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府封锁不了多久, 试想如?果我们按照谭贵的话?去大牢里询问三小姐, 而这一动向被传出来, 凶手是否会知道?”
“谭贵还有事情没交代,而他没说?出口无非是凶手的身份和把柄,但被我那么一吓,他当然会担心凶手放弃他、不兑现给?他好处, 所以他要泄露一点风声给?我们,借着我们的行动来提醒凶手, 他还有凶手的把柄,凶手不能对他置之?不理。”
说?到这里,李星鹭开始自问自答:“可是柳小姐和她的女儿三小姐对凶手来说?有什么意义呢?当我发现谭贵房间密道里的血迹后,我就想通了一切。”
“为什么谭贵住矮小些的东厢房,而谭修住的却是宽阔的西厢房?因为谭修实际上身份比谭贵更高。”
“为什么老爷默许谭贵从公中取用大量资金?因为这笔钱根本?不属于?谭贵,而是给?谭修的。”
沈舟云听了一会,终于?理清了思路:“你是说?,谭修其实是谭治的儿子——而且他的母亲就是柳小姐?”
“没错, 这就是柳小姐为什么一直不能被接回谭府的原因。”
李星鹭越说?越顺畅:“曾有婚约不算什么、甚至私奔结婚也不算什么, 这些不是柳小姐在老爷掌家后仍没得到名?分的原因——但若是私奔的半年里, 她和老爷已经生了一个?孩子呢?”
“但凡正室的娘家有些背景,都不能容忍男人家里先有庶长子, 何况夫人出身的赵家是江州当地?的望族,若是老爷被曝出有庶长子,哪怕他与夫人已经成婚,赵家也会按着他的头逼他和离。可是没有夫人,老爷不可能再找到这样?门第高的妻子和岳家,所以他无论与夫人闹得多僵都从没动过和离的念头。”
最后,她总结道:“谭修显然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且还认为自己有资格继承谭家家产,只等?着谭府里他的竞争对手被耗完,他就能跳出来表明身份——我们都是被他当枪使了。”
“……”
沈舟云沉默了很久才想起?来追问一句:“这个?想法,有什么实证可以证明吗?”
李星鹭立刻反问:“沈大人,你见过谭修,也见过三小姐,你不觉得这两个?人长得像吗?”
“我不记得谭修长什么样?。”
沈舟云面无表情地?回答着,随后,他垂眸盯向李星鹭:“你怎么不早问这个?问题?”
李星鹭耸了耸肩,她理直气壮地?辩驳道:“我之?前不会把老爷的三女儿和管家的儿子放在一起?比较啊。”
“……”
沈舟云又是一阵无语,他叹了口气,抬起?手中的提灯:“既然如?此,只能寻着谭修房间里的这条密道搜查他的踪迹了——希望这密道不能直接通往谭府之?外。”
房里的其他几?名?提刑卫以为沈舟云这是要打头阵的意思,而沈舟云习惯走在李星鹭身后、以防她要晕过去时没人接住她,任何人都没料想正是这番顺序导致了接下来的意外。
李星鹭第一个?走进密道,她循着自己那盏提灯的微弱光芒,望见一道身影从面前浮现,而后,她就被对方紧紧抓住、脖颈前横上一截刀锋:“都别动!”
这声音——李星鹭不敢随意动弹,但不需要回头看,她就能听出背后挟持着自己的人就是谭修。
谭修推着她一步步退回到宽敞明亮的房间,他低下头附在李星鹭耳边哼笑道:“真是一番精彩的推理,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呢,小鹭?”
说?罢,他还朝着沈舟云喊话?,言语间的威胁之?意昭然若揭:“这样?一个?有趣的女人,姓沈的提刑官,你也不想让她香消玉殒吧?”
沈舟云并未作答,他神色阴冷,越过李星鹭而瞪向谭修的目光中充斥着杀意。
谭修一改先前诚惶诚恐的作态,见到沈舟云没有给出他想要的反应,他咬了咬牙,将刀锋逼近李星鹭、近乎是贴在了她的颈间。
“你有什么条件?”
这下沈舟云的确按耐不住了,他终于?开口询问起谭修的意图。
似乎因为得到这个冷面提刑官难得的妥协而得意,谭修发出狂肆的笑声,笑够了,他才说?出自己的条件:“我要一辆离开清远县的马车,等?我路过江州,我会把小鹭留在那里,你去上任时就能见到她了——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
那时候就说?不定?见到的是活人还是尸体?了——李星鹭暗自腹诽着,然后她不动声色地?弯曲右手手腕,往袖子里去够那支同时沾过迷药和毒药的簪子。
沈舟云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但也没有果断拒绝,像是还在考虑着。
谭修却没有那么多耐心,这回他直接握着刀刃往里一划,下一秒,李星鹭洁白的脖颈上就出现了一道细微的红痕和几?滴血珠。
“本?官不动,你最好也别动。”
沈舟云被他的挑衅气笑了,他深吸一口气,终是说?道:“我现在吩咐下去也仍需要一点时间把马车收拾出来,而你总得走出谭府才能驾上马车离开吧?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别再伤害小鹭,我放你走出这个?房间。”
闻听此言,谭修的态度有所松动,他一边将刀锋放远,一边回道:“可以是可以,但你们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否则我不保证她之?后还能完好无损。”
都划了她一刀,还好意思说?完好无损?
李星鹭此刻出奇的冷静,仿佛被挟持的人不是她一般,还有心思去吐槽谭修的言行。
但与此同时,她捏紧了右手掌心的簪子,暗自寻找着时机。
而当沈舟云和提刑卫打开房门让出一条道路,谭修推着她往前走时,李星鹭就知道时机已到——她毫不犹豫地?用最快的速度把簪子刺向谭修握刀的那只手,一击即中,但谭修在尖叫一声后又将刀扔到左手,愤恨的向她砍去。
李星鹭知道以自己和谭修这么近的距离,即便她成功用簪子刺伤他,她也难免要付出代价,所以她心中早有取舍。
只见她偏转身体?,用左肩硬生生接下了谭修这一刀,而后使出十成力气猛踹了他下身一脚,谭修高声痛呼了一下,不知是因为簪子上的迷药还是他下身受创的痛苦,他向后一倒,直接晕了过去。
李星鹭松了口气,但当她目光下移,望见自己穿过自己左肩的那截刀刃时,她刚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比她更紧张的是目睹全程的沈舟云,他冲上前,一脚将地?上的谭修踹到门**由提刑卫处理,他自己却盯着李星鹭左肩处的刀和被鲜血浸染的衣服皱起?眉头,几?秒后,他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抱起?来。
“沈大人……”
“我要找人??处理你的伤口,但是等?药房的人走到这里,你伤口的血都要流干了,所以我直接带着你去药房。”
沈舟云简略地?解释了一句,他脚下步履飞快,同时还能分出心神去瞧怀中的人,李星鹭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映在他眸中,让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主动激怒谭修?他失去理智的时候,刀很可能不只是扎在你的肩膀,而是脖子或者心脏。”
李星鹭张口想要解释,但从她双唇间溢出的却只有‘嘶嘶’的痛呼声——被扎一刀真的很痛,刀刃近乎嵌入她肩膀的血肉里,比她原先所预料的要痛得多。
“罢了,这是因我的过错而起?,我不该让你走在前面……”
见到她虚弱的模样?,沈舟云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于?是转而开始自我检讨起?来。
李星鹭好几?次想要打断他,但因为伤口实在太痛,她尝试了一下后就放弃了。
一直到药房管事叶巧亲自来给?她包扎,李星鹭忍受完刀被从肩膀里拔出的过程后直接瘫在了床上,但没过多久,她抬眸望向坐在床边的沈舟云,还是忍不住用轻微的声音开口道:“沈大人,我刚才的所作所为不是自作聪明、也不是自不量力,只是……想要尽力自救而已。”
“我会救你,你不信任我吗?我没有真打算让谭修把你当人质带走,等?他走出门口时我会动手……”
沈舟云话?还没说?完,李星鹭就蹙着眉打断了他:“这无关信不信任,哪怕是我的亲人朋友站在门口,我也不能把希望都寄托于?她们愿意救我、有能力救我——同时,我自己手中就握有利器,所以我选择自救。”
“而且,我的确做到了,我击倒了谭修,虽然也被他扎了一刀,但这是值得的。”
说?完这句话?后,李星鹭仿佛用尽了气力般闭上眼睛,此刻的她看上去就似是被碾碎过的小白花一般,但沈舟云知道,她更像是被她握在手中的那支锋利、淬毒的簪子,只在关键时刻露出锋芒。
沈舟云凝视着终于?累晕过去的李星鹭,好半天才移开视线从床边站起?来,离开前,他将被子轻轻盖在她身上,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呢喃了一句:“好好休息,我会给?你的入职考核评个?优的。”
不顾沈舟云的反对,李星鹭执意从病床上起?来,与他一同到大牢里审讯谭修:“沈大人,我伤的又不是腿,影响不了我走路的。”
她抬头望着沈舟云的下颚,暗示对方将自己放下来。
“如?果你要去县衙大牢的话?,只能这么去。”
这回轮到沈舟云不听劝了,他一路抱着李星鹭前往县衙,唯一让她庆幸的是沈舟云为了快而使用轻功在房梁间飞跃,至少?让她不用被街上的人行注目礼。
待两人抵达关押谭修的牢房门口,当着众多提刑卫的面,李星鹭尴尬地?再次向沈舟云要求:“不用走路了,是不是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沈舟云挑了挑眉,终于?弯腰将她放下,但同时又将她半抱半扶地?圈住:“还是要小心点,万一牵动到伤口就不好了。”
李星鹭感到有些不自在,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不好与沈舟云掰扯,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被他虚搂着走进牢房。
一进门,谭修恶狠狠的眼神就锁定?在她身上:“贱人!”
“畜生。”
李星鹭冷笑一声,不甘示弱的骂回去:“你有什么资格骂我,是我当时没给?你下半身再来一脚让你恢复了自信吗?”
谭修像是被她激得想起?了那种难言的痛苦,顿时惊怒交加道:“把老头杀掉之?后就该留一会再把你给?宰了!”
“你承认你杀了老爷、还有大公子?”
李星鹭没在意他的恐吓,而是揪住他话?中透露出的把柄展开质问。
出乎意料的是,谭修毫不犹豫、甚至有点得意地?认下了罪行:“没错,都是我干的。”
“你知道犯下这么多罪行,你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是痛快的砍头,而是要遭凌迟、车裂之?类的酷刑吗?”
先前为了更好的审问嫌疑人,李星鹭特?意恶补过大业律的条文,其中就有提到死罪也分普通死罪和重罪,而重罪是要被酷刑处死的。
谭修语气笃定?地?回道:“你们动不了我。”
“……你真的知道他是谁吗?”
李星鹭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沈舟云,她不明白谭修到底哪来的信心能说?出这种话?——先前他在霁月院的书房前对着沈舟云可是说?跪就跪,要多敬畏有多敬畏。
可是此时,谭修却露出了一种近似不屑的神情:“我当然知道,江州提点刑狱公事嘛,不过区区四品官。”
“区区四品官”——这形容也太小众了吧?
李星鹭不可置信地?望着谭修:“你一个?既无品又无品的人,哪里来的自信说?这种话??”
但是反驳过后,李星鹭忽然想起?谭雨淼,按照目前的关系来看,她是谭修的亲妹妹,而她所做的一系列毒药试验显然不是提供给?她自己——这样?想来,难道她和谭修兄妹俩在为什么大人物做事,而这个?大人物的地?位比沈舟云更甚,所以自持有靠山的谭修才能如?此狂妄?
她的目光落在谭修有持无恐的神态上,心中的怀疑愈加增长。
“小?鹭, 听说你?一直在找将你?打晕于枯井、陷害你?谋杀了谭秀林的人?”
谭修见李星鹭一直不说话,还以为她被自己唬住了,因而反客为主地对?她挑衅起来。
李星鹭瞬间蹙紧了眉头, 但她还保持着理智, 于是冷静地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就是那个嫁祸我的人?可?花灯节当夜你?不是与一直梁予待在一处吗?”
难道梁予做了假口供?但先前看她的表现, 似乎对?谭修并无?深情厚谊,只是将他当作谋取利益的工具, 而当她大难临头、已经无?法?牟利时, 她有什么?必要为谭修隐瞒呢?
“这些脏活, 何必我亲自去做?” ?听到李星鹭的问题,谭修嗤笑一声,他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我只需要写两张纸条,一张临摹雨淼的字迹提前将谭秀林约出来, 另一张则模仿谭秀林的字迹把你?引去枯井,然后请一个人砸破谭秀林的头、再把你?打晕在她旁边, 等那个人完成一切,我就把他灭口,连钱都?不用付了。”
闻言,李星鹭嫌恶地翻了个白眼,她真?觉得谭修有一种小?家子气的恶毒。
“那纸条不是谭雨淼写的?”
沈舟云终于亲自开口了,经历谭秀林一案后,他总觉得谭雨淼浑身都?是疑点,因此不相信她没有参与陷害李星鹭——更何况, 谭修是她亲兄长, 完全有理由袒护她。
但出乎意料的是, 谭修面带讥讽地摇了摇头:“雨淼?她可?不会这么?做——她发现谭秀林的死?状后猜到是我干的,还来朝着我发脾气呢。”
“要我说她就是惺惺作态, 她都?要弄死?谭秀林了,还管谭秀林死?得体不体面——哼,难道她真?把自己当成大小?姐的好妹妹了吗?”
李星鹭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就这么?把三?小?姐谋杀大小?姐的事情供出来了?三?小?姐自己还从没松口啊!”
“我说出来又?怎么?样,你?们压根动不了我们兄妹。”
她自动忽略了谭修神气的表情和这句话,接着问道:“你?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毕竟如你?所说,你?已经知道三?小?姐安排好了一切。”
“因为梁予,我与她相好时总有意无?意地引导她怨恨谭夫人和她的子女,这样我们可?以一起咒骂她们——但我没想到这贱人竟然真?的去参与谋杀谭秀林。”
谭修似是嫌弃的撇了撇嘴:“说来也怪陈锐,他怎么?就犯蠢选了梁予来当帮凶,搞得我不得不为她善后,免得你?们因为我和她的关系而注意到我。”
“所以我们在酒馆套你?话的时候……”
“我当然没醉,就像我和谭腾扬、和谭腾逸身边的小?厮喝酒时,我也没醉。”
谭修得意地笑了笑:“一开始我的确想为梁予善后,但当她已经暴露在你?们眼底下?,未免你?们追着她细查,我只能赶紧落实她的罪名了。”
谭修毫无?保留的供述反而让沈舟云更加疑心,他认为谭修的话是前后矛盾的:“既然要坐实她的罪名,你?又?为什么?提醒我们梁予不是与传闻中与陈锐在府外幽会的人呢?若是没有你?那句话,我们很可?能不会注意到谭雨淼。”
“我不是说了吗?她因为谭秀林的事冲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我正怒火上头着,不想为她隐瞒,反正我们上头有人保着,就让她被你?们抓进?大牢吃点苦头又?如何?”
但李星鹭和沈舟云显然低估了谭修的恶毒,他说起出卖亲妹妹的事情时脸上毫无?愧意:“她得遭点罪,等我把她救出去,她才能明白谁是她真?正应该关心的亲人。”
不想评价这个彻头彻尾的畜生,李星鹭最后问道:“你?杀老爷和大公子,无?疑是为了谭家家产,但三?公子和四?公子可?还活着,你?哪来的信心肯定你?能继承家产?何况大业律曾有记载,若有父母指定或官府判决,女子亦可?继承家产,四?小?姐和五小?姐难道不算你?的竞争对?手?”
没错,大业律中有一条文,正经地说明了女人也可?以继承家产、甚至爵位,李星鹭第一次读到时为此惊讶不已——没想到这封建王朝的法?律还挺开明。
但当她了解这条律文被推行的原因后,她又?顿时理解了。
制定并推行这条法?令的人是当今陛下?的祖母,明懿皇后钟明潇。
钟明潇是当时的英国公之?女,在其父兄皆亡故后,她二房的叔父继承了爵位、并且霸占了所有家产,连钟明潇父母为她备下?的嫁妆都?不留给她,所以钟明潇心一横,自己报名选秀入宫去了。
后来钟明潇一步步从宠妃升为皇后再到太后,得到摄政权的第一时间,为了报复叔父,她发布了一条影响远大的政令——即确立女子对于家族财产、爵位的继承权。
当时朝野上下?反对?的声音极多,但谁也无法阻止已经垂帘听政的摄政太后,所以这条法?令终究还是被记载在大业律上。
“女人当家?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何况就谭梓茵那个自负跋扈的泼妇和谭溪禾那个毛都?没长齐的豆芽菜,她们拿什么跟我争?”
起了个头之?后,谭修就再也停不下?来,似是要把谭府里的每个人都?辱骂一番:“不过?我的确是没料到,在我透露了那么多消息给谭腾逸之?后,他竟然还能忍住不对?死?老头子下?手,真?是个软骨头的孬种,他母亲都比他有骨气!”
“赵德欣,整日里就知道吟风弄月的,连管家都?不会,没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气度——若是我外祖家没有落魄,哪里轮得到她来当谭夫人,她的位置应该属于我娘,而我才应该是谭府大公子!”
“叶姨娘,一个有点姿色的低贱女奴,凭什么?她的女儿和儿子能被死?老头子宠爱娇惯?”
“还有谭治这个死?老头子,他竟敢辜负我们母子俩,二十多年来都?不肯将我认回,只让我做个管家的儿子、让我给他的儿子们当奴才,他无?情无?义,那我就把他的心肝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黑色的!”
“谭秀林,谭家最受重视的大小?姐,我就想知道当她衣不蔽体的死?相被暴露在众人眼里后,她还能保住她那番盛名……”
说到这里,谭修突然止住话语,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随后痛呼一声:“我的肚子……”
李星鹭轻笑一声,从怀中拿出昨天用来反击谭修的那支簪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还记得它吗?我在上面涂了一种名叫‘肝肠寸断’的毒药,顾名思义,你?会感觉到你?的肠子每时每刻都?在被刀割、绳绞,若是不服下?解药,这种毒就会一天发作一次,直到你?被活生生痛死?。”
“贱人……”
谭修痛到好半天才能憋出这两个字,但李星鹭却没因此动怒,她俯视着谭修,学着他的口吻说道:“就会说这一个词?谭修,你?一个在管家身边长大的人,连你?养父谭贵精明圆滑的本事都?没学到,怎么?就开始妄想自己能继承谭家、走上巅峰?”
“你?看不清,原是老爷配不上夫人,若没有夫人背后的赵家帮衬,谭家在把生意推广到江州各地的第一时间就被那些官僚给吞没了。”
将谭修的讥讽尽数奉还后,李星鹭道出真?正的目的:“你?也该吃点苦头,免得总是白日做梦——现在,你?若说出你?背后的靠山,我就给你?解药,否则,你?就一直痛到行刑那一天吧。”
可?是方?才一直有问必答的谭修此刻却保持了沉默,哪怕他已经痛到在地上打滚,他也没有按照李星鹭的意思供出他的靠山
李星鹭并不气馁,她盯着谭修,想要看他究竟能坚持多久,但就在这时,一名提刑卫冲进?来附在沈舟云耳边说了句话,因为她和沈舟云贴得极近,所以她也听到了那句话——“大人,那位谭三?小?姐不见了。”
谭三?小?姐、谭雨淼?
李星鹭和沈舟云几乎是同一时间转过?身,为了不让牢房里的谭修听到,两人走出牢房、站在过?道上,而后沈舟云才开口询问:“怎么?回事?”
“回禀大人,这两日因为谭府老爷的命案,几乎全部提刑卫都?被抽调到谭府以封锁府中众人,所以大牢里的守备就只剩下?清远县原本的狱卒,直到刚刚我们的人去巡视大牢,这才发现关押谭三?小?姐的那间牢房空无?一人……”
听完提刑卫的汇报,沈舟云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那清远县的狱卒就是吃干饭的?”
无?人敢应话,整条过?道都?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息,就在这时,李星鹭忽然道:“沈大人,那本药房的账册,你?还留着吗?”
“那是谭秀林一案的证物?,自然被妥善保存着。”
得到沈舟云的回答,李星鹭立即提出要求:“可?否拿来让我再过?目一遍?”
“让小?孟把药房的账册送来。”
沈舟云也没问她的用意,直接就对?身旁的提刑卫下?了命令。
小?孟似乎就是那个轻功出众的提刑卫,果不其然,沈舟云才吩咐下?去没多久,他就把账册带到了大牢。
李星鹭接过?那本账册,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着,在翻到倒数第二页时,她动作一顿,视线定格在其间的两行字上。
“谭雨淼于六月二十日取走火葵草、菩提藤各五株。”
李星鹭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火葵草,专治女子宫寒之?症,菩提藤,有紊乱脉象的功效,这两者结合可?调配出一味药,即虚子丹,服用此药者脉象呈滑珠之?势,因而此药多用于后宅争宠。”
“你?是说,谭雨淼根本没有怀孕,她的喜脉是这虚子丹所致?”
沈舟云想起审讯谭雨淼的那一天,李星鹭为她把出喜脉,因而疑惑以谭雨淼的身体情况是如何有孕、又?如何愿意有孕,但他却没有过?多在意——此时此刻,他闭上眼睛,不由对?那时的自己生出恼怒的情绪。
李星鹭看出他的心思,立刻劝慰道:“大业律中规定孕妇在怀孕期间享有多项豁免权,可?谁也不会料到,竟然真?有人会为此伪造孕像——三?小?姐赌的不只是官府不能对?她动刑,她真?正的底牌是她背后的人一定会来营救她,否则不到十月,她的诡计败露,她就没有办法?逃脱死?刑了。”
对?比起一被抓捕就立刻暴露出自己背后有大靠山的谭修,不声不响的谭雨淼才是真?正难以对?付的人。
“谭雨淼和谭修背后究竟是何人?让谭修认为即便他犯下?死?罪也能逃脱?”
沈舟云深吸一口气,勉强忍住愤怒,而后分析起幕后之?人的身份。
李星鹭碰了碰他紧绷的手臂,为了缓解气氛而故意调侃道:“首先,那人应该是个四?品以上的官。”
听出她是在拿谭修那句‘区区四?品官’来开玩笑,沈舟云垂眸看着她,似是无?奈地回了一句:“等那人被揪出来就是无?品了。”
李星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却因此牵动了左肩处的伤口,她的满脸笑容顿时变成了痛苦面具。
“没事吧?要不要回去休息?”
沈舟云的神色立即转为担忧,他环住李星鹭的双臂也猛地收紧。
李星鹭摇了摇头:“就差最后一步了,为免再生变故,我们还是赶紧从谭修口中问出幕后之?人的身份。”
说罢,她意图走回牢房里,沈舟云拗不过?她,只能顺着她的意再回到惹人厌的谭修面前。
李星鹭朝着捂住肚腹满地乱滚的谭修喊道:“你?们为那所谓的靠山做的是试药制药的活计吧?那你?显然可?有可?无?,真?正有价值的人是三?小?姐,现在她已经被劫狱救出去了,你?猜一猜,对?于你?,你?背后的靠山是想营救、还是灭口?”
谭修的身影猛地顿住,这时,沈舟云与李星鹭一唱一和地下?了最后通牒:“要么?你?现在交代你?背后之?人的身份、目的,要么?我撤去守卫,你?自己祈求明天我们不会在这里发现你?的尸体。”
“……”
一阵长久的沉默在牢房里蔓延开来,谭修甚至没有继续痛呼,但当李星鹭做出要离开的动作时,他还是开口了:“找到我和雨淼,让我们为其做事的是当朝户部尚书,蔡昊蔡大人。”
李星鹭没听过?这个名字,她把目光投向沈舟云,只见沈舟云面色凝重地吐出一句:“蔡家,是宁王妃的母族,而蔡昊就是宁王妃的胞弟。”
宁王妃——原书男主的母亲?
李星鹭突然发现,这案子背后牵涉到的东西远超她的想象。
第33章 喧闹
“雨淼十五岁那?年, 谭秀林给她请了一位唤作张树的名?医,张树说她的病能治好——但是他开的药方里却有两味极其珍贵罕见的药材。”
遭受毒药的折磨和得知自己很可?能被靠山抛弃后?,谭修身上那?股自命不凡的劲头已然消失, 现在?的他只能凭借供述情报求生:“雨淼很灰心, 她知道谭治那?个死老头子不会花重金为她寻那?两味药材, 她将药方还给张树,却无意间瞧见他手?中的另一张药方, 然后?她下意识地指出了其中的错处, 那?张树听后?居然手?舞足蹈、表现得十分激动, 等他走?后?,雨淼告诉我那?方子是用于治疗风疾的。”
“没过多久,我听说了患有风疾的宁王妃经过名?医张树调理后?痊愈的消息,我立即意识到是那?张药方的作用——张树抢了雨淼的功劳。”
“我自然气不过, 便带着盘缠一路去往宁王的封地西州,誓要揭破张树那?小人的无耻面目和挣回雨淼应得的功劳, 可?是抵达西州后?,我却怎样也找不到面见宁王妃的门路,只得另辟蹊径求见来探望她的蔡昊蔡大人。”
“蔡昊不信我的说辞,但是给了我几道考验,让我配出他想要的药方,我将他的要求转达给雨淼,而?雨淼果?然成功配出了药方,蔡昊大为赏识她, 表示愿意替她支付治病的钱款, 只要雨淼肯私下为他配药。”
“雨淼自然答应了, 而?我也很高兴,毕竟蔡昊可?是宁王的妻弟, 那?时小太?子还未出世,天下皆传言宁王会承继大统,如此蔡昊岂不是未来的国舅爷?于是我们兄妹一心一意为他做事,可?是他的要求却越来越诡异——就在?半年前,他开始让雨淼在?活人身上试验并调配一种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