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没想着留着下顿吃,下顿吃不吃得到另说,说不定还会招来祸事。
冰冷的饭菜入肚,五人一点不觉得凉,反而浑身热乎。
肚子里有货,觉都好睡不少,几人又抱成一团,很快沉睡。
捡山货的行动被迫终止,但还可以就近砍柴。
家家户户都想在大雪封山前,囤够过冬的柴火,所以大多一大家子集体行动。
团子被裹成了不倒翁,小手小脚都摊不开,只能被家里人抱着。
小小一团,喜庆又软绵,抱怀里暖和得很,大家都争抢着抱。
团子像个小玩偶一样被抢来抢去,整个团都被抢迷糊了。
苏姥爷黑着脸发话:“今天木芽在家陪着我们两个老头子,你们该干干嘛去。”
众人讪讪出门,团子挥着抓抓告别。
等人一走,苏姥爷立马变脸,笑呵呵的像狼外婆:“木芽来,姥爷教你认字。”
团子来者不拒,坐在姥爷怀里,晃着小脚丫,跟着读书识字。
奶呼呼的声音,软绵又清脆,听得人心都化了。
而且团子是真有天赋,一首简单的诗,跟着苏姥爷读下来,虽然不认识字,但能一字不落的背下来。
教过的字也能一遍就记住,不管后面学再多,也不会忘。
苏姥爷都惊呆了,他小外孙女,过目不忘啊。
抬头去看毕爷,毕爷眼睛里同样有震惊,也有欢喜。
团子不知道自己给俩老爷子造成了多大的震撼,见到俩爷爷表情夸张,也跟着做了个夸张的搞怪表情,做完就咯咯乐。
俩老爷子也被逗乐了。
团子还小,即便有读书天赋,他们也不能操之过急。
只教了一会,苏姥爷就带着团子玩。
“木芽在家吗?出来玩啊。”
昨晚的糖没有白给,即便被万家的小丫头破坏了友谊交流,不少小朋友害怕和毕家人玩,疏远团子,但也还有两个不怕的。
一个叫阿花,一个叫栓子,一个五岁,一个六岁。
他们还小,下雪天不让上山,就跑来找木芽玩。
“在,”团子瞬间支棱起来,从苏姥爷怀里溜下去,哒哒哒往外跑。
苏姥爷不放心,想追出去,被毕爷叫住了:“没,事。”孩子,总归是要和孩子一起玩才行。
苏姥爷轻叹一口,确实有些草木皆兵了。
团子欢喜跑出去,还记得这两个小伙伴,高兴得又蹦又跳:“阿花姐姐,柱子哥哥。”
两人见团子还记得他们,也很高兴:“木芽妹妹,我们去堆雪人,要一起吗?”
“要。”团子欢喜的蹦了两下:“你们等等我。”
说完就跑屋子里,乖巧的跟爷爷和姥爷报备,得到首肯,再抓了一把糖塞兜里,哒哒哒跑出去。
欢快的小背影,看得俩老头幽怨极了。
三个小伙伴嘴里塞着糖,手牵手,欢快往外走。
村子里的小孩,都喜欢去晒谷场玩,因为那地平坦宽敞,玩什么都玩得开。
三人到的时候,那里已经全是笑闹声了。
各个小团体,自顾玩着,
阿花和栓子也有自己的小伙伴,他们将木芽介绍给自己的小伙伴。
小伙伴们得到木芽一人一颗糖过后,对这个新加入的队员格外热情。
雪还没堆起来,雪人暂时堆不了。
一群崽崽玩老鹰抓小鸡,因为糖,团子被特殊照顾,得了个小母鸡后面第一的位置。
阿花是老母鸡,栓子是老鹰。
游戏开始后,尖叫声几乎冲破云霄。
团子第一次和人这么玩,笑得都快岔气了。
她人小,要不是哥哥姐姐护着,早就被甩飞了出去。
玩了几轮,团子每次都是最后被抓的,兴奋得小揪揪乱颤。
小脸蛋红得像红苹果,被几个姐姐抓着,轮番亲了好几口。
玩得正高兴,另一边的热闹盖过了这里。
小伙伴纷纷伸长脖子去瞧。
是严玉枝在给小朋友散糖,他们的小团体蠢蠢欲动,也想过去领。
团子皱起了小脸蛋,坏人又在使坏了。
“不能吃,会死的,不能吃,会死的……”
疯疯癫癫的人冲进人群,小孩吓得惊叫四蹿。
严玉枝手里的糖也被一把抢走:“不能吃,会死的,不能吃,会死的……”
疯子抱着糖往河边跑,边跑边喊。
随后将糖全扔进了河里,哈哈大笑。
小孩吓哭了,嗷嗷喊着要爸妈。
严玉枝更是气得脸色铁青。
团子他们一行人离得远,倒是没被吓到。
不过阿花还是将团子抱在怀里安抚:“木芽妹妹别怕。”
团子不怕,愣愣的看着疯癫的女人,是黑狗的娘,那个吃了苹果而死的黑狗。
儿子没了,她疯了,大冷的天,还穿着单薄的衣服。
但她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冷,干瘦的身体上,全是冻伤,也不觉得疼。
黑黝黝的眼睛越过人群,看向磨牙的严玉枝,都是她害的,好坏,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严玉枝似有所感,下意识收敛脸上的扭曲,转过头去看,正好对上团子清澈的眸子。
太过清澈了,她好似能看到那双眼睛里,自己的倒影,张牙舞爪,面如恶鬼的倒影。
严玉枝心口狠狠一跳,有些恼羞成怒。
却又很快收敛,冲团子扬起一个温和无害的笑。
团子始终面无表情,黑亮的眸子,越发清澈,让一切妖魔鬼怪都无所遁形。
严玉枝觉得不自在,大步走了。
被吓到的小孩哭闹了一会,自己就平复了,继续打闹。
这一插曲,没有给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团子被各个姐姐带着继续玩,渐渐也忘了愤怒。
快到中午时,团子被三个哥哥找了回去。
苏怡摸着团子的后背,衣服都湿了:“木芽和哥哥姐姐们玩得这么高兴啊?”
“高兴,老鹰抓小鸡,木芽是最最厉害的小鸡。”
苏怡笑,要不是其他孩子让着她,就她这小胳膊小腿的,分分钟被抓走,还最厉害呢。
“我们木芽真棒,咱们先换衣服,再吃饭好不好?”
“好,”团子乖巧的让妈妈换衣服。
换好就被爸爸捞怀里,带着一起去吃饭。
饭桌上,团子迫不及待分享自己的好朋友。
说到玩的事,又想起严玉枝,小人有一瞬间的丧气。
“坏人好坏,她给小朋友发糖,吃了她的糖,小朋友一定会倒霉的。
黑狗叔叔的娘也好可怜,妈妈,我们能给她厚厚的棉衣吗?”
欢快的饭桌,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苏怡点头:“当然,回头妈妈就给她送一件。”
团子闻言,心情好了些。
毕奶拍拍手:“行了,咱们不说那个晦气玩意。
这场雪怕是得下个两三天,到时候大雪封山,就不能再上山砍柴了,这些天,都加把劲,多砍些。
承志,你晚些时候,把屋顶上的雪扫一扫,别给屋子压塌了。”
“我去吧,”毕木森道:“我会扫了,我去。”
这孩子也是心疼爸爸呢,家里人都笑着随了他的意。
毕承志拍拍大儿子的肩膀:“长大了。”
毕木森不好意思挠挠头。
第62章 大雪
苏姥爷等人笑过后道:“现在家里也没什么事了,我想着趁大雪封山前,和孩子姥姥回去。
临近年关,厂子里还得去看看。”
众人愣怔了一秒,毕奶忙道:“怎么这么突然?在这里待得不顺心啊?这都快过年了,怎么就想着走了呢?我还说过年的时候,和亲家母一起给孩子们做些好吃的呢?
是不是照顾老头子累着了?这样,让承志照顾,行不?”
“啊,不,走,”毕爷艰难开口,眼神里全是挽留。
“不走,”团子从爸爸怀里扑进姥爷怀里,胖爪爪捧着姥爷的脸贴贴:“姥爷姥姥不走。”
毕承志道:“爸妈,我往年也没时间在家,今年好不容易有假,就盼着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
厂子里的事,缓缓行吗?实在不行,打个电话,让可靠的人帮着处理一下?”
苏怡在公婆丈夫都开口之后,才道:“是啊爸妈,咱们今年过个大团圆年,别回去了。
你们是不是要回去处理何元明的事啊?”她一直想问来着,每次话到嘴边就被岔开话题,随后就忘了:“是何元明搞事情了吗?”
何元明就是那个白眼狼。
苏姥爷道:“我们这次过来,其实也打着走得远远的,让何元明蹦跶,好留下足够的把柄,到时候我才能一举将他拿下,让他没有翻身的可能的主意。
他搞事情,才正中我下怀,临近年关,是他最好动手的时候,所以他那里我不着急。
不过,我总归是个厂长,过年了,工资,福利,年终总结,年后安排,都得我盯着,不管怎么说,都得回去才行。”
毕承志想了想道:“这样,让木林和木舟跟您回去,处理好事情,你们再一起回来。
正好木舟可以去秦老爷子那里请教些问题。”
毕木舟一直没有落下医学知识,这段时间确实积累了很多问题。
钱老爷子和秦老爷子侧重点不同,这些问题,钱老爷子也没办法解答,所以得去请教秦老爷子。
毕木舟很高兴,他想去。
这样的安排,其他人也觉得好。
苏姥爷其实也不想老两口冷冷清清的过年。
毕家诚心相留,他也没矫情,点头应了。
苏姥姥却道:“他们爷三回去,怕是连口热乎吃食都吃不上,要不我也一起,回去帮着做饭吧?”
毕奶拉着她的手笑道:“我的大妹子诶,别看咱家木林小,灶上的活那可利落得很。
木林,你可得把姥爷照顾好了,要是回来姥爷瘦了,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还有木舟啊,你也得学会灶上的活,要不然遇到一个人的时候,得把自己饿死。”
毕木林毕木舟两人连连应是。
苏姥姥只得笑着同意。
大家商量好了,才哄眼泪汪汪的团子。
苏姥爷再三保证,就回去几天,很快就回来,团子才破涕而笑。
宜早不宜迟,第二天一大早,苏姥爷带着俩个外孙,就坐车回市里了。
雪越下越大,大得出不了门,砍柴计划,也被迫终止。
一家人都窝在屋里烤红薯。
“这雪也太大了,咱家房子新翻新的,倒是不怕,村子里那些老房子可得小心了。”毕奶奶叹道。
毕木森道:“我去燕子家看看吧,她家房子年成很久了。”
苏怡点头:“去吧,注意安全,有事回来叫人。”
毕木森应了声,戴上斗笠出门。
积雪已经没过了小腿,风雪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毕木森大步往前迈。
走到周家的时候,周燕正颤颤巍巍往房顶上爬。
毕木森吓得脸都白了:“燕子,你干嘛?”
周燕回头:“雪太厚了,我担心压塌屋子,想去扫扫。”
毕木森没好气将人拽下来:“我都说了,让你等我来,去去去,进屋去,我去扫。”
周燕没跟他争,也没进屋,就守在屋檐下:“你小心点。”
周爷周奶也在旁边:“木森啊,慢点。”
毕木森摆手:“我知道,放心吧。”
干这些活毕木森是老手,很顺畅将积雪都扫干净。
还顺手把窟窿给补上。
“要是今晚还下,我明早再来扫,燕子你别上房子,你不熟,容易摔,等我来。”
周燕拽着他进屋:“知道了,赶紧烤烤。”
老两口瞧着小两口这么要好,满脸都是笑。
扫雪的不仅仅是周家,好些人家都在扫。
雪太大,一会功夫就能铺上厚厚一层。
王建树怕有人犯懒不扫雪,闹出事端,还敲着铜锣满村子喊了一遍。
毕木森坐在周家的堂屋里,看着王建树走远。
“燕子,大队长说扫盲班的安排没有?”这么冷的天,扫盲班在露天进行,毕木森担心余燕受冻。
周燕到:“露天太冷,又没有合适的屋子,大队长说扫盲班暂停,应该得过年后才会再开。”
毕木森安心了:“也好,你也能歇歇。”
周燕笑:“又不累,有什么可歇的,不能上课,就没有工分补贴,我还挺遗憾的。”
毕木森问:“读书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周燕笑容凝固,她还是不太想去。
“去吧孩子,你爸以前就念叨,他吃了没有文化的苦,要是以后有孩子了,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读书。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们老两口。
说实在的,之前因为小幺的事,我们老两口确实有些精神不济,但现在看到你们这么好,心里的石头落下了,精神也好了,干活不是问题。
你安安心心读书,以后找个好工作,孝顺爷奶的时间多的是,不急在现在。
你现在跟着我们在地里刨食,过一眼望到头的日子,你说以后怎么有精力照顾我们?”
老两口其实是怕,毕木森去读书了,有前途了,会看不上自家孙女。
两人现在关系好,不代表以后也会好。
他们懂什么是“门当户对,”文化身份存在差异,往后即便在一起了,也会不幸福。
老两口没有什么远大抱负,就希望孙女能一生顺遂。
说到周大郎,周燕即便从未见过,也感到心酸难过。
莫名的就有股亲切感,一直遗憾没能见到爸爸。
只是爷奶心里有伤,很少提及爸爸,她就算想知道爸爸的事,也不敢多问。
毕木森道:“是啊燕子,其实也就几年时间,咱们好好读,知识改变命运,将来走出大山,带着家人过好日子,才是正确的选择。
你现在放弃就太可惜了。”
周燕已经被说动,她也不想放弃读书。
知识改变命运,一直是她的座右铭。
看向三双殷切的眼睛,周燕点头:“好,我读。”
三人大喜。
家里人不放心,派毕木森陪着一起。
毕木森又把周燕叫上,一群人浩浩荡荡,到村道上玩雪去了。
苏怡娘三在家缝缝补补,顺便照顾毕爷。
毕承志拿着家伙事上山了,想看看能不能猎到野鸡野兔。
雪刚停的路面,还没有任何行走的痕迹。
毕承志趟着雪上山,刚到山脚,就看到了许多动物脚印,看样子是野鸡的,应该是出来觅食。
毕承志顺着脚印往前找,五百米左右的位置,发现一只正扒窝的野鸡。
野鸡很警醒,毕承志小心靠近,连呼吸都放缓了。
他出监视任务时经常隐藏自己,做到无声无息很容易。
等野鸡发现,毕承志已经到了野鸡半米的位置,它刚要逃跑,就被毕承志薅住了翅膀。
毕承志在手里掂了掂,四五斤,这一趟,没白来。
“啊……”
惊恐的尖叫从村道那边传来。
毕承志心口一跳,迅速朝那边跑。
村道上。
严玉枝大叫着从半山腰上跑下来。
大声喊狼来了。
团子一群孩子在这里玩,不是很懂狼的危害,傻愣愣的看着她,不知道动弹。
直到一头眦着獠牙的狼出现在视野,被狗凶过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叫。
走得稍微远些的毕木森和周燕听到惊叫过来,也吓得不轻。
周燕第一时间跑过去,将团子抱在怀里,毕木森捡块石头冲到最前面,挡在所有小孩跟前。
大声喊:“都别喊了,赶紧走。”
孩子吓傻了,哪里会听,傻愣愣的在原地又哭又喊。
周燕只好过来挨个推着离开。
严玉枝见到和毕木森成双成对出现的周燕,神情瞬间扭曲,她以前做了那么多,付出那么多,全白费了。
心下发狠……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又一只狼从拐角扑过来,直奔周燕。
“燕子小心,”毕木森着急大喊。
冲过去时,严玉枝却突然惊叫着朝他扑过去:“木森小心。”
毕木森往前的身形,被撞得连连后退,严玉枝倒在他身上。
上方,一头野狼掠过,在严玉枝后背留下一道抓痕。
严玉枝闷哼一声,痛得脸色发白,又故作坚强的想说没事。
毕木森根本没搭理她,粗鲁推开,直奔周燕。
严玉枝的话堵在喉咙,满脸扭曲如恶鬼。
周燕正簇拥着一群吓傻的孩子离开,听到毕木森的喊声,下意识回头。
正好和野狼张开的腥臭大嘴对上。
瞳孔骤然缩紧,下意识护紧怀里的团子,背过身,生挨了野狼一口。
“唔……”
周燕被咬中肩膀,团子的脸正好靠在周燕肩膀处。
坚硬的狼毛直接贴在团子脸上,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坏,”团子吓得大哭,伸手去掰狼嘴,想要救周燕:“松开,你松开。”
野狼死死咬着周燕往后拽。
周燕被狼拖倒,仰倒在地,痛得五官挤成一团,后背在地上摩擦,意识模糊。
双手仍旧死死护着团子。
毕木森双眼赤红,抡起石头砸在野狼脖颈上。
野狼吃痛,松开周燕,转头去咬毕木森。
原本想要扑咬毕木森的野狼也围了过来,前后夹击,毕木森死死握着石头,面色冷凝。
团子顾不上周燕,跌跌撞撞向毕木森跑过去。
毕木森吓得声音发颤:“木芽别过来。”
严玉枝阴暗的勾了勾唇角,正好一起死。
一头狼突然掉头,朝团子跑过去。
毕木森惊恐去拦,奈何离得太远。
团子不知道危险临近,小短腿努力往前迈。
挂着眼泪的小脸蛋怒气冲冲。
一人一狼即将碰撞,毕木森几近绝望。
却见团子在碰撞的瞬间,突然蹲下,野狼咬空,刹不住脚,越过团子往前扑。
团子又迅速起身,一把揪住了狼尾巴。
小小一团,被狼带飞。
野狼脸着地,摔得七荤八素,团子也撞在狼屁股上,晕头转向。
团子还记得自己的初衷,从狼毛里抬头,奶声大喊:“大哥哥,快来打死它。”
毕木森回神,拎着石头上前,一下又一下砸在狼脑袋上,直到野狼气绝。
另一头狼好像被吓住了,夹着尾巴准备逃跑。
赶来的毕承志刚好看见,纵身上去,将狼打死。
严玉枝看得皱眉,倒在地上,没有出声。
“木芽,有没有受伤?”
毕承志朝木芽跑过去。
团子被狼屁股撞出了一个包,脑袋有点晕乎乎,看到爸爸,裂开小嘴:“木芽没受伤,周燕姐姐受伤了。”
毕承志看向周燕,周燕已经昏厥,肩膀被鲜血浸湿,脸色惨白。
“木森,赶紧去叫人。”
毕木森正搂着周燕,不知所措,听到毕承志的喊话,才红着眼跑走。
毕承志抱着闺女蹲在周燕身边,检查伤口。
主要伤在肩膀,还好不致命。
就是离颈动脉很近,很危险,却也很幸运。
背上有擦伤,好在雪厚,衣服也厚,伤得不重。
从里衣上撕下一块布条,缠在周燕肩膀上止血。
再看其他小孩。
都只是受了惊吓,没有受伤。
视线最终停留在严玉枝身上。
严玉枝刚想柔弱又坚强的说一声我没事,毕承志直接移开了视线。
严玉枝气到想骂娘,忍了忍又,站起身走向毕承志主动开口。
毕木森刚好带着人来了,要说的话被打断。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狼?”
为首的王建树一脸焦急:“多少人受伤?重不重?狼呢,跑了吗?”
“队长叔别急,两人受伤,一人重,需要送卫生所。两头狼,都死了。
这些孩子受了惊吓,没有受伤,让家长带回去好好安抚。”
紧随其后的人群看到有自家的娃,都担心不已。
套好的牛车也来了,苏怡抱着被子跟着一起:“燕子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就是疼晕了,别担心。”毕承志安抚道。
苏怡松口气:“那就好,我们都没敢跟周叔周婶说。
木森,赶紧把燕子放车上。
木芽,妈妈看看,受伤没有。”
“没有,”团子乖巧的让妈妈看。
胖脸蛋上的包特别显眼:“怎么没受伤,这么大个包?头晕不晕?”
团子摇头,不晕,就是有点点痛,团子觉得问题不大。
苏怡拧紧了眉:“手上全是血?”
“周燕姐姐的。”
苏怡拉着胖爪爪检查,发现不对劲。
团子今天穿的是红棉袄,袖子很长,能遮住指尖。
衣服被鲜血浸透,这么多血,却不像是从外面沾染的。
撸开袖子,白白嫩嫩的手腕上,两个血糊糊的齿印格外刺目。
“木芽?”苏怡惊呼。
团子茫然的看着妈妈。
毕承志也才刚看到,眼睛都红了,暗恨自己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哪有刚刚给周燕处理伤口的淡定,慌得不知所措。
“快用帕子按住。”声音都是颤抖的。
苏怡抖着手从兜里摸出手帕,小心翼翼的按在伤口上,小嫩手太嫩了,她都不敢用力。
周燕被咬时,她也没来得及把手拿开。
狼嘴落下,刚好有两颗牙落在团子手腕上,而她手腕的位置,正好是周燕颈动脉的位置。
如果不是团子的手,周燕怕是凶多吉少。
当时太急,谁都没发现。
团子甚至都没感觉到痛,又惊又怕,还能怒气冲冲掰狼嘴。
好似痛感姗姗来迟,团子眨眨眼,突然嗷嗷大哭:“痛,木芽痛,哇坏狼……”
夫妻俩手忙脚乱安抚闺女,随着牛车一起去公社。
天冷穿得厚,周燕和严玉枝的伤口都不深。
倒是团子肉嫩,连带的那一口,差点把小手咬断。
小爪爪打了厚厚的石膏,掉在胸口。
整个团子都焉了,委委屈屈窝在爸爸怀里。
医院里太冷,包扎好,拿了药,也没在医院久待,当天就回来了。
团子受了惊吓,又受了伤,娇气得很,就要爸爸抱着。
家里都哄着她。
村子里出了狼不是小事,王建树带着临时组建的安防队伍巡逻检查,附近的山上都走了一圈。
叮嘱所有村民都暂时别出门,白天黑夜都得有人巡逻。
毕承志等闺女睡着才出门,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不认为是意外。
“大队长,我们应该问问严知青,狼到底是怎么来的。”
王建树惊疑不定:“承志,你这话什么意思?这狼不是自己来的吗?”是严知青招来的?这话不敢问出口,怕闹出事。
毕承志道:“我没说它不是自己来的,我只是说问问严知青到底什么情况,毕竟她第一个发现狼。
刚下雪,山上还没到断粮的地步,狼群一般不会下山。
而且往年即便封山月余,也不见有狼下山,这很不正常。
何况是两头孤狼。
这里孩子多,闹声大,孤狼一般回躲着人群走,不会往这边来。”
万物都有自己的习性,长在山脚的人,即便不是专业猎户,对野兽也有所了解。
狼是群居动物,轻易不会到人类居住的地方作乱,除非受到某些事情影响,或是饿得失去理智。
落单的孤狼也会远远避开人群和其他物种,只要不是饿绿了眼睛,不会往人多的地方跑。
两头下山的孤狼确实来得可疑。
而且经他们探查,并没有发现野兽作乱的迹象,也没有群狼出没的痕迹。
从山里留下的足迹看,这两头狼,像是从深山直奔这个方向来的,不像是迷路。
很奇怪。
“我去问问。”
王建树心里不断犯嘀咕,莫名就想起严玉枝身上的邪性来。
之前有人念叨过小幺和黑狗的死,和严玉枝脱不开干系。
他不准人传播封建迷信,强势镇压了。
现在,轮到他念叨了。
实在是她确实邪性了些,她跑狼前面大喊狼来了,她是怎么断定狼往这个方向来的?
这狼莫不是被她喊来的,本不是往村道方向?
王建树越想越迷糊。
严玉枝此时正在知青点,享受众星拱月一样的照顾。
她那顿饺子,可起了大用。
现在知青点的人,对她算得上“言听计从,死心塌地。”
“严知青也真是倒霉,刚从医院出来,又受伤了,是不是跟这地八字不合啊。”
有人杵了杵说话的知青,让他别乱说。
说话知青瘪瘪嘴,这话也没什么要紧吧。
“不过,这里的人也太不讲究了,怎么说严知青也算是救了人,怎么一个来感谢的都没有?”
“就是,尤其是毕木森,严知青这伤可是为他受的,真没良心。”
几人说着,看了眼严玉枝的脸色,见她没生气,才大着胆子继续:“听说毕木森正陪在周燕身边呢,这种三心二意的男人,可真下头。”
“严知青,其实这种人,你没必要多在意的。”
“就一个乡下小子,实在没必要这么给他脸,我们可都是知青,将来还得回城呢,乡下小子哪里够格高攀你。”
严玉枝虚弱的笑笑:“没事,我也就是遇上了,出了点力,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没想要感谢。
我和木森也没什么关系,主要是我爸爸和毕叔叔关系好,我来这里得了毕家照顾,回报一二也是应该的。
之前的事都是误会,我和木森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面上带着笑,但声音里透着落寞,任谁听了,都知道她在故作坚强。
惹得一群人都心疼不已,将毕木森咒骂了个狗血淋头。
有人愤愤不平:“毕家都快欺负死你了,哪里有照顾,就你心善。”
严玉枝凄苦一笑,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