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 by朽月十五
朽月十五  发于:2024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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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如?何?在那片无边无际的草原上?找到其他?游牧民族,姜青禾压根不用找,她只需要让霍尔查去找住在他?们之前冬窝子里?的藏民。
藏民再去找土族等等,他?们小部?落的驻扎点是?有相互联通的,要是?一户户去找,等找十天?半个月,才能碰见一个。
她不知道其他?歇家有没有收粪肥的,反正她在这里?肯定是?第?一个。
这个法子得到了大伙的赞同,又谈了会儿?,眼见天?色发黑,老人们自己先坐着爬犁回去了。
留下姜青禾跟土长接着商量,她们要谈的事情太多,其中两个要在开春前弄完。
一个是?给姜青禾找两到三个帮手,能算账帮忙看铺子的,另一个就是?在征收地丁前,给有些没办法赚到钱的人,找一个稳固的活计。
这两件事一谈,天?都擦黑了,屋外雪落得更大,土长留姜青禾在她家吃饭,到时候送她回去。
这时门外就探进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蔓蔓把头伸进来?,脆生生地问,“土长姨姨,你们谈完了不,我还等着娘回去吃饭嘞。”
“得嘞,你家男人肯定也来?了,”土长伸手拍拍蔓蔓的毛帽子,“谈完了,小管家婆,带着你娘回去吧。”
“金凤姐,那我走了啊,”姜青禾跟土长挥别,拉着蔓蔓走出去。
雪道上?徐祯竖着个灯笼在门口?等,他?从爬犁下走过?来?拉了姜青禾一把,他?把一件长袄子披在她身上?,问道:“累不?”
姜青禾点点头,她一整个下午都在想事情出主意,累得她脑袋直嗡嗡地叫,徐祯伸手给她揉了揉,“回家吃点好的补补脑。”
他?非要补一句,“怕你年纪轻轻的就秃了。”
姜青禾斜眼瞪他?,隔着手套抓起一团雪扔到他?背上?,“你才秃。”
蔓蔓也想玩,才刚弯腰,被她爹娘手疾眼快各拎着一只胳膊拽起来?,拎到车上?去。
等蔓蔓爬到两人膝盖处坐下后?,牛才慢慢拉着爬犁往家走。
这时候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都融进了雪里?,成了蒙蒙的雪雾,大雪隔绝了吵嚷声,只有牛尾巴后?面挂着的铃铛清脆作响。
蔓蔓歪着脑袋说:“没有声音牛觉得乏闷嘛,挂一个给它解解闷,就跟骆驼也要带个大铃铛一样啊。”
姜青禾时常能被她天?真的想法逗笑,拍了拍她帽子上?的雪,蔓蔓身子贴在她的怀里?,头靠在徐祯的肩膀上?。
她觉得下雪天?真好呀。
灯笼里?昏黄的光,漫长蜿蜒的雪道上?,牛拉着爬犁缓缓往前,牛尾一甩,铃铛就叮铃铃地响起来?。
一家人紧挨着坐一起,盖同一条羊绒毯,后?座栓一把伞,伞面总会被积攒的雪弄的倾斜,蔓蔓就会去扶正。
弄了好几次老不好,她就干脆将身子转向后?座,撑着那把伞。
她撑着伞,姜青禾跟徐祯绕过?她的后?背,两个人头凑头说话。
“明天?你去学堂里?,教一些人咋锯木板呗,做些木工活,你先去跟石木匠打个招呼,上?年他?不是?还请你做了猪血料子,免得他?晓得这件事心里?不痛快。”
姜青禾把手塞在徐祯的袖子里?,她又说:“再教那个住西头,家里?娃害病的三树,刨穰穰子吧,也算给他?找个出路,反正这活计我们也不做了。”
“行啊,那我明天?提坛酒去石叔那,再想想有啥农具能教大伙做的,以后?少不得要用的,做了还能放市集那卖。”
徐祯一口?应下,他?压根没有任何?意见。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好久的话,蔓蔓努力撑着伞,时不时抖一抖上?头的雪,转过?脸来?郁闷地说:“我才是?牛,你们俩给我解闷来?着吧。”
搞得两人笑出了声,最?后?姜青禾接过?伞,蔓蔓坐回到两人怀里?。
在漫天?飞舞的雪里?,爬犁缓慢地穿行过?雪道,姜青禾多希望就这样穿过?雪道,到达春天?。
不过?她到了家,算是?回到了另一个春天?里?,在大雪无声落下时,一家人相聚,喝着热腾腾的羊汤,烤着火,那么温暖。

第139章 庆祝长大
春山湾的冬闲, 是汉子在家里搓麻,女人搁炕上做布鞋,用碎布头贴成鞋垫,老人用高粱破成的蔑子编席, 小娃在外头疯跑玩雪。
这?会子却又不同了, 各家放下?手里的活, 有爬犁的坐爬犁,没有的就一路铲雪到把式学堂里。
三三两两坐下?来唠一唠,缠着大红头巾的婶子说:“他婶,今年瞧着壮了些吧,一瞅就搁家里没少吃肉。”
“害, 哪能顿顿吃,也就来些荤油, 做几顿白面尝尝, 胖乎肯定要胖乎点的喽, 毕竟今年得了济, 叫肚里掏食虫也享了福, ”另一个嘴皮子利索的婶子回道。
年轻妇人挤进来说?:“明年俺准备再养几头猪崽,不管是年底自个?家吃, 还是卖给?猪屠家, 那都成啊。”
妇人们搁一边唠, 汉子也在旁边拢了堆火, 点了旱烟蹲边上抽, 有人说?:“这?绿烟抽着就是比那些烟沫子带劲哈,谁能晓得俺个?瘪三有天还能抽的上这?一口。”
“知足了吧, 等你?明年再挣点钱,保管你?连这?绿烟都不稀罕, 要抽上等的水烟嘞。”
“你?瞅你?说?的。”
在屋里聊得最热烈的时候,土长?掸着衣裳袖子上的雪进来了,她瞥了一眼,“旁边那抽旱烟的给?俺掐了,熏得慌,来来,各家坐好了听听,眼瞅着年关过了大半,也别老在家里猫着了。”
“俺给?大家安排了点活计,自个?儿听听,你?们男的跟着徐把式,三德叔还有石叔学点解匠的活,把木头裁成木板的。”
“要是觉得自己手艺还成的,那再跟着学农用具咋做,扁担、锄头柄这?种总成吧,眼下?是真的把式在教,都给?俺把自个?儿耳挂子竖起来,好好学。”
土长?搓了搓自己僵硬的手,再点点人,“那个?水生?、二木还有个?大头,你?们三会点木工活的,别学解木板了,跟着做抿子(刷头油的)、梳子、篦子、刻糕模和做喜箱,喜铺会收的。”
底下?坐着的人神色茫然,土长?当然不可能这?时候跟他们说?,衙门今年会来征地丁,那真的是这?个?年都过不好,小半年里都记挂着这?事了。
“还有去走村办喜事的,等会儿俺再给?你?们支派几个?人,多教教他们,青禾,你?自己上来说?吧,”土长?干脆把这?件事直接甩给?了姜青禾。
姜青禾正跟宋大花嘀咕这?件事,听到土长?叫她,下?意识哦了声,站起来面向大家说?:“我是这?么?想?的,这?么?小半年来大伙出去走村,除了农忙时停了外,别的时候要的人也多,干脆趁着冬闲,多学学,开?春后也能跟着一道走村。”
其实就是让老人带新人,等着这?一批新的能挑大梁以后,让之前?走村的退下?来,直接转去镇上办喜事,这?样两边走的话,姜青禾收进来的东西也不用愁卖了。
她就不用再分出那么?多的心思去管,能够专心管另一边歇店的事情?。
在妇人们跃跃欲试站起来要说?之前?,她伸手压了下?,继续往下?说?:“还有一件事,在社?学里读书的,自家里头商量下?,要是有想?打算盘算账的,从今天下?午开?始跟着一起学。”
“这?个?学打算盘会算账后,学了后一是进铺子做账房,二就是跟着走村的做账房,不管哪两个?都亏不了的。不过该学该写的还是得学,连大字都写不好识不得的,当账房也是要不得的。”
姜青禾说?话也很直白了,她这?时才真切劝诫湾里老少,“以前?我就不说?了,都在土里刨食,识不识字没什么?紧要的。可是大伙也瞅见了,湾里一天天跟着变,日后又会咋样谁说?得准是不,识点字会算账总错不了,远的不说?,就说?近的等雪化了要建的油坊,那也得要算账的是不?”
土长?插了嘴进来,“甭觉得人老了脑子不活泛,跟不上趟,那些字也就这?么?些,一个?学一天,你?一年能认个?三百来个?尽够用了。别指望着娃自个?出息,自个?的种好歹你?总晓得,自己识不得大字,半点教不得娃,还想?要人做条梢子,美得很。”
“你?们就说?周先生?家的小鱼,莫说?他老跟着走村,人家回来在家里那夜里都搁着学,有他爹陪着教着。你?们要是也识得些字,以后的娃除了让先生?教还能自个?儿教,等个?几年,湾里出几个?秀才也说?不得。”
这?番话在座的大伙真的没法接,有的已经把头给?低下?了,半句应答的话也说?不出口,他们心里虚得很。
“个?怂包,连识个?字也不敢应,还等你?们自个?儿去学,俺看做梦,那这?样,俺跟周先生?也说?好了,从今儿晌午开?始,各家都去课舍听一个?时辰,别想?着逃,连识字也要逃的,今年的春耕换种别让俺瞅见你?。”
土长?瞅见他们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就来气,全都给?赶进了社?学的门里,不学不成,拖到明天还得她一个?个?去抓。
本来大家是奔着谝闲传来着,结果最后大眼瞪小眼,坐在了社?学的屋子里,一个?个?低着头不敢直视上头的周先生?。
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比老獾猫来敲门,毛鬼神附身还要吓人。
周先生?当然也不恼,他就一个?个?教呗,并不是纯粹按那近乎翻烂的本子上教。
而是从名字入手,姜青禾给?了他一叠裁好的白麻纸,写上众人的名字。
所以大家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哪几个?字。
“这?上头两个?字是大和山,哎呀娘嘞,原来这?两个?字是这?样式的啊,”大山满脸惊讶,自己拿着手在桌子上胡乱描画。
枣花婶凑过来看了眼,“你?这?字还挺少的,瞅瞅俺这?两个?字,这?玩意咋瞧着乱糟糟的。”
这?会儿大家忘了对周先生?的敬畏,以及进社?学的慌张,全都叽里呱啦地交谈起自己纸头上的那个?名字了。
连回去后还得拿着纸在描摹描摹,心里逐渐有了对自己名字的刻画。
第二日也老早就去了,等着周先生?挨个?讲他们名字的意思,不管人老还是小,对于叫了半辈子的名字总有些特殊感?情?。
周先生?并不是只会照本宣科,他要是脱离了那些经本,他其实很能说?。
“这?名字里带春,春是何意,一年争先到的立春,俺们等冬天走了叫开?春是吧,像湾里好些人把邪气叫春气,那也是这?个?春,”周先生?用棍子点了点木板上的春。
“说?到春气,那肯定?少不了啥,那句春气把冷带犯了,”他边说?边用炭笔把这?句话在纸上写下?,“搁这?句里头你?们还能晓得到哪个?是春不?头一个?是吧,对喽,这?不就是一年为首的春嘛。”
他除了会引用湾里大家常说?的俗语外,还会从信天游和花儿唱词里来教,比如那句唱词直白的,“牙儿白生?生?两眼花蓬蓬,谁不说?你?是个?好后生?。”
或者是从谚语入手,像是“羊盼清明驴巴夏,老牛巴的四月八”,又或者是“看庄稼别人的好,看娃娃各人的好”。
他也会教点骂人话中的几个?词是怎么?写的,比如二杠子(缺心眼)、使黑心这?种。
由于说?的都是湾里平常在说?的话,不是那种啥诗词歌赋半点叫人听不懂的,一说?到这?些,大伙都会,到了骂人话时就更?起劲了。
本来说?抵触来学啥字的,几天下?来都不用人喊,自己巴望着到了点,赶紧停了手里的活过去,生?怕比别人少听一点。
十来天后对着那些字一瞅,发现竟有些能识得,哪怕还不会写,那种莫大的成就感?没人能懂。
有的爹娘还对着自个?儿才刚会爬的娃说?:“快些长?吧,等你?长?大了,俺们说?不定?都能教你?认字了。”
这?学了认字之后,大伙对周先生?不再是避讳,而是敬重,怪不得人家能当先生?嘞。
当然在湾里如火如荼学着认字的间隙里,有一批人还在把式学堂那,认着工具和木头发愁。
湾里三位木匠,两位坐旁边说?说?笑笑抽旱烟,留下?个?徐祯面对一群汉子从认工具开?始教。
虽然他们也许并不能成为百样通的木匠,但是该知道该明了的东西得懂。
比如木匠要用的东西,除了最基本的锯子、刨子、斧头以外,还有凿子,徐祯有很多的凿子,他各拿出来说?:“做解匠不仅仅是锯木板的事情?,还要会些榫卯,能够看的懂图上画的啥,是咋样的。”
“这?就少不得用到凿子,这?么?多凿子全是不同的,大凿子凿大洞,小凿子凿小洞,方头的这?个?能凿出方的来,圆头是凿圆的。”
“还有锯木板劈木头,这?斧头也是得有讲究的,不是你?们自家里的那劈柴的,”徐祯放下?凿子又拿起斧头,“你?们瞅,这?斧头这?样看是平的,等转到里头,看这?的刃口,是不是弯了,这?种我们叫偏刃斧头,磨它的时候只磨一面就成,砍木头斧头不会夹在木头里。”
徐祯是真的不藏私,啥本事行话都给?他们说?,听的旁边三德叔这?个?粗木匠和石木匠这?个?专做棺材的直犯嘀咕,要他们来教,谁会教外人这?东西咋样,咋好用。
可他还会教大家这?刨子咋用顺手,锯木板时要一只眼瞄着,看看高矮,用墨斗咋能拉出直线,手不要抖。
等大伙闲下?来吃烟的时候,他会隔开?一段路接着说?:“要做案板你?得用梨木来做,它不像其他毛糙的,这?种你?越磨它越亮,…”
其实做木匠真不是人人能做的,性子毛糙点是压根做不了的,所以这?群人也只能砍砍木头,劈成木板。
像是本来就有点手艺在的,他们啥工具都会使,压根用不着咋教的,这?种徐祯说?起来就不用那么?费心。
但是做糕模这?件事上,因为是给?喜铺用的,徐祯很上心,他除了画出不少糕模的纸样外,还得跟他们说?好,“南边那糕模用的是白桃木,那木头刚锯下?来好做,做出来的糕模经久耐用。”
“我们这?没有,但是可以用油杂木来做,最好的是用沙梨木做。”
“做这?种要费心费神,光是挖眼得挖上一两个?时辰,更?别提刻印了,所以只能慢着点来,这?种糕模做好后,钱不会少于二十一个?。”
因为别看糕模不大一个?,有的还只有单眼,就是一个?孔位可以印糕,但是工序实在复杂,从木头上挖眼开?始。用凿子不停地凿出适当的孔位,再要按图纸打轮廓线,分很多块细凿细雕,巴掌大或者不足巴掌大的估摸着没日没夜也得要做三五天。
但是这?个?的市场是广阔的,因为没有多少人做,太麻烦太精细了。
徐祯除了忙活这?,还得教别人刨穰穰子,就是用特质的刨子在杨木上刨出一张薄薄的木片来,可以用来记账和书写,也可以拿来上茅厕时点一张照明。
而这?些被刨出来的穰穰子则到了另一边办事房子里,送到了那些十五六岁的娃手上,苦哈哈地一人一个?算盘,对着上头胡乱地打。
他们头疼,噼里啪啦一阵乱打,打的姜青禾也头疼,本来她算账也没多好,半吊子水平,最后把这?个?活转手让给?了湾里一位老爷子,他年轻时在镇上铺子待过会算账。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句话是很对的,但是教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姜青禾跟徐祯一回家,两人碰头就觉得脑子疼。
“你?教的咋样”
“你?那的呢?”
两个?人齐齐摇头,然后默契地规避了这?个?问题,回家来就不要讨论这?种事了。
在整一个?漫长?的冬季,湾里人忙碌的更?像过年前?期,到处打转脚不沾地,忙着学这?学那,回家后还得念叨几遍今天学了点啥。
而姜青禾跟徐祯也忙,忙了小半个?月闲下?来后,两人终于能够有空商讨另一件大事了。
“是什么?大事?”蔓蔓正在握着笔写字,墨汁沾在了手上,她一边搓一边挪动屁股转过头好奇地问。
介于蔓蔓已经能认得大多的字了,姜青禾把这?件大事写在了纸上,用红信封包住,然后递给?蔓蔓让她自己拆的。
这?样一来蔓蔓更?加好奇了,眼睛扑闪扑闪的,双手接过信封,挪动屁股回到位置,小脸郑重地拆起了这?个?信封。
抖出里头一张红纸,她两手捏着两边,凑到有光的地方,前?面有几个?字她不认输,只能后面认识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蔓、蔓、的、房、间。”
她啊了声,甩着纸条面向徐祯跟姜青禾,她有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是恭喜蔓蔓要有自己的房间了!”
徐祯抱起她说?。
因为当时蔓蔓年纪也小,自己不能独立睡觉,两人都没有想?过要让她一个?人睡。
而现在蔓蔓又大了一岁,上了童学后已经懂了很多事,个?头也蹿高了很多,再跟爹娘睡就不再合适。
所以两人想?让蔓蔓拥有自己的房间,当然要不要自己睡,哪天愿意,都得孩子自己决定?。
这?次没有跟蔓蔓商量,是想?给?她个?惊喜。
“我的房间?”蔓蔓歪着脑袋问。
她好小的时候就是跟爹娘一起睡的,只有一段时间跟小草她们一起睡。但她知道,二妞子姐姐和虎子哥哥都已经不跟爹娘睡,有自己的屋子了。
姜青禾正打算跟她解释的时候,蔓蔓伸出两只胳膊,夸张地说?:“那些空着的屋子都是我的房间吗?”
徐祯捏捏她的小脸,夸她,“你?想?得可真好。”
“可是有自己的房间了,我只能一个?人睡觉,夜里要是有老猫獾来找我,你?们不知道怎么?办?”蔓蔓很担忧。
“那肯定?要等你?大一点啊,”姜青禾告诉她,“你?有自己的房间以后,你?就可以带着你?的朋友,小芽、小草她们一起来玩,一起睡觉。”
“你?还可以布置你?自己的房间嘛。”
蔓蔓眼睛一亮,“怎么?布置都可以吗?”
“那我要花花的地毯,”蔓蔓对于自己可以决定?的事情?都很高兴,“要有个?大柜子…”
在这?个?屋子里,不管蔓蔓选择如何布置,姜青禾跟徐祯都同意,毕竟两人也没有办法忘记,在房子建造的时候,蔓蔓说?都没有问过她的意见。
这?让两个?初次当父母的很挫败,虽然之后不管是生?日还是其他的时候,都寻求孩子的意见,但这?件事总一直记在心里。
所以这?个?冬末春初时,除了为别的事情?忙碌以外,徐祯还给?蔓蔓打了个?大衣柜,在炕边做了个?小巧的床头柜,还有靠着窗边有全套的座椅和鞋柜。
等雪快化了,路好走的时候,姜青禾跟徐祯还带着蔓蔓去镇上,逛了庙会,买了好些蔓蔓自己喜欢的东西。
比如姜青禾觉得非常之丑的布料,那种像是各种颜色印串了的,花花绿绿到极致,蔓蔓就很喜欢,要做窗帘。
还有镜子,她放在桌子上,这?样她可以一坐下?就看见自己的脸。姜青禾笑她这?么?小就晓得美丑,但还是给?她买了面最大最清楚的。
以及蔓蔓非要在屋里挂两个?大红灯笼,她理直气壮地说?:“红的好看,我总不能挂白的呀。”
最后零零散散买了一大堆回家,还得大半夜点灯熬油陪她装扮屋子,看她把布老虎一个?个?掏出来摆在炕头,分别取名。
丑兮兮的布也挂在了窗户边,大镜子要摆好,抽屉里有了头花和梳子,还有各种发绳。
大衣柜里挂上了她的衣服,花花地毯铺在窗边,墙上也挂了,那两个?小灯笼挂在了门边,进屋的木门还悬了个?牌,蔓蔓的小屋。
当屋子从空着到逐渐塞满,甚至能看见架子上有很多零散的玩具,卷起来的纸和毛笔、墨水、挂了一排的零食,一个?放在桌子上很大的存钱罐。
以及炕上铺了毛绒绒的毯子,厚重的棉被,在冬天的雪即将全部化完的时候,蔓蔓搬进了她的新房间,学着自己睡。
她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屋子逐渐变成了她喜欢的样子,每一天起床都要跑去看看她的新房间,到后面自己学着铺了床,她看着这?屋子才说?要自己睡。
那天姜青禾还烧了一桌菜,来庆祝她的勇敢。
当然第一夜,徐祯跟姜青禾陪她一起睡的,还给?她讲了故事,哼了歌。
第二夜,姜青禾陪她睡。
第三夜,黑达的窝从外面搬到蔓蔓的屋子里,蔓蔓一动,黑达就汪呜汪呜叫唤。
搞得蔓蔓原本觉得心里害怕,要抱着被子去找爹娘,结果被它一叫忘记了害怕,在那里嘀咕,“小黑达你?叫啥?不要叫了,你?一叫我也想?喊几声了。”
她渐渐的忘记了害怕,轻轻拍拍背,自己给?自己哄睡,还要嘀咕她很勇敢的,最后真的睡着了。
而当她睡着后,她的爹娘还贴在门边上,姜青禾问,“你?听到里头有啥响声没?哭了?”
“没有啊,啥也没听见,”徐祯纳闷。
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最后两人决定?做贼,偷偷摸摸开?了门,在黑达叫唤前?先按住它,看到蔓蔓抱着布老虎,贴着被子睡着后,站了很久才走。
这?一夜换成夫妻俩没睡好,心里有无限的感?慨。
第二日,蔓蔓从自己的屋子里醒来,顶着头乱蓬蓬的头发,穿着睡衣出来。
姜青禾抱了她,问她,“你?昨天一个?人睡怕不怕?”
“我才不怕,”蔓蔓踮着小脚,脸上表情?很神气,她强调,“我一点都不怵溜溜的,我厉害极了。”
徐祯从灶房里出来,他说?:“那厉害极了的小孩来吃饭。”
等蔓蔓扎完小辫去吃饭,她哇了一声,“今天好多好吃的呀。”
桌子上有一笼灌汤包,蔓蔓提起来抖了抖,里面有汤在晃,还有基本不太常吃但是蔓蔓很喜欢的糖油糕,油汪汪酥脆脆的。和烫面小饼,薄薄的面皮里是晶亮亮流出来的糖心,还有一大碗浇了红糖汁的豆花。
完全满足了蔓蔓喜欢吃甜的心愿,平常被管着不能吃太多的糖,今天可以敞开?肚皮吃,蔓蔓觉得好幸福。
“庆祝你?长?大了呀,”姜青禾给?她擦了擦沾了糖的小嘴巴。
长?大这?个?词,对于蔓蔓来说?并不排斥,她已经幻想?过很多次她长?大之后。
她啃着糖油糕说?:“我长?大肯定?很高,很漂亮,比花要漂亮。”
“等我长?大了,我要骑高高的马,我也要赶牛赶马骡子,那个?时候我就能帮娘放羊了。”
在姜青禾还有点温情?时,蔓蔓很务实地问,“明天我也长?大了,能再吃一盘糖油糕吗?”
“等糖油糕自己变成糕,油炸出来后跳进盘子里的时候,”姜青禾说?。
蔓蔓哼了声,“那长?大一点都不好。”
在蔓蔓已经能渐渐独自入睡后,持续了很久的冬天悄悄退去,积雪在日头的照耀下?,隐没进泥土里,冬风转为春风,草木开?始蓬发。
生?生?不息的春天来了。

立春早早过去, 初春却刚来临,经过雪水的浇灌,万物迎来新生。
去年地里那不过小半茬的麦苗齐齐蹿高返青,田间地头?满是?野草, 春山上的草木从枯黄到新绿。
平西草原的牧草蓬蓬勃勃钻了出来, 厚实的草层绵延不?绝地遮盖住黄土地, 原先种过草籽的地方,今年又冒出了新芽。去年冬飞转南的禽鸟落在木架子上,在原先的水泡子里下蛋产卵孵化。
最大的湖泊迎来了绿翅鸭和天鹅在水里刨游,棕头?鸥飞来啄水,鼠兔出没, 一派生机勃勃。
虽然初春还带着些许冷意,姜青禾脱去了厚重的棉袄, 换上了轻薄的对衫。她带上锄头?, 跟土长一起走到了去年她们种下灌木的戈壁滩。
那时抢着雨后土地墒情好时种下的, 后来轮流灌水, 那时树苗也没见长, 本来戈壁的土质并?不?好,苗种能成活都该千恩万谢了。
但?是?积雪从底部融化, 一点点滋养着灌木的根系, 让它扎进更深的土层里。所以姜青禾过了一冬再来看这?些苗种, 柠条已经从单株变成七股八丫杈, 还有向外分?叉的意思?, 上头?布满星星点点的嫩芽。
花棒在戈壁与黄沙边扎根,渐渐长高, 枝芽在微风中摇摆,沙打旺的草叶覆盖了一大片, 遮住底下的麦草方格。
看见这?样?的生机盎然后,土长反反复复盘看过每一株苗,脸上浮现了笑意,却又那样?复杂。
“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旱天,”土长看着此时茂盛的苗种,想到盛夏一连几个月不?落雨,在暴晒下又得?损一批苗种。
“先种下呗,没了再补,”姜青禾绕过柠条走来,她抬头?看看天色,问?土长,“金凤姐,先量地吧。”
她俩今天除了看树苗长得?好不?好,还是?过来丈量土地的,得?按一亩地来购买苗种,不?再像前面那些地一样?随意混种。
“俺们这?记土地数其?实乱得?很,别看俺们说是?亩,可其?实还有斗、石、段、块和垧。这?斗和石就是?看下籽多少来算,只是?这?段,俺们说三段为两亩,垧的话,俺也说不?好,计数太乱了。”
土长指着自己的脚跟姜青禾说:“就俺们贺旗镇底下那么多村落来看,一垧有五百方步的,有四百五方步的,还有四百方步的,简直是?胡闹。”
“按亩就合算点,俺们把?五方尺作为一弓,”土长走过去拿起放在地上的步弓,一个跟开合到极致的圆规一样?的器具,她握着上端的把?手说:“二百十?四弓为一亩。”
“这?片地是?平的,没有弯弯绕绕,测个亩数容易,你今天也能上手,但?是?到了那些边角荒田合算的话,它又不?是?方的,就得?吃些苦头?去一点点划线,把?它一块块划成方的再算。”
所以要?是?得?在衙门征收前,合算完要?开荒地的亩数,那真的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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