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法医李星鹭穿进一本悬疑古言里,成了开局即领盒饭的替罪羊女配。
面对杀人指控,不想再度英年早逝的李星鹭果断选择了投靠原书的大反派——提刑官沈舟云:“请大人给奴婢一个机会,让奴婢为小姐剖验死因。”
凭借一双验尸的妙手,她成功得到沈舟云的青眼,在他的帮助下洗脱了冤屈,谁知她还没缓过劲来就又成了另一桩谋杀案的嫌疑人。
重证清白,李星鹭下定决心要摆脱剧情杀,却因为贱籍的身份而被束缚,此时沈舟云抛来了橄榄枝,她为了脱身而答应成为助他破案的仵作。
今后的案件一桩比一桩凶险,李星鹭身上仿佛有什么背锅侠buff一般,次次都遭人嫁祸,但沈舟云却永远坚定的信任着她,为投桃报李,她也尽职尽责的陪他周旋于各方势力中,看着他摆脱黑化的命运,一路青云直上。
她以为他们成了志同道合的知己。
李星鹭:我们要一起升职加薪!
沈舟云:我们要在一起。
李星鹭:???
沈舟云是最年轻的提刑官,却因为行事过于冷硬而树敌无数。
纵然他位高权重,貌如谪仙,也没有哪门贵女敢与他沾上关系,而他本人亦是不近女色。
直到他遇到李星鹭,一个外表柔顺却暗藏锋芒的小婢女,她永远在被人嫁祸,却永远都不曾屈服。
他遭人下毒,她顶着孱弱身躯也要爬危山为他寻解药,他遭人污蔑,她明知对方背景深厚仍然出招拆台,只为保他的清名。
沈舟云:她超爱!
李星鹭:???
本文又名《被嫁祸的李星鹭的一生》《提刑官大人的自我攻略史》
阅读指南:
1.背锅侠女仵作VS脑补帝提刑官,1v1,双c
2.主悬疑破案,男女主双向暗恋
内容标签: 甜文 悬疑推理 穿书
主角视角 :李星鹭,沈舟云
一句话简介:大人,我真是被冤枉的
立意: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
“嘶……”
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将李星鹭的意识激醒,头疼和颈痛交织在一起,意外平息了她脑海中的撕扯和混乱。
她猛然睁开眼睛,漆黑的夜空和仅带着几片焦黄树叶的枯木因此映入她的瞳孔中。
这是什么地方?
李星鹭记得,自己分明正在警局的解剖室通宵验尸。
等等,通宵——
想起看过的那些因熬夜工作而猝死的新闻,李星鹭心中猛地一跳。
她出身古医药世家,父母都是药理学专家,因为家学渊源,她对药理知识亦是非常精通,可是长大后她却拒绝继承祖业,一意孤行地选择了热爱的法医系专业——连此刻怀疑自己过劳猝死,她的第一念头都是‘就死在解剖台旁边,直接搬上去就能验我的尸体了’。
李星鹭摇了摇头,暂且按下这些恍如失心疯的想法,她以手撑地借力站起身来,粗糙的地面摩擦着她的手心,发出一阵轻微痛感,但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无心去在意这点小伤痛。
她的眼前有一座立于荒地中央的宽井,大片鲜红色血迹在井口边沿处蔓延开,而血泊中正躺着一名衣不蔽体的女子。
这副骇人的画面一瞬间刺激到她的神经,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再次涌起,随后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就被强塞到她脑海中——
李星鹭,原名李露,父母双亡的孤女,被人贩子卖入清远县首富谭家为奴,因在谭府老实本分的端茶倒水数年,故而被谭家大小姐谭秀林挑中做她的贴身婢女。
今日是清远县一年一度的花灯节,谭家老爷携一众家眷赴县令府的宴会,宴会过后谭家如往年般启程去放河灯,但谭秀林却以先前准备的河灯有损为由、提出要到街上购置新的,于是原主与她脱离了谭家的队伍。
两人刚看了几家贩河灯的小摊,谭秀林忽感身体不适,吩咐原主去药铺为她采药,可是当原主拎着药包回到原地时,她却不见了踪影,到处寻她不得的原主正着急时被人从身后塞了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谭秀林的字迹,内容是让原主到谭府后院的枯井处见她,原主依言赴约,却在抵达枯井时被人从身后打晕。
记忆定格在此处,之后发生的就是李星鹭醒后看到的这一切。
后颈到现在还隐隐作痛,李星鹭暗骂下手之人心黑,同时也很快意识到她这是被人算计了。
但更让她在意的是原主记忆中透露出的人名,惨死井边的谭府大小姐谭秀林、身为嫌犯的婢女李星鹭——这不是她上个月看的那本悬疑小说《谈情说案》中出现过的人物吗?
《谈情说案》是一本以架空王朝大业朝为背景、讲述了刑部尚书千金与身为提刑官的宁王世子结识并联手破获几桩悬案,最后终成眷侣的小说。
小说里当然少不了炮灰和反派。
即将被冤枉致死的原主和开局即领盒饭的谭秀林就是炮灰,而反派——他正是新任江州提点刑狱公事沈舟云,沈舟云前往江州城赴任途中路经清远县,被县令潘斌热情留下招待,期间意外撞上谭秀林的命案,原主作为第一嫌疑人被潘县令抓进牢中,不过一天就‘畏罪自尽’,而卷宗上主审官一栏却留下沈舟云的名字。
半年后有人在京城击鼓鸣冤,拿出原主并非凶手的证据指控沈舟云错判命案,导致朝堂中无数文官弹劾他,他被削去官职流放边疆,从此就在黑化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无辜冤死的婢女和前途被毁的提刑官,可谓是一个比一个下场凄惨。
可现在李星鹭觉得最倒霉的人分明是她自己,因为她穿成了这个炮灰婢女,还不幸地穿到案件发生之后的时间点。
她清楚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否则她的结局和原主被冤死的下场不会有什么区别。
问题是这桩案件只作为沈舟云的回忆出现在原书中,作者没有细述案件详情,更没交代真凶身份,所以即使李星鹭看过原书,也不知晓谭秀林死亡的前因后果。
就在李星鹭一边思考一边想要靠近躺在血水中的谭秀林时,一阵错乱的脚步声清晰地传到她耳畔,根据声音的纷杂程度可以判断来人的数量不少。
李星鹭心底突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而这种感觉在一群分别穿着锦衣华服和钦差服装的人出现在她眼前时达到了顶峰。
她想,此刻她惊慌失措的脸色和谭秀林倒在血泊中宁静安详的神情一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走在人群最前方、步履匆匆的一个中年美妇尖叫了一声,她像着了魔似的冲上来将蹲在谭秀林尸身旁的李星鹭一把推开,凄厉的一遍遍唤着‘阿秀’两个字。
这一推使得李星鹭彻底失去平衡,她身体朝左猛然摔到地上,汹涌的痛感瞬间包围了她,但她却连一声痛呼都不敢叫出口。
只因推她的人是谭府的女主人、谭秀林的母亲谭夫人。
李星鹭望着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谭老爷和谭夫人、不论对谭秀林之死作何感想都摆出一副义愤填膺模样的谭家数位小姐和公子、还有——
她的目光落在谭老爷身旁一名板着脸的中年男人身上,男人头上带着乌纱帽,身后还跟着一队衙役打扮的壮实男子,她心中明了对方的身份,这人正是清远县的县令潘斌。
谭家的财富在清远县乃至整个江州一带都是数一数二的,谭府大小姐的命案能够劳动潘县令亲自上门也并不出奇,但意识到谭家的势力后,李星鹭更加明白被误会成杀害谭秀林的凶手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
她掩藏在衣袖下的拳头悄然握紧又松开,可是她的心情却紧绷着放松不下。
眼看着潘县令身后的衙役要冲上来押走自己,李星鹭虽然不抱太大希望,但还是开口为自己分辨了几句,可是这些话语不仅没能改变她的处境,反而还换来了谭夫人的一巴掌。
一道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在原主记忆中这位十年如一日保持着雍容优雅形象的贵妇人此刻面色涨红,她支支吾吾的似乎想附带上几句咒骂话语,最终却没能说出些什么来。
但光是这一巴掌带给李星鹭的冲击就足够大了,她以前从没和人发生过肢体冲突,自然也没受到过这样的对待,更加刺激到她的是周围人不以为然的神情,这一刻,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在大业朝——她所处的这个封建王朝,奴婢是没有尊严的。
李星鹭被扇的右脸快速地肿起来,鲜红的巴掌印在她那张白皙的面容上格外明显。
“不安分的祸害精,蒙骗了我可怜的女儿……”
这时,谭夫人仿佛终于把责骂的语句给憋了出来,她喋喋不休的咒骂打断了李星鹭的思绪。
闻言,李星鹭低着头没有反驳,她摆出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好像和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一样可以任人搓磨,但只有她自己明白,这不过是生死关头必要的隐忍。
“好了,大庭广众之下,别闹得那么难看。”
作为一家之主的谭老爷终于站出来叫停了这出闹剧,但他却不是李星鹭的救星,而是她的催命符:“潘县令,有劳您将这婢女带回县衙审讯了。”
潘斌点了点头,一边招呼衙役上前羁押李星鹭,一边和谭老爷客套。
在场之人,谁也想不到一个看上去卑微柔顺的婢女竟然会反抗谭老爷和潘县令的双重权威,更想不到她真的能凭借灵敏的身姿从一群人高马大的衙役包围中冲了出来。
李星鹭提着裙摆朝角落处狂奔,而后直挺挺的朝站在那片阴影中的人跪下,高声喊道:“请沈大人给奴婢一个机会,让奴婢为小姐剖验死因,以证奴婢清白。”
一双锐利的星眸落在她身上,李星鹭硬着头皮抬起眼睛,只见星眸的主人浑身气势凛冽,他清俊的面容却衬得他有几分谪仙姿态,两种违和的气质在他身上融合的极好,令他温文而不失威严。
用金丝线绣成的匕首纹样在对方纯黑的服制上尤为显眼,李星鹭心中清楚,这是提刑司的标志,而眼前的男子正是新任江州提点刑狱公事沈舟云,那位即将被这件案子害得声名全失、前途不再的原书反派。
是的,她知道沈舟云在场、知道他在等待她被押入大牢后审讯她,可是她一旦就范,在大牢里面对的就不止是问供,而是不知来自何人的灭口。
原书曾提到沈舟云在黑化前是一名尽职尽责的提刑官,经手的每一桩案件都要彻查到底,唯独在谭秀林一案上翻了车,其中既有原主被快速灭口的原因,也有潘县令和谭老爷为了不让案件损害谭家名声、坚决要求快速结案的缘故。
所以李星鹭将先前发现的疑点都一并对沈舟云讲了出来,她要赌他不会对这些明晃晃的疑点视若无睹,赌输了会死,但若是不赌,她连一线生机都没有——根据原书中的描述认出沈舟云的那一刻,她就决心要放手一搏。
“那么你现在就验。”
低沉却清润的嗓音响起,彻底稳住了李星鹭忐忑不安的内心,却使得满堂一时间鸦雀无声。
刚才还因为李星鹭提出要验尸而表现的义愤填膺的谭府众人无一敢驳回他的话,李星鹭瞧见谭夫人好像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她身旁的谭老爷阻止了。
“若验得出线索,本官可以给你申辩的机会,若验不出,就在你的死罪后再添一条扰乱查案的罪名。”
李星鹭抬起头望向身前俯视着她的沈舟云,对方温文的外表和他口中威胁意味明显的话语形成鲜明反差。
在原书第1章沈舟云出场时,作者以倒叙的手法简述了他的经历,其中就点出他黑化前作风已然十分冷酷,因而招来不少人的记恨和妒嫉,所以当他跌落高位时,落井下石的人数不胜数,这又导致他黑化的更加彻底。
所以对于沈舟云的这番话语,李星鹭倒没有感到多么意外,她甚至想着,既然沈舟云冷酷的性情和原书中的描写相契合,那么也说明原书里他破案尽职尽责一事是真的,这才是她脱罪的希望。
第2章 申辩
当提刑卫将一桌子验尸工具摆在她面前、并将除却潘县令和谭老爷夫妇外的所有人带离现场后,李星鹭才意识到沈舟云先前所说的并非空话,他是真的要让她立时在原地剖验尸体。
但她不仅不慌张,眼神反而还因此亮了起来——她比在场任何人都更希望尽快推进案情,好能还自己一个清白。
于是在试着活动了一下指节、确定双手仍能灵活运动后,李星鹭便毫不犹豫地捻起桌面的手套戴在手上,紧接着她缓缓在尸体旁蹲下,神色全然不复方才的低眉顺目,而是被一副庄重严肃的表情所取代。
李星鹭用右手拨开尸体闭合的眼皮,仍算较清亮的角膜映入她眼中,她便继续使用左手在尸体全身上下摸索,手心传来温热但稍显僵硬的触感,使她对谭秀林的大致死亡时间有了判断——
尸体已经开始僵硬,但一些部位却还保持着正常的柔软,并且尸斑在按压后会消失,这说明谭秀林的死亡时间在距今半个时辰到一个半时辰之间。
确定了死亡时间,她又开始检查谭秀林的伤情,只见尸体头皮处有一道撕裂状的伤口,伤口周围晕染着点点血珠,满地的血水似乎就是源自于此。
但是当李星鹭掰开这道伤口仔细察看后,她却惊讶的发现这属于死后伤,也就是说死因与此无关。
她紧蹙着一双秀眉,视线下移到谭秀林只被几片破布盖着的身躯上,尸体表面的所有痕迹都一览无遗,除了头皮上的那道撕裂伤外,没有其余明显到足够致命的外伤。
难道说死因不在尸体外部?
想到这里,李星鹭重新站起身,走到摆满了验尸工具的桌前,想要挑选一把适合用于剖验的刀具。
她放眼望去,这些大小不一的器具虽然精巧却都是旧式种类,并没有哪一样是她用着趁手的,但她心知不能用现代科技的标准与之比较,便在其中挑了最小巧的刀具握在手中,转身面向那片血泊。
同时她也没有片刻迟疑,直接对准尸体的脾胃处落下了刀尖。
和肉被切开的沙沙声一同传出的是尸臭味,难以形容的臭味让离得最近的谭老爷、潘县令青着脸不住后退,唯有谭夫人和以沈舟云为首的提刑卫即使面色不佳也仍坚持着观察她的动作。
李星鹭却恍若未觉,仍淡定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她审视着自己亲手切开的伤口——从尸体的脾胃处延伸至腹腔,里面的脏器和秽物她都一一亲手验看过,却并未发现内伤或任何会致人死亡的食物或药物。
难道应该排除毒杀的可能性?
李星鹭不想妄下结论,所以她手上的动作仍不停。
她取过桌面上的细针,仔细的将剖开的伤口工工整整的缝合复原,而后端过一碗水,用紧拢的手指抓了把水洒在尸身的脖颈、心口和背部,又将葱白捣碎敷在其上,以白纸蘸醋盖上。
做完这一切,李星鹭止住动作欲要静待结果,抬眸时却不期然对上沈舟云探究的目??光,她以为对方是在疑惑她做这一切的用意,便开口解释道:“人死后皮肤会泛青,光靠肉眼难以辨认细小的伤口,这样做可以令伤口显现。”
体内查不出东西,她便只能从尸体表面入手,希望能验出什么先前被忽略的线索。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李星鹭活动了一下略微酸痛的身躯,又端起水去冲洗尸身上的醋。
擦拭着谭秀林肤色惨白的尸身,没有见到任何伤口的李星鹭心底一沉,她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但直至洗到背部时,她的眼神落到尸体腰间浮现的几个小黑点上,动作猛然一顿。
她俯下身去仔细观察谭秀林腰间并成一排的黑点,黑点外部还泛着晕青,她很仔细的看了一会儿才分辨出这是用针扎出来的伤口,针口小而疏,几乎淡到看不见的程度。
可是再小的伤口也是伤口,何况以针为媒介的作案手法李星鹭能在心中背出几十种来。
针口泛黑,中毒的可能性是极大的,可是体内又并未发现致毒物……李星鹭暗自觉得蹊跷的同时也忙取过桌上的刀具,小心翼翼的剜出针口的肉,放置在垫着冰块的瓷碗中。
她扶着腰直起身来,盯了瓷碗里的那团青黑色肉一会,转而拿起一张薄纸,蘸上醋、雪莲叶、银露粉,然后用这张纸包住瓷碗里的肉块,捏着纸团放到了鼻尖下。
面对无法用肉眼观察辨认的毒药时,须采取闻气味、尝口味两种方法,而为了避免毒物气味带毒致使‘闻气味’过程中出现中毒症状,李星鹭家族有一祖传的秘方——以醋祛除尸肉的腐臭、以雪莲叶和银露粉混合祛毒。
这样做,既能防止中毒,又能还原药物原本的气味。
李星鹭只闻了气味就能够基本确定这团肉中含有什么药物,她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庆幸的情绪,若不是这样,她就得当着周围人的面用嘴去尝这团肉的味道了,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让人反胃。
“尸体头皮处有明显撕裂伤,可确定为死后所致,死者五脏、体表无损伤,唯有腰间出现可疑针口,经辨认,针口处含有用珍稀药材‘翡云草’制取的汁液。”
翡云草是一种生长在西域的珍稀植物,不仅不含有毒性,还对治病养生有极大的作用。
“阿秀她向来身体康健,又如何需要用到这翡云草?”
在李星鹭话音落下后,谭夫人的质问声紧跟着响起,她从谭夫人眼中看到浓重的怀疑情绪,明白这是对方不相信她验尸结果的意思。
她环视四周,发现在场众人也大多带着和谭夫人一样的狐疑神色,很显然,他们对于自己这个杀人嫌犯的话并不信服。
但有一人的表情格外与众不同,李星鹭对上沈舟云带了几分兴味的目光,心底微微的惊讶了一瞬。
对方的脸庞仍是没有半分笑意,但不同于严肃板正的潘县令,他的这种冷淡并不让李星鹭反感,或许是因为她清楚这些情绪不是针对她个人,而是对在场所有人都不例外。
此时此刻,面对着她时,沈舟云竟然罕见的流露出几分不同的情绪,李星鹭心想,假如她没理解错的话,他似乎是在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李星鹭心下大定,用清晰柔和的声线一字一句回应了谭夫人的质问:“南疆流传着一种名为‘香消玉殒’的混毒,可用南杏仁为药引,佐以翡云草,两种食物相继服下后,中毒者一盏茶的时间内必定身亡,而我刚才在小姐的胃部发现了未完全消化的杏仁残渣。”
这段话立时引起了一阵轰动与喧闹,李星鹭皱着眉依次扫过面色犹疑的谭夫人、喜怒难辨的谭老爷,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沈舟云身上。
只见沈舟云侧身对站在他旁边的几名提刑卫吩咐了些什么,然后他们就向着药房的方向而去。
待这些提刑卫再返回时,李星鹭眼尖的瞧见他们手中捻着一张纸,这张纸被递到沈舟云手中,而他盯着纸张慢条斯理的念道:“经查,谭府药房备有翡云草三株,如今只剩两株,未发现有账册记载翡云草的支出,但据询问,只有府上的主子有资格取用此药。”
府上的主子泛指谭老爷和他的家眷等人,其中自然是不包括原主这个婢女的——但沈舟云话中所说‘未发现有账册记录翡云草的支出’也意味着另一种可能,即有人盗取了翡云草。
李星鹭眉头紧锁,清丽容颜上满是忧愁之色,她意识到自己的嫌疑不能被完全排除,而沈舟云绝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方才本官承诺,若你验出线索,便给你申辩的机会。”
沈舟云不知何时竟走到了她身前,只见他薄唇微张,吐出一句话:“现在,你可以为自己申辩了。”
“大人容禀,今晚奴婢跟随小姐在外庆贺花灯节……”
面对沈舟云给出的机会,李星鹭不敢迟疑,她组织好语言将今夜的遭遇讲出口:“奴婢被人击中后颈晕倒,醒来时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小姐的尸体。”
说罢,她挤出几滴泪水,配上脸颊处的巴掌印,倒显出她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态。
随后李星鹭又主动撩开头发露出洁白后颈间大面积的红痕,以证实自己的确被人从身后打晕。
这时候,在场的人大多已经相信了李星鹭的话,包括先前对她态度凶狠的谭夫人,然而沈舟云却不为所动:“你的确不能打晕自己,但若是你有同伙,你便可以自导自演——”
“而且药房的人告诉提刑卫,你在成为谭秀林的贴身婢女之前曾在药房打杂,你熟悉药房、也在那里有人脉,盗取翡云草于你而言不是做不到的事。”
沈舟云步步紧逼的质疑几乎要让李星鹭喘不过气,但在感受到周围重新凝聚起的怀疑视线后,她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在脑海中搜寻有利于自己的说辞:“大人,自导自演出如今的处境对奴婢有什么好处?若非大人给奴婢机会,奴婢刚才就被当作凶手押走了,若非奴婢验出害死小姐的是混毒,小姐的致命伤就会被认定为她额间的撕裂伤。”
“被害人在服用混毒后并不会顷刻身亡,因此凶手可以制造出不在场的假象,这是使用混毒杀人最关键的好处,试问如果奴婢是凶手,为何在明知小姐必定会被毒死的情形下不找借口与其分开、反而还一直待在她的死亡现场呢?”
李星鹭有理有据地对自己的嫌疑一一反驳,眼看着周围人也再次信服,可是唯一能够决定她命运的沈舟云仍没有松口:“你说的不无道理,但终究只是口头之说,并无实证,所以本官既不能认定你有罪,也不能下结论称你无罪。”
闻言,李星鹭抬起苍白的脸,仿佛一朵被反复摧残的小白花一般,令人感觉她已经在破碎的边缘,这副模样让谭夫人都不忍再看,但沈舟云目光中的冰冷却分毫未少。
谭家夫妇、潘县令以及提刑卫们皆认为李星鹭想要哀求沈舟云相信她无罪,并暗自在心底为这个卑微婢女注定会被拒绝的请求而施舍几分怜悯,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李星鹭并未哭泣着开口求情,而是重新走到谭秀林的尸体旁。
“小姐今日那一身广袖留仙裙惊艳四座,无论是县令府宴会上的宾客还是街道上的百姓都必然印象深刻,但且看她尸身——”
李星鹭指着仅被几片破布覆盖的尸体:“那身裙裳去了哪里?我没有在现场的任何地方见到它,而如果我是凶手,我能把它带走,我为什么还要回来?”
沈舟云眼神一凛,他吩咐提刑卫在四周严密搜查,紧接着又请谭夫人代为搜身李星鹭,结果两方都一无所获。
“潘县令,依如今所获的线索,此女的嫌疑比之谭府其他人要小。”
分析着今夜的见闻,沈舟云终于做出了决定:“若是认定她为凶手,有许多事情解释不清,如果将她押回县衙,那这谭府中人岂不是都要被请进大牢?”
这是让潘县令放人的意思,同时也在警告谭老爷不可武断地判定李星鹭有罪,然而他们听着沈舟云命令的语气,却丝毫不敢反驳,因为沈舟云如今是朝廷新贵,且在江州身居高位,哪怕江州太守来了也得给他面子,更遑论这两人了。
李星鹭将他们的言行尽收眼底,她知道自己的危机暂时解除了,但在心底暗松一口气的同时,她又忍不住嘲讽地想到——官大一级压死人,而她这个婢女岂不是人人都能踩上一脚。
第3章 裙裳
“既然案发地已经看过,接下来就应去搜查死者住所,李姑娘是谭秀林小姐的贴身婢女,由你带路?”
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李星鹭很快反应过来对方说话的对象是自己。
但不等她作答,沈舟云已经直起身来,月光照射在他挺拔的身躯上,形成一道高大的阴影,正好笼罩在李星鹭站着的位置上。
此刻有一股无言的压迫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结合对方虽是问句却带着不容置疑口吻的话语,李星鹭明白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于是她一言不发地接过沈舟云身旁提刑卫递过来的灯笼,凭着原主的记忆,往谭秀林居住的院落方向而去。
夜幕深沉,数十名提刑卫人手一盏灯笼仍然只聚起微弱的光芒,斑驳光影洒在李星鹭清丽的脸庞上,她走在队伍的最前端,时不时就回头望一眼身后的沈舟云。
然而在她第三次转头时,视野中的身影却忽然消失不见了,李星鹭还来不及惊诧,铺盖在她身上的影子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仰起脸庞向身侧看去,沈舟云颀长的身姿就这样映入她眼中。
她心中一紧,为了掩饰此刻的慌乱,连忙低下头不再看他,然而沈舟云却主动开了口:“你伺候谭秀林有多长时间了?”
“七年。”
未料想他会问起这些寻常问题,但李星鹭却也为此松了一口气,她不敢让人发觉她的异样,所以一刻也不敢迟疑,将答案脱口而出。
随后沈舟云又陆续问了好几个问题,都是围绕着她和谭秀林的主仆关系为中心,李星鹭心想这定然又是一遭试探,不过谭秀林待原主的好可以说是全府皆知,如实作答反倒对自己更有利。
她却不料自己话音刚落,沈舟云转瞬就道:“所以你是仗着她的纵容,才有胆量背地里去攀附她的未婚夫么?”
听到这话,李星鹭猛然抬起头,只见沈舟云挑眉望着她,他的面容还是一贯的冷淡,并未带上嘲讽之类的情绪,但对她而言,这话语本身的恶意就足够让人不悦了。
一个月前,谭府柴房的小厮宣称撞见了谭秀林的未婚夫陈公子与一名穿着谭府婢女服饰的女子亲密私会,这一消息很快就在府上流传开来,经过无数次的加工,传闻也变得越来越离谱——不知怎么的,原主就成了传闻的女主人公。
此后,谭府上下皆对原主鄙夷不已,委屈受冤的原主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众人口中‘不安分’的女子而表现得更加柔顺本分,但李星鹭心知这样并不能削弱谣言带来的影响,因此在听到这种是非被搬弄到自己面前,她只想要当场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