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一个工作忙到无暇恋爱,只能在小?说里搞点海市蜃楼的可怜人炫耀?
真比杀人犯回到凶杀现场自拍还要恶劣!
季辞恨不得能跟全世界炫耀。
可惜程音不让,他只能坐在商务车里,耐着性子等程鹿雪蹦蹦跳跳跑过来,哼着歌跳上车。
“爸爸,我同学都好羡慕我的头发!你太棒啦!”小?姑娘一上车就先给他颁了个奖。
老李身为总裁司机,也算见?多识广,仍然?被这声“爸爸”惊得头皮一炸。
更?惊的是季总脸上那个笑……总裁何止好久没笑这么开心了,总裁看起来连智商都降低了。
“明天早上给你梳个新的,我会很多种。”
“天哪,我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孩。可是你知道吗,我同学不相信我养小?白鼠当宠物,也不相信我有爸爸。”
“那可不行,周末请他们来家?里玩吧。”
“玩老鼠吗?恐怕男生也会吓到哭鼻子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不知道这俩在笑什么,也不知道季总怎么就成了程小?姐的女儿?的爸爸,但老李现在基本肯定一件事——
八卦所言非虚。
日影西?斜,客厅的落地窗外?铺满橘玫色的晚霞,程音接到了季辞的通知。
Z:快到家?了,准备开饭。
程音恍惚了一下?,以前程敏华下?班到家?前,也会给她发这么一条短信。
那时?候还是世纪初,智能手机尚未普及,程敏华怕她夜里找不到人又看不见?,给她买了最?新款的摩托罗拉。
很小?巧的手机,除了打?电话发短信,最?多就玩一玩贪吃蛇,程音主要拿它和程敏华聊天。
老手机早不见?了,SIM卡也都换了,但她记性是真好,没办法,闭上眼就能想起她和妈妈聊天的内容。
关于天气。路边看到的花。邻居家?来偷东西?吃的小?狗。刚刚读完的书。
她们会争论到底斯嘉丽应该嫁给阿希礼还是白瑞德,基督山恩仇记和荆棘鸟哪本更?狗血。
程音在漫天霞光中,听到季辞和鹿雪开门回家?的声音,他俩正就金毛和萨摩耶谁更?加忠诚,进行一场十分无厘头的辩论。
程音想,已经?多少年了?她没有过这种“回家?了”的感觉。
“菜要凉了,快去洗手,”她抱住朝她奔来的鹿雪,“我投金毛一票。”
鹿雪怒目而视,她的心永远只属于拥有白色皮毛的小?动?物。
“好啦,胜负已分,金毛赢。”季辞笑着将小?女孩拎去洗手池。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鹿雪冷着脸搓泡沫,“谁说二比一就是你们赢。”
季辞摊手:“在我们家?,妈妈永远是对的,这才是金毛胜出的主要原因。”
晚饭吃得很快乐,只有程音在吃胡萝卜丝的时?候不快乐。
虽然?妈妈永远是对的,但挑食也是绝对不行,鹿雪觉得这样的规矩也算公平合理。
吃完饭,程音请鹿雪自行回房间玩耍,她和季辞有事要谈。
“你们不会要生新的宝宝吧?”鹿雪立刻警惕。
程音的脸色顿时?和窗外?的火烧云连成了一片,季辞还算镇定,稳重地笑答:“不会,这么重要的事,会先征求你的意见?。”
鹿雪满意离开。
程音并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和季辞开口?。
对于她实名出镜举报曹平江,他曾明确表示过反对,此时?再提,估计也不会获得赞同。
若她坚持要参与其中,他是否会取消婚约,她并十分不确定。
再紧急去找一个结婚对象也不是不行,只是她现在不良于行,出门都不方便。
程音不想承认,她沉吟着不开口?,是因为舍不得与他的婚约。
哪怕只是形式上的,也算一种得偿所愿。
季辞见?她面露迟疑,猜测她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请求。
“怎么了?有什么想要的,”他笑道,“只要不违法,三哥都可以去办。”
程音无语,她在他心目中是什么不法分子吗……
她心一横,说了自己的打?算。
果然?季辞收敛了笑意,他将程音的轮椅调转方向,推进了书房:“正好,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他从电脑中调取了一些刚收到的资料。
上次季辞帮她扑灭网络流言,程音已经?惊讶了一回,他居然?有一整套的舆论控制班底,这次给她看的内容更?是非同小?可。
都不是从官方渠道可以轻易获得的信息。
包括曹平江早年的论文抄袭、在职期间的以权谋私,极其详尽,甚至有他老婆在学院报销停车费的凭证。
“这些证据,提交给学术廉洁委员会和纪律检查委员会,”季辞提示,“先停职审查,再移交司法。”
“没有性骚扰相关的罪证?”程音往后?翻。
确实没有,老狐狸很小?心,只能找到一些他与不同女性进出酒店的监控片段,并不能证明什么。
不过其中一张视频截图让程音停下?了鼠标,她将截图放大。
竟是周跃跃?
程音还真不知道,她与曹平江如此过从甚密,要是没记错,周甚至没选过曹的任何一门课。
“这个姓周的女人,你跟她结过仇?”季辞忽然?问。
程音不知季辞为何有此一问,其实她也有类似的疑惑——宿舍里的那些小?摩擦在她看来不算什么,但周每次跟人提起她,都仿佛恨之入骨。
从她留级到这一届,换班换宿舍遇到周跃跃第一天,就感觉到了很大的敌意。
“已经?基本查明,炮制那份虚假聊天记录的就是周,录音资料是她男朋友找人偷录的,他与那天督导组的记录员曾是学工部的同事。”季辞道,“起诉材料已经?在准备了,到时?候我找代理人替你出庭。”
“自己出庭也行,我已熟练掌握了轮椅的使用方法。”程音道。
“不想让你再听到、看到这份材料里的任何一个字,”季辞冷道,“周跃跃的保研资格也有疑点,她和曹平江之间,钱色交易至少占了一样,足够叫她一同身败名裂了。”
程音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三哥护犊子的样子好凶。
两人正聊,又有新的邮件进入,附件是.mov格式的视频,季辞随手点开。
一阵荡漾销魂的不可言说之声,在书房中赫然?响起。
季辞下?意识的反应又是去挡程音的眼睛,仿佛她还是个未成年,另一只手紧急去关视频,不知为何却遭遇了播放器卡死,怎么也关不掉。
于是程音就靠在他的胸口?,听了足足一分钟的活春宫。
如果不是这个蒙眼环抱的姿势……可能氛围也不会如此荒糜,她当然?是面红耳赤的,抱着她的人也没好到哪儿?去,心跳急促如同鼓擂。
最?终他长按开关强制闭机,才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尴尬。
“曹平江,周跃跃和她男朋友,还有一个女生没听出来,应该不是我认识的人。”程音对着黑掉的屏幕,尽量镇定地提出自己的见?解。
怕季辞误会,她又补充:“我听力比较好。”
他的回答也很镇定:“知知真厉害。”
对话简直无法进行,好在这时?忽有电话呼入,季辞接通,是飞马的调查员。
他开通免提,好让程音一起听。
“哥,视频厉害不,其中一个男的偷录的。要不要帮你们找个平台发布,让这几?个都出出名?”
季辞未答,依他的性子,送他们一场全平台发布多点曝光,都是这帮人应得的报应。
但他把决定权留给了程音。
“能形成很大的舆论爆点,贵校会立刻处理回应。”他只给出了这个意见?。
程音当然?也知道。
她却摇了摇头:“不公开。”
“提交纪检,他们也会立刻处理回应,”她分析,“至于舆论……视频里有其他无关的人。”
“就算是周跃跃,也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被报复,对女性进行□□羞辱,我岂不是跟她成了同一种人?”
“偷偷录下?这个视频的人,才真正该死。”
“我还是想要真人实名举报曹平江,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受害者当然?可以选择沉默,但如果她们选择大声抗议,就是勇敢的,了不起的,会让更?多的人有勇气站出来说话。三哥,我想加入其中。”
“我希望获得你的同意。”
程音抬头看着季辞,她说这些话时?神态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她自幼如此,凡是决定了要做的事,再没有什么能够将她阻止。她去往的方向,一定向着光,亮着光,远远将他照耀,温暖而堂皇。
照见?他的偏隘与冷寂,照见?他身后?那个色深而重的阴影——如果不是她将他从路边捡走,他不知自己会从那个人生的岔路口?,走向怎样绝望的深渊。
那天晚上,暗无天日的暴风雪中,她是世间唯一的光。
羲和。他的神女羲和。
时?隔这么多年,他终于再次看到了她笑着奔赴光明的样子。
季辞站在程音的身后?,沉默地将她注视,丝绒窗帘悄然?垂地,将他笼罩在天光照不到的暗影之中。
世人皆道他高岭之花,温文尔雅,其实一切不过皮相。
他心思深沉,性格偏执,极善于谋划与猎取。折多山高寒缺氧,却有狼群终年出没,是他童年为数不多的陪伴。
他的寡言、凶狠与善谋,都从观察狼群中习得。
凡是被藏狼盯上的目标,绝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除非有什么理由,让狼主动?放弃。
克制,季辞告诫自己,别惊扰她,要多加克制。
一点点,千万别贪心,只汲取一点点,这世间独属于他的光明。
程音说完那些话,心中忐忑的感觉已经?完全消散。
是程敏华跟她说的吧:人这一辈子,必须做正确的事,才能吃得好,睡得香。哪怕一时?间招至了厄运,那也是堂堂正正活着,抬着头做人,这种活法才漂亮。
她生平最?爱漂亮,脸和姿态都要最?漂亮。
让她困惑的,是季辞当下?的反应。
他并没有生气,或者训斥,或者如她想象中进行劝说……而是用一种非常奇特的,几?乎让她有点羞涩的眼神将她望着。
如此热烈,又如此压抑。
“怎么了,三哥?”她问。
季辞没有回答。
他俯身,将她从轮椅上抱起来,抱到了自己的腿上——他在与她说话的时?候,一直靠在书房阔大的飘窗上,被厚重的窗帘所包裹。
此时?他暂时?地移出了阴影,傍晚柔和的光线落在他的肩头,是泛着珠光的暮山紫。
被程音错愕的神情逗笑,季辞将她鬓边的碎发轻轻别到耳后?。
“我想吻你,可以吗?”他温柔地问。
随即他低头,不那么温柔地,甚至有些迫切地吻住她因为惊诧而微微张开的唇瓣。
如同渴水之人跋涉千里,终于找到了他的甘霖。
以三名女性手持身份证实名举报为契机, 一度沉寂的曹平江案再度引爆了舆论。
这一次,由于举报线索充分、证据确凿,也因全平台大量媒体集中关?注, Z大第一时间对曹院长进行了彻底的停职调查, 并火速进行了通报:开除党籍、撤销职称、解除聘用关?系。
在此趋势的鼓舞之下,又有十多个女生陆续参与了指控, 其中还有未成?年者被实际侵犯的实际证据,季辞先前安排下的人马借机推波助澜,一举将作恶多端的人渣送入了监狱。
“周跃跃学?位取消,被市台辞退,”季辞与程音汇报其他涉案人员的情况,“她男友失去了留校资格。”并被打断了一条腿。
后?一件事就没必要让她知道了。
就像她也没必要知道, 周跃跃之所以嫉恨她,是因为他男友一直眼馋程音美貌,又觉得她既然能?未婚生?子,必然作风豪放,因此三天两头试图说?服周跃跃, 想让程音加入他们的SQ派对。
不能?想。季辞捏紧骨节。只?断一条腿实在太便宜那个人渣。
程音并不关?心这些闲杂人等,这段时间每天都在信息大爆炸,她算是轰轰烈烈地出了一回名。
在舆论忘记她之前……她正好在家养脚,借以躲开这个纷扰吵闹的世界。
通州是个好地方, 远离市中心,远离舆论中心,远离公司那群八卦分子, 唯一的问题——无法远离某个人。
程音现在有点无法直视季辞, 自从那天傍晚窗台上的一个吻。
跟季辞接吻不算新鲜事,数下来?已是第三回 , 她甚至开始习惯他身体的温度与?气息。
但这一次,他是彻底清醒的状态。
这是最令人难以置信的。
她无法想象他是如何清醒地说?出那句话,在一次次辗转缠绵的吮吸之后?,半迫半哄道,“知知,张嘴。”
说?这句话时,他用指尖摩挲着她耳畔触碰不得的区域,奇异的酥麻令她浑身战栗,他趁她情思恍惚,直接掠夺了个彻底。
那吻太欲,她无法将之与?季辞联系在一起。
吻到最后?,她被压在窗上,觉得他们随时就要擦枪走火——她并非全不经事,知道男人动了念是何种状态。
好在他控制住了,从她身上撤开半寸,额头抵住冰凉的玻璃窗,借以冷却滚沸的冲动。
“该吃饭了,鹿雪估计很饿了。”他在她耳边说?着日常的语言,唯有起伏压抑的鼻息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而她骨酥腿软,意志全失。
这才是最让程音无法直视的:她居然一点抵抗的想法都没有,在他怀里,她投降得如此彻底。
那天之后?,程音开始逃避与?季辞目光接触。
这很难,房子不小,但也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且他总莫名其妙往她眼前凑。
她不看?他,倒是给?了他更?多机会看?她。程音虽然没有证据,但眼角余光告诉她,他只?要跟她在一个房间,有事没事就会盯着她看?。
导致她连跟他共处一室都十分困难。
怎么?就她尴尬呢?他怎么?做到的?继续儒雅斯文,道貌岸然,好像那天那个登徒子不是他!
程音也不是吃素的,被逼到墙角也会跳墙。
终于有一次她被季辞看?毛了,恶狠狠扭头迎视,凶巴巴地甩出了一句东北名句:“你看?什么?!”
季辞的回答也很东北。
他先是愣了下——因为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四处游走——随即缓步走到程音面前,两手扶住她的轮椅扶手:“看?你。”
程音:……
“最近是瘦了吗?”他端详她的尖下巴,“白天在家没人盯着,是不是又挑食了?”
撩人和撩架差不多,若是一方打直球,另一方就只?好打躲避球。
那个吻对于季辞而言,或许只?是成?年人的一时兴起,因为此后?再没有重演过?。他又恢复了那种好哥哥的状态,对她嘘寒问暖,体贴入微,坦荡得仿佛心无邪念。
程音却被拐带着进了一条歪路。
她变得满脑子都是不可言说?——毕竟她已知晓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有过?虽不算丰富但也刻骨铭心的经验。
不知为何,那一吻之后?,她被唤醒了一些遥远的回忆。
关?于曾经的那场从天而降的艳遇。
大二那年,程音通过?学?校的音乐社,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兼职,到某酒吧担任驻场钢琴。
钢琴是她的童子功,虽然高?中之后?再没碰过?,捡起来?并不困难。
她背谱能?力强,流行歌曲信手拈来?,还会爵士钢琴,擅长即兴演奏,因此很受市场欢迎,有时一晚要连赶两个夜场。
虽疲于奔命,奈何报酬实在丰厚,为了赚足生?活费,她强迫自己连轴转了很久,每晚靠着黑咖啡续命。
那天晚上,钢琴旁喝剩的半杯美式,因为凉透而显得分外?酸苦。程音皱着眉将之喝完,收拾书包从酒吧的后?门离开,匆忙赶往下一场。
不料越走眼皮越沉,险些昏睡在凌晨两点的暗巷。
不喝离开视线的饮料是重要的安全守则,程音只?是没有想到,竟有人胆敢对工作人员下手。毕竟酒吧里有监控,钢琴台也放在人来?人往都看?得见的地方。
如果不是遇到了那个男人,她的下场估计会非常凄惨。
严格说?来?,那是她的救命恩人。
男人身形魁梧,皮肤黝黑,像是退伍军人或是摇滚歌手。他留着炫酷的光头,头上还有新鲜缝合的伤口,看?上去就不太好惹。
下手也很重,给?程音下药的那两个脏东西,只?挨他几拳头就立刻犯怂,当场逃之夭夭。
程音最后?一点清醒意识,是听到那个人问她是否需要报警——他的声音清冽如珠玉,与?外?形不太相配,一瞬间让她想起了故人。
故人有毒,只?要一想起来?,程音就立刻会犯病。当即她的嗅觉也开始失灵,竟然在陌生?人身上嗅到久违的气息。
每当视力受限,她的嗅觉会变得格外?灵敏,并以具象的方式呈现。
每个人的气息都有不同的颜色,在那一刻,她嗅到他身上太阳晒过?的软意,是温淡的洋红,夹杂着消毒药水的犀冷,是凉薄的天青。
这不是陌生?人,是她思念多年的三哥。
既有如此认定?,那么?后?面发生?的事情,只?能?用水到渠成?来?形容。
他们在昏暗私密的小房间,做尽一切亲密之事。
起初他还温柔怜惜,几番纠缠过?后?,野火终究燎原。
窗外?雪片纷飞,细密无声地将这一方空间与?世隔绝,迷乱的霓虹灯影之下,他咬住她的颈侧,从身后?与?她抵死缠绵。
她屡次觉得承受不住,又屡次主动伸手撩拨。那杯咖啡让她既亢奋又昏沉,但她知道最毒的一味药是什么?。
是他用压抑隐忍又宠溺疼爱的声音叫她:知知。
叫她知知的人只?可能?存在于梦中,第二天早晨程音醒来?,满心都只?有惊吓和懊悔。
与?她共度一夜的陌生?男子还在熟睡,剃得发青的头皮,肌肉流畅的肩背,很有男性魅力的背影,但她全无欣赏的心情。
她甚至不敢面对。
窗外?浩荡的雪光映着零落的霓虹,冰蓝与?橘红叮当碰撞,似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
她头痛欲裂,比宿醉还剧烈。
程音那年21岁,同龄人可能?还被准许承欢膝下拒绝长大,但她早已学?会了独自收拾人生?的烂摊子。
她光脚悄无声息走在地板,忍着浑身不适与?酸痛,清理干净了房间每个角落的痕迹。
荒唐场景历历在目,她只?庆幸那个男人醉得比较厉害,连她不小心碰翻了花瓶也没被吵醒,始终背朝床里,躺着一动不动。
最终她斗胆抽走他身下沾血的床单,又将书包里新发的工资全部塞给?了前台小妹。
“任何人问起,就说?没见过?我。”
关?于那一夜,程音努力毁灭了一切痕迹,不料命运捉弄,给?她留下了最确凿的一项证据。
药她紧急吃了,竟然没有用,不知是过?期还是什么?原因。一个月后?,妇产科的女医生?见怪不怪,甩给?她一张带加号的验孕单:“跟你男朋友商量一下,打算怎么?处理。”
不过?这次,她还对程音多说?了一句。
“最好跟你父母也商量一下,从检查结果来?看?,你的生?育条件比较差,可能?一辈子就这一次怀孕机会,打了可就没了。”
程音拿着报告单,在医院大厅的蓝色塑料椅上坐了一下午。
周围来?来?去去,都是满脸幸福或者愁苦的准母亲,却很少有人像她,独自一人来?到这里。
大部分人都拥有幸福的家庭。
唯独她,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没有任何人可以商量,到底要不要留下这个意外?降临的生?命。
但这似乎已经是一种提示。
作为一个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抛弃的倒霉蛋,命运如同开玩笑?一般,给?了她一次选择的机会。
一生?仅此一次,获得一个血脉与?共的家人。
她知道将来?的路会很难走,为此,上天给?了她一个极大的诱惑。
她有了选择余地,可以不用再一个人走下去。
作为一个曾经被母亲抛弃的孩子,命运问她,要不要成?为一个不抛弃孩子的母亲。
这是一道……答案是唯一解的单选题。
程音觉得自己犯了怪病。
她一边躲避,一边忍不住观察季辞的背影,还会想象他脱掉衬衫,剃光头发的样子。
她觉得他和那个人很像。
至少他们亲吻的方式很像,她想,季辞既然能?以那么?放肆的方式亲吻,必然也能?以同样放肆的方式做/爱。
她清冷克制的三哥,在她心中的形象于不知觉间缓慢崩坏,逐渐与?记忆中那个放纵情/欲的陌生?男人合而为一。
她知道这都是她毫无根据的想象,但完全控制不住要这样想。
想象。代入。夜里梦,白日也梦。
某一天,程音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无法好好听季辞说?话,她的目光完全流连于他边角锋锐的喉结,她好像很确定?地知道,以哪种方式吮吻它,能?让他控制不住激情。
对面,季辞说?了几遍都没得到反馈,最终无奈笑?了,手指碰了碰她的脸颊。
程音仿佛触电般躲开,眨了眨眼,总算听清了他的问题。
“我们下午去领证,好吗,知知?”
哦,对,他们商量好了,要一起结个婚。
或许这就是那个吻的由来?。
成?年男女,名正言顺,在某方面有冲动和需求,实属人之常情,无需小题大做。
她应该感到高?兴,总算比早年有了极大进步——他开始对她的身体感兴趣。
岂不正好?反正她对此亦有期待。
程音又记起第一次与?季辞重逢——电梯中挤满了人,她一眼看?到他的背影,当晚回来?就做了玫瑰色的梦。
取向自有天定?,无论相遇多少次,哪怕他是陌生?路人,她都会被他吸引。也许她应该试着更?加主动一些,先不去考虑爱或不爱之类的矫情问题。
她是成?年人了,可以用成?年人的方式来?取悦自己。
于是她点头,握住了他的手,“好,下午就去。”
她的手掌比他小太多,握也握不完全,只?能?收拢手指,像爬山虎的卷须,轻轻卷住他修长的无名指。
有了这个助力,她才能?从轮椅上站起来?——此刻他们正站在花园的花架之下,周围开满了让她叫不出名字的花朵,脚下也是绵软的花床。程音一只?脚当然不可能?站稳,便放心大胆地朝季辞身上倒去。
他当然也不可能?让他摔跤。
如愿以偿,她得到了一个拥抱。
“我想吻你,可以吗?”这次轮到她问。
算是礼尚往来?,并不显得她有多么?贪心,担心倒是真的,因为觉得季辞也许会拒绝。
拒绝也没关?系,这次和过?去有所不同,她要的又不是他的心。
这是一个不带感情色彩,最多只?是带点颜色的邀约。
季辞根本没有想到,会从程音嘴里听到这样的问句。
她已经很久不曾对他主动,虽然话音未落,她已涨红了脸,但目光仍然勇敢直率。
让他想起她十七岁时的模样。
他愣愣将她看?着,迟迟没有回答,连动都没动一下,直到她眼中的光从明?亮转为黯淡。
变化并不明?显,不仔细看?会以为是有蝴蝶飞过?,翅膀扇动出的光影。但他观察她向来?比世上任何人都仔细,几乎在同一时刻感知到了她的失望。
她只?是想要一个吻。
他们已经吻过?了很多次。
他们今天将要结婚,她会成?为她的法定?妻子。
一个吻而已,不算越线。
心理建设在闪念间完成?,他反手将她的手握牢,低头将她轻轻吻住。
稳住。季辞告诫自己。
绝不能?像上次,险些破了戒,这一次他必须浅尝辄止,让这个吻温和平淡,更?像家人之间的吻——他努力自欺欺人。
可是他却忘了,知知是一个多么?勇往直前的女孩。
一旦想通了,她就敢想敢干。舌尖柔嫩,轻轻舔过?他紧闭的唇,她没有说?出那两个字,他却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
季辞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启开双唇,狠狠吮住了她的舌头。
程音一时吃痛,再想退缩却为时已晚。花架之上藤蔓繁茂,遮得住天光却挡不掉声音,鹿雪的房间就在花园上方,窗户敞开着,隐约传来?稚嫩的童言童语,是鹿雪和Ruby在对话。
他不允她因此分神,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只?对他专心。
天火零落,丝丝缕缕,从无形高?空坠落。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鹿雪在呼唤,忍不住略睁了下眼,被他惩罚性地轻咬了下唇瓣。
他的手掌完全张开时,能?从后?侧握住她整个腰肢,因此她无法躲避,只?能?密实地与?他相贴。
火花沿着脊椎一路往上,背后?的藤蔓簌簌作响,好像被火舌一并席卷点燃。
热火漫无边际。
吃午饭时,鹿雪满筷子给?程音夹胡萝卜丝。
“妈妈你嘴都上火了,还不好好吃蔬菜!”鹿雪对她提出严厉批评。
程音一声不吭吃菜,完全不敢抬眼看?在座的任何一个人。
她心虚。
第62章 陈词
鹿雪激动地冲进?房间去收拾小书包, 她确定?季辞刚才说的是:“爸爸妈妈要去结婚。”
“爸爸,我也可以去吗?”她再三确认。
不是她抱怨,自从搬到一起?, 这两个人就变得过于黏糊, 走到哪都仿佛自带结界,说话?或者对视的?时候, 其他人?既插不进?嘴,也没有存在感,全世界被他俩隔绝在外。
鹿雪觉得自己十分多余。
甚至担心自己很快要?被嫌弃。
“当然,程女士是我们最重要?的?特?别嘉宾。”季辞捏了下鹿雪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