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世纪村居by冻京橙
冻京橙  发于:2024年0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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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石块和木头垒成的瓦顶二层小屋。
墙壁裸露沙土,木框窗户狭窄,潮湿的地面铺着松木板。
房子不大,顺着吱呀作响的木梯子走下来,就能将一楼的室内尽收眼底。
原主安妮的母亲玛利娅坐在壁炉边,这位妇人身形削瘦,浅色卷发盘在脑后,用苎麻布条绑了起来,露出她稍微佝偻的背。
饥饿感使安妮清醒,她看见这空旷的“家”,愣了一瞬,又裹紧身上的苎麻外套,继续拾阶而下。
听到动静,玛利娅回过头,冲她微笑:“你醒了,安妮。”
玛利娅手中拿着纺锤,正在纺织羊毛线,十个手指灵活的来回摆动,看不出一点身患残疾的样子。
“安妮,乔治和伊莎贝拉今早跟铁匠一道去镇上找你姨妈去了。”
“知道了妈妈。”
安妮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不自在,她冲玛利娅点点头,掩饰地咳嗽了两声,开门,往小屋外头的水井边走出去。
这个时代不缺无污染的水资源,但想获取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安妮是个来自现代的穿越者。
而这里,大约是暗黑的中世纪,但安妮穿越之前却来自丧尸病毒刚爆发的时代。
她原本是家庭农场的老板,丧尸病毒爆发之后,安妮把家庭农场打造成了基地,选择合并了一个救援组织,靠着训练,安妮成了组织的志愿者,在完成一个援救任务时,安妮出了意外。
再醒来,她就已经成了中世纪牧羊人的大女儿,住在简陋的房屋里,有一个腿脚残疾的母亲,有弟弟妹妹。
原主安妮.米勒是一个牧羊人的女儿,这位牧羊人的爷爷做过骑士,曾也拥有过农奴。
但骑士给后代分散了财产,牧羊人老米勒的父亲曾还沉迷赌博。
到他这代,就剩一块山坡上的土地树林,和一间小小的二层屋子。
山坡种不了作物,但是天然的草场,老米勒没钱买牲口,却一直以帮村落里没有土地的自由民放牧,再加工羊毛制品维生。
一家人靠这份微薄的收入勉强渡日。
直到安妮穿越来之前,老米勒放牧时出了意外,弄丢性命。
家里的顶梁柱忽然没了,原主伤心的晕厥过去,安妮醒来之后,就成为了身材瘦小的十四岁小女孩。
安妮上辈子父母家人都死于丧尸爆发,经历过数不清的跌宕起伏。
她穿成安妮.米勒时,反而一点失落也没有,只是觉得侥幸,终于可以不设防的呼呼大睡了。
木屋建在村落的最边上,靠着山腰,放眼望去就是绿色山峦,有草地与针叶林。
家门口,是一座长满苔藓的大水井,原主目前身高不超过一米四,又没吃过什么肉,力气小的很,安妮只敢量力而行,打了小半桶水出来。
穿越之后刚醒来那天,安妮就看见弟弟乔治领着一个头戴尖嘴乌鸦头套的神父来给她看病。
那神父说最近镇上有鼠疫流行,怀疑她会不会染病了,要给她使用放血疗法。
还好安妮强烈抗拒,说自己只是没了父亲太伤心所以才病了,才躲过毒手。
老米勒放丢了铁匠家的一只羊,虽然他为找羊已经丢了命,但铁匠家还是找玛利娅把赔羊的铜币要走了。
这一赔,老米勒留下的积蓄所剩无几,家里瞬间就穷的没有面粉下锅,玛利娅差点要乔治把她的鞋子拿去镇子上当掉。
安妮身体还没有恢复完全,但她看得出来,便宜“妈妈”玛利娅女士是个没有生存能力的人,弟弟乔治年龄太小,妹妹伊莎贝拉更不要说。
这一家子筹划生计的担子,安妮只能接下。
所以,她才在昨晚安排弟弟妹妹搭铁匠的便车去镇上,找在教堂做修女的姨妈,找姨妈借一点口粮渡过难关。
米勒家在村子里,竟也算得上是富裕,祖上做过骑士,虽然落魄了,但也是自由民,还有自己的土地,瓦顶而不是草顶的屋子,甚至还有一口井。
安妮站在井边洗了把脸,包括耳后,脖颈,如果不是身体禁不住折腾,她真想畅快地洗个凉水澡。
玛利娅每天都起的很早,这一会儿太阳才升起来,清晨的雾霭笼罩着草地。
回屋后,安妮开始给壁炉生火。
“今天我感觉很好,已经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了。”
“那太好了安妮。”玛利娅微笑,又低下头继续编织羊毛。
自打丈夫去世后,玛利娅每日的情绪都很低沉,只顾着织羊毛,这个家里也始终被阴霾笼罩。
安妮不擅长安慰,她拿铁钳扒出炉灰,点燃老米勒留下的干草和柴,火光渐渐燃起来。
这其实是安妮第一次正儿八经探索这个屋子,前两日她还时常发烧,只能卧床。
米勒家祖上阔过,但很多家当都被爷爷辈的给卖掉了,屋子里没几件像样的桌椅,壁炉边挂着两口铁锅和刀,这便是所有的厨具了。
安妮取了一口大点的铁锅,放在壁炉里的铁架上。
“安妮,你要做什么?是饿了吗?桌上还有面包。”
玛利娅停下手里的工作,她以为安妮要煮什么东西吃。
“不,我只是想烧点热水喝。”安妮说完,又出了屋子。
她沿着小屋外面的草径走到了不远处的羊棚里,里面还关着村里几户人家放在这里的羊和牛犊。
安妮从角落里拿了一只收集动物奶的土陶罐,这东西不值钱,在小镇上,三个铜币就能买上一只。
又在草地里寻寻觅觅,扯断一支野生香草。
先在水井边把东西都洗干净了,再拿进屋,铁锅里的水烧开了,放入野香草,冒着热气,倒出来一半,把罐子烫过。
再用来装水。
安妮把它搁在窗边的木桌上。
“妈妈,我听神父说煮过香草的水可以预防瘟疫。”
米勒家以前都是直接喝井水。
玛利娅有些讶异:“真的?那太好了,上帝保佑。”
村子里的神父一贯喜欢摆弄些奇怪的药物,玛利娅身有残疾,是虔诚的信徒,也不加怀疑。
安妮笑而不答,拿起木盘子里给她留的两块黑面包,坐在火边啃了起来。
这里的人没有喝熟水的习惯,村子里还有人因为鼠疫传播去世,要想培养生活习惯,告诉他们干净卫生这套道理大概率行不通。
安妮吃过饭,又要出门去。
“妈妈,我出去牧羊了。”
“……”玛利娅有点犹豫,她不太想让安妮牧羊,但是家里的钱袋子里已经没几个铜币了。
“好吧,注意安全。”
安妮换了一条最旧的长袍,这时代人人都穿长袍,腰间系长围裙,脚上穿牛皮做的鞋。
她在一楼找到了老米勒留下的皮鞭,来到了羊圈。
大羊五只,小羊羔三只,牛犊子一只。
米勒家负责给这些牲口放牧,挤奶,剪毛,拿取总收入的三分之一。
村子里的居民上百,但真正可以拥有财产的自由民并不多。
户籍区别如下。
山脚下的平缓地带,有领主手下的一个老骑士的采邑。
老骑士的土地占了村子的一半耕地,他拥有三十多个农奴。
农奴没有自由交易的权利,也不能置办财产,他们只能生活在骑士的农庄里,跟随土地易主。
村子里属于领主直接统治的,叫自耕农,也有几十人,自耕农可以在村子里领一块份地耕种,每年交土地税。
自耕农可以置办财产和房屋,交易土地需要当地的骑士允许,也不能轻易开垦私田。
很多自耕农都有副业,例如铁匠,木匠,屠户。
米勒家这种,属于没落的骑士阶级,没有采邑。但有祖传的土地和房屋,在政治权利上,高于农奴和自耕农,低于食采邑的骑士。
在整个村子里,也只有三四户是如此。
可惜,原主的父亲和祖父要么老实要么败家,没有维持住骑士阶级的生活,坐吃山空了点儿。
原来十只挤在木板圈里的牲口每年能产出价值六百铜币的羊毛和乳制品。
分到米勒家的两百个铜币收入,可以换成两个银币。
安妮上辈子做家庭农场的时候没少做过畜牧的活计,她看得出来这些牲口老米勒是花了心思的,个个膘肥体壮。
长出来的羊毛质量上呈。
大多时候,米勒家都会把自己的收入换成羊毛,放在家里让玛利娅编制,先做成毛线,再用手纺车纺成布,或者做羊毛毡的马甲。
不管是自己用还是拿去丁戈镇卖,都能再多换几十个铜币的手工费。
也就是说原来全家五口人,一年只有两三百铜币可以使用,还要上交二三十的人口税。
只够买吃半年的粗面。
如果想吃整年,就要混一些糠麸在里面才够。
安妮赶羊到了午后自家的山坡。
大约十来亩左右,靠近崖坡边缘围了木栅栏,但栅栏有破的地方,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铁匠家的一只羊才跑出去了。
今天,安妮把羊赶到了青草茂盛的地方,打算在附近找一些木头,把围栏修理好。
没等她寻找多久,一个穿着棕色羊毛毡马甲,穿着牛皮鞋子的中年大叔就循着草径,从村子里爬到了山坡上。
安妮认出来,这就是村子里的木匠,姓詹姆。
“老詹姆,你来是有事吗?”
老詹姆打量着米勒家的大女儿,又看向羊群,说道:
“我今天是来把羊收回去的。”
老詹姆原来与老米勒关系不错,但老米勒出了那样的事情,任谁都不能再放心。
“米勒小姐,原谅我的突然,不过羊可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交给你这个孩子呢?”
老詹姆无奈地耸耸肩,他以为安妮会挽留。
“好吧,老詹姆。羊你可以收回去,毕竟这是你的牲口,但它今年在我们家吃了好几个月的草,还没有收钱。”
“也不让您多给,就如同往年一样,给四十个铜币吧。”
安妮竟然一口答应了,但开的价格虚高,还好老詹姆只是皱了皱眉头,没还价,嘴里念叨着:“好吧,看在老米勒想面子上……我明天把钱送来。”
安妮点头,转身去把木匠家的两只肥羊牵出来,还给了老詹姆。
接着,安妮在山坡找木料,搬石头的功夫,又来了村里的一位自耕农,他兴许是听说了木匠家的事情。
把自己刚送来没几个月的三只小羔羊带回去了,依旧是答应了安妮十几个铜币的畜牧费用。
等她搬着胳膊粗的木头缓慢行走,把缺口堵好时,早上赶出来的八只羊和一头牛犊,就已经只剩两头羊了。
安妮等了一会儿,才等到这两头羊的主人,村子里的矿工。
矿工是自由民,没有土地也不是奴隶,农闲时会在镇里的一座铁矿工作赚家用。
“米勒小姐,我是来收羊的。”
今天对安妮说这句台词的人有点多,她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就打算去牵羊。
但矿工明显有话对她说:
“米勒小姐,你家的羊都被收回去了吧?这大约是老文森干的,他家的儿子今早就挨家挨户的串门,说要把他家河边的那块地圈出来做牧场,让咱们都把牲口放他们家去养。”
安妮五官平和,看起来并不意外,挑了挑眉头:“多亏您告诉我。”
文森家在河边,有一座小小的水车磨坊,村里一半的人会把收获的粮食拿去他家研磨,只用出二十四分之一的粮食做报酬。
因为这个营生,文森家算是富裕,他们与村里老骑士的关系也不错,现在的米勒家还惹不起。
即便被抢去了生意,安妮也不能做什么。
“都是一个村子的人,你和你妈妈以后做点别的营生吧。”
矿工领着他的宝贝羊离开。
安妮的羊圈也空了,她拿着树杈在地上清点计算,明天大家都会来结算这半年的畜牧费用,大概能有一百一十八个铜币。
老米勒不在了,村里人这么做也正常。
眼下的钱,想买一只属于自己小羊羔也够,但安妮暂时没有这个计划。
不用放羊了,安妮在自家的十亩坡地巡视起来。
这一片地都是陡坡,石块比泥土多,背阴还长着苔藓,灌木从。
想用来耕种,恐怕作物收成不会很好。
安妮一边思考除了耕地和畜牧之外的生计,一边踩着松软的苔藓往山顶上走。
她注意到,这鬼地方灌木之类的东西不少,野花野草也很多,还有许多蜜蜂飞在里头找花蜜。
安妮思索片刻,忽然觉得有了眉目。
“安妮!安妮!”
一个穿着白色长裙子的姑娘气喘吁吁地爬上山坡,她扎着一条长辫子,朝安妮挥手。
“玛丽”
安妮认出来了,这是原主在村子里同龄的朋友,她就是木匠的大女儿,玛丽.詹姆。
玛丽手里拎着篮子,递给她,脸色有些歉意:“安妮,我爸把羊收回去了是吗?”
村子里哪个不知道米勒家全靠老米勒放牧糊口,玛丽觉得自己跟安妮关系好,安妮刚没了父亲,又没有了生计,怎么也不安心,就带上她早上采的野果,来山坡上找她。
“如果我早知道的话,一定劝他不要听那个磨坊主的。”
安妮接过玛丽给的野果,是稻草编的篮子,装着五颜六色的浆果,品种很杂。
“没关系,玛丽。我们家现在也没有人擅长放羊,要是你想帮我,不如告诉我这浆果是在哪儿采的。”
玛丽见安妮没有那么难过,放心不少,“就在西面的树林边,我们以前一起去过,你怎么忘了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吧。”
“好。”安妮点头。
村子东面是条河流,南面是米勒家的山坡,西面是一片丛林。
大家通常沿着河边的路走,因为害怕野兽,除了猎人,很少去林子里活动。
树林边缘,是村里孩子们最喜欢去挖宝的地方。
快要中午,太阳悬在头顶,安妮打算找点东西回去做午饭,不仅仅想摘野果,还想弄点野菜,掏鸟蛋什么的。
上辈子丧尸病毒刚爆发时,她困在农场里,全靠挖野菜改善口味。
玛丽本来是打算陪安妮散心的,但一到了这里,安妮就被茂密的植被吸引去了,忙着摘野果,一会儿又趴在地上挖没人吃的野菜,根本没有想倾诉的样子。
安妮正在专心挖熊葱和荠菜。
“你采这个干嘛,我吃过的,我妈妈用来煮汤,味道很不好。”玛丽说。
熊葱跟韭菜一个味儿,煮汤确实没什么滋味。
安妮心叹中世纪的厨艺水平,摇摇头:“我试试吧。”
挖完野菜,安妮甚至把袖口一挽,三两下爬上了树枝。
她要掏鸟蛋。
玛丽在树下看的有些恍惚,村子里一般喜欢掏鸟蛋的都是男孩,但她怎么看安妮上树的姿势,这么熟练
掏了一把不知名鸟蛋,安妮将这些东西都放在围裙里一兜装起来,与玛丽告了别,往山坡回家去了。

壁炉里放了几块干柴,点燃草绒引火,没一会儿,燃起的火苗烧干铁锅。
安妮蹲在水井边,打水洗干净了熊葱,拿回屋子,切成碎末。
“安妮,你是说他们都不愿意继续在我们家放羊了?”玛利娅还在消化安妮带回来的坏消息。
她与米勒先生结婚多年,一直靠着畜牧养家,根本没想过有一天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如果没有了这样的生计,家里几口人还怎么存活呢?
难不成,把地卖了吗?
“妈妈,我们不会轮到当掉家产这一步的,不养牛羊,我们还可以养别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玛利娅这个时刻惶恐的女人一碰到危险就想着卖东西,安妮安抚了几次,玛利娅才冷静下来,继续坐在火边沉默地纺线。
说到玛利娅,她年轻时也是镇上磨坊主的女儿,虽然没有什么荣华富贵,但吃喝不愁,只有个姐姐,丧夫后做了修女,在镇上的白教堂里当嬷嬷。
安妮朝窗外看去,太阳已经悬挂在树梢上,从村子到镇上一来一回要三四个小时,乔治和伊莎贝拉去找姨妈,应该也快回来了。
米勒家的面粉装在一个陶罐里,安妮把陶罐搬出来,见里头还剩几两面,干脆用鬃毛刷子全扫进了碗里。
把青色壳拇指大的鸟蛋打在里面,混入切成碎末的熊葱,加粗盐。
壁炉里架起的平底锅已经烧热了,安妮又从柜子深处找出来一块老米勒在世时在镇上买的黄油。
黄油擦锅,面糊摊进锅里薄薄的一层,煎到冒出气孔,熊葱浓烈的香味霎时弥漫着小屋。
安妮摊了一小堆熊葱煎饼。
原主的爸爸在世时,家里的饭也是原主做的,但都是些卷心菜汤之类的东西,米勒家的小屋后,有一小块用来种蔬菜的地方,原主会种点儿应季蔬菜,但眼下地里空荡荡的。
“安妮,我们回来了!”乔治的声音从屋外响起,伊莎贝拉推开门。
“什么东西这么香安妮,你猜姨妈给了我们什么?”
乔治十岁,伊莎贝拉八岁,都是亚麻色头发,五官白而立体,身上穿着麻袍,穿牛皮鞋子,伊莎贝拉披着羊毛披肩。
二人跟随去镇上卖工具的铁匠出门,在教堂找到了姨妈,姨妈听说他们父亲的死讯,很担忧玛利娅。
“姨妈带着我们去了磨坊。”乔治把背后布袋装的一包袱小麦递给安妮。
在手里掂量,大约二十斤的样子,安妮问乔治:“姨妈花了多少钱?”
在原主的记忆中,丁戈镇附近的几个村落主产大麦,黑麦。
这精麦粉,粗麦粉,混合麸糠的麦粉,以及脱了壳的麦子谷,都是不同的价格。
乔治挠着脑袋答:“二十多个铜币。”
安妮记住了,叫乔治和伊莎贝拉去吃煎饼,她把大麦放进了储存面粉的空罐子。
午饭一家人围在壁炉边吃,一人一块用黄油煎出来的手掌大的饼,还有玛丽送来的浆果。
伊莎贝拉与乔治好久没吃过黑面包之外的东西,又赶了一天的路,连话都不说,只顾着狼吞虎咽。
玛利娅作为妈妈,觉得安妮这么做饭有些奢侈,但吃着味道确实比以前的黑面包好,她没说什么,难道做她的女儿就只能吃最粗糙的黑面包吗?
玛利娅有一架织机,已经有很多年头了,摆在壁炉正对的那一角,她用羊毛纺出了十码细线,还有上次织布没有用完的亚麻线。
她盘算着混织些有颜色和花纹的布,这样每一码布都能卖上十几个铜币的高价。
接近两个月的产出,可以赚一块银币,可以交给安妮,让她去买粮食回来。
“安妮,你等会儿有什么事情吗?”玛利娅问。
“我打算去一趟山里。”
作为上辈子在世末混迹的人,安妮最喜欢在山里找物资,既不用担心有丧尸,又可以一些肉类。
米勒家不常吃肉,通常只有过圣诞时才会烤一只鸡。
米勒家的孩子,乔治和伊莎贝拉,包括安妮自己,都是瘦的皮包骨,她准备带上老米勒的镰刀和铁锄去山上看看,能不能碰运气。
乔治一听是去山里,说要跟安妮一起,天黑前回来。
那么伊莎贝拉就选择留在家里,跟妈妈一起给线染上洋葱皮天然的淡棕色。
村子建立在高山下,河流边,属实是个风水优美的鱼米之乡,从平缓的山坡爬进针叶树林,安妮拎着铁锄和篮子,乔治提着镰刀。
乔治还不知道安妮要做什么,他的性格与所有小男孩一样,活泼好动,见到什么东西都很好奇。
“那有一只松鼠。”
乔治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梢,话音刚落,他的脸色忽然僵硬起来。
以前乔治都是跟着米勒先生一起上山的,如今他不在了,乔治陡然觉得很难过,他收回手,局促不安地朝前面的安妮看去。
安妮比他高一个头,挎着篮子走在前面,她看起来认真极了,低着头冷静巡视,目光锐利,像经常穿梭在丛林中的捕食者。
乔治的难过被驱散了几分,他赶紧加快步伐跟上。
午后的阳光照射在溪流之上,一人合抱不住的茁壮树木矗立在溪流两边,小溪边的这条路常有人走,到半山腰时,安妮脱了鞋,涉水走进溪里。
这条小溪很宽,深处有好几尺,堆着大小石块,安妮弯腰在石缝里找了许久,发现一群黑色小鱼,她让示意乔治噤声,缓缓地抬手,那群鱼儿就温驯地被收进了篮子里。
“哇,安妮,你真厉害。”
乔治跑过来接过篮子,他按住活蹦乱跳的小鱼,数了数,大约十几条,个个都比食指大。
“很简单,事先不能惊动它们,等靠近了,捞的迅速一些。”安妮说着,用裙子擦了擦脚,上岸穿鞋。
真没想到,当初躲丧尸在山里找粮食的经验还能派上这种用场。
安妮让乔治拎着篮子,扛着铁杵打算去附近找找野菜。
有水源的地方,植物格外茂密,安妮不敢在这种原始森林里瞎逛,她只在这附近转了转,除了一些不知道有没有毒的蘑菇之外,并没有什么发现。
“看来今天咱们运气不好,竟然没有野菜。”
乔治抱着篮子,忽然感觉安妮现在的性格有些陌生,他弱弱地说:“我们已经有这么多的鱼了。”
安妮摇摇头,抱着贼不走空的想法,打算用镰刀砍一些藤条回去编框,她计划在夏天来临之前,把山坡上的羊圈改成蜂房。
在灌木丛边找了几根藤条,安妮忽然发现了小型动物踩在青苔上的脚印。
还很崭新,似乎就是刚刚才踩的。
看起来,象是野猪的脚迹,但肯定是年幼的小野猪,有可能是成群结队来水源喝水时走散了。
安妮立刻回头看向乔治:“你去小溪旁宽敞的路边等我。”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乔治挠了挠头,明明以前他没有这么听话,此时此刻却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照做了。
安妮将镰刀挽在身后,低头跟着脚印走进灌木丛。
屋子里,伊莎贝拉又添了一次柴火,她坐在妈妈玛利娅身边,跟妈妈学习染线。
伊莎贝拉是家里长相最漂亮标志的孩子,她也很爱美,心灵手巧,小小年纪,就已经会给自己编好看的发型,但相比起安妮和乔治,伊莎贝拉年龄小,自从父亲去世后,她更加依赖妈妈。
玛利娅的腿疾是先天病,有一条腿使不上劲,只能扶着墙壁缓慢的挪动。
好在伊莎贝拉可以当做她的双腿,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帮忙拿工具。
傍晚,太阳开始落山,伊莎贝拉劝玛利娅歇一歇。
“安妮和乔治怎么还没回来。”玛利娅揉了揉疲惫的双眼,看向屋外。
伊莎贝拉与玛利娅在家一个下午,把亚麻和羊毛都染好了,晾在屋子里阴干。
“妈妈,我们回来了。”乔治的声音从门外很远的地方传来。
伊莎贝拉推开门,惊讶的愣了好半晌。
安妮的手里竟然提着一只小野猪。
“嘘,别做声。”安妮故意趁着天快黑了外面没人才把小野猪弄回来,她进屋把门关好。
“今天碰了运气,竟然在灌木丛里碰到了跟母猪走散的小猪仔。”
“天哪。”玛利娅对于安妮碰运气的说辞感到有些惊诧。
安妮只是把小猪给打晕了,并没有放血,她使唤乔治去拿个陶罐,又使唤伊莎贝拉去壁炉边取热水。
小猪只有十几斤重,跟一只狗差不多大,安妮就地把猪毛烫了,用刀挂掉,就提着脖子下刀,把血放进了陶罐里。
玛利娅猜测安妮准备做北边人喜欢的血肠。
小猪刚断奶还没什么膻味,下水和大肠安妮都反复烫洗了,泡在一边。
接下来,她拿着菜刀卸掉了猪的四条腿,猪头猪尾,又剃下肋骨,把肋肉留在五花上,再把肉切成一条一条,还单取出来一层小小的板油。
撒一层粗盐,一层肉,包括猪头和猪腿,腌制在陶罐里,用大石块压上,放在楼梯下。
清洗过的肠子白而滑,安妮请妈妈和乔治帮忙,把没凝固的猪血用纱布过滤,再灌好,用沸水煮。
乔治则是蹲在一旁清理今天捞的小鱼,他在木盆里把鱼的五脏挤出来,放在火边晾干。
处理好猪和鱼,天都黑透了。
安妮把麦子谷倒了一碗出来,放在小石臼里稍微捣碎,直接倒进锅里煮成粥。
晚餐,一家人把门关的严实,安妮用猪油煎了小鱼,还有加了杂碎的血肠汤。
许久没吃过肉的米勒家已经来不及对安妮的变化感到不对劲,大家静悄悄的饱餐一顿。

次日清晨,屋外开始下起小雨,安妮从亚麻缝成的床单里爬起来,天还没亮。
她要安排今天的任务。
现在食物暂时不愁了,也没有羊要放,只需要等着村里人把牧羊的钱送来,安妮打算今天先把家里上下打扫一番。
这个房子有些年头了,砖木结构,楼板是老木料,楼上走动楼下就灰扑扑的,晚上还能听见老鼠在梯子上跑来跑去的动静。
伊莎贝拉还特别害怕老鼠,大呼小叫闹着要去跟妈妈睡。
安妮很害怕生病,上辈子丧尸病毒爆发时,安妮和员工躲在农场里,为了给员工找哮喘药,她开着车穿越了丧尸集中的居民区。
然而这辈子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如果被老鼠咬了,或者得传染病,又没有药品,几乎就是一个死字。
安妮吃了点昨晚剩下的麦粥,她先是把楼上一层的地都撒上水,用破抹布擦干,再从壁炉里铲出草木灰,抖在没有窗户的阴暗角落里。
接着,安妮铲掉了潜伏在楼梯下的老鼠洞,并且用黄泥糊严实。
米勒家穷,没什么家具,木柜子倒也有几座,都摆在一楼的大厅里,安妮把里面的东西清了一遍。
大多都是些针头线脑,玛利娅工作的工具,老米勒留下的牧羊工具,例如牛皮水囊,草帽,打火石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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