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双骄—— by双瞳烟华
双瞳烟华  发于:2024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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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结,双重人格+先婚后爱,蓄谋已久x甜软天真】
太子盛瞻和藏锋敛刃,气宇不凡,将及弱冠之年,迎娶赵氏女为妻。
新婚当夜,觅瑜仰起昳丽的小脸,盈盈唤道:“殿下。”
跟前的男人眉眼俊朗,眸色微深,俯身吻上她的唇:“纱儿唤我瞻郎便可。”
红帐落下,映满一地花烛曳影,春情撩人。
婚后,盛瞻和待觅瑜宠爱万分,只是有时会询问她:“纱儿是更喜欢孤呢,还是孤的弟弟?”
对上男人深邃的目光,觅瑜心中颤颤,乖巧道:“纱儿自然喜欢瞻郎。”
盛瞻和哑声而笑,与她咬耳低语:“撒谎,你更喜欢孤的弟弟——你想要嫁给他,是不是?”
觅瑜含着娇泪,不敢道出实情:“瞻郎……”
十四岁那年,觅瑜因缘际会,救了奇王盛隆和一命。
男人潇洒恣意,笑容昭朗,对她诸般示好亲近。
觅瑜在懵懂间,不知不觉萌动了春心。
但最终,她却嫁进东宫,成为了他兄长的妻子。
中秋佳节,游船画舫,奇王圈住太子妃的腰肢,唇瓣摩挲着她的脸庞,慢语:“数月不见,嫂嫂别来无恙?与我哥哥……过得开心吗?”
觅瑜颤声喃喃,不敢推拒:“殿、殿下……”
“错了,”男人滚烫的亲吻落下,“嫂嫂该唤我,十弟。”
觅瑜咬着唇,忍着委屈,轻泣:“隆哥哥……”
可不该是这样的,他、太子与奇王,盛瞻和与盛隆和,明明是同一人——
太子与奇王本为双生兄弟。
奈何胞弟早逝,兄长不愿接受事实,生出幻想,以一人分饰两角。
觅瑜与奇王有情,自然要嫁给太子,在承受双份宠爱的同时,也承受双份的醋火。
太子嫉妒她爱着弟弟,奇王嫉妒她嫁给了兄长,闺房深寝,她总是因为这点,受到百般折腾。
让她有苦说不出,只能娇声轻唤,冀求他的疼惜:“夫君……”
*双c,男主非典型精分,小说前半部分哥哥人格主场,后半部分弟弟人格主场。
男主的兄弟在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不管是太子还是奇王,都是男主本尊,与女主发展感情的也是男主自己。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多重人格 先婚后爱
搜索关键词:主角:赵觅瑜,盛瞻和(盛隆和)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虚假的双生兄弟,真实的男主精分
立意:爱是拯救一切的解药

觅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芙蓉面庞花钿心,眉似远山、鼻若悬胆,丹唇朱颜,发戴五钗凤凰金簪,颈环多重璎珞项圈,太子妃服制的凤冠霞帔端庄贵重,即使再耀目的红色也不显分毫艳丽。
慕荷细心地给她正了正凤簪,青黛笑着夸赞:“姑娘这一身打扮真好看,明日走出去,定会成为最漂亮的新娘子。”
觅瑜微微一笑,婉声道:“这身衣服无论谁穿,都会好看的,哪里有这么夸张。”
青黛一本正经地回答:“那可不一样。太子妃的喜服自是华贵无比,然而旁人穿了,只有华贵,姑娘却不同,穿起来又华贵又好看。”
“奴婢方才都看呆了,险些没回过神呢。”
慕荷也跟着笑,小声附和:“青黛姐姐说得对,姑娘一向好看。”
觅瑜莞尔,如画眉目之间,漾出一朵娇嫩春花。
她道:“你们莫要变着法地夸我,与太子殿下拜堂成婚,好不好看是最不重要的,莫错了规矩才要紧。”
“你们快陪我温习下明日要行的礼节,免得到时出了差错,惹人笑话。”
“姑娘安心。”青黛宽慰,“礼仪姑姑们教导了三个月,什么都教过了,姑娘只需要按着步骤走,便不会出错。”
“即使不小心忘了也没事,有女官在旁边陪着呢,姑娘到时注意她们的提点便可。”
其实觅瑜也对这些规矩滚瓜烂熟,但她还是想找些事情做,遂仍旧下了吩咐,让两名贴身侍女陪着她把拜堂的情景预演一遍。
结束时暮色已合,觅瑜简单梳洗一番,便在侍女的帮忙下卸了钗环、脱下嫁衣,准备就寝。
青黛把着兰膏灯与慕荷悄然退下,带走房间里最后一丝光亮与响动。
觅瑜却没有入睡。
她睡不着,心里头乱糟糟的,想着许多事。
她本来是没有打算嫁给太子的,她也没想过会嫁给太子。
她的爹爹虽然官任大理寺卿,但并未位极人臣,赵家亦非钟鸣鼎食之家,满打满算只有她的父母、兄长与她自己四口人。
她的娘亲虽有神医之名,却是道观出身的孤儿,跟随她爹在长安定居,称得上娘家亲戚的,不过一名师祖、几名师叔。
这样的家世,放在别的地方或许能被高看,但在三步一王孙、五步一侯爵的长安,怎么可能与太子、太子妃扯上什么关系呢?
如果她真有这般煊赫的家世,当初又怎么会被汝南郡王府嫌弃?
觅瑜的思绪回到半年前。
那时,汝南郡王被赐婚的消息传来,她的爹爹颇为喜乐,以为是太妃亲自向圣上求了赐婚,把她许配给郡王,这可是天大的荣光与脸面。
岂知太妃的确向圣上提请了赐婚,但被许配给郡王的姑娘却不是她,而是靖远伯之女,她在这门亲事里,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身影。
哦,细说还是有一些的,圣上赐婚之后,汝南郡王太妃打着贵体不和、求大理寺卿夫人诊治的名头,请她娘亲过府一看,话里话外地说了好几句。
具体内容是什么,她的娘亲没有告诉她,但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因为她的爹爹在娘亲回来后当晚便坐不住,气冲冲进宫面圣,同样拿了一道赐婚圣旨回来,将她许配给太子,定为太子妃。
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在一天之内,从被郡王太妃嫌弃的赵家女,变成了得帝后青眼的准太子妃,赵家大姑娘。
用“瞠目结舌”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当时的情形。
觅瑜知道,她的爹爹与圣上关系颇好,是年轻时拜过把子的兄弟,没有圣上的大力提拔,爹爹很难从一介白身坐到大理寺卿这个位置。
但——不过一次进宫,就定下了她与太子的亲事,这关系未免也太好了吧?
真的会有这样的事情吗?
黄澄澄的圣旨告诉她,有。
觅瑜觉得自己有些发晕。
之后的半年里,她一直晕着,没有实感。
直到宫里派出礼官教导她一应礼仪,直到沉甸甸、红灿灿的凤冠霞帔送到她的房里,直到五凤衔珠的金簪落在她的发间,她才意识到,这是真的。
她真的要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了。
觅瑜忽然有些恐慌。
当今太子守器承祧,堪为元良之寄,深得圣上器重,能够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是天下所有贵女的梦想。
但她与这位太子素昧平生,撑死了也就相处过一回,还是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之下,她压根不了解他的性情,不知晓他的为人,她真的要嫁吗?
如果她嫁的是一般人家还好,受委屈了有娘家给她撑腰,太子身为东宫储君,她若受了委屈,纵使她家里人愿意给她讨公道、敢讨公道,又讨得来吗?
更不要说,太子妃的一举一动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行为不仅代表着她,还代表着太子与东宫,她需得小心谨慎、夙夜兢兢,不能放松片刻。
她真的能承担起这份重任,不辜负圣上与皇后、爹爹和娘亲的期望吗?
觅瑜越想越觉得难受不安,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地睡下。
她睡得很不安稳,不知道做了什么梦,惊醒时冷汗涔涔,只觉忧惧缠身,半晌,才手脚僵硬地披衣下榻,在放着嫁衣的桌案前静坐。
时值夜半,窗外虫鸣幽幽,一缕凉风不知从何处钻来,吹拂得她心神一晃,似有一道细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催促着她离开这里,避开这门亲事。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想,明明她不抗拒这桩亲事,即使在被赐婚后的半年里,她一直没有实感,对成亲后的未来充满不安,也不曾想过抗旨不尊。
然而此时此刻,在凉风的吹拂之下,细语的低喃之下,她像是痴了、迷了,幽幽起身,不惊动睡在外间的侍女,悄然离了房。
因亲事将近,府中有禁军巡逻把守,觅瑜的闺苑外尤是,好在她擅医道,一包药粉顺着风洒下去,不过片刻,看守就倒了干净。
看着倒地的看守,她一时有些怔怔出神,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旋即又茫茫然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本来的目的,低着头快步离开。
她一路穿廊过院,前往横巷后的西院,那里常年放着一张木梯,只要把梯子架上墙,她就能离开了。
虽然她还没有想好,离开后要去哪,但她就是决定这样做。
西院里陈设如旧,木梯静静地倚墙而竖,似乎在等待她的到来。
觅瑜正欲上前,天空中遮月的云翳忽然在此时散开,露出一轮亮白的明月。
清辉洒落,照出院中的一个人影。
她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精怪魂魄,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个活人,松了口气。
下一刻,那口气又提了上来,配合着她的脸庞慢慢变白。
那阵使她痴迷的凉风与细语尽皆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让她感到头晕目眩的惊吓。
天大的惊吓。
因为那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她明日要嫁的夫君,她莫名其妙被赐婚的对象——当今太子,盛瞻和。
“赵姑娘,”来人缓缓开口,“别来无恙。”
月光下的他长身玉立,犹如溪涧里的松石,通透明净,映照出清澈之景。
觅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她仿佛从梦中惊醒,开始回过神,想起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霎时,她的全身血液凝结了。
她、她居然——
不要慌,冷静下来……她安慰着自己,素闻太子德端厚重,行止有度,不可能会大半夜出现在岳丈家的偏僻小院中,这一定是奇王,一向行事古怪的奇王。
她竭力按捺住心慌,强行弯出一个笑:“奇……奇王殿下,您怎么在这儿?”她的声线有些颤抖,但这已经是她能稳住的极限了。
来人安静了片刻。
“孤不是十弟。”
居然真是太子!明明几个月前还听闻奇王在山里清修,为国祈福,怎么——哦,对,她糊涂了,太子已经回来了,还在正月时上他们家提了亲,他——
盛瞻和的话打断了觅瑜的胡思乱想。
他负手而立,摆出一派沉稳架势,慢声道:“倒是赵姑娘,明日即将大婚,为何深夜出现在这里?”
觅瑜心慌愈甚,语无伦次道:“我、回禀殿下,我、臣女这是——”
“孤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他打断她的话,“你想要逃婚,是不是?”
觅瑜脚下一软。
“不!”她不假思索地否认,勉强笑着道,“殿下误会了,臣女绝对没有要逃婚的心思,臣女、臣女是看今晚夜色很好,所以出来走走路、散散心……”
她知道这个理由找得很烂,但再烂她也得说出来,不能坐实她逃婚的事。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想要逃婚,圣上就算与她爹爹有八拜之交,也不可能容忍她做出这般羞辱皇室之举,到时,全家人都要受她的连累。
她怎么会做出这种头脑发昏的举动呢?她一定是疯了。
觅瑜心慌意乱地想着,一颗心七上八下,充满了懊恼与后悔,恨不得一巴掌将自己扇回过去,把自己绑在房里,不能走动半步。
再看太子的模样,神情平静,眉目淡然。
他是不在意她的这一举动,还是在不动声色地思忖?他、他会不会由此勃然大怒,退了她的亲,问罪她全家?她现在给他跪下还来得及吗?
“是吗?”盛瞻和淡淡开口,俊美的脸庞上映着一层浅浅的月辉,“看来赵姑娘也清楚,逃婚,尤其是逃我的婚,是大罪,会被满门抄斩。”
觅瑜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她浑身发软,手脚冰凉,勉力转动最后一丝心绪,意识到对方自称的转换,不再是“孤”,而是“我”,这是否说明他没有动怒?
“殿、殿下容禀。”她颤颤悠悠地道,“非臣女心存不敬,乃——婚姻大事,不能儿戏,臣女蒲柳之姿,配不上殿下,殿下与臣女也……素昧平生——”
盛瞻和第三次打断她的话:“所以,你还是想逃婚?”
“没有!”她连连摇头,既是挣扎辩解,也是在说真心话。
她真的没有想过要逃婚,至少在她白日里清醒的时候没有这么想过,天知道她怎么会在今晚生起这样一个念头,她真是疯了。
“殿下龙章凤姿,能嫁给殿下是觅瑜的福气,觅瑜千百个情愿!我——”
她本想竖起三指对天发誓,想起娘亲告诫过不能乱发誓言,又讪讪放下,期期艾艾道:“我以……自己的名誉向殿下保证,绝无逃婚之心……”
盛瞻和淡淡道:“那就回去吧。”

觅瑜一呆:“……什么?”
“回去吧。”盛瞻和道,“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就要起来拜仪,莫误了时辰。”
觅瑜又呆了片刻,才听明白他的意思。
她感动得差点落下泪来。
不愧是德行厚重的太子殿下,明知她想要逃婚,还愿意给她一个台阶下。
虽然她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在他人看来,她就是如此。
于成亲前夜发现未婚妻子逃婚,寻常人即使涵养再好,恐怕也会忍不住生出怒火,更不要提他是太子,雷霆震怒都在情理之中。
可他却愿意放过她,原谅她,真是——
“殿下,我——”她张口欲说些什么表忠心的话。
被他淡淡打断:“无需多言。”
她一下子把话卡在了喉咙口,半天才讷讷应声:“是……”
盛瞻和没有说话。
院里一时陷入寂静。
觅瑜垂着首,既耻于再面对太子,也不敢直言告退,只能在原地杵着,缠着双手,看着自己的指尖。
她开始胡思乱想。
为什么太子殿下会大半夜出现在这?难道他知道她要逃婚?可这是她的临时起意,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他是怎么来的,禁军放进来的吗?那府里的人没道理不知道啊……
无声里,忽而吹过一阵夜风。
觅瑜离开得仓促,只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裳,先时头脑发热,迷迷糊糊,不觉得如何,这会儿清醒过来,便有些发冷,忍不住低低咳嗽了两声。
下一瞬,她感到身上一暖,一股淡淡的熏香将她包裹。
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太子殿下解下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
霎时,她的面颊染上一片粉红,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无论是尺寸、重量还是气味,都提醒着她,这是一件男子的披风,而她素来不曾这般亲密地同外男接触过,不由得升起一阵惊惶、无措与羞赧。
哪怕这个人在明日就会成为她的夫君,她也还是难以坦然面对。
他——他又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要给她披风?是宅心仁厚,不愿让她受凉,还是——
远处传来嘈杂动静,打断了觅瑜混乱的思绪,像是有人在到处走动、搜查。
她茫然了一会儿,才迟缓地意识到,大约是她不见的事发了,这会儿只怕满府人都在找她。
想明白这一点,她立时没了小女儿家的闲心,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正对上盛瞻和的目光,平静似一面湖泊,蕴藏着四季的风华。
觅瑜的心跳错了一拍,一瞬间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磕磕绊绊道:“我、殿下,我——”
盛瞻和接过她的话:“他们在找你。”
“……是。”
他忽然上前一步。
觅瑜惊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察觉不妥又连忙站住,任由他行至自己跟前。
也是直到这时,她才发现,盛瞻和要比她高出许多,她只及到他的胸膛,使她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
她惶然抬首,带有几分不解地看向他:“殿下?”
盛瞻和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觅瑜轻轻颤动了两下睫翼。
似飞鸟掠过水面,燕羽拨动涟漪。
盛瞻和收回目光,唤道:“酂白。”
夜色中无声出现一道人影,上前行礼:“属下在。”
他淡声询问:“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对方垂首回答,果然如觅瑜猜想的那样,是府里人在找她。
盛瞻和道:“好,孤知道了,你退下吧。”
对方行了一礼,如出现时那般,悄然消失在黑夜中。
觅瑜呆愣愣地看着,心想,这莫非是太子身边的暗卫?如此悄无声息地出现,悄无声息地消失,潜行暗中藏踪隐匿,可见功夫之深。
府里有多少这样的人?宫里也指派了吗?太子大婚前夜,一切护卫事宜自然以万全为妥,她到底犯了什么疯病,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逃婚?
盛瞻和没有给她多少发愣的时候,继续上前一步,来到她的身旁,道:“走吧,我陪你一起回去,这样遇上府中的人,也好有个说法。”
太子年有十九,虽提前行了冠礼,却仍以玉环束发,夜风悄然而过,吹拂起他的发丝,飘来一缕淡淡的清香,与觅瑜身上披风的相似。
一时间,她乱了三分心,无暇思考更多,晕晕乎乎地随着他走了,中途才清醒过来,不由得面庞微红,暗骂自己在这种关头也敢出神,真是不要命了。
行廊不过数十步,便遇上了寻她的人。
领头人是她的兄长,身后跟着两列提灯家丁。
看见裹着披风的她,赵寻琅先是一愣,接着就露出几分恼意,又在瞥见她身旁的人后收敛容色,下跪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众仆从急惶惶跟着下跪,廊上一时只余盛瞻和与觅瑜二人站立。
觅瑜被这阵势唬得心颇惴惴,迟疑地想着,要不要也跪一下,弥补她方才未尽全的礼数。
“免礼。”盛瞻和的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明日便是大婚,依礼本不该来,但孤有几句话想要问令妹,遂邀其于月下相会,望镇抚使莫要介怀。”
赵寻琅低着头,站起身:“殿下言重了,舍妹即将嫁予殿下为妻,无论什么话都可说得,只是天色已晚——”
盛瞻和道:“孤正准备送她回房,既然镇抚使来了,就烦请你送她回去吧。”
“是,这是下官分内之事。”
双方用三言两语完成交接,众人恭送太子殿下,觅瑜在犹豫了一会儿,是否要喊住他,归还外裳之后,最终跟着行了一个礼。
不是她不想还,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实在鼓不起这个勇气开口,这太考验她的脸面了。
希望别人都忙着低头,没有注意到她身上的披风吧……虽然注意到也没什么,她明天就要和他成亲了,一些越礼的举止,不必太过计较……
觅瑜心绪不定地想着,起身时对上兄长的目光,心头不禁一颤。
她露出一个有些讨好的笑:“哥哥……”
赵寻琅没理会她,吩咐随行的小厮:“告诉别处的人,姑娘找到了。”
然后才看向她,面无表情道:“回去再说。”
觅瑜察言观色,明白兄长是真的生气了,不敢再撒娇卖乖,低眉垂眼地应了声“是”,拢了拢披风,作鹌鹑状跟着他离开。
行了一段路,她发现方向不是通往闺苑,而是堂屋的,登时有些慌了,顾不得再扮老实,开口询问:“哥哥这是要带妹妹去哪里?”
“你不是看出来了吗。”
果真是堂屋!她越发心慌:“哥哥,我——”
“有什么话,对爹娘说。”
掌管南镇抚司的镇抚使铁面无情,面对妹妹亦毫不心软,觅瑜没有办法,也没有胆量和他对着干,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堂屋中,大理寺卿及其夫人端坐上首,觅瑜跪在下方:“爹,娘,女儿不孝。”
这一声认错,险些没把她爹堵得背过气去:“不孝?你还知道自己不孝?你——你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吗!”
她继续乖乖认错:“爹,女儿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犯。”
赵得援直拍桌案:“你还想有下一次?!”
“没有了。”她小声道,女子一生只嫁一次人,逃婚自然也只能逃一次……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她带着一丝给自己辩解的心,宽慰长辈道:“爹爹莫要这般生气,女儿虽犯了一时糊涂,但好在太子殿下仁德宽厚,不曾同女儿计较。”
“女儿的这场昏头……并没有闯下什么大祸,请爹爹放心。”
后半句话,她说得有些心虚,知道今晚的事完全是她运气好,但凡太子殿下换种性情,或是心情不好一些,等待着他们全家的都将是泼天大祸。
果然,赵得援更气了,“啪”地一声,把桌案上的茶盏拍震了震,拿出了审理案子时的威严气势,怒斥:“还敢狡辩!”
觅瑜连忙缩下头:“女儿不敢。”
“好了。”祝晴开口,“纱儿不是你的犯人,你做什么这样吓唬她?要是吓坏了怎么办?”
赵得援指着女儿,抖着手道:“你瞧她的胆子,像是能被吓坏的吗?连逃婚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我不过说她两句,她能被吓坏吗?我才是要被她吓死了!”
觅瑜大着胆子狡辩:“女儿没有逃婚,是应太子殿下之邀,出去走走,说两句话……爹爹刚才也听到哥哥的话了,事情就是这样……”
早在进堂屋时,赵寻琅就把廊上发生的事同双亲说了,包括盛瞻和的话,也原样转述,一字不变。
赵得援拿起茶盏,作势要砸她:“你当你爹我傻?你出去和太子殿下散心谈话,会只披着一件外裳?还要人家给你御寒?你糊涂了,你爹我可没糊涂!”
觅瑜进来时,身上还披着盛瞻和的披风,她的双亲见了,皆面露震惊与不解之色,她自己也是害羞无措不已,支支吾吾地解释了半天,才解释清楚。
此刻,这件披风被小心地收置一旁,在烛火的映照下流淌着暗色的光芒,这是蜀州独有的金线绣法,千金难得一匹,可见其之贵重。
赵得援拿着茶盏,继续斥责:“还有那些守在外头的禁军,被你用迷药迷倒,你——你可真是能耐啊!”
祝晴横了丈夫一眼:“把东西放下!说话就说话,动手干什么?炫耀你是一家之主,女儿不能还手?”
赵得援讪讪放下茶盏,气势矮了一半:“夫人,你误会了,我没想动手,我就是……就是吓唬吓唬她。”
“吓唬也不行,以理服人,方为君子之道。”大理寺卿夫人严厉道。
大理寺卿喏喏应声:“是、是,为夫知道了。”
教训完丈夫,祝晴转过脸,开始教训女儿:“纱儿,不是娘说你,你这次实在鲁莽,就算你能顺利出府,出去之后,你又能去哪里?”
赵得援听得直点头,询问女儿:“听见你娘说的话了?”
祝晴继续道:“你一无路引,二无文书,但凡大些的地方你都去不了,人的脚程也比不过马匹,怕是你还没到,城里就到处张贴着你的缉拿布告了。”
赵得援继续点头:“你娘说得是。”
祝晴道:“太乙山是个不错的选择,离长安不远,你对那里也熟悉,尽可以躲藏上五年十年。”
“可是你安全了,被留在长安的你爹、你哥还有你娘我呢?圣上岂会轻易放过?你难道要为了一己之私,而害了全家人吗?”
赵得援痛心疾首地附和:“正是!”
觅瑜听得羞愧不已。
虽然早在见到盛瞻和时,她就已经清醒过来,懊悔自己做下的愚蠢举动,但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深深地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多大的祸,感到一阵后怕。
若非太子仁德,恐怕这会儿,她就是把整座府邸哭倒,也悔之晚矣。
虽然她也搞不清楚,她怎么就忽然昏了头,明明她在此之前从未有过逃婚的想法,但她既然做下了这件事,就是她的问题,是她的错,她应当认错。
她发自内心地拜首:“爹,娘,女儿知道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女儿会安安分分地嫁给太子殿下,当一个恪守礼节的太子妃,不给家中带来麻烦。”
听闻此言,赵得援面色稍缓,正欲开口,却不妨祝晴道:“而且你要逃婚也不早点,赐婚的圣旨下来了半年,你偏偏选在大婚前一晚逃,你脑子进水了?”
“如果你早点逃,娘还可以帮你,就说,你在太乙山不幸染病身故,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赵得援差点被呛住:“夫人!”
“你嚷嚷什么?”祝晴没好气地回应,“纱儿在这件事上是有错,但你也不无辜,好端端地,求来了这么一道赐婚圣旨。”
“纱儿若是嫁的寻常人家,她就算逃婚,我们也不过赔点面子和钱财,哪用得着像现在这般战战兢兢,生怕全府人头落地。”
“你当初是怎么想的,给女儿求了这样一门亲?”

赵得援也想不明白,他怎么给女儿求来了这样一门亲。
他出生檀州一户普通人家,上京赶考时因缘际会,结识了微服私游的圣上,在经历过几桩不大不小的事后,与其结为八拜之交。
当然,那时的他不知道圣上是圣上,只以为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公子,不然他是怎么也不敢与圣上结拜的。
后来,圣上表明身份,在殿试上亲自点了他为状元,授官翰林修撰。楚王谋反时,他救驾有功,圣上龙心大悦,欲封他为异姓王,他连连推辞不受。
圣上询问他想要什么,他答曰家中内子有孕,望赐太医金药安胎。圣上笑着答应了,还拍拍他的肩膀,言如果将来有缘,他们说不定能成为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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