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世纪村居by冻京橙
冻京橙  发于:2024年0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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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不是心虚,但每次面对安妮的查验的时候,就总怕那里出了问题,会让她觉得不放心。
安妮将驿站女仆买来的仿制纸张从桌子底下抽出来,递给亚丁查看:“你知道最近南方有许多人都在模仿我们造纸吗?”
亚丁点头,他观察着安妮的脸色,并不觉得她心里气愤或者恼怒。
“我知道,但他们根本没有摸索出正确的方式,不能跟我们比。”
“但是,这只是时间问题。”安妮打断他的话,她认为毕竟造纸术是在华夏那个环境里发展出来的,到了这个世界,与华夏相似的南陆诸国也迟早会发明出来,只不过她抢了先而已,但是绝对不可能垄断的。
“那您想怎么办?”亚丁现在越来越看不透自己的老板了,他觉得这些仿品与自己的货没法比,况且他也与本地最大的商号签了文书,不愁销路,何须担忧?
“我想把这项手艺的秘密,高价卖给合适的买家。”安妮顿了顿,又道:“你觉得,我应该找什么样的卖家?”
“商号?士族?”
亚丁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那当然是王室了。”
“与我签订合同的,现任家主其实就是迦宁国王太后的表侄子,微泾钊。”
安妮点了点头。

意思是, 只要与王室和士族谈,不愁不能将利益最大化。
安妮觉得亚丁这小子还算有些机灵,知道自己年轻没什么工作经验, 特意向香缇夫人取了经, 得来这独家的经验,现在眼看着也能看见势外之势,人外之人了。
“我打算进宫之后与王室接触接触,到时候再选一个合适的人。”
亚丁摸了摸下巴, 他端起面前的茶饮了。
即使已经在迦宁呆了这么久,他还是喝不惯这又涩又寡的汤水,王都也不流行这个东西。
他若有所思,“在这里呆了这么久, 我多少也有些听说。”
安妮抬眼问:“听说什么?”
“迦宁国跟我们那里不太一样,这儿, 如今是国王的母亲,也就是王太后在听政。”
“国王不是已经娶了王后多年了吗?为什么还没有亲政?”
安妮疑惑地很, 她怎么没听说?不过想来,使臣和仆人也不敢随意告诉别人,王室到底是谁说了算, 她没听说倒也正常。
亚丁摇摇头。
“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可以去打听。”
安妮没说什么, 只是默默地计较着要不要提出意让索菲丽达与王太后搞好关系。
想了一会儿,她回过神,往窗外看去,天色已经渐暗。
傍晚的烟霞在傍水的烟柳和清雅楼阁之上, 景色分外秀丽,与亚丁这毛毛躁躁的样子有些不合。
她又从侍女那里拿来几本书, 递给亚丁:“我这次来,除了查账之外,也是来给你送书的。”
亚丁惶恐地翻开那些书,都是安妮在船上读完了的学迦宁语的专业书本。
他从小会写自己的名字,在街头混迹时也简单认得几个字,直到跟了安妮才开始学写字读书,实际上他学的很费劲,要不是怕安妮不要他了,亚丁永远也不想主动去碰那些令人头疼的东西。
现在又要学这个?
“这是让我学吗?”他不可置信地眨眨眼。
“当然了,你以后经常就在迦宁工作,不会这里的语言,要是被合伙人骗了怎么办?”
安妮不容置疑,她露出幸灾乐祸地笑色:“放心,我给你一年时间,要是学到了能不用翻译的程度,我就奖励你一条自己的船。”
亚丁抱着那些书本,他还是一个半大的小伙子,这十几年也没读过这么多书。
“这都是您在船上看完的?”亚丁得知安妮已经读完了这些书,震惊地翻了翻。
这些羊皮纸订的书很厚重,上面还有安妮用羽毛笔打出来的音标和笔记。
“是啊,船上无聊,读书的时候看着太阳升起来,读书的时候又看着太阳落下去。”安妮平静地说道:“能专注的研究一件事情,是很幸福的。”
亚丁怔了一会儿,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安妮已经起身,打算离开这里了。
他将书扔在原地,送她走下楼。
安妮在一群女侍女仆婢的簇拥下走上了绸轿,她撩开帘子,抬手拍了拍亚丁的肩膀,“好好学,别让我失望。”
亚丁点了点头,他站在原地等那绸轿过了转角的另一条街才捂着砰砰跳的胸口,扬起嘴角,一脸春色转身跑回店里拿他的书。
不远处,茶寮里坐着的斯特兰奇将目光收回。
柳荫下,他与一个满嘴说着丹锐语言的长胡子中年男人面对面坐在隐蔽处。
长胡子男人穿着丝绸,身上戴了纯金的鼻烟壶,他看起来与斯特兰奇十分熟稔,“怎么?看见认识的人了?”
斯特兰奇摇头,他的脸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情绪稀松地问道:“侯爵在你哪里?”
“准确的说,他确实在我的势力范围中,但不在我的手里。”
那个长胡子男人喝的是牛皮水囊里的白酒,他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好惹的凶悍气场,但不知为何却与气度矜贵的伯爵坐到了一个桌上,他的态度还很殷勤。
“如果伯爵有需要,我也可以让他落在我的手里。”
说完了这富有嚣张气焰的话,长胡子端着水囊呵呵地笑起来。
斯特兰奇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见他没说话,端正的坐在原地,连眼皮上的睫毛都纹丝不动,长胡子也就不再笑了。
“不需要,盯着那几个外来人和侯爵的动静就好。”
说完了话,他也不打算在这里呆着,这么好的景色,他的未婚妻约着手下年轻得力的骑士,亲厚地商议事情,他却要跟一个长胡子的水匪头子混在一起。
虽然觉得有些芥蒂,但他十分的清楚,像安妮.米勒这样专注于事业的人,她注定要接触许多的人,与他们合作,与他们建立友谊和共患难的情谊,可她的心太广阔了,很难有一个人能占到许多的位置。
他做不到,别人也不一定能做到,但别人没名没分,而他却有。
想到这里,斯特兰奇又不那么介意那个看起来像个街头小偷的红发小子了,他什么身份,自己什么身份?用得着操这个心吗。
瞧着伯爵的脸色阴一阵晴一阵,长胡子也也就告辞了。
在伯爵十几岁时曾游历诸国,意外与这个有些交集,此刻为了确认侯爵的安全,他才想起来去在迦南的窝点找他。
此刻办完了正事,他想他也该回去了。
驿站,这里的院墙盖的很高,远远看起来就像士族的宅邸,进去之后就是重重深院,水色涟漪的池塘围着游廊,挂有幽幽的纱帘和竹帘。
来往的婢女们端着送往各个院子的食物。
驿站属于对外的官方旅馆,是南方国家的特产,要说莫尔兰却没这个东西,有来自国外的使臣,自然可以选择住在宫里,也可以住在王都城里任何一个旅店。
这时节,驿站里只住了跟随公主来送嫁的使臣,驿站给划分出来的地方也就在一个区域,安妮住的地方与斯特兰奇住的地方并不远。
就仅仅隔着一个有鲤鱼池的园子而已。
这迦宁的建筑风格很紧凑,处处都是精细的,没有北方那么粗犷。
安妮好久没有如此宁静的欣赏景色,再过一天就要进王宫了,她要办的事情很多,只能趁此刻多多休息。
斯特兰奇回了驿站之后,从鲤鱼池附近经过,他目光瞧见了捧着水果在一旁守候的侍女,自然也瞧见了躺在水边竹椅上的女伯爵。
她实在是太悠哉了,舒服地丢鱼食儿,一旁还斜着一根鱼竿,像一个森林里飘出来的精灵一样,好像天生就该过田园牧歌的生活,即使身上戴再多闪亮的饰品,第一眼看过去也注意不到,因为那些东西都没她浑身上下的独特气质更吸睛。
斯特兰奇不打算惊动她,他默默地往前走,耳畔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的呼喊。
朝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原来是安妮在叫他。
她依旧躺在竹椅上,抬起手挥了挥,“斯特兰奇!吃晚饭了没啊!”
就像一个给木匠做邻居的铁匠,隔着院子在大声豪迈的问好。
他温驯地点了点头,“吃过了。”
于是才扶着墙走掉。
安妮看他步履匆匆,还以为是有什么事儿要做,她也不去多嘴开口问了。
在这之后的一天里,安妮又走访了城里城外许多地方,在侍女们的眼里,女伯爵对这里的兴趣很大,她也购置了一些在西边买不到的东西。
例如新鲜的茶叶,荔枝,杨梅,以及一些本地产的浊酒。
这种浊酒跟米酒一个样子,度数也不高,甜滋滋的,本地的人喜欢把这浊酒放在锅里温一温再喝,这酒精都挥发掉了更是没有度数只有甜味了。
安妮平时在北边得到的茶叶,都是让马格从南边带过去的,要在船舱里闷上月余,即使船底垫了吸湿气的竹炭也避免不了受潮。
总是没有原产地的茶叶那么鲜香扑鼻。
她想着这些东西,忽然就想起来,似乎茶叶远航运输可以发酵做成红茶,红茶加奶和方糖块儿,构成了一种开花遍地的饮食方法。
此时的西陆虽然有钱人家都穿丝绸,买瓷器,但是却没有喝茶的习惯。
正所谓,想要赚钱,第一步就是培养用户的生活习惯,等用户无法缺少这一样东西,那就是她赚钱的时候。
安妮在日记里写下了她的商业计划,先是茶叶,再是茶器。
不过,再去田间地头购买土地修茶园之前,安妮还没忘记自己的主业,她是跟着公主来到迦宁的使臣。
在来到迦宁的第三个日子,安妮天不亮就被驿站的女仆从床上叫醒,她穿了正式的伯爵制式外袍,戴了肩章和徽章,腰间配了一柄细细的银剑,脑袋也梳整齐了,戴了封伯后国王赐的纯金月桂叶爵位头冠,如果是男人,头冠就会变成一条腰带。
她如今去哪里都要将这一身行头戴上,出席正式场合,大家都是靠着行头来分辨你是谁,你的籍贯和地位。
收拾好之后天也才蒙蒙亮,安妮跟侍女从院子里去到驿站外的仪仗里等公主。
公主的行头更繁琐,没有两个小时下不来。
作为伯爵,安妮的官方坐骑是一匹有编号的白马,这小家伙也是从王宫里选出来的,身上披帛挂彩,却总是想舔一旁赛巴斯蒂伯爵的那匹黑色马驹。
安妮实在是没眼看,她抚摸着马鬃毛,回首朝门里看去。
斯特兰奇出来的比她还晚,他也穿了蓝底紫色滚边的伯爵袍,腰间系着金色扣带,窄窄的勒出来个倒三角,愈发显得肩身宽阔。他手上拿了佩剑,身姿挺拔端庄,可谓盘靓条顺。
被一旁的仆从多盯了两眼,他蹙着眉加快脚步。

第69章 王太后
索菲丽达踏上了车轿, 两位伯爵骑马在车轿前并肩走,前方有许多官兵开道,保护公主安全。
从驿站一直往王城的方向, 进了王城, 又上御街,御街两旁民众众多,纷纷拖家带口的在路上驻足,想要瞧一瞧这西陆来的公主长什么模样。
但公主在轿里, 大家只看得见两位使臣,以及轿后随行的侍女和守卫。
安妮全程戒备,她十分紧张会有想摧毁这桩联姻的人埋伏在街上刺杀,但好在走了一路她都没有碰见异常。
进入王城之后, 顺着御街往前走上一炷香的时间,安妮透过护城河边嫩绿的榕树枝叶, 看见了远处宽阔的宫墙。
与西陆不一样,这里的王宫墙壁呈现朱砂红, 盖了青瓦,城门上的楼台精致清雅,一重又一重的宫殿影子重叠。
队伍缓缓从城门中央进入, 他们被宫内官引着,在前苑一处空旷宫室里暂时安置。
地面铺着石砖, 宫室屋宇都只有一层,一圈又一圈更高的建筑物将这些宫室围在当中,索菲丽达从车轿里下来,她垂着眼, 感觉置身其中十分压抑,无论看向那里, 都只有横平竖直的宫墙,看不见外面的青山绿水。
“请公主暂时在这里休息,两位使臣随我来吧。”
那名宫内官身穿圆领直袍,头上戴着簪花的乌纱帽,他知道两位使臣都是伯爵,但又觉得那位女伯爵看起来地位更高,不自觉就向她俯首说道。
二人没有异议,跟随那位内官往中轴线中央的两座宫殿走去。
“内贵人,我们还要走多远?”
经过那两座规格最高的宫殿,这位宫内官将他们二人引入了西边的一座宫室前,安妮觉得有些奇怪,一路上基本没有碰到其他的宫人,于是她朝这内官问道。
那位内官惊讶地瞧了安妮一眼,似乎是没想到她的迦宁话会说的这么好,他笑了笑,解答道:“前面是寿安宫,是的居所,只有内阁大臣才有资格去寿安宫朝见。”
安妮再次差点崴了脚,她走在平整的宫道上,似乎是没反应过来。
这迦宁国竟然这么先进,不搞武吕之恶,竟然开始女尊了?早知道就来南方发展了。
安妮暗自悔恨之际,那位内官似乎多看了斯特兰奇几眼,似乎对他有些眼熟,问道:“这位伯爵,您是不是姓赛巴斯蒂?”
伯爵点了点头。
内官笑道:“怪不得见您眼熟,您是老赛巴斯蒂伯爵的小儿子吧?”
伯爵又点头,他对神色疑惑地安妮解释道:“六年前我来过这里。”
大概五六年前,南方的诸国还是一团混战的情况,也就是这两年才稳定下来,南方的诸国总要找盟友,老赛巴斯蒂伯爵作为国王的心腹,多次被派出使迦宁。
那个时候,伯爵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他常跟着老伯爵在南方行走。
到了寿安宫,内官将二人从正门引入,进入一座大殿。
安妮看见大殿的明堂中间空无一物,门上无匾,殿里没有陈设,唯独有一座大水缸靠在隔断后,里面养了几尾鱼。
几人绕过隔断,就看见一间类似厅堂的地方,这大殿空间高耸,任何的陈设装饰和书画也没有,走亲近自然的风格,仅仅摆着各色的花卉,往最中间看,是一座纱帘隔起来的宝座。
宝座两边,是七把圈椅,已经坐着人,有五位穿官服的白胡子老大臣,他们也就组成了内官口中所说的内阁。
两位使臣在内官的通报中走入,几位大臣朝他们点头示意。
“两位请就坐吧。”
安妮和斯特兰奇分到了自己的座位,在后排的位置,那几个白胡子老官员都端正的坐在椅子上,也不交头接耳,也不跟他们说话,似乎个个都有要事压在心里。
她觉得这地方外面看还算正常,可这的宫里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啊,这怎么到处都充满了诡异的气氛呢?
宝座上还空无一人,安妮也不敢问问,她装作自若的坐在原地。
“各位稍等一会儿,这会儿正在后面喂鸟,每日都是这个时辰,耽搁不了多久。”
内官说完就走了,又有几个婢女给端上来茶水。
然后,外面传来动静,安妮回头看去,正巧看见了从屏风后快步走来。
是一件素白色曲裾,看起来连最次等的细麻都不如,不过倒是格外的柔软,在如飞的步履带动下曳动着。
再往上看,身姿清瘦,大约四五十岁左右,头发梳成一个简单的高髻,发髻上只戴着木钗,不施粉黛,笑脸盈盈。
她的身后跟着几个婢女,她们的着装却十分正常,与驿站里的女仆差不多,只不过衣料更好,戴的金银饰品更精致。
几位阁臣就要起身行礼,安妮也准备站起来,却挥了挥手,笑道:“不用行礼,都好好坐着。”
几个婢女将宝座上的纱撩了,便自然地入座。
一般国王见使臣应该都是设盛大的宴席,把场面办的越隆重,越繁琐,越显得威严越好。
可这位太后却不这么想,她的办事风格没有丝毫形式主义,就好像见别国使臣就是在今日的工作中多了一件小小的事情而已,不是什么需要装模作样的场面。
也不跟那些阁臣寒暄,由内官报了要议的事情,就一件一件的顺下来,那位太后看了阁臣们的奏报,一言果断的处置这些事情,与唾沫星子满天飞的朝堂不一样,这是实打实的独裁,她两句话吩咐完一件事,阁臣只能称是,一点异议都没有。
安妮词汇量还没有那么庞大,她听的断断续续,没过多久,就让那些领完差事的大臣回去办差了。
剩下两个使臣,喝了一口茶,眼中没有一点儿疲倦:“我儿已有王后,我与他商议,册封公主为正二品夫人,册封仪式就定在三日之后。”
安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寿安宫走出来的。
将事情吩咐清楚,告诉他们这几日可以在宫里随意走动之后,就又起身掀起一股皂角味儿的清风,离开了这座空旷的殿宇。
随后内官一边将他们往外带,一边歉意的说道:“今日养的狸猫要下崽了,所以没法儿与二位使臣共宴。”
“原来如此。”安妮点了点头,她侧脸,看向斯特兰奇,他一点也不意外。
等那位内官走了,换成婢女带他们回到公主休息的宫室,安妮才开口问他:“这里的,为什么如此古怪?”
斯特兰奇抬手收了收衣摆,他反问:“哪里古怪?你没听说过?上任国君去世,开始理政之后就一直是这样。”
他算了算时间,告诉安妮,大约二十多年前,迦宁国库亏空,但又面临大规模的洪灾,又是边境被敌国侵扰,急需赈灾。
可就连禁军的粮饷都要发不出来了,随时可能发生动乱。
和一个小国君在士族面前可筹不来款,士族存的心思,是等着太后低头,同意由士族出身的官员辅政,她主动不再垂帘听政后,再把这笔救急的钱拿出来。
无可奈何之下,她就下令把宫里所有金银饰全都融了,小到瓷器痰盂,玉佩,大到名贵木料制作的床榻,都统统拉出宫卖,宫人也遣散大半,硬是拖了过来,又亲自书信给边境邻国,谈出了边境互市的条件,平息战争。
在多年前,这事情引起了多国贵族的耳闻。
年轻时,与士族权臣互相矛盾了多年,如今安妮所看到的,已经是政治斗争成功后的景象。
但直到如今也国库充盈了,她也没再下旨往宫殿里置办什么,宫人也没有增添,所以本来金碧辉煌的寿安宫里,只剩下宝座还在。
和国君从未改变简朴生活的习惯。
听完这些,安妮消化了许久。
这位太后,也是个对自己狠得下心的人,这些年迦宁能抵挡的住东陆那些茹毛饮血的敌人,还能将迦宁发展成南陆最为富庶的国家,她早已名声在外了。
但凡安妮将做生意的心思分出来打听打听,也很容易知道这些。
一个农女,意外成为妃嫔,又意外的成为了挟幼子登基的,从一开始只调动的了禁军,到后来一封信平息战争后收回兵符,与士族争斗多年,终于将王国掌握手中,回到公主休息的宫室之后,安妮将这些事情说给了她听。
索菲丽达久居宫廷,她只是耳闻过,真听了安妮的描述,她也生出敬佩的意思:“真的这么多年只穿麻衣?”
原来只要放得下富贵和享乐,舍得掉安逸,即使是一国的君主,也没有那么身不由己,就不会受制于人了。
安妮也沉默了许久,她实在不敢想,要是自己身为,被士族欺负的缺衣少食,只能卖首饰家具给禁军发粮饷,那她肯定第一件事就是砍了那些士族大夫的脑袋。
公主居住的房间里陈设虽然不华丽,但是一应俱全,也算体面,这说明也不准备让索菲丽达也非要过的朴素。
安妮正想开口说好像爱莳花弄草,门外就走进来两个婢女,送来了一匣子午食,有肉菜几道,荤素搭配。
“公主,这里面的时蔬都是亲自种的。”其中一个婢女说道。

第70章 旧管事
用过饭后的当天傍晚, 索菲丽达与安妮没有早早的歇息,她们二人对坐在公主的卧房里的贵妃椅上,小方几上铺着木浆纸, 安妮在陪索菲丽达练习用毛笔在木浆纸上写文字。
傍晚还没有天黑, 院子里四处有人在洒扫,公主的侍女都在整理行李,屋里没有别人打扰,安妮手上拿了书, 正在专注的翻阅,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塔其拉掀开门帘子,从屏风后绕进来,她对安妮与索菲丽达说道:“公主, 伯爵。有一位年老的女管事带着两个婢女过来了,她们说是王太后派来的, 要在这两天陪公主吃住,教导公主一些这里的礼仪。”
安妮与索菲丽达对视一眼, 点了点头:“好,你让她们进来吧。”
塔其拉应声,出门没一会儿, 就带进屋一位穿着简约的薄绸深衣中年妇人,她头上戴着乌黑的假髻, 插了一支碧玉簪,脸庞笑容和煦,浑身的气质看起来象是很有地位。
跟随这位女管事来的婢女也静静地守在门外,一动不动的十分安静端正。
她向公主和安妮姿态优雅地行礼问好, 又自我介绍道:“我姓旧,在宫里管的是婢女调动, 王太后特意下令,叫我来教公主一些宫里的规矩。”
打量着二位来自异国的女贵族,见她们穿着的袍服虽然面料昂贵,但并不花哨,也一点也不露骨,这可有些不像传闻中的西陆女人。
“那就要劳烦了。”安妮点头,开口说道。
索菲丽达矜持地没有开口感谢,她点了点头,叫坐近一些。
“谈不上劳烦,其实也更谈不上教规矩。”在一只凳子上坐了,她开门见山地问:“女伯爵,您见过王太后,也知晓咱们这宫里与别处不太一样,是太后而非国君管着政事,所以,这有些事情与别处也不同。”
安妮又请她详细说来,这位就顺着说下去。
从婚礼的仪式,到宫里每天下钥的时间,再到公主可以随处活动的范围,都做了解说。
安妮这才知道,原来这国君目前只有一个王后。
也就是说,整个宫廷里也只有三个主人,他们分别居住在宫廷的各处,一般情况下都不聚头,国君自小不爱参政,也就将权利交给了内阁,内阁约束百官,又受王太后约束。
国君的住址在宫东侧的太清宫,他不爱出门。王后出自邻国,也是一位公主,姓东受,住在太玄宫,她不管任何事,也只爱在自己的宫里呆着。
公主被封为夫人之后,会搬到内宫去住,只需要每个月初一看望王后一次,看望王太后一次。
其他时间,她甚至可以带着随从出宫,甚至还可以去京城士族们的宴会,甚至可以收养儿女,也并不非要说迦宁话,如果愿意,莫尔兰国王生日时她都可以回国去参宴尽孝道。
安妮与公主怔怔的听着这位说,她们二人从未如此无语凝噎。
“王太后说了,她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既然嫁到了迦宁,就是为了两国交好,如果公主自己都过的不舒服,那岂不是就要结仇了?”
笑吟吟地说道。
安妮回过神来,“请放心,等我回过了,一定会告诉国王,王太后对莫尔兰的友善。”
那位又说了一些客套话,见天黑了,就告辞离开这间屋子,说要准备明日一早,教公主从国外带来的侍女认认宫里的路。
公主暂时居住的宫室在王宫的外侧,与内宫隔着好几道有宫人看守的门,要去宫外,也需要经过两条长街,属于一个中间地带。
次日清晨,安妮从她睡的西厢房里走出来。
她到了廊下有阳光的地方站定,公主的侍女们一大清早就集合,此时正在隔壁听教一些稀松平常的注意事项,例如大厨房在哪里,哪里有水井,怎么注意防火,阵阵说话声从那屋子里传来。
安妮留心听了一阵,这还真是巨细无遗,她也就彻底放下心来,回到了屋子里。
或许是因为这宫室里宫内宫外都有距离的缘故,婢女们送东西过来时已经艳阳高照了,安妮屋里的侍女替她洗漱,又在八角桌上摆了她点名要吃的馄饨,这会儿已经在麻利的准备收拾屋里的床铺了。
作为使臣,她好在是个女人,由宫里的婢女们带着,就可以随意出入每个地方,不用担心异国宫廷里的些许男女大防。
“公主还没起来吗?”安妮瞧了瞧窗外的朝阳,这里的气候适宜,在夏季也很凉快,出一点太阳之后空气更干爽。
非常适合无事时闲逛花园。
“起来了,但公主说她还得练练字,就不跟着您一起去内宫逛花园了。”
刚刚被安妮派去叫公主的侍女回来答道。
安妮点了点头,索菲丽达就是这样的性格,别人对她越是不约束不报期望,她越是努力的想把事情都做到滴水不漏。
昨天傍晚那说了那一席话,恐怕索菲丽达更不会随心所欲的在这里生活。
吃完了馄饨,安妮打算让侍女和宫里的婢女带她去四处转一转。
临走时,她还打听了隔壁院子跟她们分开住的斯特兰奇,侍女说他今早天一亮就出宫去了。
安妮没说什么,她更换了一件窄袖衬衫与裤裙,穿上了十分好走路的软底布鞋,也没有乘坐婢女们准备的绸轿,走着就出了宫室,顺着长街往宫内的中轴线走。
花园在宫廷中央,占地颇广,这还是因为前两年宫里有几座老旧需要修缮,但王太后又觉得宫里反正就三个主人要住,就干脆下令将那些老旧的没法用的危房都拆除了,将地砖掘起来,改成园子。
这一路上,要经过国君居住的太清宫后苑。
安妮看见有许多穿麻衣的劳工抬着木料从太清宫后苑往里走,安妮好奇的问婢女,是不是太清宫在修缮。
那婢女笑着摇头:“太清宫没有修缮,这些劳工抬的木料,是国君陛下要拿来做木雕的原料。”
“做木雕?国君?”安妮眯了眯眼,这该不会又是一个光顾着玩爱好,什么事儿也不在乎的昏君预备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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