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说无妨, 若是?为了破案, 我自?当配合。”
沈舟云的话语没能令李星鹭放下纠结的神?色, 她深吸一口气?,干脆凑到沈舟云耳边对他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
饶是?沈舟云早有准备, 但听完李星鹭的计划,他还是?沉默了好一会?,而后忍不住问道:“一定要那么做吗?”
“这?也是?为了让我的解释更有可信度嘛——若是?你不方便的话,就让……孟前辈不太合适,何前辈倒是?可以。”
见沈舟云似乎不情愿,李星鹭没敢强迫他,连忙提出更换人?选。
但是?沈舟云摇了摇头,没有接过她递来的台阶:“还是?我来吧。”
闻言,李星鹭惊讶地?看着他,可是?紧迫的时间不容她再?重复向沈舟云确认,所以她只能赶紧将计划分享给四周的同僚们,请他们帮忙配合。
片刻后,五楼的灯火再?度熄灭,唯有过道尽头的那扇屏风后仍点着一方烛台,将两道身影映在屏风之上。
从一楼众人?的视角看去,只见屏风上的两道人?影互相推搡着,袖袍和裙摆不住飘动,直到屏风后的那方烛台也被熄灭,五楼彻底陷入昏暗——除了没有人?坠下楼、没有尖叫声,一切都与程翩若死前的场景相同。
“诸位——”
戏剧落幕后,五楼再?次恢复了灯火通明的景象,而李星鹭从屏风后绕出来,她倚在栏杆边缘,高声朝着一楼的众人?询问:“方才的场景你们都看到了吧?很显然,其中一道身影属于我,但是?——你们觉得另一个人?是?谁?”
“这?还用?说吗?”
钟少?英轻嗤一声,抢先答道:“自?然是?蝉衣姑娘。”
李星鹭笑着摇了摇头,对不远处的房间喊道:“蝉衣姑娘,请你出来吧。”
话音刚落,蝉衣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她也凑到栏杆边,对下方众人?解释道:“我刚才一直都待在房间里。”
刚才屏风上显出的是?两个女人?的身影,五楼只有李星鹭和蝉衣两个女人?,但蝉衣却说她并?不在其中——这?下一楼的众人?都愣住了,他们纷纷露出困惑的神?色。
唯一一个没有露出难色的还是?钟少?英,只听他信誓旦旦道:“另一个人?就是?刚才和你面对面站着的那个提刑卫吧?他长得矮,乍一看去和你身量相仿也不出奇。”
小孟:“……”
李星鹭朝着被误伤的同僚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而后她走到屏风旁边,将真正陪着她演这?一出戏的人?牵了出来。
“没错,另一道身影属于沈大人?。”
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沈舟云,李星鹭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僵硬,她放开抓着沈舟云手?腕的手?,转而去帮他卸下被他披在身上的纱衣。
脱去那件肖似裙装的纱衣后,沈舟云的形象终于恢复了正常,李星鹭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沈大人?,别介意,等会?大家就不记得你刚才的样子了。”
沈舟云:“……”
“李姑娘,你是在说笑吗?”
果然,像是?为了应和李星鹭的话,下方的冯坤出声质疑,并?将重点放到方才屏风显示出的景象上:“且不论?你和沈大人?差着一截的身高,就说我们刚刚见到的,分明是?两道女子身量的人?影,而沈大人?的身形与金校尉相仿,断不可能是?出现在屏风上的另一个人?。”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因为沈舟云和金铭虽然气质大不相同,但却都是?高大英挺的形象,绝不可能因为一扇屏风的遮挡而改变成女子身量。
李星鹭没有因为遭到众人?的反驳而气?馁,她扶着屏风,说出了安排这?出戏的目的:“若是?正面望去,想要把一个高大的人?看得矮小,这?当然没有可能——但如果是?从下往上看,通过一扇倾斜的屏风,你们会?不会?产生错觉呢?”
说罢,她再?次将沈舟云牵到屏风后,并?请提刑卫熄灭周围的灯火,下一秒,众人?又看到了方才的景象——两个身高中上的人?几乎是?并?肩站在一起,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绝不能相信其中一人?是?沈舟云。
“可是?即便如此,李姑娘你也不应该显得和沈大人?一般高啊。”
冯坤再?度开口,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疑惑:“就算屏风的倾斜会?让站在它背后的人?从视觉上变矮,但你应该比你原先更矮,而不是?和沈大人?并?肩等高。”
“是?因为这?个东西。”
李星鹭回到栏杆边,她毫不顾忌地?撩起半截裙摆,露出一双绣鞋和被绑在鞋底下的一块厚高木头——就相当于她穿着后世所说的‘花盆鞋’一般。
虽然脚踩着这块木头不能完全让她与沈舟云的身高持平,但只需要他稍微弯腰曲腿,在光线模糊的屏风背后,她和他看起来就像是并肩等高一般。
“这?块木头是?在程小姐的尸体上找到的——”
李星鹭的视线依次扫过冯坤、冯知节、钟少?英、金铭和常誉:“显然,这?是?凶手?耍的诡计,目的就是?为了掩盖他……男人?的身份。”
闻言,这?五个男人?的面色开始变得凝重,他们互相审视着,彼此都眼含怀疑,只是?包括钟少?英在内,谁也没有率先开口去做那只出头鸟。
“可是?翩若为什么要配合凶手?在脚上绑着增高的木块?”
这?时,冯雅兰终于缓过了悲伤的情绪,她开口提出了另外的疑问:“她不可能配合凶手?去完成他的诡计,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她当时没有抗拒的能力——但若是?她被打晕或是?迷晕过去,我们看到的屏风上两个人?影互相推搡的画面又是?怎么来的、还有那些显然是?女音的尖叫声?”
李星鹭早有准备,她有条有理地?回答道:“就像是?皮影戏一般,如果没有这?扇屏风遮挡,你们所看到的景象就会?大不相同——只要有一个人?清醒着,他就能让视觉被削弱的你们看到屏风后两个人?影互动的画面。”
“至于尖叫声——只要会?变声的技巧,男人?当然也可以发出女人?的声音,何况只是?几声尖叫,甚至不需要多么精妙的技艺。”
话已?至此,凶手?是?男人?的可能性远远超过祂是?女人?的几率,所以一楼的五个男人?里面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金兄,如果凶手?在我们五个人?里面,那只能是?你。”
钟少?英将矛头对准金铭,他自?信满满地?分析道:“相比起与程小姐罕有交集的我们四个人?,金兄你纠缠程小姐的事?情却是?全?城皆知,但是?程小姐从未屈服于你的逼迫,所以你就爱而不得恼羞成怒,对她痛下杀手?!”
金铭被他那一连串的成语喊得额间青筋蹦出,他忍无可忍地?上前一步揪住钟少?英的衣领:“你不要把我和你这?种?卑鄙小人?混为一谈,我绝不会?用?这?些下作手?段杀人?,倒是?你,你敢不敢说一句真话——我曾目睹你被赶出程小姐的房间,你还说你与她罕有交集?”
金铭的质问让钟少?英脸色一僵,他的嚣张气?焰顿时收敛了不少?,但片刻后,他又用?一种?欠揍的语气?回道:“我的确找过程小姐,但也是?为了一睹能够迷住金兄的美人?是?何等风采……”
“不,你们都是?为了宝藏吧。”
出乎意料的是?,打断了钟少?英话语的人?竟然是?常誉,只听他一字一句地?讲述道:“我见过你们——冯太守、冯公子、钟公子和金校尉,我见过你们每个人?进?出程小姐居住的牡丹苑,出于好奇,我曾装作不经意地?在窗边路过,每次都能听到你们提起‘宝藏’这?个字眼。”
此话一出,被他提到的人?神?色顿时紧绷起来。
钟少?英是?其中反应最?大的一个,他用?力挣脱了金铭,一边朝着常誉冲过来一边怒吼道:“你个狗奴才,竟敢偷听我们说话!”
常誉脸上露出屈辱的表情,他愤恨地?瞪了钟少?英一眼,而后闪避到提刑卫身后,提刑卫果然将失控的钟少?英拦下,这?时,常誉再?度开口。
“江州无人?不知程家藏匿着一笔富可敌国的宝藏,在上一任程家家主程信明被斩首、程家男丁皆被流放后,最?有可能知晓宝藏下落的人?就是?程小姐——你们四位定然也是?这?么想的,否则就不会?屡次来搅扰程小姐了。”
如常誉所说,不止被他提到的四个人?,冯雅兰、秦宜宁和蝉衣姑娘都没有露出意外之色,显然她们也听说过所谓的宝藏。
但是?有一个人?不知道——李星鹭一脸懵地?看向身旁的沈舟云:“什么宝藏?”
第38章 死因
“约莫六十年前, 昌平帝驾崩,明懿皇后与他?的长子、时年八岁的延庆帝登基,明懿皇后代为垂帘听政。”
“幼主登基, 自是内忧外患, 当时外有漠北虎视眈眈, 内有延庆帝的一众王叔觊觎皇位,其中声?势最大的即是穆王——他?既有兵马又?有钱财, 只要?振臂一呼就能打响战争, 而如今所谓的宁王、鲁王、裕王等根本不能与之相较。”
虽然没?听出这段历史和程家那笔富可?敌国的宝藏有什么关系, 但李星鹭还是很认真地听着沈舟云的讲述,并且在?他?停顿时接话道:“穆王没?有成功。”
她是不知道大业朝的历史,但她知道当今陛下是明懿皇后一脉,所以六十年前想要?造反的诸王定然只落得?失败的结局。
“穆王想要?皇位, 但他?又?希望名?正言顺地坐上皇位,因此没?有采取起兵造反的方?式, 而是各处游说臣民,这就给了明懿皇后发展势力的时间——五年后,穆王终于放弃了和缓策略,决定发动战争,可?是为时已?晚,明懿皇后掌权下的大业繁华安定,平民百姓不愿意支持穆王造反,而明懿皇后更是以瓜分穆王领地为诱惑拉拢了其余藩王一起攻打他?。”
沈舟云细致地解释了一番, 而后终于说到与这桩案子有关系的地方?:“穆王败了, 他?和他?的三个儿?子或被刺杀或阵亡, 满门上下只剩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庄顺郡主——和一笔不知去向的巨额财富。”
已?经出嫁的庄顺郡主、穆王的巨额遗产——
李星鹭恍然大悟:“那位庄顺郡主嫁到了程家?”
“没?错,算起来, 庄顺郡主应该是程翩若的曾祖母。”
得?到了沈舟云的回答后,李星鹭顿时疑惑道:“虽说有祸不及出嫁女一说,但穆王留下这么大一笔财富,面对可?能知晓财产去向的庄顺郡主,明懿皇后为何?没?有控制住她、而是放任她和程家在?江州发展势力呢?”
“明懿皇后并非不想控制庄顺郡主,她曾连发三道旨意将庄顺郡主与其夫召回京城,但庄顺郡主抗旨不从,于是她决定吸取穆王的教训,宁愿舍去那笔不一定能获得?的财产也?要?铲除庄顺郡主与程家、避免他?们日后成为心腹大患。”
说到此处,沈舟云的目光中似乎添上几分嘲讽:“可?是延庆帝不同意,他?担心处死庄顺郡主之后就再也?无人知晓那笔巨额财产的去向,因此坚决反对明懿皇后的政见,那时他?快要?到可?以亲政的年纪,朝中不少?大臣力挺他?,明懿皇后只能无奈放弃,任由庄顺郡主和程家在?江州安定生活。”
听起来这个延庆帝有点……目光短浅,因为显然那笔财富至今都没?有被皇室回收,而是一直在?程家流传下来,甚至于成了众人口中‘程家的宝藏’。
李星鹭不由想起方?才席间冯坤对沈舟云所说的话:“沈大人,你说程小姐的父亲,那个程信明——他?真是因为贪污而获罪的吗?”
平心而论,一笔富可?敌国的财产的确诱惑力巨大,上至皇帝、下至王侯权贵,应该鲜有不心动的,而程信明作为程家的家主,究竟是真的犯下贪污之罪,还是某个觊觎程家宝藏的人想要?针对程家,所以才把这个罪名?安到了他?头上呢?
“如果程家真的藏匿着一笔巨额财产,那程信明不太可?能还要?去贪污——但是我对这种没?有被证实的传闻向来不尽信。”
沈舟云表明了他?自己对宝藏的态度,而后说道:“不过鲁王和裕王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否则鲁王的小舅子钟少?英和裕王的连襟金铭就不会屡次去骚扰程翩若了。”
但按照那个管事常誉所说,关注宝藏的不止钟少?英和金铭,还有太守冯坤与其子冯知节。
想到冯坤,李星鹭回忆起他?在?程翩若登台表演后特意到沈舟云面前说的那一番话,心中顿时了悟:“沈大人,也?许在?冯太守眼中——长公主也?对那笔宝藏有兴趣。”
她曾千万遍提醒自己不要?再提起朝廷党争的话题,但查到现在?,程翩若的死几乎可?以确定与朝廷的几拨势力脱不开关系,既然如此,她干脆放开了说——反正她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了。
“这个老狐狸……”
沈舟云也?意识到冯坤先?前种种举动的目的,他?冷哼一声?,旋即转身对李星鹭说道:“我们先?下去一楼,验尸工具已?经给你备好了,你检验程翩若的尸体,看看能不能再缩小嫌疑人的范围。”
李星鹭点了点头,她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正要?抬腿踏上台阶,这时,她身后却突然伸过来一双手分别托起她的后背和膝盖,将她腾空抱起。
“沈大人?”
她不用抬眸去看也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谁,虽说因为查案需要?,她已?经被沈舟云抱过无数回,但从前有公务为理由,此时此刻却没?有,所以这般亲密就有些变了意味。
沈舟云也?没?有俯首去看她,他?只是摆出一副正经的神色:“我用轻功把你带下一楼会比走楼梯快上许多。”
话音刚落,两?人果然已?经抵达了一楼,李星鹭抿了抿唇,她被沈舟云放下、双脚再次触到地面,然后似是为了平复此刻起伏的心绪,她直冲着尸体走去,没?有将目光分给在?场众人。
在?李星鹭戴好手套,将剪刀和镊子握在?手心时,冯雅兰凑到了她身边:“你还会验尸?”
“这个,倒不如说我主要?是会验尸。”
李星鹭第一次与这位原书女主直接对话,她不由多说了几句:“毕竟我不通武艺,若不是在?验尸查案方?面有些?能力,我也?无法加入提刑司。”
冯雅兰听后连声?夸赞,直到李星鹭蹲在?尸体旁边,两?人的目光都齐聚在?程翩若因坠楼而变得?惨不忍睹的尸身,她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一定要?开刀剖尸吗?翩若她已?经如此了,就不能给她留个全尸……”
“冯小姐。”
李星鹭理解冯雅兰不忍见到好友尸体被剖验的心理,但她必须提醒冯雅兰:“令尊说你喜爱探案,想来你也?懂得?,比起所谓虚无的死后体面,我们更应该找出程小姐尸体上的线索,进而锁定杀害她的凶手。”
冯雅兰的确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只得?叹息一声?,安静地站在?一旁注视着李星鹭的动作。
李星鹭没?有立即开刀,她先?是褪去死者?的外衣,查看其体表的损伤——由于坠楼的冲击,尸体上有多处擦伤和骨折,但是奇怪的是,骨折位置的分布并不规则,而尸体的擦伤面也?多呈蜡黄色或白色。
她心底保留着疑虑,而后终于下刀剖开腹腔以验看尸体的内脏,这一看,端倪立现——死者?的内脏已?经破裂,这是坠楼的正常现象,但出血量却很少?,更重要?的是:“没?有迷药的痕迹。”
这话传到一旁的冯雅兰耳中,她开口猜测道:“没?有迷药,难道翩若是被凶手打晕架在?屏风后……”
“不,不对,凶手控制她在?屏风后上演争执戏码时,她没?有被迷晕或是打晕,而是——已?经被杀害了。”
李星鹭皱着眉说出了自己验尸的论断:“如果程小姐死于坠楼,那么她落地时会本能地作出抵抗的动作,因而她的骨折会集中在?骨骼的大关节处,擦伤面会呈暗红色,此外,生前坠楼的另一个特征是内脏破裂的出血量较大……”
“可?是,从她的尸体上能看出来,她的擦伤面多呈蜡黄色或白色,骨折位置分布不规则,内脏出血量少?,而且体内血液并不凝固——这是死后坠楼的表现。”
确定了程翩若的死因不是坠楼,即表明李星鹭还要?找出她真正的死因。
通过刚才的验尸,她可?以排除掉毒杀和病变的可?能性,而尸体表面的外伤也?多是坠楼形成的擦伤,并没?有致死的伤口。
李星鹭将尸体翻了个面,从下往上仔细观察,忽然,她的目光被尸体后脑勺处凹陷的伤口吸引住,下意识地伸手摸过去。
手指的触觉告诉她,这处伤口很深,而且凹陷得?并不均匀,而是集中在?小面积的区域——由于程翩若坠楼时是后脑着地,所以她的尸体会呈现头骨碎裂和颅内出血的症状,但她的后脑绝不会出现一个极深的凹陷伤。
“经过全身排查,她的死因可?确定为后脑遭钝器重击。”
李星鹭的尸检结果提醒了冯雅兰,她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五楼的那扇屏风:“原来凶手通过屏风来演那一出戏不仅是为了掩盖他?的身份,他?还有另一层目的,即是制造出翩若当时还活着的假象——所以他?必须要?让翩若向后坠下楼,以后脑着地坠亡来掩饰翩若真正的死因。”
李星鹭一边缝合尸体被剖开的腹腔,一边回应道:“而且,五楼的过道尽头没?有血迹、也?没?有多少?挣扎打斗的痕迹……那里不是案发现场,我们还没?有发现凶手杀死程小姐的第一案发现场。”
凶手行?动的时间其实很紧凑,他?从宴会上离席,然后来到五楼的牡丹苑带走程翩若——又?或者?是程翩若主动离开房间去见凶手,在?某个地方?杀害程翩若之后,他?还要?将程翩若的尸体带到五楼的过道尽头,在?屏风背后演一出戏来迷惑在?场的宾客,最后,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混入宾客当中,再次回到五楼。
这意味着凶手无法花费太多时间来处理第一案发现场,所以只要?她们搜查的速度够快,也?许就能在?第一案发现场找到更多线索。
第39章 迷药
“留下十个人在?一楼厅堂看守嫌犯, 其余人搜查整座醉仙居,每一个房间都要仔细搜。”
在?李星鹭向沈舟云汇报了验尸结果后?,他?当机立断下令提刑卫搜查醉仙居上下的房间。
“这是什么意思?”
听出沈舟云似乎要将?他?们都困在?醉仙居不得离开?, 钟少英惊怒交加:“把我们当成你的囚犯了吗?”
“你们、特别是包括你在?内的五个男人, 嫌疑重大, 羁押你们是符合提刑司规制的。”
沈舟云甚至没用?正眼瞧他?,只是自顾自地说明着。
李星鹭察觉到愤懑的情?绪开?始在?众人之?间蔓延, 她连忙接着沈舟云的话补充道:“诸位, 你们也不希望在?案情?水落石出后?, 我们沈大人在?上报给朝廷的卷宗里记录下你们对所谓的程家宝藏的探求追寻吧?”
其实不论他?们安不安分,沈舟云都不可能略过他?们探求宝藏的事。
但这个警告非常有效,方才被常誉点出过问宝藏一事的冯坤、冯知节、金铭乃至于钟少英都仿佛被泼了盆冷水,纷纷噤声不语。
见到事态被轻易平息, 沈舟云不由?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向李星鹭,须臾, 他?朝着她喊道:“你跟我回?到五楼程翩若的住处去搜查。”
李星鹭点了点头,搜查死者住所的确是查案的关键步骤,而且——她必须要弄清楚是什么东西导致她昏迷在?牡丹苑。
“二位稍等?。”
在?李星鹭和沈舟云走到了楼梯口时,冯坤忽然开?口叫住两人,并将?冯雅兰推到她们面前:“雅儿与程小姐颇有交情?,冯某敢打包票,但凡是程小姐的事情?,若有雅儿不知的, 那?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了——二位带上她一起, 有什么疑问也好立即问她。”
冯坤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宴席未开?始前, 冯雅兰对提刑司查案表露向往,那?时他?可是宁愿对女儿贬低一番, 也不让冯雅兰多说几句,现?在?怎么主动把她推出来参与办案了?
但是他?说得不无道理,一桩命案中的两个关键人物分别是凶手和死者,凶手可以通过案发?现?场的种种线索来推测,但想要了解死者,却只能通过与死者关系密切的人。
纵观全场,这个人只能是冯雅兰。
而冯坤主动将?冯雅兰塞进搜查的队伍中,无非是为了通过她监视自己和沈舟云的动向,但是这件事却很容易预防——只要在?查出真凶之?前,不让冯雅兰再与冯坤有任何接触,哪怕她真的探听出什么消息,也无法传递。
分析好利弊,李星鹭随即踮起脚附在?沈舟云耳边低声对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沈舟云垂眸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同意了冯坤的话:“冯小姐可以跟着一起,但不能插手办案的过程。”
闻言,冯坤拍了拍冯雅兰的后?背,示意她出言保证,冯雅兰勉强地顺着他?的意思说道:“大人放心,规矩我都明白?的。”
终于能够参与查案的事情?,冯雅兰却明显兴致不高——毕竟丧命的人是她的至交好友。
“咳,冯小姐,我们走吧。”
李星鹭适时出声,她后?退几步至冯雅兰旁边,两人并肩走在?沈舟云身后?,一路踏着楼梯来到五楼。
推开?程翩若居住的牡丹苑房门,李星鹭先是走向食案,她提起酒壶放在?鼻尖下闻了闻,没发?现?什么异味,食案上的两个酒杯也没有异常。
这倒是在?她意料之?中,因?为她记得程翩若喝了很多杯酒,如果酒中下有迷药,尸体就不会一点痕迹都没有——何况她并没有喝酒,但还是昏迷过去了。
李星鹭不由?回?忆自己从来到牡丹苑赴约起是否有吃过、碰过什么东西,但答案是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能够让她中招的就只有——
她快步走到被摆放在?里间的香炉前,伸手掀开?香炉的盖子,当她倾身去闻其中的气味,一股浓郁的香气钻入她鼻腔,让她瞬间感到头昏脑胀、四肢也随之?变得酸软无力。
李星鹭想抬手把盖子安回?去,但她的腿却先一步软了下去,眼看着她是真的要后?脑着地,身后?的人及时伸过手臂接住了她。
“这香炉里有曼陀罗、草乌末和押不芦,全都是蒙汗药的成分,而且许是考虑到香炉的挥发?作用?,布置者把药量下的极多,若是口服,则必死无疑。”
倒在?沈舟云坚实宽阔的胸膛上,李星鹭甚至有些分不清她头脑中的昏沉是来源于蒙汗药的效果还是此刻的尴尬羞涩,她只能咬着舌尖勉强保持住神智,将?方才的发?现?说了出来。
沈舟云扶着她站定,而后?出声询问:“药效要多久才能过去?”
李星鹭以为他是想要借此推测程翩若的死亡时间,她有些为难地答道:“要看具体吸入的药量,还有不同人体质对蒙汗药的抗性,比如我走进牡丹苑大约待了一刻钟时间就晕过去,但程小姐显然在这里待的时间比我更长,她却坚持得比我久……”
“我是说,你刚才闻那?个香炉产生的药效要多久才能过去?”
沈舟云叹了口气,他?俯首凑到李星鹭耳边,说话时喷涌出的热气让她耳尖变得通红:“你还能走路吗?”
李星鹭忍住想要抬手去揉耳朵的冲动,她抓着沈舟云的手臂借力走了两步,然后?勉力回?道:“可以。”
沈舟云了解她在?查案时固执强撑的性子,因?而只是挑了挑眉,没有戳穿她,任由?她借自己手臂的力道缓缓迈腿走路。
李星鹭本想尽快离开?这个充斥着蒙汗药气味的房间,但在?转身的前一刻,她忽然被不远处床榻上凌乱的被褥吸引了注意力——她来赴约见到程翩若时,对方刚刚才从舞台退下,显然不会去床上休息,而若是无人翻动,这被褥怎会如此散乱?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她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书架,只见其上的书册摆放得杂乱无序,还有墙上的画作亦是歪斜紊乱。
“这个房间被人翻动过。”
李星鹭肯定地说道:“虽然我没有记下来时房间的整体布置,但从我观察到的细节来看,程小姐是个细致的人,她不会容忍房间处于乱糟糟的状态,所以床榻、书架和墙壁上的乱相一定是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被弄出来的。”
“是那?些想要寻找宝藏线索的人弄的。”
沈舟云接着她的话分析道:“在?你昏迷不醒时,来到程翩若房间的可能不止凶手——按理说,你与程翩若扯不上关系,她邀请你到她房间的事也没有别人知道,但冯坤等?人发?现?你是唯一一个出现?在?事发?现?场的人之?后?,他?们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的确,李星鹭回?想起案发?前后?的过程,她第一时间就被赶来的钟少英等?人认定为凶手,可他?们却没有过问她的身份,在?小孟告知她的身份后?,他?们甚至也不追问一句她和程翩若的关系、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五楼。
“所以,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里,有很多人进过牡丹苑,他?们都看见了我,也就不意外我会出现?在?程小姐‘坠楼’的现?场。”
说罢,李星鹭艰难地扶着沈舟云的手臂走出牡丹苑,径直朝着门外的冯雅兰问道:“冯小姐,有一个问题,我想请你如实回?答——程家宝藏,是否确有其事?”
“……”
冯雅兰没有立即回?答,她沉默了许久,在?李星鹭再次重复问题之?前,她终于开?口道:“宝藏,是真的。”
“这么说来,程家的确藏匿着一笔富可敌国?的宝藏?”
李星鹭有些不解道:“那?程小姐为何还要来到醉仙居卖艺赚钱,她只需要动用?宝藏给她的家里人赎身,一起卷钱逃走……”
“翩若不会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