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比起来,我小七妹还是甘拜下风的,”小七妹好笑地顶了回去:“大少爷是你的亲孙子,你却为了你儿子用他养蛊,这么说起来,还是你比较狠毒。”
三平嘀咕着补了一句,但是谁也没听清。
老夫人怨毒地瞪着他们:“且等着,老身会让你们亲手将人送回来。”
李昱白抬头看她,皱了皱眉头。
交易很顺利地结束了。
朱季川被带走时,用难以描述的眼神看着小七妹。
老夫人冷笑道:“川儿,她在你和林楚辞之间已经做了选择,你被放弃了。”
朱季川闭上了眼睛,眼角流下一滴眼泪。
小七妹护送自己这一方快速离开了古渭县。
到了晚上,她给李昱白留了信,换上了藏族人的服饰,将自己的脸涂黑,重新返回了古渭寨。
月光下,古渭寨的地上,有微弱的浅蓝色荧光,她顺着荧光追了上去。
远离了战场,她又回到了自己从幼年时便擅长的领域——暗杀。
她还有两个仇人没杀完。
也绝不会容许这两个仇人龟缩在吐蕃过好日子。
而李昱白打开了她留的信。
这行字有点丑,却力透纸背。
大人,向您预告一下,两个月后,我会动手杀人。
两个月,是李昱白曾说过的,大宋与西夏交战可能需要用到的时间。
个人的私仇与百姓的安危,孰轻孰重小七妹心里是有杆秤的。
此刻取朱合洛和他妈的命,就怕万一惹怒了阿里骨,若真任由他大军南下与西夏一西一北互为倚仗,边关的百姓、将领就有难了。
她可以等。
等这场战事结束。
她只追了一天,就追上了阿里骨的队伍。
正好赶上了朱合洛在屋里发出的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害她在潜伏的屋顶上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老夫人尚在安慰:“我儿莫慌,外伤而已,有子母蛊在,都能痊愈……啊……”
她也跟着发出了一声惊骇的尖叫。
然后是朱合洛在咬牙切齿地大喊:“三平、陈小七,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然后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老……老爷……被被被骟骟骟……”
然后是于知意略带张狂的笑声:“老爷何须介怀,您还有川儿呢。”
“这可怎么办呢?若是没有川儿,柴家该绝种了。”
“也不一定,母亲您或许还能生……哈哈哈哈……”
三平说,若要保住朱季川,只能先骟了朱合洛,让朱季川成了唯一的香火传人,自然会有人舍不得他出事了。
于是他这个外科圣手,加小七妹这个麻沸散高高手就顺手地,趁朱合洛被针扎晕后,顺手灌了麻沸散,再顺手将朱合洛骟了。
其实,骟人和骟猪骟马一样,对三平这个外科圣手没有太大的区别。
都是小小手段,顺手而已。
于是,过了十天,朱合洛脚筋的外伤好得差不多之后,朱季川身上的子母蛊迎来了转机。
老夫人亲自出马,将朱合洛身上的母蛊取了出来,又将朱季川身上的子蛊引了出来,改下了三花软筋散。
还将不得自由的于知意放出来照顾朱季川。
朱季川被养得白白嫩嫩的。
她们回到了阿里骨的王庭安西州,并在这里生活了下去
两母子开始撺掇阿里骨出兵攻打大宋。
阿里骨却在大宋传来胜利的消息时犹豫了。
大宋与西夏打了一个月,赵煦的名字传遍了吐蕃,这位少年天子在宋夏数十年的战争中占据了上风,展露了实力与野心,令吐蕃诸部的立场从亲夏抗宋转向了亲宋抗夏。
但主战派还是有不少的。
一个月又十二天后,边关传来消息,西夏退兵了。
该动手了!
已知朱合洛武力值只剩三分之一;柴老太武力值为零,但毒性无上限。
武力上两人都不足为患,一刀一个,砍瓜而已。
只待一个好时机。
在想杀人、又常杀人的人眼里,好机会还是不少的。
机灵到能开山立派的小七妹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好机会的。
吐蕃人没有用恭桶的习惯。
因为气候干旱,日照强烈,他们通常是在土屋二楼的平顶上拉屎,靠日照将屎坨子晒成粪饼,再用铲子铲走。
朱合洛一行人适应不了,所以他们几个是用恭桶的。
伺候他们的吐蕃奴隶常常需要拎着恭桶去土屋群后面的沙地里挖坑埋屎。
于知意现在将朱季川管的水滴不进,吃喝拉撒都是自己一手一摸去做,即使是恭桶也是自己亲力亲为,因此跟朱合洛和柴老太不同。
所以出恭出死朱家母子不会是个传说。
小七妹很顺利地趁吐蕃奴隶去挖坑埋屎时,在恭桶上做了手脚。
为了以防万一毒不死,小七妹又潜进了土屋群。
吐蕃王庭有四种屋群。
瓦屋群通常是宫殿和佛寺,贵不可言;
土屋群是吐蕃各部落首领的妻妾家眷所住之处,也很贵;
板屋是普通有钱人所住之处,有点贵;
毡帐则是平民所住之处,不便宜。
当然,吐蕃的奴隶住的是猪圈和羊圈。
小七妹在土屋群里等了半天。
好遗憾。
朱合洛母子两人还没来得及享用小七妹特制的恭桶待遇,就被阿里骨派人请进了瓦屋群。
奉命来请人的宫廷卫官脸色很差。
“大王请二位速去,”他颇有些怪罪的意思,“西夏使臣来了,夏妃大怒,扯了大王的胡子,说要二位的命。”
阿里骨有位与西夏结盟而娶的妃子,还有位与北辽结盟而娶的妃子,都颇有地位。
柴老太让嬷嬷塞了一锭金子过去。
卫官没收,但脸色略好看了些:“且告诉您老吧,西夏国相梁已逋不但让大王交出您二位,还让大王赔他白银十万,战马五千……”
柴老太命嬷嬷塞了两锭金子。
卫官这才收了:“别说我没提醒您二位,若是没有好的应对法子,只怕夏妃不肯善罢甘休。”
哈哈,这是西夏找朱合洛算账来了。
虽然有点遗憾不能立刻看到朱家母子死在恭桶上,但看到他们寄人篱下被当落水狗打,也有点开心的。
于是她耐心的潜伏着继续等。
柴老太和朱合洛回来时,紧张的脸色却松动了。
嬷嬷问:“老太君,北宋会同意让公主来和亲吗?”
柴老太笃定得很:“赵家小儿才打过一场恶战,国力空虚,粮草军备都后继乏力,即使他不同意,那个老虔婆却一定会肯的。”
“何况,阿里骨点名的乐宁长公主又不是什么正经公主,怎么会舍不得。”
小七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到时候,就用乐宁长公主的嫁妆,来填西夏的怒火吧。”
朱合洛的嗓子娇娇的:“还是母亲想得周到,待平息了西夏的怒火,等儿子伤好了,再替大王打几场胜仗,将其他有异心的部落都灭掉。”
“我儿大才,必能东山再起。”柴老太倨傲地说道,“老身早就说过,总会让他们亲自把人送回来的。”
嬷嬷:“您让大王点了林楚辞当陪嫁女官,这李昱白会肯吗?”
小七妹不由得捏紧了手中刀。
“李昱白不肯有用吗?”柴老太,“赵家那个老虔婆一定会肯的。”
“安国府一女杀三士这种法子老身也能用。”
“就这一个主意,君不君,臣不臣,太皇太后又争权干政,汴京的老赵家又该乱了。”
柴老太眼角眉梢都舒展了,脸上真有几分意满志得的模样。
朱合洛:“此刻大王已经派求亲使臣出王庭往古渭县去,大宋肯不肯,很快就会知道了。”
不能让求亲使臣出王庭进入大宋境内。
不能让吐蕃请公主和亲的计谋得逞,不能让林楚辞和李昱白再陷入不得不为的困境中;不能让君臣离心;也不能让赵煦和高滔滔离心……
只有求亲使臣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死在吐蕃自己的地盘上,才不会让那些她关心的人为难。
小七妹握紧了拳头,利索地潜出了土屋群,赶往拦截使臣的路上而去。
她在手心里攥了把盐,诱惑了马榷场里一匹贪吃的马。
偷了骏马后,她又偷了马场保镖的一把弯刀。
她将自己的长刀埋在地下,又戴上了罗刹的面罩,一路向边境急行,终于在第二天日落时分,追上了求亲使臣的队伍。
一群护卫护着队伍中的三个使臣,还有几个奴隶在牵缰绳。
她加了把力,骑着快马从骆驼群旁穿过。
擦身而过之际,弯刀骤然出手,砍断了其中一个使臣的头。
队伍爆发了一阵叽里咕噜的尖叫,趁着护卫不及,小七妹冲向了另一个使臣,手中弯刀才劈过去,已经被赶来的护卫一刀接住。
便索性使力将这个护卫砍得一个趔趄。
左手一扬,袖箭已经飞了出去,利索的插进了第二个使臣的脖子里。
嘴里舌头一弹,一颗石头射中第三个使臣的眼睛。
使臣痛喊一声,从骆驼上跌了下来。
小七妹一拉缰绳,马蹄腾空而起,从护卫头顶蹿过,一脚蹬向倒地的使臣,手中长刀一划,割破了他的脖子。
鲜血像喷泉一样洒进了黄沙之中。
有护卫冲了上来,用剑指着她叽里呱啦地骂了一通,她听懂了一半。
是在骂她这个土匪有眼不识泰山。
于是,她躲在罗刹的面罩后狠狠的瞪了骂人的护卫一眼,长刀一闪,剁向他的手指。
那个护卫立刻将手指收了回去。
小七妹大笑几声,故意粗着嗓子,用才学的吐蕃话喊了一句“月八摸佛”,抢了一些金银珠宝后,又逼退护卫,将尸体上的袖箭取了回来,然后在漫天黄沙中扬长而去。
实则躲得远远的,亲眼看到这支队伍往返回吐蕃王庭的方向动身才放心。
她悄悄地跟着这支队伍走了半天,确认他们是回王庭无误,才又快马赶回王庭。
她稍作休息后,取回了自己的长刀,又攀上土屋群时,却傻眼了。
朱合洛一家都没有在土屋群里住了。
于是小七妹收回了两根没派上用场的毒针,找准时机上了山。
又在山上找了个隐蔽的山洞,观察着,潜伏着……
她要找机会溜进建在山上的皇宫——红宫山瓦楼群。
在吐蕃混了快两个月,她能听懂大部分的吐蕃话,但她不知道红宫山瓦楼群的防卫如何,也不知道危险有多大。
潜伏的时候,她很想念小咕咕。
“小咕咕,你会带孩子么?”她嘀咕着,“大武捡到你的时候,你就跟小小咕咕一般大吧?”
“你可别把小小咕咕带得跟你一样莽。”
“糟糕,忘记看小小咕咕是公的还是母的了。”
在她趴在山洞里潜伏的第二日,求亲使臣的队伍带着使臣的尸体回来了。
老远小七妹就听到了他们的哭喊。
“有个罗刹土匪杀了人,还抢了金银珠宝就跑……”
“这个罗刹土匪使得好一手弯刀,想来是于阖的弯刀土匪……”
她这个弯刀土匪在山洞里笑弯了腰。
“小咕咕,可惜你不在。”
哎,又是想小咕咕的一天。
以前她搞追杀时,都是小咕咕陪着的。
好在她终于摸清了红宫山瓦楼群的防卫布置。
瓦楼群有个阳面,还有个阴面。
阴面是个悬崖。
但这个悬崖跟别的悬崖不一样,它有底的,而且还被挖了壕沟。
这些壕沟既用来排水,也用来排屎。
但不是用恭桶倒进去,而是在瓦楼群的某些房间里现拉夹断,让它“噗通”掉进去。
这条路呢,是条“屎”路,不定时地会有屎从天而降,所以基本上没有防卫。
小七妹决定从这条路进去。
在尸臭面前,一切臭味都是小兵小卒。
她很顺利的溜了进去,又攀了上去。
攀到某个窗口时,她听到了西夏话夹杂着吐蕃话。
听起来,这是夏妃的寝宫。
于是她躲着多听了一耳朵。
“中原的男子就是不一样,看起来就又香又干净,不像那些汉子,一个个臭烘烘的,”年轻的声音说,“我要嫁就嫁朱季川。”
年长的声音:“此话休要再提,你父王是不会同意的。”
年轻的声音:“父王不是说老太君对他有恩么……”
年长的打断了年轻的话:“有恩那也是陈年旧事,不过是当年你父王被收养时圣墟子出了力,那也不能用你的终生大事来抵,保她一家平安再给些金银便足够了。”
“我不嘛,母妃,我就要嫁朱季川……”
“想都不要想,他配不上你,听大王说,他只怕不像他的祖母和父亲,不会为大王所用,只能当做人质……”
“母妃,那他当我的驸马不是正好……”
“好了,这句话千万不要到你父王面前去说。这朱家两母子如今是烫手山芋,丢又丢不得,送又送不得。你父王榨干了他们的用途,顶多给她们个富贵。”
年轻的好半天都没说话,之后换了个话题。
“母妃,那外祖家准备和大宋怎么谈?”
“我猜,我们大夏国大概是送你表姐去和亲,嫁给赵煦那小子当妃子。”年长的声音说,“母妃就盼着你父王能同意将你嫁回西夏。”
年轻的又生气了:“我可不去,我就要嫁给朱季川。”
西夏战败,要送公主去大宋和亲,那说明短时间内,西夏和大宋不会有大的战争。
小七妹想,跟着这个年轻的声音走,必然是能找到朱家所在的。
果然,没多久后,年轻的公主生气的哼着跑走了。
她穿着火红色的衣裙,在月光下十分醒目,一路蹦蹦跳跳的走得飞快,身后还跟着几个奴婢。
小七妹跟了上去。
年轻的公主像一只翩跹的蝴蝶,飞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在门前,年轻的公主拉着奴婢问:“我看起来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好看?”
整理了衣着和妆容后,她才亲自敲响了门。
是于知意来开的门。
就是这里了,找对地方了。
“赛玛公主,”于知意笑吟吟的,“您来找川儿
“不不不,”赛玛公主急忙摇手,“朱季川又要说什么男女大防了,我是来提醒他,明日约好了去扎陵湖,他可别忘了。”
于知意:“好,妾会提醒他,不会让他忘记的。”
赛玛公主就乐滋滋地走了
小七妹爬上了屋顶。
琉璃瓦,有点滑,因此她的行动很慢。
好在听到了关键的话。
“川儿,明日外出,趁机走吧,”于知意柔声说,“别顾念娘亲,回大宋吧。”
没有听到朱季川的声音。
“只有你回了大宋,时安才有依靠,”于知意继续说,“娘亲在哪里都一样,以后有机会啊,娘亲再去找你们。”
朱季川:“如果我一走了之,祖……她不会容许母亲您活下去的。”
“如今他忙着给大王办事,一时半会回不来,母亲,要走一起走。”
于知意:“娘亲悄悄的凑了这些草药,但还缺了一味,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只能顾着你自己,若是带着娘亲,反而走不出去。”
“再说了,公主邀你出游,又怎么能带着娘亲,他们一瞧就知道有问题。那连你都走不出去了。”
“那就再等一等,”朱季川说,“官家仁善,不会对时安怎么样的。若我一个人走了,时安问起您时,我该怎么回答她?”
两人沉默了一会。
朱季川说:“大王求和亲公主的心不会死,点名让林楚辞做陪嫁,为的是离间先生、官家和太皇太后,”
“所以这一队使臣出了事,大王很快就会派出另一队使臣出去,”于知意说,“因此你趁明日出发,抢在使臣之前赶回大宋,让林姑娘在使臣未到之前假装病死,这才好脱身。”
小七妹眼睛眨了眨,嗯,这其实是个好主意。
就是不知道姐姐千辛万苦才能用本名来重开林府,能不能接受假死脱身?
得赶紧杀了朱家母子,再去找李昱白商量一下对策。
他那聪明的脑瓜子不用起来就太可惜了。
她要杀的人是朱季川的亲爹和亲祖母,还是不要横生枝节为好。
等杀了这两人,再帮他和于知意逃回大宋。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局面了。
但她去找了于知意。
于知意看到她,又惊又喜。
“时安没事吧?请你帮我带川儿走。”她压低声音请求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跟川儿无关。他爱你甚重……”
“你现在不想让我杀柴老太和朱合洛了么?”小七妹打断了她,“他们在哪里?”
于知意:“老爷被大王派出去办事了,就在求亲使臣出城的后一天。老虔婆昨日被大王的母亲叫去了,想必是宿在大王母亲的院里。”
小七妹问清楚了大王母亲院子的方向,同于知意说:“你明日想办法穿了奴隶的衣服,混进赛玛公主出游的队伍里去。”
“你会帮我?”于知意半信半疑道。
“不是帮你,是帮木砚。”小七妹道,“我答应了木砚,要将朱季川全须全尾的带回去。”
她给了于知意一粒三平调的迷药:“放进水里,公主那边就不会有追兵。”
又给了一颗迷药的解药:“我不知道这个能不能解三花软筋散,你自己看着办。”
她正要走,于知意拉住了她的袖子:“你不去见川儿?”
小七妹有点为难:“我现在要先去杀他亲奶奶,之后还要再去杀他亲爹,你这个亲妈觉得见面合适吗?”
小七妹很快就按照于知意说的找到了大王母亲的院子。
柴老太在这里可并不是受到了什么隆重的欢迎和礼遇,她是被当做“劳工”抓来的。
大王的母亲听说她在京都过的是二品诰命夫人的尊贵生活,让她把一切关于吃穿住行的便用好物都列出来,还要画出来。
比如什么恭桶样式、澡豆配方、头油调制……
尤其是她曾睡过的千工拔步床和贵妃卧榻……
小七妹觉得,这两个年岁相差不大的老婆子在年幼时指定是有些什么龌龊或者过节的。
不让柴老太的嬷嬷动手, 也不让于知意动手,却偏偏让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老婆子动手。
嘿嘿嘿,这明明是变相的折磨和打压么。
尤其是看到柴老太在油灯下画得腰酸背痛,还要被嫌弃动作太慢时,小七妹就更加确信这一点了。
于是,她在隐蔽处看了半宿戏,一直等到柴老太被允许回房睡觉。
她的房间倒还挺奢华的。
厚厚的波斯地毯,这表示即使被打断腿,也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
双层的勾花织锦蚊帐,这表示即使被打吐血,隔着蚊帐也还是不见血的。
嗯,动手的好地方。
小七妹又耐心地等了一会。
柴老太瘫在椅子里,正让嬷嬷给她捏肩揉手。
“主子受苦了。”嬷嬷十分怜惜的语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柴老太,“总比年轻时在大长公主府时好些。”
嬷嬷点头:“是啊,主子那时孤身一人,不得不委身于驸马,好在有了老爷。”
“我儿不知到没到地方?”柴老太,“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哎,早知今日,就该把老二老三都带出来。”
“二少爷三少爷那时候都快被夫人毒死了,这怪不得主子,”嬷嬷安慰她说,“主子再忍一忍,等老爷此行立了功就好了。”
柴老太嗯了一声。
嬷嬷:“若是大少爷早日和赛玛公主诞下麟儿,主子便可把心放到肚子里去了。咱在这里就稳了。”
柴老太:“若不是因为这个,于氏当真以为那些小动作是自己聪明么。”
“是啊,大少爷重情,于氏在,就是栓住他的一根缰绳。”嬷嬷说,“老躺着也没法让公主倾心呀。”
“哎,可惜,”柴老太,“若不是因为我儿,老身……哎,川儿平日里最是孝顺,每日下学堂,回府第一件事就是给老身请安,十八年啊……”
“等过些时日,大少爷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好了。到时候他以吐蕃驸马的身份,先拿下……”
嬷嬷的话被打断了。
“谨言慎行,”柴老太,“不可说也。”
嬷嬷连忙告罪:“老奴糊涂了,这里都没个说话的人,老奴这是憋得很了。”
柴老太拍了拍她的手:“我儿此行若成,以后便
可在这扬眉吐气了。”
小七妹皱了皱眉,朱和洛奉阿里骨的命令去了哪里,又去做什么?
但柴老太不再说起,之后不久便歇了。
嬷嬷就歇在她床边的地毯上。
屋子里安静得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悠长、平静、有规律。
屋外,是红宫山里风的呼啸声。
小七妹轻巧地钻进了屋子,首先点了嬷嬷的穴,然后摸上了床。
她在柴老太惊醒的一瞬间用力捂住了柴老太的口鼻,一点都没收敛力气的用膝盖压断了柴老太的一条小腿骨。
在柴老太又惊恐又痛得浑身发颤时,她骑在柴老太身上压住了她。
“龙坞古道哭泣岭村民,我爹娘,我阿奶、二哥,还有我的叔伯婶娘们,这是我们被屠村的罪魁祸首,现在我用她的命,来祭奠你们……”
随着她低微而沉重的声音,柴老太的眼睛惊惧地睁大了,她在喉咙里发出了声音,好似有话要说。
“我没有什么要问你的,也不想听你假惺惺的道歉求饶,”小七妹说,“我只想你和你儿子都死。”
柴老太在拼命地想摇头,却被她压得死死的。
她欣赏着柴老太的害怕,绽开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至于你儿子的下落,你的随身嬷嬷会告诉我,就别想着用这个来挟制我了。”
“倒数十个数,你就要死了。”
柴老太抖得更厉害了,连床板都抖了起来,空气中有股尿骚味弥漫开了。
“看着我的脸,记住我的话,龙坞古道哭泣岭村民向你索命来了。”
小七妹有意将她的恐惧拉得长长的。
“十……九……八……”
“四……三……二……一……”
她的双手互往反方向一扭,只听到柴老太的脖颈处“科”的一声响,所有的抖动都停止了。
确认柴老太死透了之后,小七妹将嬷嬷拎了起来,拖到了床头,捂住口鼻后,解开了她的穴。
在她看清楚自己后,又将她的脸压向柴老太的尸体。
那双闭不上的眼睛里,恐惧还如此真实。
嬷嬷开始打起摆子来了。
“乖,别怕,告诉我朱合洛去了哪里,否则这就是你的下场。”
于知意准备了一个大水囊,将小七妹给她的迷药化在大水囊里。
又将那颗迷药的解药放在另一个小水囊里。
她准备了一个背囊,里面有乔装需要用到的衣服,还有些碎金银。
但她还没换上奴婢的服饰,因为赛玛公主还没来,她还得用自己这身衣服接待公主。
她提心吊胆地等了一夜,没有人喊抓刺客。
也没有人来说老夫人死了。
直到公主前来,推着朱季川的轮椅出门,她快手快脚地换了衣服,混在公主的仪队里。
她院里的人,老夫人的眼线和大王的眼线都迷晕了。
接下来,只要将公主的仪队迷晕一部分,川儿就没有对手了,也不怕追兵了。
回大宋,那里还有她的女儿时安。
直到她跟着仪队出了瓦屋楼群,大王母亲那里还是没有消息。
于知意回头看了看,转头跟了出去。
大王母亲院里,奴婢来催柴老太起身了。
推开门,房间里空无一人。
被褥叠好了,蚊帐挂起来了,除了有点尿臭味,看起来就像是已经起床了。
奴婢赶紧禀告了大王母亲。
“再等等,这老婆子大概跑去跟大王诉苦去了,”大王母亲冷笑着,“她小的时候就爱这么干,如今落到这个田地,莫非还以为大王能听她的话。”
“且等着吧,有她打脸的时候。”
奴婢没有发现,柴老太的石板床底下压着两具尸体。
嗐,谁有这么大力能孤身徒手拉开这石板呢。
小七妹又攥了一把盐,她躲得远远的,一路跟在公主的仪队后面。
直到看到一个少年郎骑着骏马,拉着另一匹骏马,骏马上还坐着个吐蕃奴隶,两人两马消失在湖边后,她才换了另外一条道出发。
离开王庭所在的绿洲后,有黄沙漫天。
她守在往古渭镇而去的路上,等着第二队去大宋求亲的使臣。
她这个“使得一手弯刀的于阖土匪”,还得再杀一拨立立威风才行。
这一拨比上一拨人要多,使臣有四个,护卫有三十几个,还都备了弓箭。
哎呀呀,点子扎手,有点棘手。
好在她会挺多暗杀的法子。
比如巴豆粉,不伤人命不减功德,还能清肠胃除口臭,真的是个好东西。
于是她躲在暗处,在自己的马身上抹了盐巴。
趁对方休息时,她将马放了出去。
骏马故意在马队和骆驼队伍中穿梭,引得马和骆驼纷纷伸出舌头来舔。
护卫:“又有一个死在沙漠里的倒霉鬼。”
等在马身上的行囊里看到了金子,一群人都哈哈大笑。
之后她一声呼哨,骏马哒哒哒哒的跑回来,引得对方的骆驼和马匹都跑了过来。
她趁机往水囊里下了巴豆粉。
等对方的人气急败坏的追过来,她又躲了起来。
等时间差不多之后,带着罗刹面具的她轻而易举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她粗着嗓子又留下了一句“月八摸佛”,潇洒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