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现代言情都市轻松久别重逢破镜重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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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无情崔老板一起翻旧账。
——你记得崔钰吗?
如果问长乐初中2012届的人,无人不知。
脸偏圆跑很快的甜妹,她是那届里唯一一个考上市重点的凤凰。
如果问市实验一中2015届的人,大都回忆艰难。但要提到梁弋周,无人不晓。这位校友一时间风头无两:风投界善于蛰伏的笑面虎,从底层爬出来的精锐。
梁弋周和崔钰——他们的关系?如果有人问,崔钰会想两秒,笑眯眯给出答案:老乡吧。
梁弋周会微笑赞同。
对。接过三千次吻的老乡。
崔钰不会反对,耸耸肩:老黄历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还有必要翻么?
梁弋周要翻。还得狠狠翻。
无情狠人X嚣张混蛋
白坪乡的夏天来得很猛。
正值傍晚,西北的日落很有特色,夕阳像颗被挤压锤碎的饱满流油咸鸭蛋,熟透的明橙流淌得到处都是,跟扬沙浮尘混在一道,勾勒出肃立的山脉与民房剪影。
秦述从拥堵的 G825 乌玛高速出口下来,想起目的地,及时熄灭了烟,又腾出右手整理了下翻进去的 polo 衫衣领。
他是水果渠道供货商,跟高速路口这家乐悠水果店合作好几年了,最近几个月看店的老板换了。
换了个女人,挺年轻,话少,干活麻利。
身边还有个上幼儿园的小孩子。
秦述多留意了下,没发现她男人存在的痕迹。
刚好,他也离婚有几年了,相亲了几茬都不满意。
动了念头后,秦述洞察力愈发敏锐。
观察到她杏眼薄唇,脸颊饱满下巴微尖,越看越顺眼。
还有她轻声细语,跟他说话有来有回,甚至眼神躲闪。
不琢磨还好,一琢磨,秦述觉得万事俱备,只欠临门一脚。
如果没那意思,怎么上次特地从他这儿多进了几十斤李广杏?
男人事业再成功,也得成家才像话。
至于成功率……
秦述审视自身条件,没考虑过失败的可能。
乡镇嫁到市里,自己还是有房有车的优质股,于她而言,怎么都算得上是高嫁。
秦述提出建议时,她正从后备箱拖出一箱杏,双手扣抓在四十斤箱子边缘,那箱子牢牢嵌贴在她掌心,她脸上表情没有半分变化,轻松得像是泡沫箱。
“谢谢,不用了。”
她冲他勾唇一笑,甜美里透着实诚。
“麻烦让让,路窄。”
“不用马上答应,我给你点时间再考虑考虑,你可以回去跟父母商量一下,”
秦述赶紧让开路,补充重要信息:“我在金城的房子是雁西区……”
“都死了呀。”
她的音色有种天然柔和的雀跃,此时头也不抬,小刀裁开纸箱,随意挑了个杏子在白炽灯下仔细察看。
秦述一时语塞。
想起什么,她又补充道:“离得不远,等会儿我正好要去看趟他们。”
秦述脑子转得快,很快品出真意,这是要见父母哎,便立马接话:“我刚好没事,走咯,捎你一段。”
她这才又看了他一眼,很快又笑了下。
“行。”
女人骨相生得英气甜美,眼睛尤其好看,漆黑瞳孔,笑语吟吟,说不出的勾人。
秦述被看得后脊一阵过电。
但她说不远,还真不远,车通不了,只能走过去,是片荒地,羊肠小道七扭八拐。
现在想死得体面、规矩睡在墓园里,也要有足够经济实力。这荒草树木中掩着零星分散的墓碑,就是没能力体面的人给自己的归宿。
墨蓝夜色掩映下,周围只有簌簌风声,没有人影。
秦述跟在她身后,刚开始还找些温情话题闲聊,越走心里越发毛。
“还有多远?”
“不远了。”
又走了十分钟。她绕过几棵云杉树,路过不少无主坟头,才停在两块墓碑前。
秦述见她从长裤兜里掏出一小瓶白酒,撒在左边墓碑前,倒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定睛一看,墓碑上名字:董爱竹。
想来是她母亲。
秦述又看向右边:崔文军。
哀伤的氛围正好,秦述看着她沉默的背影,右手缓缓往上,想安慰地轻拍,却被清脆碎裂声吓一跳。
她随意扬手,将白酒瓶砸在右边墓碑上。
秦述瞪大眼睛看向她,语气有点结巴:“不……不太好吧。”
她没答,蹲下身来,不知从哪掏出个结实的深红袋子,把大块的玻璃碎片扔进去。
秦述看着她掩在阴影里的侧脸,看不清表情,他感觉自己的一腔热血似乎比这骤降的夜更冷。
“走了。”
她摆摆手说。
走回去的路上,秦述不再找话题。
要找贤妻良母,脾气好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
如果脾气不好,还能随手拎四十斤箱子……
联想到彪悍的前妻,秦述再次浑身过电。这次是恐惧。
回去的路很短。她先去了隔壁吴婶家,把熟睡的孩子抱了出来。
夜色更深了,秦述看着月光下她堪称标致的脸,心里升起一股莫可名状的哀伤:
温柔一点多好。
“就到这吧,不送了。”
见她还有要送的意思,秦述赶紧道。
“好呢,秦老板。”
她瞳仁很亮,笑起来眉眼如一弯水:“您知道我叫什么吗?”
秦述一愣,只知道她姓崔,还真没特地记过她名字。
“啊……”
“崔钰。”
她一手抱着女孩,圆滚滚的年画娃娃在她肩上睡得东倒西歪,脸颊的软肉都微微挤出来。
崔钰姿态从容,另一只手伸出来与秦述相握,神态诚恳。
“以后尖货还是要拜托您哦。”
秦述抱着无限遗憾的心态离开,从后视镜望去,她逐渐变成黑夜中茫茫一个点。
一周后,秦述又在陇城热闹的早间集市上遇到了崔钰,她在流动摊位里,脸上盖着块巾睡觉。
不过,这次秦述没上前去。
因为在看见崔钰前,他看见了另一个人。
俞子霖。
俞父在当地是很出名的地头蛇,早年做白酒代理商生意,对独子疏于管教,俞子霖青出于蓝胜于蓝,一度拿少管所当家,高中时期安分一阵子,大学毕业后又惹了件大事,斗殴致人伤残,进去蹲到前年才出来。
不过俞子霖好勇斗狠的性子难改,没什么收敛的意思,现在身后常年跟几个小弟,去替他爹收些坏账,也算人尽其用。
看他来者不善的样子,俞子霖周围的人群自动分流。
如果要找到正主的小店,需得先绕过一个水果摊,俞子霖可以绕,但他不想。
尤其摊子主人就盖块儿巾躺那装死,让人不爽。
“哎——”
俞子霖不耐烦地抬腿一踹,几颗饱满的橙子滚落到地上。
周围人互相交换了眼神,好奇有,紧张有,总之,这股弦已经随着俞子霖无声绷紧。
摊子主人这才从熟睡中惊醒,一把扯下脸上的毛巾。
秦述吃了一惊:是崔钰!
他纠结着要不要冲上去英雄救美,顺便小心观察着崔钰的反应:
没有反应。
崔钰睡眼惺忪,压根没有挪窝,掀起眼皮看过去。
俞子霖也明显愣了愣。
过了会儿,他突然伸手摁住右边一个马仔的头,逼他鞠躬,笑又夸张到像阴阳怪气:“过来,叫钰姐。”
崔钰不置可否,顺手捞起面前的橙子扔过去,那水果在她手里像一小颗炸弹,命中率显然很高——俞子霖不想被砸,稍显手忙脚乱地接住,尔后气得咬牙。
崔钰的眼神渐渐聚焦,浮出几分疑惑来,声线带着刚睡醒的微哑。
“找我有事?”
“……走!”
俞子霖离开时显然带着怒气。
日头渐盛,崔钰绕到路这边,把被撞到地上的几颗橙子捡起,仔细擦拭,收到了自己的兜里,退回到躺椅上继续休憩,还把毛巾抖落了几下,抬眼看见秦述,很快露出了八颗牙的灿烂微笑。
……人机 AI 一样。
秦述扯起干笑,默默后退,很快顺着人潮的方向迅速溜走了。
崔钰维持着那个笑容三秒,忽地塌了,最后耸耸肩,调整角度把毛巾重新盖在脸上,倒回椅子上。
第2章 .
回来快四个月了,崔钰的生物钟很健康。早七晚十,基本雷打不动。除了需要整理库存、复盘销售数据,才偶尔熬夜——比如昨晚。
那家小水果店暂时无人看管,她也就暂时接了过来。崔钰自认不算很有责任心的人,但也不喜欢搞砸别人交过来的事。
昨晚熬了大夜,她早上六点四十起来,给原馨同学梳了个新羊角辫发型,戴上彩色兔子发夹,把人送上校车,回卧室一觉睡到十点半,补了昨晚通宵的疲惫,起来后用两个梅干菜肉包子打发了,便匆匆往公交车站赶。
途中无业游民周茉给她发条消息:[在干嘛?]
附图是一张藜麦牛肉谷物碗,CBD 中心的高楼、蓝天、周茉爱穿的小黑裙边缘都在图里。
[无业游民的 brunch]
崔钰刚好上了车,第一个包子刚下肚,第二个还没开始,遂拍了张肉包证件照发过去。
2路公交车的第八站是第二人民医院。
病号的情况比之前好了不少,见她来了,努力撑起身子,试图开口,却又牵扯到面部和肋骨的剧痛。
崔钰按住她,把床的角度调回去:“别说话了。小馨挺好的,能吃能睡,你好好休养,其它事不用管了。”
安慰人不是崔钰的强项,苍白的安慰不如不说;鼓励、劝说,实质性意义都不大。
佟郦是邻居家姐姐,父母都在省外打工,上学时就经常在崔钰舅妈家吃饭,崔钰也在。那个旧居民楼 403 室,经常有四个讨狗嫌的孩子发出的噪音。佟郦性格温柔,长相秀美,是众人眼里的乖小孩,经常操心崔钰会闯大祸,自觉承担了长姐的角色。
五年前佟郦相亲结婚,丈夫在市教育局工作,是个文质彬彬,工作体面的男人,崔钰回来参加了婚礼,才第一见到对方。不知为什么,看他不爽,不详的预感简直像大拇指倒刺撕到手腕,刺痛到她当晚失眠。
礼尚往来,佟郦老公也不喜欢崔钰。更感觉到崔钰对自己的莫名敌意,婚后不许佟郦跟其多来往。
三年前崔钰回来一趟,约佟郦出来吃饭,发现她手臂的淤痕,长袖都盖不住。那时原馨已经一岁多,佟郦不愿离婚。
——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的想法改变了,联系我。
崔钰当时说。
又过两年,暴力愈演愈烈,佟郦在鬼门关走一遭,对方误伤了女儿,她才好容易下了决心,
半小时后。
崔钰走出医院,过了马路,站在安全岛上,没忍住摸出支兰州咬住,打火机已经握住,却怎么也点不着火,今天风还挺大。
本来她也没什么瘾,戒掉很久了,偶尔想来一次还被风阻止。
崔钰正跟打火机搏斗时,手机铃响了。
很快接起:“喂。”
“七号咱们那届搞同学聚会呢,去吗?”
是死党周茉,最近离职了,听声音比以前活人气息重了不少。
“不去。我报名了食品文化节,万一爆单了呢。”
崔钰就地蹲下,把点不着的烟握进掌心,想起一个 app 任务还没做,立刻点进去专心致志开干,顺口问道:“你要去啊?”
周茉啧了声:“我也不确定,你不在,我去看咱班那帮货聚众装逼也没啥意思。那副班长本来就八卦,你这两次魔都聚会都不来,他还跑来问我,你是不是回陇城躲债了。不过你……真不需要走动下校友关系?”
崔钰想了想:“那你可以对外说我死了。”
周茉嗤笑骂了她一句:“神经!”
午后的阳光洒在空中,浮起淡金颗粒,空气干燥就是有这点好处,热得很直白。
崔钰眯起眼看天空,突然又挑眉:“我最近进货量卡得巨准,基本上能清光。那家我看上的果园也答应跟我谈谈。你猜猜昨天赚多少?”
“一千?”
“一千八。”
周茉靠了一声:“牛逼啊崔钰!”
“还行吧。”
崔钰随意点点头,语气倒是照单全收。
“不过,你那个计划还要拖吗?今年不打算回来了?”
周茉想起来,问她。
“谁知道,”
崔钰用肩膀夹着手机,扭头拉掉彩色兔子条纹 T 恤上的一根线头。
“走一步看一步吧。”
周茉沉默了会儿,还是略带担忧地开口劝道。
“一定要小心,别让郦姐家那渣人找到你那儿了。”
“放心。”
她话音刚落,抬头不小心看到安全岛对面,带着几个非主流小弟的俞子霖吊儿郎当路过,对方也飞快注意到她,神色轻蔑地做了个口型。
骂她呢。
崔钰看清了,随即勾唇微笑,举起右手,手指波浪状晃了几下,友好地打起招呼。
俞子霖看着她的笑眼,气不打一处来,看到她简直条件反射想吐。
崔钰没理他,她这边突然进来一个新电话。
水果店隔壁的卤味老板春姨。
她的声音着急而尖利,几乎划破话筒。
“小钰,你快回来!店……你店叫人砸了!”
“好,我知道了。”
崔钰一秒都没耽搁,撑起膝盖大踏步走向马路对面,从牛仔裤里摸出另一个手机,快速拨了通电话。
她拦下出租车,好在这时候不堵,这离得也不远,不到十分钟便赶了回去。
刚下车,入目已是一片狼藉。
乐悠水果店门口有每周更新的黑板,也被踢翻了,玻璃渣子碎了一地,还有一箱箱被打翻踩烂的水果。
崔钰刚下车,就被一个身强体壮一米八的三角眼揪住头发,半拖半拽了过去,把手机强行贴在她耳边。
“哎——轻点轻点!”
崔钰嘶了声。
“崔钰是吧?”
耳机里传来一道冷笑:“告诉你,我是佟郦的老公,这点不会变,我他妈花了六位数在她身上,不是为了让她出去找野男人的!老子也知道你以前干嘛的,别以为自己是大城市的凤凰,就能随便插手别人的家务事了,混得跟个山鸡一样才灰溜溜的回来,连个正经工作都找不到,你 xx 想撺掇佟郦骗我的钱是吧?”
“大哥,你想多了,”
崔钰赔着笑,面上委屈一闪而过:“我对你的财产可没有想法啊,对天发誓,别这么粗鲁嘛。”
“别动——”
身强体壮三角眼察觉到她想动,吼了她一声,周围围观的店家讨伐声也越来越大,在交叉路口等警车的春姨也有了动静,正帮着带路。
一时之间混乱的动静声响搅作一堆。
大西北这才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知道自己的位置就好。”
佟郦老公冷哼一声,他做这种事向来有效率。
他威胁人习惯了,连这通电话的号码都不是他自己的。
“我知道您的位置呀。”
崔钰贴紧手机话筒,轻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恭敬道:“所以这边有在帮您物色骨灰坛的。”
“近日,鸿壹宣布完成了 700 万的种子轮,由盛颐创投领投,路和资本参投。盛弋先前参与领投的 RV、众鸣都曾在科创板大放异彩。”
华灯初上,魔都万国建筑带像金碧辉煌的巨大蛋糕,铺张华美,无限奢靡。
盛颐的 GP 合伙人之一徐渊完全无心欣赏新出的新闻,他刚接受完第三轮采访,觉得自己已经变成这蛋糕内部一颗腐坏的樱桃,被折磨得晕头转向。
——本来,这些工作应该属于另一个人的。
出尔反尔的叛徒!
晚上十点半,徐渊杀气冲冲地回了办公室。
“徐总?”
秘书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梁总今天不是有约吗,还是您牵的线。”
“啊?”
徐渊反应了几秒,诧异下,周身怨气冲散了不少:“真去了?!”
“对,去了那家很难约的餐厅。”
秘书看了眼时间:“梁总中间还让司机回来了,估计不需要了。”
徐渊搓搓手,怨气彻底消失,欣慰取而代之。
“算他识相。”
秘书没忍住笑出了声:“您真是为梁总个人大事操碎了心。”
但他完全能理解。
众所周知,徐渊和梁弋周识于微时,盛弋资本成立之前,两人一起共事过很久,据说分享过出租屋的同一块地板,算是相当有渊源的革命情谊,关系自不用说。
而梁弋周乖乖去相亲——
这个事实的冲击力对徐渊来讲,无异于半夜接到外星人的电话通知他地球被挪出银河系了。
可以写进未来个人履历的程度。
不过徐渊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对方履历惊人、气质优雅,到去年为止都是 K&C 分部地区筹建战略和股权投资的负责人,能约到时间非常不容易。
梁弋周手机不负众望掉线整整两个小时。
最近市场大风向不佳,徐渊不由想到 LP 雇人揍 GP 的新闻,下意识为梁弋周担心起来。
揍个骨折倒还好,要是脑子伤了可怎么办,今年 kpi 还差得远呢。
不久后,徐渊接到电话,笑容逐渐垮掉。
大家都是老江湖了,对方讲话委婉客气,但内容很清楚。
以后要谈工作可以直接说的,只要能合作共赢,她当然没有意见。
徐渊提炼出三个关键信息:
1. 梁弋周这死人把约会搅黄了,finedining 时公开邀请人家当达联的管理人。
2. 达联这家公司 ceo 明明还在,只是去年做得不理想,耽误了上市进度,上周才跟梁弋周汇报完,那时徐渊路过办公室,还看到他笑眯眯积极配合那 ceo 一起满嘴跑火车。
3 . 梁弋周甚至没坚持到结束,在临近尾声时说有急事,走了。
——对了,他说是徐总你这边找他有事啊?
徐渊登时气血上涌。
——不过,梁总的提议我会考虑的,有时间可以约聊一下,最近我刚好在黄浦这边。
最后人家还幽默了一把。
——有钱一起赚,而且也不止是钱的事,梁总没说错。
徐渊连连道歉直到收线。
秘书端了杯咖啡进来,小心地退出去,在关门前看见徐渊满脑袋冒烟,原地转圈,双目赤红:“我杀了他!”
与此同时。
浦西机车夜飞打卡最多的地方,一群家境优渥的年轻人把各自爱车停到路边,看热闹的欢呼声淹没了街道,震的树叶簌簌掉落。
今晚的打赌是一时兴起的偶然,陆以昊是少爷中的少爷,家里难得支持训练过,天赋不够才不再继续的,大家谁也没想到路人能真赢了他。
“天!昊子你终于输了!!”
“谁刚刚道上压的昊子啊?拿钱拿钱!”
“哎哎那哥压弯的时候真的绝了,你刚拍了没?”
“昊子说说感想,你老爷子给你请的教练不是混 wsbk 的吗?”
“不对,那大叔呢?我都没看清他长啥样……”
“是不没跟上我们啊?”
“不能吧,套昊子三圈儿哎,刚刚十字路口还一起呢——”
一辆川崎 h2 轰鸣声渐近,甩尾停在路边,迅疾又稳当,没有半点多余动作。
夜色降临,深蓝幕布裹住夏日城市。
来人一身黑,宽肩窄腰,骨架呈现出利落的倒三角,整个人跟夜色几乎融在一起,两条长腿轻松支在地上。
“大叔?”
他轻笑了笑,似是在齿间咀嚼琢磨这两个字。
“把我叫老了都。”
说着,那人摘了机车头盔。
初夏,柔和暖黄的路灯照在他面上,看的在场公子哥都愣了一愣。
之前大家萍水相逢,头脑一热,开去赛道,每一个环节都戴着全头盔,压根看不清样子。
凛冽浓颜,眉骨鼻梁线条立体如瘦金,清晰锋利,左眉有一处旧疤微微断开,显得邪性。偏偏长了双形状优美桃花眼,笑意轻易溢出,巧妙地起到中和作用,右眼下还有一颗极小的痣。
男人甩了甩凌乱柔软的黑发,将冲锋衣的袖子顺手捋到小臂,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腕上扣一支卡西欧纯黑碳纤维男表,手背青筋分明,手指修长。
好几个眼尖的人看出型号,封顶不过两三千的价格,很快互相对了个眼神。
这种心领神会称不上轻视,只是判断与微妙的优越感。
通过附着的物品、以及对待物品的态度看出对方实际的社会位置,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基本功。
更不用说雄性之间难以言明的比拼——
赢了他们中开车最快、作风嚣张的陆以昊,当然可以;
但一个路人当当工具人就行了,竟然长成这样,站起来身高也极有压迫感,让他们心底隐隐生出几分说不出口的危机与不悦。
在金钱与权力作通行证的人类社会,能与前两者抗衡、吸睛求偶的,还有另一种天然因素。
赏心悦目,上乘拔尖。
这种基因彩票有时候让人不爽。
男人完全不在意他人的目光,把头盔挂在车上:“谁的,认领一下。”
随即又抬手,指向被围簇在中间的、一脸郁闷的青年。
“陆以昊?聊聊。”
“干嘛?我认输了认输了,愿赌服输,等会儿给你转账呗——”
陆以昊本来就挂不住面子了,这些起哄已经让他心烦意乱,眼见着对方还想蹬鼻子上脸,他更显烦躁。
男人双手环胸,靠在路灯上,看着陆以昊,似笑非笑。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你说什么?!”
陆以昊满眼怒火,猛地抬头。
“哎哎,嘴巴放干净点儿哈!”
很快有人帮腔。
“说你孬种。”
男人笑起来,眉头抬一抬,有种介于少年与成熟男人之间的嚣张恶劣。像是非常熟练、以至于使用起来都显得兴致缺缺的挑衅能力。
在陆以昊攥紧拳头冲上来之际,其他几人虚虚一拉,刻意松了手。
眼看着拳头快要砸过来,男人只是垂下眼帘,定定望向陆以昊:“陆总说今天这饭你不吃,银行卡给你停了。”
一句话结束战斗。
陆以昊生生把拳停在半道,嘴角抽了抽:“我爸真说了——”
一小时后,俯瞰浦江的法餐餐厅内。
陆以昊垂头耷脑地坐在对面,听着自家爹苦口婆心介绍对面这位战绩,并说自己跟着他干绝对能学到很多云云。
梁弋周。
不过就是一个帮人干事的 GP 而已,竟然要跟着他干,凭什么?
好在梁弋周似乎也有点惊讶——
对于自己即将要收下一枚大少爷下属这件事。
“您确定吗?”
梁弋周没怎么动面前的食物,晃一晃桌面的香槟酒杯,不着痕迹地开起玩笑:“现在这形势……有点儿四九入国军吧。”
“最近一级市场都那个吊样了,我能学点什么啊。”
陆以昊低声吐槽。
“话也不能这么说,”
梁弋周微哂,好心纠正他:“你可以见证桥牌和掼蛋行业的发展壮大。”
陆以昊崩溃中:“爸,我真的不想去,我都自己创业四次了——”
“闭嘴!”
陆总气得拍桌面:“再敢提创业老子打断你狗腿!”
“反正,我这逆子就放你这了,跟你好好学半年,”
他又转向梁弋周,叹了口气:“你的能力我放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眼见爹走了,陆以昊把最后一丝希望放在他身上。
“你……不会同意吧?最近是不是特别忙?”
“陆总要求的,我就做咯。”
梁弋周把酒一饮而尽,耸耸肩。
“靠!”
陆以昊郁闷得要死。
“对了,你不要看低自己,你创了不止四次。”
梁弋周忽然俯身靠近,那点玩世不恭忽然消失殆尽,只余认真。
“我……”
陆以昊怔住,叉子不安地戳着冷掉的蜗牛。
“是五次。”
梁弋周终于舍得伸出手,比了个五,并贴心附上说明。
“你建过酒店,一年亏空关门;搞过餐厅,折了一千两百七十万;理财和币圈做了半年,赔到底裤输光;投资了艺术行业,精准入手了八件跌幅最快的藏品——”
梁弋周沉思几秒,下了结论。
“不过这么看,你真的有搞慈善的潜力哎。”
法餐高级又昏暗的灯色下,梁弋周这张脸显得更加欠揍了。
陆以昊咬牙切齿指向门口:“滚!”
“没问题。”
梁弋周愉悦地勾唇,起身之际扔下重磅炸弹。
“后天出差。带好身份证,周四 T2 航站楼见,航班号明天发你。”
“我杀了你。”
陆以昊喃喃道。
“啧。那你要排队了。”
梁弋周离开前轻飘飘地甩下一句。
原馨的幼儿园放学时间是下午五点,崔钰在警局,腾不出身,委托春姨代她去接,又转两百块过去,让春姨买点儿吃的。
晚上八点多,崔钰去春姨那儿接回孩子,把人放进 suv 后座里:一辆二手红旗 hs5,她货比十三家后订下的。
见车门关上,春姨才压低声音问:“没事吧?今晚不住这儿了?”
崔钰摇摇头:“不了,我先回趟成江,明后天回来,得把这里重搞一下。”
她指了指后面店面一片狼藉。
成江镇离白坪四十多分钟,崔钰开得快,穿过县城热闹嘈杂的街道,道路在某一刻分叉往右,地势渐陡,远处高耸的群山只余淡影,越开路越宽,寂寥广阔。
三十分钟到了镇上西边,旧铝厂对面有个旧居民楼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