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正觉得有理,他都有些期待了。
第343章 死亡真相
到家后,时不虞直接去了书房,边往里走边解开斗篷任它滑落,坐下铺开宣纸,倒水磨墨,提笔作画,一气呵成。
万霞则跟在身后拾掇。
宜生端着姜茶跟了进来,见姑娘正忙着也不打扰,看砚台里余墨不多,滴了点水,拿起墨条继续研磨。
片刻后,时不虞画好了。
宜生赶紧将还没冷掉的姜茶让姑娘喝下,去去寒气。
满嘴的古怪味道让时不虞打了个冷颤:“言则在外边吗?”
声音不大,她本是问阿姑的。
可本人在外边应了:“姑娘,小的在。”
只闻声,不见人。
时不虞一抬头,看到屋里的烛火反应过来此时已是深夜。
她伸了个懒腰,拿着画起身走出内室,去到平日里见人的外屋:“进来吧。”
言则这才进来。
“把这画送去给丽妃娘娘,问问她有没有办法拿去给素绢认认人。”
言则双手接过来,见姑娘没有别的吩咐立刻离开去安排。他等在这里,就是猜到了姑娘会要画像认人。
万霞轻声催促:“姑娘,该去歇着了。”
“等下。”时不虞重又回了书房,拿出之前那张纸,看着上面零零散散那些字。
她站在路上随手拿根棍子比划,写出来的字也一定不是乱写的。要么与当下在做的事有关,要么与心里想的事有关,就算是图个趣,也有一定的方向性。
皇帝在下令做这些烙铁时,反映的也就是当时皇帝心里的想法。
并且,这些烙印很大可能没印全。
可这些字里有个‘安’字,她很在意。
万霞看了看漏刻,上前拉着姑娘起身:“明日再想。”
时不虞也不抗拒,任由阿姑给她披好披风,想到出门就是寒风她嘴里嘟囔:“就不能在书房开个门嘛!帘子一掀就过去了。”
万霞眼神扫了一圈,也不是不行。
“姑娘去公子那边书房待几天,阿姑给你开道门出来。”
时不虞一把抱住万霞的手臂:“阿姑你真好。”
万霞捏捏她的脸:“没办法,就这么一个小心肝。小心肝可以去睡了吗?”
“小心肝说可以了。”
万霞眼尾的笑纹都露出来了,揉揉她的头,揽着她出屋。
两个人紧挨在一起,风吹在身上好像也没那么凉了。
次日上午,曾正就将卷宗送来了,翻开记载那个案子的那一页递给她。
“算算时间,是八十二年前的一桩旧案。”
时不虞接过来,说了声您先坐便埋头细看。
这是一桩兄长为了夺取弟妻,用此方法杀死弟弟的凶杀案。本来无人察觉,多年后兄长酒后失言,才让妻子知晓了当年真相。
妻子是个烈性子,当年因为兄长待她孤儿寡母好才改嫁,得知真相后立刻携儿子告了官。兄长被抓下狱,严刑拷问之下坦白自己用此毒如何杀死亲弟。
之后案子递交大理寺核准,留下了这个案底。
时不虞看得仔细,好一会后才抬头:“这卷宗可以放在我这留用一日吗?”
“这种陈年旧案,大理寺不知有多少,多一卷少一卷无人关注,姑娘只管留下。”
时不虞也不和他客气:“那我就留下了。”
送走曾正,时不虞立刻前去拜见丽妃。
丽妃刚从寺里回转,正捧着姜茶喝着,听说她来了心底立刻生出一种‘她过来又有什么事’的感觉,并且,不太想见。
可行动上却立刻让人去请进屋来,并让人去煮果茶。
时不虞一进来,她便率先开了口:“画像给素绢送去了,还没回信。”
“安全为上,不着急。”时不虞见她指着罗汉床的对面位置让她坐,便也不客气,这里离着近,正好方便给她看东西。
“曾正在大理寺找到点东西,拿来给你看看。”
大理寺?丽妃看着这都泛了黄的卷宗,接过来看向展开的那一页,一开始不明所以,可看到后边她反应过来,身体猛的坐直了,一行行按着仔细的看。
“此毒来自于一种以毒蛇为食的飞禽粪便,若中此毒,牛角磨成粉可解。若混入酒中饮下,毒性剧增,中毒者有醉酒之状,之后渐渐失去神智,永睡不醒。银针验不出,身上全无异常之象,看起来就像在梦中骤然离世……”
丽妃用力按住这一行字,抬头看向时不虞连连点头:“就是这样的!先皇当时就是这样的!大总管扶着他过来时就像醉了酒,走路都打晃。我扶着他躺下,想喂他喝点解酒汤,可怎么都喂不下去,我就喊他!他看起来很难受,眉头皱得很紧,把我的手也抓得很紧,最后像是拼了命才睁开了眼睛。也只来得及交待我给国师去信!并告诉我计辰害他!让我护住孩子!之后就在我怀里没了气息,可那样子看起来就像睡过去了一般。”
丽妃像是又回到了那一天,声音颤抖:“我当时差点晕过去,可大概是人逼到极致,我又无比清醒的知道计辰此时一定在盯着我的宫殿,我只要有一点不对,他都会对我不利。所以我就和平时一样熄灯,守着先皇过了一夜。到次日一早我才尖叫晕倒,唱足那一场戏。”
丽妃低头看着这卷宗,似哭似笑:“一模一样,真的一模一样!先皇的神情看起来一点都不痛苦,就像一梦睡了过去。太医什么法子都用尽了,也没查出个什么来,最后只能认定先皇就是得了急病,骤然驾崩。我知道不是,可我什么都不敢说,还得做戏,率先领着邹家拥戴计辰登基,以此换来他的信任,争取到了出宫居住。”
丽妃轻轻擦了擦眼角:“如今再回想那段时日,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时不虞捧着兰花姑姑递来的果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静静的听她说完,见她此时情绪回落一些了才说话。
“您再仔细看看,症状是不是一模一样。”
“是,错不了。”丽妃斩钉截铁的道:“虽然已经过去二十一年,但对我来说,如在昨日。”
“那我就往这个方向去找找线索。”
丽妃看着她:“你怎么想到要去大理寺找线索?”
“这线索是自己找上我来的。”时不虞笑着说了说曾正去挖古家坟的事:“兜兜转转,竟是贵妃将这线索带到我面前来的,皇帝真是气数尽了。”
竟是如此。
丽妃低头看着这卷宗,二十一年过去,她终于清清楚楚的知道了先皇死亡的真相,迷雾一般的前路,好像也清晰些了。
游老悠悠闲闲的自己和自己下着棋,听着脚步声掀起眼帘看了门外一眼。
离开京城几十年,认识他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了,既然打定主意暂时不露面,便也哪家都没去走动。
就算在家里,除了那个这个时辰应该在衙门当值的傻儿子,也没人敢这么往里闯。
“爹。”游福快步进屋来,边走近边道:“上晌的时候曾大人让我给他找了个卷宗,我送到他手里时顺便问了一嘴他想查什么,他从那卷宗里找了个案子给我看。”
游福坐到老父亲对面,飞快将那个案子复述了一遍。
游老拿着一颗棋子在手里把玩着,听完也就知道儿子怎么连等散衙的耐心都没有了。
他问:“你怎么看?”
“先皇的死状,和这个案子里死去的弟弟一模一样。”虽然在家里,游福仍是倾身靠近一些,声音也压得很低:“当时也不是没有人怀疑皇上,毕竟先皇无子,而皇上在先皇之后既占了嫡,也占了长,是先皇死后得到最大好处的人。可先皇的死状实在是太挑不出毛病了,所有太医都没看出有何异样。”
游老轻轻点头:“曾正昨日才回来,今日就让你找出这个卷宗,并且拿到手后立刻又去了一趟言宅,这不会毫不相关。”
“爹您的意思是,曾大人这次出去找到和先皇有关的线索了?”
“先皇从出生至死亡都在京城,若是查先皇不该离京。有些事情,是一通百通的。”游老将手中的棋子落下,断了黑子的一条长龙,轻笑道:“她好像什么都未做,京城听不到有关她的半点事情,可我却眼看着她手里又多了一张牌。”
游老起身,去到书案上提笔写了一封信,然后印上族长印信和他的私印,装入信封用蜡封口,再用另一枚印信在蜡上按出独有的形状。
“派人快马加鞭送回去。”
游福应下,他看到父亲信上写的是再派一百人过去。父亲之前已经派了一百家丁随三位族人前去安皇子身边了。
而此时的计安,终于到了双绳城。
城门大开,早一步得着消息的大将军许容文、双绳城守将孟凡,以及监军陈公公率将领迎上前来。
“末将见过安皇子殿下,见过公主殿下。”许容文等人盔甲着身,只拱手行礼。
计安下马回礼:“劳众位久候。”
这时荣丰从马车里走出来,这一路颠簸,他骨头缝里都疼了,正不爽得很。正要甩个脸色,可一抬眼看到陈公公,立刻夹紧了腿,也夹紧了声音快步下了马车走到陈公公面前行礼:“荣丰拜见公公。”
陈公公虽也是公公,但除了面皮白嫩些,也没有胡须,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许多,一眼看着就是个伟岸男儿。
他实在看不上扭扭捏捏故作姿态的荣丰,不过在军中这几年也让他心胸宽广不少,懒得和他计较,摆手道:“免了,进城吧。”
就连声音,也只稍显尖锐,并不阴柔。
从一见面,计安就在留意他,比起半个自己人的许容文,陈公公的存在显然要微妙得多。
不虞和他分析过这个人,说陈威陈公公已经脱胎换骨,早不是以前还在京城时的模样,也不能单纯用好坏来形容。
忠勇侯出事,他身为皇帝的亲信,这其中一定有他的手笔。但这两年他在战场搓磨,看尽生死,并且有过大将军跑路,他率军抵抗,最后由他断后的壮举。这人,说不定可用。
此时看他的姿态,和荣丰确实是两号人。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眼神,陈威看过来。
计安朝他轻轻点头,翻身上马朝许容文道:“许将军,先进城?”
许容文上马,策马让至一侧:“殿下请。”
“请。”
互相礼让之后,计安领先半个马身在前,许容文、孟凡和陈威以及荣丰四人并骑在侧。
陈威转头看荣丰一眼,见他只是更挺直腰,并无要退后的意思,凉凉的笑了。
当年他在宫中时,荣丰不过是个排不上号的小东西,如今倒是嚣张到他面前来了。他虽已经看不上那些个事,可想把他踩下去?那,不可能!
进了城,一行直接去往原来的衙门,如今那里已成了将军衙署。
清欢的马车直接从侧门驶入前院。
马车停下,她把着良姑姑的手臂从马车里出来,就算是来和亲的,就算一路风尘仆仆,她也妆容齐整,并一身盛装。
就好像她眼下所在,仍是她的公主府。
站在车辕上往下一打量,清欢笑了:“倒都是熟人。许将军,许久未见了,看着精神比在京城时好了不少。”
许容文抱拳:“公主的风采一如从前。”
“本宫就当你是在夸奖了。”清欢又看向孟凡:“看孟将军就知道了,边境是比京城清苦不少。”
瘦了不少的孟凡苦笑,连连抱拳不敢接话。
清欢的眼神最后落在了陈威身上,却是朝他福了一福:“陈公公的壮举,本宫在京城也多有耳闻,心下实在是佩服得很。若人人都如陈公公这般,何用我这公主来和亲换取和平。”
陈威眼神亮了又亮,他自认自己所为不比那些身体不缺个东西的人逊色,并因此换来了军中所有人对他的敬重。
可他没想到,向来桀骜不驯的清欢公主会如此说。
那岂不是说,他在京城也有了好名声?
计安看他一眼,上前朝阿姐伸出手扶她下来,边道:“陈公公不愧名字里的威字。”
陈威朝两人弯下腰去。
他这一生,若能得一皇子一皇女如此评价,将来记入史书,和那些腌臜货总不一样。
清欢步下马车,和阿弟对了个眼神。她那话说得真心,在京城听闻虎威将军段奇弃城跑了,却是陈公公率军抵抗的时候,就觉得这公公有几分血性。
可阿弟接这么一句,让她觉出些不同来了。
她用眼神询问:要用他?
计安轻轻点头。
清欢眨眼表示了解,她知道以后要用什么态度对待陈公公了。
第345章 活不久?
许容文专门划了半个后院出来给京城来的所有人,领着他们过去的路上解释道:“虽然特意让人精心拾掇过了,但和京城肯定没得比,还请两位殿下见谅。”
“这种时候,哪里还要求得了那么多。”计安看了眼在二门候着的仆妇,止步道:“我将阿姐安顿好就来找诸位叙话。”
许将军会意,领众人停下脚步:“末将等在北厅相候。”
计安点点头,又朝其他人拱拱手,亲自护送阿姐进内院安顿。
清欢也不在此时深明大义的劝阿弟去忙,她就谨记一个道理:阿弟的一言一行一定有他的道理,甭管他怎么做,自己都配合着就是。
仆妇把他们领到大人指定的地方,行礼道:“大人有交待,不得殿下允许,奴等在此止步不能寸进。若两位殿下有任何需要,只管派人来此吩咐。”
一众人都听懂了,前边就是划给他们的地盘。
计安先派人去转了一圈,将里边的情况摸清楚后就知道该如何分派了。
“阿姐,那个宫女就交给你了。”
清欢下巴一抬:“放心,别的事我可能不行,这种事,我在行。”
计安又看向后半程不敢正眼看他的展颜:“展大人,我阿姐的安全就交给你负责了。”
展颜忙应下。
清欢看他那个傻样偷笑不已,阿弟哪有空和他计较那些,忙着呢!
计安又部署了一番,对许容文倒也信任,但是安危方面,他不打算假手他人。
这时,转了一圈的三个好友回来了。
窦元晨道:“许将军还算有心,公主住的院子是这衙门里最好的。收拾得也妥当,没有任何逾越的地方,所有下人都撤出去了,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庄南点点头:“我看过了,护卫也都只在外围看护,所有关键地方都留出来了。十安兄,这事交给我?”
计安笑:“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少拽文,我还得去想这话是什么意思。”庄南一点也不觉得在好友面前漏自己的底有什么不对,在这几个人面前,他早漏干净了。
“内圈用你自己的人,外圈用那些禁卫就够了。从京城这么远的跟来了,总要起点作用。”庄南呲牙一笑:“我去和他们聊聊。”
计安叫住他,抛了包银子过去。
庄南利落的接住了,掂了掂,大笑:“兄弟们,吃大户了。”
窦元晨直接伸手:“我的呢?”
曾显有样学样。
计安一人拍了一掌:“你们跟在我身边,没花销。”
“偏心得很。”窦元晨趁庄南不备要抢,可没抢到。
庄南边跑边笑:“你一文人来和我这个武将动手,到底是哪根筋没想通。”
“武将那不是也有失手的时候吗?”窦元晨不以为意,理了理衣袖催促:“别让许将军久等了。”
计安被种种事压得透不过气来的心,被兄弟间这种轻松的氛围松了松劲,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你们随我前去。”
北厅里人坐了不少,却没人说话。
要在平时不会如此,经历这么多战事,也算是生死之交了,私下交情已经算得上不错。
可此时,坐了个荣丰在。
连陈威都闭目养神,不想搭理,其他人更不用说,都闭上眼睛歇歇。
可荣丰想露脸呀,尤其是在当年威风八面的陈公公面前,他更想表现一番。
轻咳几声清了清嗓子,荣丰道:“出宫时,皇上有交待,和亲如此大事,马虎不得。”
许容文看陈威一眼,见他连眼皮都没掀一下,便知对这位有多不喜了。但总归是宫里来的,不理会也不行,他便不轻不重的接了一句。
“和亲确实是大事,大佑建国至今第一桩,我等没什么经验,到时恐怕得劳烦荣丰公公了。”
“……”荣丰后面一堆话,全被这话给堵得说不下去。
陈威却因着这话笑了,心里不顺的点也找着了原因,他便是身上比正常人少了个东西,也不觉得现在已经到了要和亲来换取和平的时候!
他心里有气,所以更看荣丰不顺眼。
睁开眼睛,他看向黑了脸的小东西:“渴了。”
荣丰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反应过来后脸都涨红了!要是此时再坐下去,那才更是丢人丢回了京城!
陈威眉眼一挑,那股生死间浸出来的威严,荣丰哪里扛得住。
他反应也快,当下道:“许久未见公公,我去为公公沏杯茶润润喉。公公稍等。”
陈威轻掸衣袖:“宫里的规矩没变吧?”
荣丰知道他什么意思,此时他要的茶,该是不冷不热,正好入口。
待人走了,许容文笑道:“公公威风得很。”
“也就能在这种活不久的人面前耍耍威风了。”
孟凡抓住这话里的意思:“活不久?”
“一时得用就如此狂妄,可见是个没脑子的。在宫里,可以没胆子,但不能没脑子。”
陈威自己也是那么出来的,对那一套再了解不过,心思一转就知道要怎么做对自己有利。可此时再想起那些事,只觉得恍如隔世。
他已经许久没想过那些,也未有过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了。
看着进来的人,随大家一起起身,他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和之前的不同之处在哪里。
以前,他是不择手段踩着人往上走,和荣丰也没什么不同。
现在,他想的已经是怎么样抬头挺胸做人了。
“劳大家久等了。”计安边往里走边道:“许将军将人撤得实在是太干净了些,所有人手都得重新安排。”
许容文笑了笑,并不接这话,只请他上坐。
计安也不和他客气,大步过去在上首坐下,窦元晨和曾显就站在他身后,一人笑眯眯的,一人正正经经。
“荣丰公公不在?”左右看了一眼,计安问。
陈威回话:“荣丰尊老,见我嗓子不舒服替我沏茶去了。”
正好荣丰端着茶进来,听了这话又气又恨,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将茶奉上后还自己将话圆上了:“在宫中时陈公公对我多有照顾,我心里时时记着。”
陈威揭开盖子装作喝了一口便放下了,这茶他可不敢喝,谁知道是不是往里吐口水了。
“坐吧。”
荣丰这才在他下首坐了,怕再被折腾面子丢尽,老老实实不再作妖。
第346章 退后十里
计安的眼神在荣丰和陈威之间浅浅绕了一圈,似是什么都没觉察,直接说起正事。
“许将军,丹巴国的使臣那钦回转多久了?途经此地时可有说过什么?”
“回转有将近一个月了,是末将亲自将他们送出双绳城的,那时那钦只说静候公主前来。不过近十天里,丹巴国派人来城下催过几回,还说若年前等不到公主,必挥兵攻打双绳。”
许容文低下头去,脸色颓败:“末将无能。”
“若在忠勇侯之后便是许将军接管大军,结果定不会如此。在那种局面下还稳住大军内部不生乱子,已是许将军有本事。”计安语气平缓:“为将者,并非只有打了胜仗才该被大书特书,能让战事停滞也是本事。若守在这里的是段奇,丹巴国都不必去和谈,直接一路打下去也能轻松拿城。正因为许将军守在这里,让他们觉得打下来费劲,可能自己还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这才想走捷径。”
计安叹了口气:“可惜,朝中让主和派占了上风。”
荣丰忍不住侧目,话也冲口而出:“安皇子可是在怪皇上不该同意和谈?”
笑眯眯的窦元晨笑意更深了,十安兄可没说皇上的坏话,是荣丰你在告诉在场的所有将领,皇上是主和派。
果然,一众人都变了脸色。
就连陈威都眯起了眼,和谈是一回事,朝中有人主和他们也不意外,可这和皇上是主和派不是一回事!
“荣丰公公说的哪里话。”计安垂下视线理了理袖口:“身为臣子,自然是唯君命是从。”
荣丰冷笑,怪不得临行前皇上令他看好计安,果真是个对皇上不忠的!可惜,这一切都在皇上的预料之中!
等着吧!
计安只当未觉,看向许容文道:“劳烦许将军派人告知丹巴国那位蒴满大将军,今日公主需要略作休整,为表诚意,请丹巴国大军退至下一城,明日辰时,我携和谈书护送公主出城。若大军不退,公主不出。”
许容文不知他为何要加这一条,可想到公主随行人员和嫁妆不少,多些防备总没错,他便也不多问,一口应下来。
荣丰却皱着眉头说话了:“若因为安皇子这个条件,丹巴国不和谈了,直接大军攻城,后果谁来承担?”
“我来承担!”计安看向他,眉眼间俱是冷意:“他丹巴国要真有轻易吃下双绳城的本事,何必多此一举来和谈?直接率大军打下来就是!若我大佑连这点底气都没有,和亲的公主还有活路?”
一众武将看向荣丰的眼神都不太友好,他们都是真正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荣丰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眼神,更何况还是这么多人。
他强笑着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事情没做好,回去无法交差。”
“若真有那个时候,在场之人皆可以替公公做证,此事全由我一人擅自做主,不关公公的事。”
许容文立刻接话:“本将可替公公做证。”
“我等也可为公公做证。”
荣丰是得意忘形,但也并非没一点脑子,不然爬不到这个位置上来。
此时哪还不知自己中了安皇子的计,想要圆回来,可迎上武将看他不客气的眼神就知已经不能了,索性找了个头疼的借口先行离开。
短暂的沉默过后,计安似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若无其事的起了个话题:“这里的冬天虽然算不得天寒地冻,但也颇为寒冷。我不信丹巴国真会闲养着三十万大军在边境,粮草消耗就是大问题,十天半月的我相信能撑住,可撑几个月,绝无可能。我安排了人潜过去,看看明天撤后十里有多大动静。”
许容文和陈威对望一眼:“所以这才是殿下让他们后退十里的真正目的?”
“算是。”当然还有别的目的,不过眼下也不必说与他人知晓,计安转而又说起别的。
“算着日子赶到这里时离过年就近了,所以出发前特意让人去诸位的家里走了一趟,替大家带了些平时家里人不好送的东西过来,吃的穿的用的都有,回头我让人送到诸位的住处。”
计安笑了笑:“不必用这么感激的眼神看我,顺手而为之事,也没存这样那样的心思,同行的车马多,多一车少一车的都不影响什么。”
“殿下有此心,我们便心存谢意。”许容文拱手道谢,其他人纷纷如此。
不必起身,礼不必重,但心里都记住了安皇子的这份心意。
计安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回礼后起身道:“我也得回去休整休整,诸位也不必为我接风,和亲算不得什么有脸的事,咱们就明日早上再见。”
这利落劲,就算是在武将眼里也是难得的,因此更得他们好感。
互相客气道别,许容文领着一众人将他送出屋,目送他龙行虎步的离开笑了:“了不得。”
陈威也笑:“确实了不得。”
孟凡努力融入两人的对话:“他在京城的名声就挺好。”
许容文和陈威对视一眼,拍着孟凡的肩膀道:“走,咱们聊聊这位去。”
计安回到自己的临时住处,见范参和着男装的丹娘已经在了,招呼两人进屋,边道:“东西都收拾出来了吗?”
范参点头:“都一份份拾掇好了,现在就送过去?”
“不着急,稍晚一些。”计安口渴得不行,接过岩一递来的茶一饮而尽,催他再去倒一杯,在间隙里道:“这么急巴巴的送去,人家还当我们有什么企图。”
说得好像没企图一样,范参在心里道,不过他和小十二做了这么多年朋友,最早学会的就是不该说实话的时候最好闭嘴,不然要挨收拾。
眼下他就觉得自己应该闭嘴。
又喝了一盏茶,计安才终于觉得解了渴,正好庄南也进来了,他把范参和丹娘介绍给三位好友,临了又加了一句:“他们是表妹多年好友,此次也是受她之托来帮我的忙。”
三人本以为这不过是十安兄要用的人,论亲厚和他们没得比,可听着这句他们立刻知道了,这也是自己人,不过得从表妹那稍微转个弯!真要算起来,说不定地位还要比他们高一点!
收起那等着对方先开口打招呼的矜持,窦元晨率先道:“这要是哪天被弟妹赶出家门无处可去了,来找哥哥们,肯定找个干净点的柴房给你。”
“盼我点好。”范参大笑:“我家丹娘才不会赶我出去。”
“那可不一定。”丹娘抱剑行礼:“真到那时候也不必找柴房了,马厩就挺衬他。”
不得了,女武者!
三人齐齐回礼,眼里放光。京城着男装佩剑的女子不少,可真正的女武者不多。通常那都是装饰,只有这种抱剑行礼的才是手底下有功夫的。
表妹果然深藏不露。
待他们互相认识了,关系也拉近一步了,计安才道:“明日至关重要,我们把这些事周全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