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姑一身反骨by视力零点二一
视力零点二一  发于:2024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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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妹听到了“让我死”三个字。
这是朱季川的声音。

有朱季川在的地方,一定会等到朱合洛的出现。
屋里传来了“砰砰砰”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打斗,也像是有人以头抢地在磕头。
之后有人在说话,只是又已经听不清了。
天色已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这个院子里只有朱季川的窗纸上有光。
等了约有一炷香的功夫,院子某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两只灯笼从转角处飘了过来。
紧接着,可以看到灯笼后走着的两个人。
但脚步声纷沓,绝对不止两个人。
灯笼飘近了之后,小七妹看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朱合洛!
灯笼停在朱季川的门口,一左一右地停着不动了。
有人上前替朱合洛推开了房门。
房里的灯光让小七妹看清了朱合洛的脸。
他的脸色不错,看不出右手有问题。
“我儿何苦?”他站在门口,语气和表情都显得十分关切。
小七妹听到了朱季川的一声冷笑:“何必来惺惺作态?”
“十八年了,”朱合洛说道,“川儿,是谁教你从扎马步开始练武功?又是谁带你遍寻名师?你站的梅花桩,是为父亲手打的,你的第一杆长枪,是为父亲手做的……”
“你若非要说这一切都是假的,为父无话可说,”朱合洛道,“可为父肩上压的,是祖宗,是天命,是你未曾谋面的那些爷叔们的命。”
“为父不怪你,只怪那些所谓的大儒把你教得太正太迂腐。”
“为父还怪自己,早知今日,便该如京都其他世家子弟一样,在你15岁时便安排通房,早通男女之事,也早过情关。”
“川儿,你是为父、祖母用尽心思培养的孩子,无论是文治武功,还是教养礼仪,为的都是整齐门内提撕子孙,更为的是将祖宗基业交到你手里。”
“川儿,你身体里流的,和为父一样,都是柴氏皇族的血脉。”
朱合洛的声音稳而有力。
他的双手背在身后,从灯笼里透出来的光,将他的背影映照得十分伟岸。
小七妹皱了皱眉。
山上那只胳膊受了伤的独臂大马猴,由于一条胳膊废了,所以它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朝废了的胳膊那一侧倾斜的。
朱合洛的右臂当时被刮肉疗毒,只剩白骨。
按理来说,应该是和那只大马猴一样的。
但他腰背挺直,双肩平稳,竟像没有被影响一样。
灯笼的光影摇动,小七妹发现,在朱合洛身后两丈左右的回廊下,隐约还可以看到有银光流泻。
那是朱合洛的护卫。
至少两个以上的护卫。
这老家伙一向谨慎,如今还是一样谨慎。
不是刺杀的好时机。
她正想着,只见朱合洛抬起右手挥了挥。
他的右手戴着手套,行动自如。
在两丈之外,立刻走上来一个人。
脚步轻盈,一双绣鞋在灯笼下越来越清晰,竟是个女子。
随着女子的走近,一张美得十分明艳的脸出现在灯光下。
五官立体而漂亮,竟像是个波斯人,和林楚辞一样美得让人见之难忘。
“你此刻热血翻涌、心绪难平,”朱合洛说,“让她替你纾解。”
说完这句,朱合洛便从门口退开。
那波斯女子走了进去,关门的瞬间,小七妹看到了从她肩头滑落的衣服。
灯笼开始沿着来时的路飘动,朱合洛的背影在回廊里时隐时现。
小七妹在淤沟里跟了上去。
雨声还是很大,她在淤沟里的动静也小,但她还是不敢跟得太近。
院门嘎吱一声开了,淤沟却沿着墙角出了小院往另一个地方而去。
小七妹提着一口气,沿着墙根往那边追去,直到远远地看到飘动的灯光。
这两盏灯光进了隔壁院子。
朱合洛就住在这个院子里头。
这一回,借着灯光,小七妹看到了连朱合洛在内的七个人影。
两个提灯笼的,朱合洛本人,他身边还有四个护卫。
这四个护卫武力如何不祥,朱合洛如今武力如何也不祥。
但既然找准了
朱合洛睡觉的院子,就不一定非得要动武。
她身上的油纸包里,还有三平准备的毒药。
放在水和食物里会让人控制不住屎尿的巴豆粉在这些毒面前,是没资格说自己是毒药的。
比如:放在火堆里燃烧起来无色无味的、会让人一睡不起的迷魂香;
刺进身体里,遇血而发作的必死无疑的毒箭木;
让人腹痛难忍死得很慢的断肠草、让人手脚发颤死得极快的蛇毒、让人面目发黑七窍流血的砒石粉……
呃,别挑了,若有机会便都用上吧。
死透一点更好。
朱合洛和他的亲信值得拥有这些必死无疑的体验。
小七妹又沿着原来的路,先从淤沟爬进朱季川所在的院子。
经过朱季川的屋子时,屋里有些隐约的动静,如今的她懂了,就是恭房李嬷嬷说的那啥那啥。
她没有停,从阴暗的淤沟里扭曲着爬了出去。
又从淤沟的另一头,找到了进朱合洛院子的淤沟。
迷魂香得烧才有效,但自己还在院子里,它不认主;断肠草毒有颜色得放进菜里,还没到饭点;砒石粉有点味道得放进甜粥里……
所以用无色无味的蛇毒吧,像水一样的,放进厨房的水缸里……
只等天明。
这场雨下了一天,又下了一夜,直到四更方才转小,又到五更才停。
朱合洛三更才睡,五更已起。
他起的第一件事是在院中的石板地上打了一套拳练了一回枪。
用拳的时候没感觉右手有问题,但用枪的时候,他使了一回左手枪。
嗯,他的左手枪不太行,小七妹觉得自己三十招之内可以杀他。
之后他叫来了亲信,问起了朱季川昨夜的事。
亲信回禀说:“大少爷点了女子的穴,让她在地板上坐了一夜。”
朱合洛哼了一声:“不识好歹。”
他练完功后,有人给他端来了洗脸的水,也有喝的水。
藏着的小七妹目光灼灼地等着他喝。
他去取杯子喝水时,亲信身体歪了一下,手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下。
小七妹紧张了。
好在亲信自己摇了摇头,解释说:“大概是饿了。”
朱合洛和蔼地说:“让小厨房摆饭,请大少爷过来。”
他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将杯子放回亲信的托盘里。
亲信躬身走了两步,步子一拐,连人带盘子杯子“哗啦”倒在地上开始抽搐。
朱合洛两步奔过去,将人翻过来一看:“有毒。”
正要喊人,只见一点银芒从隐蔽处射出。
一道人影快如闪电般弹射过来,银芒后,是一张稍显稚嫩但眼神坚定的脸。
龙坞古道哭泣岭村民137人,向你索命。

朱合洛左手抡起长缨枪,一点枪尖直对银芒,右脚同时弹射而起。
叮的一声响,银芒被弹开,却又再一次从地上弹起,小七妹左手拉住他的枪杆,借力打力,右手一挥,尖刀朝朱合洛的左肋下捅去。
逼得朱合洛不得不丢开枪。
心头已经火大,这是奇耻大辱。
若是右手使枪,不过二十来招,他必能将这小贼拿下。
如今左手毕竟欠缺些。
好在腿脚功夫犹在。
一个转身弹腿,将小七妹踢得倒退三步。
小七妹左手撑着他的枪在地上一支,再次借力弹射过来。
她的刀贴着朱合洛快速移动的身体,一刀劈向他的左肩。
朱合洛侧身弹开,左手已经拿向小七妹的后颈。
小七妹头一甩,黑发像羽箭般散开。
朱合洛谨记得前车之鉴,此时赶紧收手,却见小七妹嘴一鼓,一颗石头弹射向他的眼睛。
他急速转身,顺利躲开,却见一根银针躲在石头后朝他射来。
这下躲避不及,银针在他胸口一刺,却像无法着力一样,软绵绵的掉在地上。
见血封喉的毒针也落空了。
小七妹一连几番都没得手,也不焦躁,飞快又是一刀,将躲避中的朱合洛一刀从左肩劈开。
朱合洛狼狈扑倒在地,左脸堪堪避开,左肩衣衫破裂,露出了从小七妹那里得到的金丝软甲。
又惊又怒的朱合洛喝令道:“弓箭手……”
而他喊的弓箭手并没有出现。
小七妹好不容易得手,此刻犹如打了鸡血,一刀又一刀紧跟不放,朱合洛不得不在地上打起滚来。
小七妹毫不放松地紧跟着又是凌厉的一刀。
一根羽箭毫不留情的从高墙直奔小七妹的心口。
逼得小七妹不得不挪腾闪开。
就这一闪,好不容易得来的优势顷刻又翻转。
朱合洛翻身将长枪捡在手里。
一寸长,一寸强,小七妹顿时没法再近身攻击。
高墙上那个弓箭手趁势又连放两箭,逼得小七妹不得不先自保。
她想找掩体隐藏,朱合洛的长枪趁机攻了过来。
两相夹击,小七妹不但立马落了下风,也瞬间被杀机笼罩。
羽箭和长枪一前一后都已逼近。
唯有一矮身,从地上翻滚开。
此刻,她就和之前狼狈的朱合洛一样狼狈,不,比朱合洛狼狈多了。
朱合洛喝了水,为何没事?
同喝一缸水的亲卫已经中了蛇毒躺下了,为何他没事?
明明会解毒的老虔婆没在这里。
已经来不及想了,如何脱身才是最重要的。
有那个见缝插针的弓箭手在,自己赢不了。
他大爷的。
小七妹连翻带滚,正忙乱间,就见朱合洛腾的跳开两步,长枪脱手而出,带着长吟声,竟抢先扎在自己身前的土地里。
成功挡住了自己脱身的路。
她的身体顿时一滞。
羽箭来了。
朱合洛的左拳也来了。
她无处可避。
只能选择一个。
于是她躲开羽箭,以肉身迎向朱合洛的左拳。
嗵的一声巨响,她被一股大力砸得往后退了很远,直到被一棵树给拦住,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朱合洛一击得手,谨慎地不再往前,只对高墙打了个响指。
弓箭手搭弓射箭,还未拉开弦,一只羽箭从他身后而来,一箭钉在他的后背。
duang的一下,弓箭手从高墙上跌了下来,蠕动几下后就再也不动了。
小七妹挣扎着,用刀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感觉到胸口犹如被重锤砸过,闷痛得厉害,不由又吐一口血。
这口血吐出,胸口反而轻松了些。
于是将刀横在手里,再一次冲向朱合洛。
朱合洛正警惕地看着高墙,不知道敌手从哪里来,却隐约猜想跟朱季川有关。
见小七妹攻来,他收回视线,左拳一摆,正要迎敌。
却见小七妹手中的长刀脱手
而出,朝他刺来,人却一摆身,转向还支在地上的长枪。
她想跑!
朱合洛躲开长刀正要去抓,又见一只飞镖激射而至。
只能再一躲。
朱合洛冷喝一声:“陈小七,林楚辞和娥姐在我手里,若是想要她们的命,你只需要去做一件事。”
小七妹本已经抢得先机,一脚踏在长枪顶,借力翻上了高墙。
此时惊诧地回头,只见朱合洛自信满满地命令道:“去找李昱白,把粮草和军备带过来。”
小七妹眯了眯眼,几个跳跃间,人已经消失在高墙之下。
朱合洛打了声呼哨,院中竟无人呼应,心里便是一沉,迅速转身往朱季川那边院子跑。
一路跑,一路看清了自己院子里的情形。
回廊下歪七竖八的躺着好些人,都是自己的亲信,如今都口吐白沫,离死不远了。
他恨毒了陈小七,抄起长枪径直追了出去。
没几步后,他顿住了脚。
就在偏院门前,朱季川昂然立在那里,箭已经搭在弓上,箭尖指向自己。
他裸着上身,胸膛上有纱布包裹着,伤口处已经渗出了红色的血迹。
偏院的门大开着,那个穿着清凉的波斯少女怯生生的站在院子角落的柱子边,她五彩的裙摆迤逦坠地,却在柱子后有个不一样的灰色衣角。
约摸是陈小七。
“为了这个女的,你连家人都不要了,”朱合洛低声怒喝道,“如今连你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
朱季川一个字也不说,却慢慢的拉开了手中的弓弦。

朱合洛踏近两步:“放下,你想让别人看到我们父子相残吗?”
朱季川不但没有放,反而又将弓弦拉开了些许。
“往前是府尹衙门,往右是熙州属官的居所。再过片刻就到点卯之时,”朱合洛:“只要此刻有人看到你我父子相残,今日这熙州城里就会军心溃散。”
“大雨已停,斥候还没回来,仁多保忠带着大军此刻藏在哪里还是未知,他何时攻城也是未知。”
“若是军心溃散,熙州城以少打多,军粮不足 ,军备不足,兵力不足,撑不了几日必败无疑。”
“仁多零丁死得惨,人头又挂在熙州城墙上,仁多保忠哪怕是为了向西夏交差,只要破城,必然屠戮城中百姓。”
“熙州城破,满城俱亡,那你我皆是罪人。”
朱季川的眼神闪动,手中的弓弦慢慢的放了下来。
朱合洛哼了一声,虎虎生威地走了过去。
朱季川手里的弓箭再次举起:“你……要做什么?”
朱合洛背着右手不看他,转身往他院子里走。
“停下,”朱季川大喊一声,手中的弓箭跟着他的走动而移行,“我要放箭了。”
朱合洛停了停脚,似乎权衡了一下,又抬脚往里走。
一根羽箭“嗤”的一声破空而来,钉在他的脚前。
箭尾还在急促颤动。
“只要不进我的院子,”朱季川说,“便不会有人看到你我相残。”
朱合洛眼角抽了抽,看看朱季川的脸,又瞟了眼他身后院子里的柱子。
于是将左手的长枪放在一旁的墙边,使劲握了握右手,一言不发,只盯着朱季川,目光灼热而压迫。
一股无形的威逼就像拉锯一样,朱季川的表情从冷静到痛楚也不过几次呼吸的功夫,他的手开始颤抖,连手里的弓弦都像绷不住一样发出了“铮铮铮”的低吟声。
就像当日的李昱白一样,他不由自主地捂着心口半跪下,表情逐渐狰狞起来:“杀……”
又挣扎着想要闭紧嘴巴,手里的弓箭慢慢抬起,眼神中还有一丝清明:“不……许……伤……她……”
朱合洛紧了紧右手,朱季川的额头上冷汗直冒,似乎抵挡不住,“啊”的痛呼一声,终于放开了手里的弓箭。
朱合洛再不理他,大踏步从他身边走进了院子里。
柱子后那片衣角还在。
将波斯少女一把拉开,他用力踢向柱子后。
什么都没有,只有地上委顿着一件灰色的外衫。
陈小七并不在这里。
小七妹一翻出院墙,就看到了上身赤裸有伤的朱季川,和他手里的弓箭。
他瘦了很多。
但她只是点了点头,扭头往另一个方向奔了过去。
天已经亮了,各个院子都有人影闪动。
这里没有后院女眷,只有熙河路的部分将领,和府衙里的各位属官。
劫持任何一个人,都能让正需要笼络当地官员的外来大将朱合洛投鼠忌器。
你见死不救一个看看,你再让“贼人”杀了一个看看,看当地的官谁还服你外地来的将。
虽然在逃命,但她还是刻意隐藏了一下身形,并对出现在她视野里的官员进行了一下甄别。
银鱼袋都没挂的通通不选,脚上没踩皮靴的一律不要,衣裳是青色绿色的全都过滤掉……
好了,那个倒霉蛋,就你了。
你穿得比较扎眼。
身着翠毛细锦裳,蹬着皮靴,缀着玉佩,摇着折扇,活脱脱一个中年富贵版的陈南山。
这富贵男此刻拿着文书,一副喜滋滋的模样,嘴里念叨着“粮草来了”。
小七妹趁他走近时跃了出去,将他劫在手里,右手用刀顶在他脖子上,左手塞了颗苦药丸进去。
“毒药,只有我能解,”她低声威胁道,“选一个,你想要棺材还是升官?”
“送粮来的队伍里有细作,你去向朱将军告密。”
以府中混入了细作的名义搜寻,朱合洛到处都没有找到陈小七,只得又从守军中调了另一批亲卫入府,心腹的人手立刻就显得不足了。
他是空降大将,除了出京时已经在禁军中安插了自己的心腹为各级将领,辅助他掌管住禁军之外,熙州本地驻军和厢军他还在蚕食之中。
正是要紧的时候,他却折损了这
些心腹好手,简直恨不得将陈小七千刀万剐。
可惜找了足足一个时辰,到处都没有陈小七的影子。
但朝廷从大后方送粮草来了。
准确的说,是李昱白送粮草来了。
朱合洛看着鱼贯而入的队伍面色难看,这和他要求的相差太多。
没有军备,粮只一万石,草只一万五石。
随军的徭役倒挺精壮,押送粮草的士兵也都是精锐。
朱合洛露出了冷笑,进了熙州城,这些兵和徭役就都是他的。
下一次大战时的先头军,或者敢死队。
看来,得加快进程了。
恰逢斥候来报,在六盘山发现了铁鹞子军被斩杀的战马。
斥候说:“战马前蹄断折,像是被绊马索拦路摔倒所致,只剩马头和马蹄。”
这是被偷袭了。
之所以只剩马头和马蹄,是因为其他部分的肉被充当军粮了。
西夏人作战没有辎重部队,都是打到哪抢到哪,粮草向来是不足的。
“西夏人没多少粮食了。”
只有心腹在场时,朱合洛说:“熙州只要再坚守几日,仁多保忠必然会转攻渭州。”
去李昱白那里抢粮,才能维持军粮所需,否则就只有退兵。
但此时退兵,既无战功又无胜利品,仁多保忠是绝对不可能退兵的,便只有按照自己所提的那样,去抢李昱白。
如此,他的大计可成了。
“我们还需要一场战功,才能收服熙州城里的驻军和厢军,”朱合洛说,“严密监测西夏人的举动,只要他们往渭州出发,便带一万兵马前去追击,让老忠……”
他想了想,老忠打仗不够灵活多变,灵活的几个被陈小七下毒毒死了,目前最合适、最有成功把握的人选是朱季川。
得加快蛊虫对朱季川的控制,只是如今朱季川对蛊虫的抵抗太强烈了,唯有趁他松懈的时候,比如房事。

没直接去见朱季川,而是将波斯少女拎了出来。
“既然大少爷不喜欢你,你便没有留下来的价值,”朱合洛,“来人,将她送到柳营酬军。”
波斯少女哭得楚楚动人,哀求声婉转凄切,身段在被粗鲁的拖走时更显得柔弱无依。
她挣扎得厉害,但见挣脱无望,不由得用并不流畅的汉语哀求:“大少爷救命,求您救救奴婢……”
终于在快要拖出院子时,朱季川出来了。
“何必为难一个弱女子,”他说,“你又想让我做什么?”
朱合洛挥了挥手,他的心腹立刻放了波斯少女。
波斯少女搂住了朱季川的腿,少女妙曼的身体紧挨着少年的腿。
朱季川的呼吸急促起来,面色开始发红,一副情动难忍的模样。
蛇蛊淫,情动时最助生长。
朱合洛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右手手臂在疯狂涌动。
朱季川伸手,将波斯少女拉了起来。
朱合洛一挥手,带人退出了小院。
前头衙署却有少尹大人来禀告,说发现了押送粮草队伍里有可疑人士潜伏,不知目的为何。
其中一个是名徭役,却在卸粮袋时,无意中说什么本道大展神威……
朱合洛便请了少尹大人去堂前说话。
少尹大人穿着锦裳,摇着折扇:“不瞒大人,这徭役必定是有问题的,只是他毕竟是朝廷来的人,下官常年在熙州,不如大人您见多识广,怕他是细作,又怕得罪随军的监军之流,因此没敢惊动他。”
朱合洛问:“长什么模样?”
少尹大人摇着折扇将人的面目形容了一番,朱合洛想起个人来,不由得连连点头:“他在何处?”
“还在送粮的队伍里,”少尹大人,“下官让人偷偷的看着,只等您的一声令下。”
右手还在发烫,朱合洛便留人守了朱季川小院的门,带着少尹大人和自己的亲信赶往粮仓。
一切如常,还在卸粮,少尹大人安排的本地属官在不露痕迹的守着。
朱合洛一眼就认出了乔装过的林武,这是李昱白在提刑司的亲随之一,紧接着就认出了乔装过的三平道长。
他挥了挥手,正想让亲随去绑人。
少尹大人拦住了他。
“大人,您的人去绑不妥,只怕要招京都中人怨恨,不如让下官这个地头蛇来得罪人。”
朱合洛不由得一笑:“说得甚是。”
少尹大人便带着人上前,假借盘问之时,迅速将三平绑了,只是林武奋起反抗,竟伤了少尹大人的手。
少尹大人用上了本地厢军数十人,才将林武拿了下来。
粮仓是辎重所在,朱合洛立刻命少尹大人将人押到了中堂。
“三平道长,别来无恙。”朱合洛笑道,“许久没见了。”
没胡子的三平还在负隅顽抗。
他缩着脖子,一副惊诧而害怕的模样。
“大人饶命,小的只是来送粮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朱合洛正要说话,只见少尹大人抱拳过来行礼道:“既然是大人的熟人,那下官便先退下吧。”
果然是老油条。
朱合洛挥了挥手,少尹大人便带着属官退了出去。
中堂之上,便只剩朱合洛和自己的亲信。
还有林武和三平。
朱合洛:“李昱白派三平道长前来,不,应该说,是官家还是太皇太后派道长前来的?”
三平一副老实且害怕的模样:“大人您认错人了,小的是狗蛋,不是什么三平四平。”
朱合洛转向林武:“李大人还真沉得住气,果然是做大事的人,不会被儿女情长所拖累。”
而林武一声怒喝:“何须多费口舌,既然被看破了,要杀要剐随你,休想让我再次背叛李大人。”
朱合洛点点头,正要再说,突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他刚一皱眉,就有身边的亲信开始站立不稳。
“头好晕……”
“大堂为何在转……”
“大人,小心……”
糟糕,迷香!
朱合洛抽出了身边最近一个亲信腰间的佩刀,一刀刺向三平:“解药拿来。”
眼前一道熟悉的银芒,紧接着听到一个脆甜的声音喝道:“奉旨诛杀叛国之徒朱
合洛。”

这是人质,能辖制陈小七的人质。
但三平既不迎战,也不抵抗,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小七妹的身后,劫后余生的拍拍自己的胸脯:“朱大人对自己的恩人都这么凶残,果然是个合格的枭雄。”
他趁小七妹迎战时,对着朱合洛的亲随念叨:“倒……倒……哎,别挣扎,一会就好,醒来就到断头台了。”
那些晕晕乎乎的亲随有应声而倒的,有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加入战场的。
堂外也传来了金戈打斗之声。
他堂外的亲随被拖住了。
小七妹和林武同时使了林家刀法,打得朱合洛左支右拙。
朱合洛又喝道:“退到中堂外,擂鼓……”
他要用城里的士兵绞杀了这几人。
“是。”立刻有亲随往堂外撤。
三平大袖一挥:“木砚,关门打狗。”
木砚的身影在门口出现,快速将门拉住。
亲随已经奔到门口,大门还没被关上,他正要出去,门口像飘来了一片大大的落叶。
正是长贵。
他使了落叶十三飘,一脚将亲随从门口踢了回来,又一刀将他劈倒在地。
大门在长贵身后“轰”的一声关上了。
朱合洛的心沉了下去。
他身边的亲随一个接一个的倒了。
而他的敌手增多了。
小七、林武、长贵、还有个时不时放冷箭的三平。
于是他很快就落了下风。
“陈小七,你不要林楚辞的命了?”朱合洛喝道,“她和娥姐在我手里。”
回应他的是小七凌厉的一刀。
他只能后退一躲。
刀锋将他的右手衣袖包括手套全都割开了,露出了红色的还在涌动的肉状物,以及在几根手指间游动的红色蛇头。
当日的白骨如今只差几根手指,就快要复原了。
此刻,蛇头在白骨骨节之间立起来,冲着小七妹呲了呲蛇信子。
这么大的红蛇,小七妹曾见过一次,被小咕咕叼走吃掉的那条母蛊。
“你拿你儿子养子母蛊?”三平惊叹不已,“哇,枭雄果然与众不同,佩服佩服。”
小七妹的刀一顿。
朱合洛咧嘴笑了:“原来你在乎川儿,哈哈哈……”
长贵趁机觑了这个机会,飘到他的后背,用了梅不开的针法,将他后颈的穴道一针封住。
朱合洛的“哈哈”还在嘴边,“噗通”一声脸朝下摔在地上。
在他右前方的三平“哎呦”一声,眼疾手快地跳远了。
小七妹扑了过去。
林武扑在她前头:“先别杀他,得找到林姑娘,不然大人……咦……”
就这一瞬间,朱合洛右臂上新长出来的红色血肉样的东西在疯狂的缩小退散,又飞快地变成了一截白骨,那条母蛊蛇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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