我对王爷的了解,倘若他真的有其他心思,便是世子也可舍弃!”
裴子谡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翻腾出不少的冷漠。
在他心里,汉王是真正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太平时候他或许能对孩子们顾念亲情,可一旦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别说一个从未养在身边的程登平,就是日日耳提面命的汉王世子也未见得能有几分好,所以裴子谡才会如此说。
姜时愿闻言,深深叹息。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还不如不要重生的好,知道了这许多的后面事,而自己却无力更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态发展,当真是一种折磨。
她与清欢公主交好,又要嫁给裴子谡做妻。
她当然不希望有朝一日,夫君和好友会兵戎相见,可这样的事情,早在几十年前皇位争夺中就埋下伏笔,清欢公主不会因为她而放弃对汉州的钳制,汉王更不可能因为她这个臣下之妻而抛诛野心。
所以,她那种无力感上头后,人也跟着添了几分忧愁。
感受到身边人的情绪突然就变了,裴子谡明白她担心的是什么。
上一世自己死后没多久,汉王就举兵造反了,但这其中却因为益王干预最后兵败城下,汉州的百姓们因为没了裴家和汉王这堵坚墙,惨遭南军屠戮,每每看到那些,他都有种悔恨莫及之感!
所以这一世,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要么一击必中,要么绝不起兵。
倘若汉王真的起了争夺天下之意,那在这儿之前,他也定会安顿好姜家和文渊侯府,不叫她们遭受此事的连累。
二人心中各有计较,短暂的沉默后,裴子谡握住了姜时愿的手,笑着宽慰说道。
“好了,不要为未来之事而烦忧,会发生什么,你我皆不能预判,所以做好眼前事便是,此前你不是说想去广华寺走一趟吗?我陪你去可好?”

第135章 杨姨娘婉拒夫心意
裴子谡的话让姜时愿短暂的逃离了对结局的恐惧,她看着眼前人,依旧言笑如歌,想到他可能会早亡的事情,心中又升起几分力气。
国运她或许改变不了,皇室与汉王的争斗她也劝说不了,但眼前人的命,她便是抓破脑袋也要保下来,因此长舒一口气后,就点点头。
“嗯,给哥哥求个科举顺遂,给你求个平平安安。”
高官厚禄,万人敬仰,这些裴子谡都有了,反而是平平安安这样的基本,却离他越来越远。
想到这个,裴子谡心头暖暖的。
“嗯,你我都平平安安。”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许久,最后还在姜时愿这里用了顿晚膳才离开,等他走的时候,天色都有些暗下来了。
姜怀山就在怀心院里头来回踱步,直到下人来报说是裴小将军离府了,他心里的那块大石才落下,一旁的杨姨娘见他总算是眉头松开,这才上前去替他捏起了肩膀。
“主君,可要喝点山楂水消解消解?”
宫宴上的饭菜即便是刚上来的时候还热气腾腾,几轮推杯换盏后也会温凉下来,所以每次去参加完宫宴,杨姨娘都会给他备点山楂水,就是避免积食。
而姜怀山点点头,随后还补充了一句。
“往阿念和纾儿那也送两碗过去吧,我瞧着她们姐妹吃的也不算多。”
“主君放心,此前奴婢已经派人送去了。”
“亏得你细心了。”
姜怀山拍了拍杨姨娘的手背就示意她坐下,随后便说道。
“陛下金口玉言,估摸着用不了多久那匾额和商铺就会送过来了,我之前也准备了点银钱,到时候看选址在何处,若有机会便把附近的宅院也盘一个下来,算是我给你傍身用的,到时候你同她出去看看,若是喜欢哪儿就告诉我,我好安排。”
杨姨娘被这话给惊讶到了,原本听到女儿得浩荡皇恩的时候就够震惊的了,现在还要给她们多置办一处宅院,这在以前可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脑子里头不由浮现了海姨娘的脸庞,她心中有些愧疚。
都是后院里的可怜人,她们二人从前向来都是互帮互助的,可现在,她借着女儿的势日子要过好了,但海姨娘却连魂归之处都没有,想想也觉得唏嘘。
所以叹息一声,开口就说道。
“主君,奴婢福薄,当不得您如此记挂的,三姑娘能得这番殊荣,也是她自己的造化和大姑娘的助力,奴婢可不敢借此邀功请赏,再说了,奴婢要大宅院做什么?能一辈子跟在主君身边伺候,就成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真心流露。
姜怀山也有些不忍和愧对,所以才会和她说出心里话。
“自夫人过世后,我于这些情情爱爱上早已没了兴致,所以后院也不常回来,纾儿的事情也没怎么用心管过,若不是你此前来求,我甚至都不清楚纾儿要及笄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不够用心,不管是对你还是对纾儿。”
“阿念如今掌家中馈,可也要不了多少日子就得出嫁,等她成了亲,这家里头的没个合适的人,家宅一应大小事只怕还是会回到母亲手上,你少不得又要伏低做小,诲儿的亲事在即,我这个做父亲的不能这时候给他的前程做阻拦,因此续弦一事也是不可能的,你明白我意思吗?”
杨姨娘点头,她也不傻,这种时候若是娶个夫人回来,那少夫人进门的阻力可就要平白添上不少了。
“所以,我才说给你置办点私产,日后即便是母亲为难,亦或者有点旁的事情,你也能有个容身之地。”
“主君,不会的,老夫人会为难奴婢,说到底也是二夫人撺掇的,如今二夫人没了,家里头清净着呢,奴婢也不常往老夫人面前凑,自然会少了许多被刁难,至于往后事,奴婢不想预设,便是如今多了个宅院傍身又如何,最后不也是一捧黄土吗?所以,主君的钱还是留下吧,家中很快就是接连办喜,都是要用钱的地方,花在这些地方,那才是花在刀刃上。”
杨姨娘一番谦卑婉拒,让姜怀山对她的愧意更多了几分。
他是喜欢杨姨娘的体贴和周到,这么多年来,也未曾生过什么旁的心思,若他还是在徐州为府丞,家中也没有那么多的情况发生,其实他是想给杨姨娘抬一抬身份的。
可现在,他平心而论做不到。
儿子的前程,女儿的体面,家宅的宁静还有其他同僚的反应都让他明白,杨姨娘这辈子只能做姨娘,所以才会生了几分用置办私产来慰藉她的念头。
但她却给拒了,无奈笑笑,最后提了一句。
“行,你若是不要,那些银钱我就添进纾儿的嫁妆吧,她能多带些,日后在夫家也能腰杆子停滞挺直些。”
姜时纾是杨姨娘的命根子,所以听到这话,当即就跪倒在姜怀山面前,喜极而泣的说道。
“奴婢替三姑娘谢过主君的恩德!”
“起来,起来。”
二人皆是一把年纪,但情感却随之变得亲厚了不少,当杨姨娘依偎在主君的怀中之时,她所盼望的一切其实早已实现,所以她绝不敢再生贪念。
若说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她牵挂,那便是希望女儿也能觅得佳婿,而现在,有了这些恩典,她觉得此事多了不少指望,越想越是心境平和淡然。
姜家倒是日子越过越如意,奈何淳王府中,宋世子此刻的心绪却愈发不宁。
这一夜,噩梦连连。
他也分不清究竟是前程往事还是自己臆想过重,怎么梦里的姜时愿早已是他的妻!
彼时的自己与她可谓是举案齐眉,夫妇情深。
甚至自己还为她描眉画黛,挑选过出席宫宴的华服衣裳,但再等他细细的去看时,似乎姜时愿眉头的忧愁就没断过了。
一日接一日的药碗送去,日渐消瘦的她也与自己心中那个第一美人逐渐变得不一样了,他看外头的莺莺燕燕也多了不少的欢喜,再然后,他就有些记不清了,直到夫人的死讯传来……

一口气沉溺着,宋世子从梦中惊醒过来。
旁边睡着的赵玉颜也跟着被带醒了,见他一头的汗珠子,着急的就问道。
“世子这是做噩梦了吗?”
噩梦吗?宋世子也不太确定,如果真的是梦,为何会那样的清晰?
“你先睡吧,我去书房歇一歇。”
“我陪世子去吧,您这样我实在不放心。”
赵玉颜于宋世子,从来都是价值大于情感,他曾经是真切的迷恋过她的容颜,但现在夹杂着许多的家族利益后,连带着情感也变得没那么纯粹了。
因此,这种时候并不想她跟着。
“不必了,你先睡吧。”
说罢,起身披了衣裳就离开,走的时候那叫一个决绝,赵玉颜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这段时间她和世子的感情一直都很好,突然如此,自然心中有些不安。
“檀莳。”
“奴婢在。”
“你去找人跟着世子,看看他是不是进了书房。”
“侧妃是怀疑世子想去找世子妃?”
“谁知道呢,毕竟二人怎么说也有过段情谊,若是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散了个干净,我倒是有些害怕了。”
听到赵玉颜的话,丫鬟檀莳点点头,随后就去安排。
她们可不是如姜时槿那样孤身一人嫁进来的,所以调派人手也能很快寻到,等一切安排妥当后,赵玉颜人虽还是躺着,但却有点睡不着了。
外头,月黑风高。
宋世子顺着廊下,不自觉的就走到了姜时槿所在的院子,可他脑海中全然不是从前与她的那些恩爱画面,反而是多了些奇奇怪怪的景象。
一会儿是姜时愿的巧笑倩兮,一会儿是她冷漠的嘲讽,明明这里压根就没有过她的踪影,可不知道为何,仿佛这院子原本就是她该在的地方一样。
有种说不上来的恍惚和窒息感。
他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可这样的举动落在了赵家随从跟踪而来之人的眼中后,却多了其他的意义。
翌日,天快亮的时候,姜时槿身边伺候的丫鬟灵芝起身准备去打水,伺候世子妃洗漱,谁知人才起身正准备往外面走,就看到了她们许久未见的世子。
惊喜之余,连忙就走了出去。
“世子,您是来看世子妃的吗?”
灵芝的话让他有些不好反驳,总不能说他在这里肖想了小半夜的姜家大姑娘吧,于是沉了沉嗓子就问道。
“世子妃如何了?”
“伤口好多了,就是精神还有些不大行,时不时的就会想起没了的小公子,有几次奴婢见她都偷偷的哭了,本想着找人去请世子来的,可世子妃说侧妃刚刚入门,不好叫她以为世子妃善妒,小月子中还要霸占着世子,所以就不了了之。”
灵芝的口才倒是好,几句话把姜时槿塑造的无辜又委屈。
她们如今没了姜家的支撑,在王府内唯一的依靠就是世子的怜悯,所以越惨越好。
听着这番话,宋世子心中并没有多少波澜。
但碍于姜家对他而言还有用处,所以只能开口说上一句。
“我会叮嘱下面人对世子妃多关照的,如今许多事还在新鲜劲上,本世子爷不好多言,身体总归是自己的,养好了来日方长。”
这话听到灵芝耳朵里头可比什么药都好得多。
于是激动的就回了一句,“奴婢明白,自然会宽慰世子妃的,还请世子莫要忘了从前与世子妃的情意才是。”
情意吗?
宋世子之前觉得是有的,可现在他总觉得这份情意里头好像掺杂了些其他的东西,甚至连二人的相遇相知,此刻都变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没有再回答,宋世子离开了院子。
走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姜时愿的画面,不知为何,执念愈发的明显了。
赵玉颜的房中,听到了随从来说世子的行踪之事,她一点都不意外,反而还有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冷静,和从前一样,认认真真的用了早膳后,就喝了一碗有些微苦的坐胎药。
这种时候要去抢回世子的心,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世子以后可能还会有张氏女,王氏女,刘氏女,而她最要紧的是趁着世子妃不能生,王妃婆婆对她也格外有期待的时候,诞下孩儿才是最要紧的。
所以这一碗即便是苦,此刻喝到她的嘴里也是甜的。
“侧妃,需要奴婢去叮嘱下头人好好做事吗?”
“不必,她要是过得太惨那才是会让男人更怜爱的,我要的就是她一日日的好转起来,反正也是伤了身子不能有孕之人,最大的筹码已经没了,咱们淡定应付之就好。”
赵玉颜的绝对自信,都是让她这一步路给走对了,久而久之这府里的人倒是对她盛誉有加。
荀侧妃与儿媳白氏话家常的时候则有些愤愤不满。
“我还以为赵家的这个姑娘是个心气高不能容人的性子呢,就等着看对面的好戏,谁知道竟然风平浪静,倒是让人不敢小瞧了。”
“婆母别着急,这嫁过来才几日啊,自然是要做做样子的,那赵侧妃肚子里还没孩子呢,若是有了,放心吧,不用咱们撺掇,那边的戏都好看着呢。”
白氏的野心可远在荀侧妃之上,她所肖想的不仅仅是一个淳王府世子妃的身份,而是淳王妃,是大绥王朝数得上号的命妇,所以她才会如此说。
见儿媳这般笃定,荀侧妃原本还有些不甚乐意的心里又多了几分舒坦,她倒是要好好看着隔壁是如何的跌落云端。
淳王府内的一切不足以为外人道,隔壁的公主府也如此。
清欢公主可是大绥掌权最盛的一个,但她的成亲日子却冷冷清清,并非是她失去了盛宠,而是她压根就不在意这些。
所以行礼的那一日,只是穿了身略显艳丽的华服便带着一脸无可奈何的程登平入了宫,向老皇帝和太后都请了安,这亲事也就算落成了。
百官们的贺礼倒是堆得有山高,但谁也没那个胆子凑到跟前去祝福一对“璧人”,因此新婚之日,姜时愿和裴子谡的到来让公主府的喜事稍微添了点人气。

“公主说笑了,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臣女又怎么能不来贺呢?”
即便是姜时愿如此说,但此刻的清欢公主早已换回了从前的旧裳,甚至连那所谓的喜服都没能过夜,还真是率性而为。
裴子谡手里拿着提了两坛好酒,看到这个,清欢公主可比今日成亲还要高兴些。
“此酒名为桑枝,是臣特意从汉州带来的,总共就这么两坛,还望公主喜欢。”
“裴小将军的这份贺礼可比其他的堆在一起还得本公主心意。”
说笑间,三人就落座案前,很快公主府内的下人就把酒盏送了上来,而后沈嬷嬷对着丫鬟们使了使眼神,所有人便离开了。
厅内,只余三人。
酒满情浓,姜时愿端起了面前的酒盏便恭贺了一句。
“臣女贺公主,顺心顺意。”
清欢公主听到这话的时候,可比那些什么百年好合,一对璧人要喜欢的多,所以端了酒盏回道。
“阿念之话,我很喜欢。”
随后便一饮而尽,桑枝不是烈酒,入口醇柔的同时还带着些甜甜的果酿之感,清欢公主喝了两口便有些离不开了。
“酿酒的是何人?手艺真不错。”
“汉州一位瞎眼婆婆所制,她如今高寿八十了,这酒今年能喝到,明年就不一定了。”
“方子不肯外传?”
“不肯,臣几次三番的登门请教过,可惜婆婆说这酒方子是她离世的亲人留下的,唯她一人能做,其他人再做也不会是这个味道,所以便不打算留下。”
清欢公主叹息一声,随后便又饮了一杯。
“世间事总是如此,想要的未必能得到,得到的才不在乎会不会失去。”
这话里头难得的透着几分伤感,这是姜时愿从未在公主身上见过的情绪,于是蹙眉看向她。
“公主,可是有些醉了?”
“这才几盏,阿念也太小瞧我的酒量了。”
仅以一句话,清欢公主刚刚还露出些许悲伤的情绪就很快的被收敛起来,随后对着裴子谡就敬了一碗。
“裴小将军今日这酒,对了本公主的脾气,来日等你们二人成婚,宫中佳酿必赠百坛回之。”
“公主客气,请。”
接连几盏下肚后,倒是与寻常的挚交好友没什么区别了,清欢公主借着有些上头的醉意率先开口,言语中多有试探。
“裴家乃是大绥肱骨,裴小将军也是个忠肝义胆之人,只是有时候与西京相距实在甚远,连本公主都有些不大明白你们心之所向了,若本公主能生就成为男子,定要招募你为麾下之臣,博一番天地出来。”
如此张狂的话,满大绥也就是只有清欢公主敢如此开口了。
姜时愿下意识的看向四周,突然反应过来这里乃是公主府,正如清欢公主所言,这里的秘密只有漏不出去和想被漏出去两种,所以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
裴子谡的酒量可谓成海,这一点点让他连醉意都没有,自然是听得明白清欢公主话里头的心思,于是闷酒一碗对着她便说道。
“公主谬赞,裴家一直都是大绥的利剑,护卫大绥的百姓。”
这话一出,清欢公主的情绪就随着酒劲有些上头了,凤眼一挑,紧接着就说道。
“裴小将军这话倒是也不错,这天下自然是大绥的天下,也是我父皇的天下,你说是吧。”
裴子谡笑笑,波澜不惊的接了一句。
“公主所言甚是。”
“那就好啊,只盼着裴小将军能永远记住今日这话,如此才能天佑我大绥,永朝稳固。”
野心和冷漠藏于眼中,垂眸看向酒盏里头的桑枝酒,裴子谡想起了那老婆婆对他说的那些话。
“王朝不仅仅是权贵敛财立威的,更是百姓们赖以生存的,倘若不叫我们活,那他们也别想高枕无忧!”
明明眼也瞎了,人也老了,可说出这话的时候却有力拔山河之感,所以裴子谡有时候觉得西京城里头的这些人当真是舒服日子过得多了,整日里头想的不是如何抵御外侮,而是争权夺利,包括眼前的这位清欢公主也一样。
自然,比起他们,裴子谡宁愿站在汉王这边。
起码自己看到的,经历过的,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汉王的本事和野心,绝不仅仅是为了那冰冷的王位。
一盏接一盏,公主府内的新婚之夜最后是如何过的,无人知晓。
但裴子谡亲自送姜时愿回去之时,借着“表象”的醉意倒是又说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话。
“阿念,等我们成亲以后,公主府能少去便少去吧,即便是公主对你心意清澈如从前,也架不住外面的流言和她要捍卫的立场,这事本就与你无关,所以还是莫要掺合到里面的好。”
听到他的话,姜时愿也也是面色不甚好看。
“裴表兄,汉王,终究还是要反吗?”
反字从她嘴里脱口而出的时候,裴子谡立刻就捂了上去,他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比自己还要镇定的女子,突然有些心慌。
好似自己所有的谋划在她眼中皆是透明的一般,二人沉默的对峙着,直到马车到了姜家门口,裴子谡也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转而说道。
“命虽由我不由天,但势从民心不从权。”
话至此处,姜时愿忽而明白了一件事,上辈子的汉王起兵谋反也许压根就不是因为裴子谡的死,而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只不过谁也没想到他会死在那样一场莫名其妙的谋杀之中。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且借着裴子谡的死,倒是给足了汉王理由,起码用他的死来挑动裴家军对王朝的怨恨易如反掌。
二人皆沉默着,里头夹杂了不少复杂的情绪。
姜时愿至今都还记得汉王兵临城下的那种迫切感,彼时的所有京中女眷个个都害怕,一朝天换主,群臣跪何方?
“姑娘,到家了。”
流华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的时候,二人之间那份凝重才消弭了不少,姜时愿起身准备下去,裴子谡忽而拉着她的手就说道。
“那些事总归都是以后事,眼下最要紧的便是你我二人的婚事,去广华寺的时间不变,三日后,我来接你,可以吗?”
一瞬间就能变换情绪,姜时愿觉得裴子谡的本事比自己高多了。
但眼下这些事,她既扭转不了,也无法更改,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而后便点点头,应了下来。

看到她同意后,裴子谡的表情才放松些许,而后扶着她下了马车。
他本来就没有醉,之所以会在马车上只是想和姜时愿说说话罢了,见她走进了姜府后,便翻身上了前面的一匹马,扬鞭离开。
雷声大雨点小的“公主大婚”就这样在八月的月末匆匆结束了,别说是百姓们,就是文武百官也没多少印象,只不过那日过后,公主的发髻还是绾了上去,做妇人样式。
可容貌和心态上,还跟从前一样。
刮了几场风,下了两场雨。
西京城外的景山多了大片红枫的时候,也算是跨进了金秋九月。
今日,姜时愿要去广华寺上香,裴子谡作陪。
但也并非只有他们二人,马车中还坐着王老夫人和舅母裴氏,她们也都是早就要去寺里给一家子祈福的了,只不过没遇到合适机会罢了。
今日有裴小将军做护卫,自然乐得走一趟。
“日子过的也真是快,一转眼幼仪都满月了,比刚生下来的时候可大太多了,一点也不比其他到日子才出生的孩子小。”
侯夫人裴氏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满是欣慰。
她们全家上下所有人的心思就放在孙女身上,真是连有人打个喷嚏都嫌声音大,要立刻给安排出去呢。
“说的是啊,这次咱们去可得在真人面前还要好好的给秀卿求一求,她这次遭罪厉害了,大夫说要调理两三年呢。”
“婆母说的是。”
表嫂项氏的身子还是有些亏空的厉害,毕竟受了这么一次罪,最少也得养上三两年的身体再考虑其他,这一点姜时愿早就知道了,复而想起上辈子的那些事情来,遂说了一句。
“确实是不能着急,表嫂和表哥都还年轻,等幼仪长大些再要孩子,也没那么累人,是吧。”
听到她的话,裴氏笑着回了一句。
“臭丫头,你以为我和婆母是那种要孙儿不管儿媳妇死活的人吗?我们王家不缺儿子,以后也不会缺孙子,所以就是五年六年,十年八年我们都等得,秀卿的身子最要紧!”
“我这不是顺嘴一说嘛,我上回去看表嫂的时候,刚好还碰见了项家祖母和伯母也来探望,一听到舅母这个做婆婆的,可是赞了又赞呢!我心想着肯定是她们都知道舅母的好,所以才会真心实意的说那些话给我听。”
提到这个,裴氏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但总归最后还是有点自责。
“要不是我非起这个心思去揽月楼,也不至于让她们母女遭那么大的罪,你们或许不知道,秀卿前两日还私下与我说想寻个良妾回来在你大表哥房里伺候呢,被我给一口就回绝了。”
“啊?怎么会?”
“还不是被大夫给吓的,她如今都满月了,身子还总是见红,说是有些漏下之症,要好生养着,这一听估计她心里也有些难过吧,虽说对幼仪是心肝宝贝的疼,但总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你大表哥吧,让他要这么独守几年,还不如自己安排妥当些。”
裴氏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王老夫人叹息一声。
侯府里头的媳妇说到底都是幸运的,在这个男子可以三妻四妾的环境中,没有什么通房妾室的存在,但也有一个原有就是子嗣上也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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