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姑一身反骨by视力零点二一
视力零点二一  发于:2024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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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妹和林武迅速用捆马索将他捆了个结实。
三平解开自己的外袍,从里衣夹层里抠抠搜搜的摸出一个油纸包,大摇大摆地抖开,得意洋洋地打开门。
他手里的那个油纸包,可是李神仙交代过的务必要收好的东西。
小七用武力挟持的少尹大人,就是被他用这个油纸包收服的。
他气沉丹田,没忍住先放了个屁,然后才对着门外混乱一片的打斗现场吆喝了一句:“大贵子,快来宣旨。”
只有大贵子那独特的嗓门,才有宣圣旨那味。
等到将朱合洛的亲随都控制住后,倒霉又幸运的少尹大人代理了府尹的职务,而军中事务只能等林义山将军赶来。
原地升职的少尹大人有望改换金鱼袋,喜不自胜 ,乐得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礼仪周全地来拜见三平:“请问钦差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钦差大人三平摸摸下巴:“本钦差只管大事,像这样的小事找我爱徒就行。”
于是他又来拜见让他选棺材和升官的小七:“钦差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咱学一学太祖,也来个杯酒释兵权,”小七妹说,“你以朱合洛的名义,请军中各级部将请来府里商议大事。”
然后该缴权的缴权,该砍的砍,把军中的指挥权顺利的拿回来。
林武必须亲自跟着去办这些事,他带着机灵的木砚、和李昱白安排进送粮队的精锐,跟着少尹走了。
留了长贵、大顺带着另一部分精锐看守着朱合洛,小七妹和三平立刻赶去了朱季川院里。
波斯少女被点了穴,瑟瑟发抖地跪坐在一旁:“他……突然不动了,然后呀呼一下摔那了……”
朱季川躺在地上,面色坨红,呼吸正常,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胸口的纱布打开,可以看到一个用刀剜出来的伤口,结的血痂已经裂开了。
小七妹转头去看三平。
“嗐,你看我也没用,他这个吧,比神仙当时难,”三平为难地说,“咱俩都这么熟了,就不需要说个三七开哄你了吧。”
“我最多先用大针扎醒这小子,”他习惯性的去摸胡子,又摸了个空,“然后再扒了他的裤子找一找,神仙大人的那条蛊是在……”
他支吾了一下才说:“你不能看的地方。”
小七妹觉得他不太靠谱:“或许得把小咕咕找来试试看。”
朱合洛种在朱季川身体里的,于东家种在李昱白身体里的,和小咕咕叼走的那条,会是同一种子母蛊吗?
杀了朱合洛,朱季川究竟会不会死?
但还没等三平用长针扎醒朱季川,木砚就回来报信了。
守城部将有异动,有随朱合洛从京都来的部将拒交军权,并聚众闹事。
小七赶了过去。
其中,有两个人闹得最凶。
一个是马军副都指挥使,一个是步军都指挥使。
两人不但把桌子掀了,还纠结了一小股人准备打出府去。
“朱将军有大功,不但派大少爷打了场胜仗,还派人奇袭斩杀了敌方大将,你说他里通外贼,我还说你是敌方的细作呢……”
“就是,谁知道这圣旨是不是真的?”
“会不会你们才是敌方细作?”
回答他们的是小七妹干脆利落的拳头。
将马军副都指挥使砸倒在地后,步军都指挥使带人将她团团围住。
小七妹甩了甩拳头上的血:“仁多零丁,我带人杀的。”
“我奉圣命而来,连少尹大人都认圣旨是真的,”她逼视着步军都指挥使,“所以你不当问我是不是敌方细作,你当问问你自己,要不要守好熙州城。”
“你如果不想守好熙州城,”小七妹从围堵中将他拖了出来,“那便自己回京都当面问问官家,他亲手写的圣旨是真的还是假的。”
“黄毛小子,也敢在爷爷面前放肆,”步军都指挥使将她踢开,“你爷爷我行军打仗的时候,你小子还缩在你娘怀里吃奶。”
小七妹和他打了几个回合,终于将他打倒在地。
他倒也硬气,被踩在脚底下,还在大声喊:“你说的不好使,军中调兵只认兵符。”
“朱将军凭兵符接管了熙州城守兵,我们只认朱将军。”
“就算你的诏书是真的,你只有诏书,没有兵符,你没有权利管我。”
小七妹和林武对视一眼,朱合洛身上都被搜了,金丝软甲也拿回来了,他手中的兵符藏在哪里?
没有兵符,调不动守城兵马,若有敌袭,该怎么办?

少年郎在见到她时表情很复杂,他无颜见她,又想见她。
“小七,官家说怎么处置我父……他?”
小七妹没有瞒他,照实说了,也将赵煦对他的安排如实说了。
“我母亲和时安呢?”朱季川问。
“既然给你单开一本族谱,她们算是你新府里的人,”小七妹说,“自然是跟着你了。”
朱季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反而是小七妹劝他:“小咕咕生了个蛋,李大人就好了,等小咕咕将这条红蛊蛇也吃了,你也体验一下小咕咕生蛋的乐趣,说不定就好了。”
朱季川露出个很浅很难看的笑。
“不想笑就别笑,”小七妹安慰他说,“柴家的血脉也没什么,你以后想姓朱还是想姓柴,或者就是姓别的,也不是不可以。”
“你可以只做你自己。”
因为没人能估计到子母蛊对朱季川的影响,为了不让他在失控时坏了事,小七妹让人将他也结实地捆了。
但朱季川确实不知道兵符在哪里。
“如此重要的兵符,父……他不会假手于人,必定是亲自收藏的,”朱季川说,“他的书房仔细搜过了吗?”
何止是仔细搜,小七妹差点将书房拆了,都没找到。
但书房里的沙盘吸引了小七妹的视线,两条蜿蜒的曲线,好似是两条河在某山脉处交汇。
她正要去请教朱季川,还没走到小院里,就听到了朱季川痛苦而压抑的闷哼。
“放开……我……”
他的双眼通红,面目狰狞,在见到小七妹的一瞬间,他怒气勃发地厉声呵斥,“我要杀了你……”
之后他的表情变得很难过:“小七……杀……了我……”
三平拿了针,又将他扎晕了。
让人喜出望外的是,娥姐来了。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镖局和捉刀人护送她前来。
她见到三平,尚还能忍得住;等见了急匆匆奔过来的小七,顿时“哇”的哭出了声。
“呃,娥姐,你哭出大鼻涕泡了,”小七妹好心劝她,“快别哭了,这会封印你的美貌的。”
娥姐便抽噎着狠狠的掐了小七妹一把。
等她把事情都讲清楚,小七妹很骄傲地对她说:“娥姐,你可太行了,以后绝对能顶起门户,成为京都女神厨。”
但安置好娥姐后,她去见了朱合洛,带了那把玄铁匕首。
三平好心的用最粗的针将朱合洛扎醒了。
小七妹带了那把玄铁匕首。
“我问,你答,”她无视了朱合洛要杀人的眼神,“阶下囚得有阶下囚的觉悟。”
“听懂了吗?”
朱合洛冷哼了一声。
小七妹手起匕首落,直接切断了他右手拇指的骨头。
“只剩骨头了,要来也没用。”
朱合洛怒发冲冠,大喝一声:“竖子乃敢!”。
“听懂了吗?”小七妹又问。
朱合洛瞪着他,还是不回应。
小七妹将他的左手摊开,正要对拇指下刀时,朱合洛很不情愿地回道:“你问。”
“乖,”小七妹故意笑道,“你们要把林楚辞带去哪里?”
朱合洛反而说:“不如我们来说一说哭泣岭村。”
话音刚落,小七妹不等他反应,一刀切了他的左手拇指。
朱合洛嘴里的“慢着”才刚出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拇指掉在地上。
终于痛呼出声:“啊,我的手,我要杀了你……”
没有了拇指,他的左手也废了。
他痛彻心扉,怒火中烧,目眦欲裂,却无能为力。
“如你所愿,现在我们来说说哭泣岭村,”小七妹笑着缓缓地喊道,“我爹、娘、阿哥、阿奶、二叔二婶、小叔小婶、黄叔黄婶、村长爷爷……”
她喊了137个人,用了挺长的时间,最后说道:“你会被剐成137块,用你的血肉和性命来祭奠我的家人……”
朱合洛咬牙切齿地反驳:“那不是你家人,你是个孤儿,你是个连父母都不想要你的孤儿。”
“那你呢,”小七妹说,“你还不如一个孤儿。”
她故意刺激道
:“你嘴里的这个孤儿,最终会站在你站不到的高度,看你看不到的盛世,享你享不到的荣光。”
“而你,只配烂在淤泥里生蛆,生前死后都被百姓唾骂,你所谓的大业不过是黄粱一梦……”
朱合洛露出了讥诮的表情。
他还有倚仗。
他的倚仗会是老夫人吗?
“现在继续我问你答,”小七妹用刀尖沿着他的心脏一路下滑到他的茶壶,“你们要带林楚辞去哪里?”
朱合洛闭上了眼睛,他的表情又出现了变化。
他不但不怕,还有恃无恐。
因为什么?
小七妹正要去扒他的裤子,就听到远远的传来一声古怪地叫声。
是朱季川的声音。
很快,林武跑过来贴着她的耳朵说:“朱季川出事了。”
朱季川出事了。
才短短一个时辰而已,他瘦了一大圈,像是……被吸了汁水的果子,干瘪而少有生气。
三平:“朱合洛用自己儿子的精血在养自己。”
所以他朱合洛才不怕小七妹的逼供。
三平将朱季川弄醒后,朱季川连声音都变得没有了精气神,他只在醒来的那一刻,看着小七妹的眼神还柔和,很快就变得凶神恶煞。
他的嘴里也只有三个字:“杀了你……”
林武已经派了快马去禀告李昱白。
林楚辞被朱老夫人挟持着,不知从洮水去了哪里;熙州城的兵符不见了;朱季川中的子母蛊看起来比他中的厉害得多……
而小七妹盯着朱合洛房里的沙盘,想起了很多的细节。
她在淤沟里时,听到某个幕僚说“水库”,还说暴雨来得好……
“走,跟我一起听声音找人去,”小七妹对林武说,“一定还有人知道些什么?”
很快,在她曾到过的院子里,找到了说话的人。
他说出来的话,令所有人都胆寒。
“大……大人说……说,等其他……路大军……还有西夏人……都到六盘山那头,就要炸了水库……水淹五路大军……”
小七妹问:“水库在哪里?”
“洮水和渭水交界处,”少尹大人,“那里有一千精锐驻守。”
小七妹知道老夫人要带着林楚辞去哪里了,也知道兵符去哪里了。
朱合洛的人只有带着兵符前往水库,才能将驻军调开。
而动手的人,就是老夫人和她的亲信。
得赶快去水库。

原本最合适的守城之将朱季川如今情况更糟糕。
内忧外患之际,熙州城里收到了来自西夏使臣的信。
这原本是给朱合洛的。
西夏国相梁乙逋在信上斥责朱合洛背信弃义,利用结盟之约欺骗西夏出兵。
并在信上直言,若朱合洛不打开城门投降,将熙州、河州、眠州拱手相让,他将亲自挥师南下,与仁多保忠的十万大军汇合,屠尽熙州城……
而朱合洛的幕僚认罪,朱合洛送重金珠宝等给西夏国相梁乙逋,请他劝西夏小梁太后出兵攻打边关,助他成就大业。
若事成,熙河路的熙州、河州、眠州以及泾原路的兰州、定西城五城尽归西夏。
而他朱合洛在侵占朝廷的军粮军备后,炸水库,引洮水渭水两条河,拿下边关五路军,挥师杀回京都,颠覆赵氏一族。
形势紧张,危机便如高悬在边关守军头顶的水库,看似平静无波幽深无比,一旦决口,便是灭顶之灾。
“木砚,你带队快马前往渭州禀告李大人,请他尽早向其他路的守军示警。”
小七妹不懂排兵布阵,但她知道李昱白和其他路守军对大宋边关的重要性。
“路上小心些,务必把军情送到。”
木砚只犹豫了片刻:“大少爷他……”
小七妹:“放心,不到最后关头,我不会让他轻易死。”
木砚便不再犹豫,即刻带人出发了。
“林武小哥,你在李大人身边多年,见多识广,又懂衙署政务,你留在熙州城里,”小七妹说,“万一少尹大人、或者守城部将有不妥,你可以随机应变。”
“大顺师父,你留在林武身边,两人互相保护。”
最后,她去见了三平:“师父,朱合洛和朱季川就交给你了。”
蛇蛊怎么解、能不能解,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水库的安危,也是大宋边关的安危。
她和长贵师父带了两个本地向导,还带了一百骑兵,快马赶往洮渭交界处的水库。
经过了红崖头,淌过了桥夫地……
第二日过了碌曲庙后,洮河的水变得清澈了。
到第三日的时候,她们到了一处水潭,潭水绿得像墨。
“水黑则渊,”本地向导说,“这只是我们碌曲神水水库的一个小潭而已。”
继续走下去,很快就出现了一条大瀑布。
碧云天下,黄叶地里,这条大瀑布从半山腰穿山而出,轰鸣作响,落在一片水库之中。
这个水库三面环山,那一面不环山之处,就是水库的大坝。
大坝不远处有个小小的村庄,那便是驻军所在。
小七妹和长贵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抽出了刀。
空气中隐约有股血腥味。
小七妹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进了村。
越往里走,横七竖八的尸身越多。
还有即使是瀑布轰鸣如雷都掩盖不了的厮杀声。
刀剑相击,呼喝有声。
一队穿着熙州城厢军服制的驻军,被另一队同样穿着厢军服制的人打得十分胶着。
但纵观全局,其中一方已经落了下风,战败只是时间问题。
其中,好几个厢军正在围攻一个小统领。
这个小统领险象环生,快要落败,却还在力撑。
她利索地冲向战场,正面迎向占上风的厢军。
才刚拔刀,有人大喊一声:“陈小七,别打错自己人。”
她定睛一看,围攻小统领的人里,其中有个熟人,正是李昱白身边的护卫王汉。
而顽强抵抗的小统领却是老忠。
于是她转身一刀将老忠砍翻在地。
有了她们的加入,战局分明了,很快就将朱合洛的部众都拿下了。
未免后患,有个品级最高的将领下令不留降兵,全都杀了。
王汉说:“大人也料到朱合洛有可能会用水淹三军这一招,因此命我跟着这一千兵,在山里跑了一天一夜才找到这里,还好来得及。”
小七妹油然而生出了“天塌下来有李大人顶着”的轻松感,由衷地夸奖道:“大人可真行,三平看走眼了。咦,大人他人呢
王汉叹气:“小的只怕他会只身去换林姑娘。”
收到朱合洛的威胁后,李昱白做了很多准备,几乎整夜没睡,将边关地图看了又看。
三路军齐聚,边关全线吃紧。
他要考虑到方方面面,不但要想着胜利,还要有失败的预判。
“大人说,水淹攻城,这种阴狠至极的手段自古以来就有,无论是对方兵将,还是沿途百姓,都将遭受灭顶之灾。”
若朱合洛处处失败,节节后退,气急败坏,狗急跳墙,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宁受千夫所指也要颠覆赵氏王朝,便不能不防这个水库。
因此李昱白防了。
也幸亏林义山将军是太皇太后的嫡系,肯听李昱白的调度。
小七妹无比庆幸:“大人虽然弱不禁风了点,好在脑子好。还有运气也好得不得了,三生有幸遇到了我。”
中了子母蛊,被她的小咕咕生个蛋就给救了,不是运气好是什么。
她沾沾自喜,王汉忧心忡忡。
“可大人也说,朱合洛水淹三军的计划失败了,林姑娘就会更危险了。朱老虔婆很有可能杀她泄愤。”
“因此,大人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后,带了二十辆装满泥土的粮车,和十辆辎重牛车,往吐蕃边境去了。”
“大人认为楚辞姐姐会被带去吐蕃?”小七妹问。
“对,”王汉说,“大人是这么猜的。”
“我奉大人之令守在这里,直到战事结束受召方能回,”他郑重地对小七妹行了个拱手礼,“小七,拜托你了,不管要多少银钱,千万阻止大人自寻死路。”
小七妹没推辞:“我必定竭尽全力。”
她从老忠怀里摸出了一坨铁器,铁器上还有错金铭文。
她只认出了“敕熙河路……太守令”几个字。
正是熙河路兵符。
“将兵符送回熙州城后,我立刻去找大人,不要钱。”
木砚托她保护好朱季川;王汉托她保护好李昱白;还有楚辞姐姐在朱老夫人手里。
小七顿觉自己的肩头同时坐了三个美貌小人,沉甸甸的。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
才回熙州城,林武告诉她,三平领兵带着朱合洛、朱季川往古渭县去了。
古渭县,大宋与吐蕃交界之地。
少尹大人递给她一封信。
“吐蕃国使臣送来的,”少尹大人说,“就在您去水库的第二日。”
吐蕃国首领阿里骨在信中说,拿林楚辞换朱家父子,若是不换,十万大军即刻挥师南下,与西夏成合围之势。
林武还递给她一封信:“三平道长留给你的。”
一封信,一行丑字:徒儿乖乖,快来快来,为师奈不何。

第355章 吐蕃
小七妹有点不相信:“这不会是假的吧?老夫人有这么大的能耐?不会是有人假借这个什么阿里骨的名义写的吧?”
林武:“呃,有信牌。”
玉玺都能用萝卜刻,信牌就不能用萝卜刻么?
吐槽归吐槽,事情的轻重缓急小七妹心里还是很有数的。
“三平道长说,若真让吐蕃在我大宋与西夏开战之际挥兵南下,这可是天下苍生之劫,他义不容辞。”
呃,装呗,就装,谁能装得过他。
小七妹立刻带着长贵和一百骑兵赶去古渭县。
在路上的第一天,边关传来消息,仁多保忠带着大军绕道渭州,被早有准备的林义山将军伏击于六盘山阴,第一回 合,仁多保忠败。
在路上的第二天,熙州城传来消息,仁多保忠被泾原路军伏击,又败,于是调头回熙州。
至此,他已经钻进了李昱白为他设计的口袋里了。
熙州城有了兵符,上下调度没有障碍,已经做好了在后方围攻仁多保忠的准备。
第三日,她们已经靠近古渭县了。
在城外的驿站口,小七妹找到了三平留的标记。
三平到了。
往里继续走,还能看到几辆装满泥土的粮车。
李昱白也到了。
吐蕃的信使比小七妹先到。
这一封信的语气比上一封要软,约摸是知道仁多保忠打输了的战况。
阿骨里在信中说,吐蕃诸部与大宋乃友好邦交,不要粮草,不要军备,也不截断茶马互市,只要朱合洛父子。
还让李昱白亲自送去古渭寨。
一手朱家父子,一手林楚辞。
当面交换,诚信公平。
小七妹到的时候,李昱白正在写回信。
小七妹见李昱白没拦她,就光明正大地探头去看。
呃,有好些字她不认识。
……古渭寨……荣色锅庄……
于是她好奇地问李昱白:“大人,您要请这厮吃锅子么?”
李昱白百忙中解释给她听:“嘉荣色锅庄,是茶马市集上很有名的一个锅庄,集客栈、货栈、翻译、中间人为一身,在茶马互市中充当除了买方和卖方之外的第三方。”
“就像镖局和店宅务融到了一起?”小七妹十分虚心。
“比这两方都厉害。”李昱白说,“要交易,便得去嘉荣色锅庄去交易,这才能做到诚信公平。”
小七妹十分赞赏地给他竖起了大拇指:“王汉还担心您自寻死路,我看您脑子清楚得很,好用得很。”
李昱白终于笑了。
他晒黑了。
三平胡子长出来了。
朱合洛被银针封穴,还被挑了脚筋,又被三平藏在一个茶砖储藏桶里。
朱季川的待遇稍好点,三平给他换了女装,打扮得挺端庄,一副病弱垂死的模样。
见了小七妹,三平长吁一口气:“好了,扛造的来了,老道可以歇一歇了。这几天睁着眼睛睡觉,累死老道了,哎呦呦,好歹命哦。”
以李昱白为智囊,以小七妹为打手,以三平为酒囊饭袋,以朱合洛为人质,以朱季川为小可怜,又将士兵护卫分成明暗两路,他们一行赶去了古渭寨。
大宋渭水南岸,便是古渭寨,西出古渭寨,便是吐蕃境内。
这里是茶马道出关的关口,不但有茶榷场,还有马榷场。
街市中穿行的不但有藏人、汉人、波斯人等等,还有随处可见的骏马、骆驼和牦牛。
处处都是与京都不一样的异域风情。
外族的男女都很精壮,汉族行商的全都是男子,身后跟着的也都是精壮的保镖。
于是李昱白这文弱的主家、加三平这贼眉鼠目的随从,再加身板小小的丫头,虽然跟着些精锐,这一行人一进城,就引起了满城注意。
嗯,不怀好意的注意。
三平捋了捋不够长的胡子:“好地方,让老道平生头一回有被人拥戴的感觉。”
“呃,难道不是被当成大肥羊的感觉吗?”小七妹问他。
三平:“不,就是这种对老道发自内心的拥护和喜爱,他们一定是看出了我道心坚定法力高强,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他们是在想怎样才能让你下辈子不出世。”小七妹喊了声无量天尊,“祖师爷慈悲,希望你这辈子长一点。
李昱白用粗浅的藏语问路,带着他们找到了嘉荣色锅庄。
高而宽敞的围墙,院子前后都有围坝,四角都有碉楼,明明像割据为王的土匪窝,偏偏在门头上悬挂着各色招旗。
招旗上还有好几种文字,除了部分汉字比如“打尖”,其他的小七妹都看不懂。
三平:“这是家客栈呢,还是土匪窝呢?”
李昱白带着人进了门,对跑堂的汉子说:“请找当家的。”
跑堂的汉子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长段,李昱白取出了一锭金子。
跑堂的立刻一溜小跑的走了。
没一会出来了一个晒得又黑又红的高大女子,头发在额前中分,在脑后用一根玛瑙簪子盘起来,耳朵上缀着大大的耳铛,脖子上挂着又大又重的宝石链子,最大的一颗足有小七妹半个拳头大。
她走得桀骜不驯,跟小七妹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一样。
她也叽里咕噜的对李昱白说了一长串,接着用汉语简单的说:“来者便是客,措英卓玛欢迎各位。”
很快一行人都被请进了一个堂屋。
门窗大开,四面都有人守着。
谈过后,措英卓玛倒了杯小七妹从没见过的茶递给李昱白:“客官给我送了这么大一桩买卖,真是高看我了,措英卓玛恐怕接不了。”
“如果措英卓玛都说接不了,那边关十六家锅庄无人敢接,”李昱白浅浅地饮了一口,“看来我只能失望而归了。”
他又放下一锭金子,起身说:“打搅了,告辞。”
小七妹也跟着走,一边走一边嘀咕着:“大人给金子给得太痛快,会被人当猪杀的。”
三平点点头:“第一回 么,可以理解,大人属实是没有做买卖的经验。”
“不是金子的问题,你们都看低了嘉荣色锅庄,”李昱白不紧不慢地说,“这是边关十六家锅庄里为数不多的女当家,也是最有种的当家,她若不肯接,其他锅庄不去也罢。”
“你回来,”措英卓玛喊道,“你这恭维我受了,只要你们双方敢来,我就敢接。”
于是小七妹一行人就在嘉荣色住了下来。
住下的第一天,吐蕃首领阿里骨的回信来了。
他将于明日午时亲自来交易。
住下的第二天,在措英卓玛的安排下,李昱白一行人去了院坝上最大的屋子。
因为交易在即,三平将朱合洛和朱季川的穴都解了。
朱合洛手脚俱废,看小七妹和三平的眼神像刀子。
朱季川则说:“小七,若我成了傀儡,拜托你杀了我。”
“李大人也说过同样的话,”小七妹说,“但他如今还活着,你也一样,能活的时候先好好活一下。实在不行的时候,我送你上路。”

午时没到,阿里骨到了,同时来的还有老夫人。
连番落败,老夫人早已不复当日自信从容的模样。
但阿里骨对老夫人颇为礼遇,口称姑母。
他对李昱白说:“姑母对本王有恩,你们汉人有句古话,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她如今老弱不堪,唯有一子一孙,本王势必助她阖家团聚。”
李昱白只问:“林楚辞呢?”
阿里骨挥了挥手:“请林姑娘。”
林楚辞被扶了进来,见了李昱白,眼眶微红,克制地说:“给你添麻烦了。”
而老夫人见了朱合洛,又气又痛:“我儿受苦了。”
又赌咒道:“我儿今日所受之苦痛,来日必百倍加诸各位之身。”
小七妹和三平对视一眼,怀揣着个不能说的秘密没说话。
老夫人又盯牢了小七妹:“陈小七,我川儿对你死心塌地,你却如此狠毒的伤害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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