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官立刻安排人去通传。
蒴满最后再看计安一眼,这是他多年来第一败!
计安!他记住了!
“驾!”
那边,展颜立刻察觉到了他们的变化,提醒道:“殿下,他们想跑!”
计安朝那边看去,在变阵了,再一看蒴满冲锋的方向,一颗心渐渐落定。
这里的地形和路线他仔细研究过,若想回援古北城,他只能往后撤,可他走了左边,那里到不了古北城,反倒有一条岔路可以去奚悦城。
这说明,他弃古北城了。
计安也没有那么自大,以为自己真可以拿下蒴满,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以自己为饵调虎离山,拿下古北城。
他需要一场大胜来奠定自己的地位,也需要一场大胜来鼓舞士气。
之后就在这个基础上事急从权。
“陈监军!”
陈威闻声勒住马,调转方向过来:“殿下。”
“点上人手去追击蒴满,不是为抓住他,是不给他机会在撤退途中杀害我大佑百姓。”计安看着那边阵形的变化,稍作估算,道:“随他一起跑的人在一千人左右,你带去的人不得少于八百,并要做出千军万马之象,让他以为你的目标是抓他,但是切忌孤军深入。”
陈威一口应下,立刻去点兵点将。
计安扫视一圈:“庄南。”
庄南就在身边,立刻应话:“殿下。”
“去给孟凡传话,同样点八百人马去另一个方向追击,目的一样,保大佑百姓安全,到三分之二的地方即撤回。”
庄南领命而去。
“众将士听令。”计安指向前方拦阻的敌军:“全部留下!”
“是!”
战场之上,古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无论敌我皆是如此。
计安将面前之人斩于马下,来不及多想,就有另一个藏身在那人身后的人朝他高高举起了刀,他往后下腰躲避开去,一剑从旁边将那人捅了个对穿。
逮着这片刻的空档,计安平复自己喘息过快的呼吸,同时扫了战场一眼。
哪哪都是修罗场,拼个你死我活。
而他,得活。
举刀将劈向丹娘的一人斩落下马,计安举起刀高喊:“护我大佑!”
听到的人纷纷看向一身是血冲锋在前的安皇子,感觉身体里的血热得沾点火星就能燃起来了。
这是他们的皇子,正和他们一起用性命守护大佑!
这是他们大佑的皇子!
“护我大佑!”
第351章 再鸣(1)
蒴满留下断后的一千人很快就死的死,伤的伤,但凡还有口气的都被双手反剪绑起来,扔入天险箭阵的范围之内。
大佑士气大涨。
短短不到两年时间里连失九城带来的颓败低迷一扫而空,所有人仿佛都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气,甚至开始嫌弃敌军怎么这么少,还没过瘾就结束了。
可是,怎可能结束。
计安点了离他最近的一个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将领:“把这些俘虏带回去!谁要想跑的,不留,箭阵送他一程!”
那将领应是的声音大得几乎都要破了音。
计安看着狼烟的方向,和之前比烟小许多了:“其他人,随我去古北城!”
众将士轰然应喏。
不到四十里的路程,快马加鞭之下半个时辰就到。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古北城已经只剩些许抵抗了。
计安骑马行走在城中主街,处处关门闭户,也可见残垣断壁,好在不多。
街上有哀嚎的伤兵,有还没有清理走的尸首,好在也不多。
可见战事起得突然,对方应对得极为仓促,而且主将不在对他们影响太大,留守的人马并未有多坚定的决心要打这一仗,撤得很快,所以双方死伤不大。
马蹄声急,一行纵马过来。
是许容文。
这是他打得最痛快的一仗,格外意气风发,飞身下马时的姿态都显得轻盈极了。
“殿下,末将总算幸不辱命。”
计安下马托起行礼的人:“现在说这话还早了些。”
许容文心下一惊,这话的意思是……
“我先见几个人。”计安笑了笑:“给我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衙署在这边,殿下请随末将来。”
一行上马,过去的路上计安也不避着他,回头想要喊人,一时却又不知怎么称呼合适,索性看着她问:“叫范夫人还是周姑娘为好?”
“叫我丹娘就好。”周丹娘轻踢马腹紧跟上一些:“门第低微,没有那些个讲究,身边的人都这么喊。”
“北冀周氏可一点也不门第低微,不过是离开京城的时间久了些罢了。”计安说了一句,说出自己唤她的用意:“其他人怕是找不到人,也不得他们信任,劳你去请吴非、时绪以及时家三叔来一趟衙署,我有事要问。”
丹娘没有二话,点头离开。
计安又招了个属下过来,让他去请游家做主的过来,又安排人去找陈威和孟凡。
许容文听完全程,心里大概有了数,不算边境大军,殿下手中能动用的至少有四方人手。
若有人问他此时对殿下怎么看,他觉得至少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不打无把握之仗。
从窦元晨来找他,告诉他殿下的安排,到之后他顺利夺下古北城,他就知道了,殿下绝不是仓促间做下的这些决定,是早早就谋划好了。
这就更说明了一点:他来此,看似是被皇上逼着来的,可实际上,这很可能全在他计划之中。
这位安皇子殿下,有些别的想法。
衙署前,穿着干练的窦元晨正等着。
这是他第一次经历战事,这会心里都还正兴奋着,身上也正疼着——倒也没有受什么伤,就是急行军把他一身骨头都颠疼了。
不过有眼下的战果,别说这点疼了,真受点伤也不在话下。
计安下马,拍他肩膀一下:“做得不错。”
“我觉得殿下在夸自己。”窦元晨侧身相引,边笑:“毕竟我就是个传话的。”
“看破不说破。”计安边往里走边和他说笑:“在将士们面前我得绷着,这里都只剩自己人了,还不许我得意一下?”
被归类为自己人的一众将领都笑了。
许容文道:“一个照面就从蒴满手里夺回一个城,殿下可以再得意一些。”
“若能再夺回一城,我就得意的去城楼上给大家表演一套剑舞。”
再夺回一城?!
和计安还不太熟的一众将领想问又不敢,纷纷用眼神催促许将军。
许容文之前就怀疑殿下是想乘胜追击,眼下听着这怀疑几乎要落实了,可他心里仍是不敢信。
以他皇子的身份,拿下这一城就足够他青史留名,甚至能达成一些目的。如今蒴满必然已经退至奚悦城,想再拿下那城可不易。
若是追击了却没得手,倒不如死守这一城,守住这战绩。
到大堂一落座,许容文迫不及待就问:“真要再追击下一城?”
“不着急……”这三个字一出口计安就顿了顿,他不由得就想,若最爱说这三个字的人知道他这么快就拿下一城,是不是会说:言十安,真是小看你了啊!
不知她自己有没有发现,比起‘计安’,她更喜欢‘言十安’这个名字,有时还会以此来唤他。
他其实,也更喜欢‘言十安’这个名字。
待闲下来写信的时候,他一定要把这事写进去,他喜欢听她大声喊‘言十安’,都不用见到人,从她的语气里就能听出来她当时的情绪如何。
计安心想,送回朝中的战报怎么写无所谓,但是送到不虞手里的信,他希望是他夺回两城的好消息。
须臾间,短短三个字已不知让他泛起多少心思,又泛起多少想念。
若要将每日的想念都记入信中,送信回京的传令官恐怕都要背不动。
这么想着,计安把自己都逗笑了。
端起茶掩饰般的送到嘴边,嘴唇轻轻沾了沾又放下,他接上之前的话题:“不着急,我会等摸清了情况再决定是不是要乘胜追击。”
许容文又放心,又挂心。
放心殿下不是冲动行事的人,他这个主将不至于会被拖累。
可相比起来,他更挂心。若真乘胜追击,若真能夺回两城,这说明安皇子是真有本事,说不定之前被夺去的城都有可能夺回来了!
哪怕这会衬得他这个前军大将更没本事,哪怕史书上对他的记载不会那么好听,可和夺回来的国土相比,那点事算得了什么!
许容文低头看向微微抖动的茶水,另一只手轻轻将托茶的手按住,看着水面平复下来,跳动得过急的心也渐渐平复,这才端起来喝了一口。
“吴非见过安皇子殿下。”
虽然一路护持,但计安是第一次见到吴非,他对这人好奇的源头,来自于初识不虞时她的提及。
此时见着人,只看他迈的步子就大概知道了这是个什么性子的人。
爽朗,义气,率性。
假模假式的人是有,可他看得出来,吴非不是。
便是他打了眼,不虞也不会。
说他爱屋及乌也好,昏庸也罢,他就认定能让不虞当成熟人来相处多年的人,秉性差不到哪里去。
“坐。”计安示意他往右边的空位上坐:“待人到齐了再一并说。”
吴非没有意见,从昨天开始忙活,他实在也是累得很,连那茶都不嫌烫,一送过来就进了他的肚子。
若非好歹也是有点底蕴的家里养出来的,他还想再要一碗。
紧跟着时绪和时衍到了,叔侄俩昨日就见到了面,虽然一直忙个没停,也忙里偷闲的交换了不少事情,比如时衍就知道了眼下侄女和这位安皇子是什么关系。
有这一层关系在,他们相处自在不少。
也因为有外人在,两人都只是拱手行礼。
而计安对他们也挺客气,毕竟是不虞的至亲。
时家人前脚刚到,后脚游家人就到了。
来人身材魁梧,留着长须,还穿了一身软甲,一看就是个武将体格。
不过能做为游家的代表过来,绝无可能是头脑简单之人。
而他行的,果然也是武将礼:“游宵,见过殿下。”
“坐。”计安这是第二次见他,第一次是在来此的途中。
他们三兄弟带着人扮成商队在路上和他相遇,自承身份见过主公后,就被安排着先行一步去古北城附近打探情况。
“陈威和孟凡去假意追击蒴满,一时半会回不来,就先不等了。”计安看向下首一众人:“时间紧急,不说那些废话,待拿下第二城再给你们互相做介绍。”
众人应喏,比起互相认识,他们也更想知道安皇子接下来的安排。
“游宵,你先说说早上丹巴国大军撤离时的发现。”
游宵显然对这些事烂熟于心,并且一张口给的就是答案:“丹巴国号称有三十万大军,但我们兄弟通过他们的缁车、伙夫人数以及他们做饭起的炉子等推算,得出的结果是,此次退离的人手在四万左右,古北城不大,拿城又如此容易,留守的兵马应该不会超过一万五。再从我们得到的其他线索来看,丹巴国大军总人数很可能在二十万至二十二万之间。”
计安猜到了会有水分,可他没想到这么大。
许容文带兵攻的城,最知道对方有多虚,虚到他都差点怀疑是不是有陷阱。
可听了这个数目仍是吃惊,追问:“确定?”
“基本确定。”游宵看向他道:“我们游家自有一套算法,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极少出错。”
天下姓游的多,可如此大言不惭的,许容文只想起来一家。
“云凌游氏?”
游宵倾身行礼:“云凌游宵,见过许将军。”
许容文回了礼,看向安皇子的眼神一时间都有些茫然,游家,怎的搅入这团浑水里来了?
而且,明显站了队。
可游氏,怎会站队?
计安此时也没时间解他的惑,说回正事:“吴非,你这边有新消息吗?”
“有。”吴非拿出一块手帕:“来此之前我见到了潘一,他给了我这个。”
这样的手帕,昨日计安从丹娘那里拿到了一块,也是吴非送来的,是不虞那个闯空门的熟人放在约定地方的,关于古北城的兵力布局图。
这也是他敢对古北城有想法的底气之一。
而新得的这块……
他打开一看,果然,是奚悦城的兵力分布图。
“他仍回去了?”
“对,他说他如今颇得信任,能帮上忙。”吴非也担心潘一的安全,他们越顺利,潘一越有可能被疑上:“他说古北城丢得匆忙,他才能趁乱出来一趟。到威安城时他未必还出得来。我也让他以自保为上。”
“正是如此。你想办法带话给他,若有半点不对,让他立刻脱身。”
吴非听得出来他这话并非做戏,点头应下。
有了这兵力分布图,事情就好办多了。
计安让众人过来一番研究,你一句我一句的,渐渐就有了方向。
“元晨,把舆图撑起来。”
庄南上前,和窦元晨一左一右打开舆图。
“奚悦城防御低,完全没有天险可守,当时失得有多容易,我们要夺回来就有多容易。不止奚悦,后边的威安城也一样,再往后的朱曜城才有了难度,不过威安可以先放一放,一则是做为缓冲,再则,是暂时没有必要那么贪心。”
有不少将领在,计安没有把话说透。
但许容文心里已经有了数,知道威安城将是后边他要拿来做文章的,看着舆图道:“殿下说得对,当时我之所以带兵退得那么干脆,就是因为这三城都太不好防御,除非用性命去填,不然根本不可能守住。”
计安点点头:“蒴满这个人有点本事,但他有个最大的弱点:他的皇室身份带给他的自大,以及连下九城让他对我大佑武将的看低。哪怕眼下他已经因为他的自大吃大亏,丢了古北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会想再把古北城夺回去,但绝想不到我们还敢乘胜追击,去夺奚悦城。”
许容文听得很心动,可是:“若他想到了这一点,张开大网在等着我们呢?”
“我们研究他很久了。”计安想到不虞那个书房里悬挂起来的一日比一日多的宣纸:“他的生平,他这些年经历的战事,但凡是我们能拿到手的都被我们研究透了。若对他的判断有误,那古北城我们就拿得不可能这么顺利。如今古北城拿得还算轻松,可见我对他的判断没有错。”
计安起身到舆图前,食指在上边划拉:“蒴满是从这里退往的奚悦城,在他身后的追兵不少,而且是他熟悉的陈威。陈威是监军,要动大军必须经过他,而他的追击就给了蒴满一种我们的目标只是古北城的感觉。而且以蒴满的性子,绝不可能退得如丧家之犬一般,多半还得和陈威斗智斗勇打上几场,待他成功退至奚悦城的时候,我大佑大军也到了,他没有时间重新布防,以现有的布防图……”
计安扬了扬手中的手帕:“诸位敢随我赌一场吗?”
众人面面相觑,游宵和吴非同时开口:“赌了!”
对望一眼,两人皆笑了。
之后,许容文也应了下来。
再之后,所有人都轰然应喏。
为将者,谁不想建立功勋。
在这件事上,只要有实打实的战功到手,他们甚至根本都不在意领他们冲锋的是谁。
你是大将军,就认你这个大将军。
你是皇子,就认你这个皇子。
只要不是领着他们去造反,他们都认。
只有许容文想得多了一些,不过这会显然是奚悦城更重要,他说得直接:“那就得越快越好,不能让他们得着消息做足准备。”
“现在就动。”计安看向吴非:“你的人在哪里?”
“丹娘来找我的时候,把事情大概和我说了说,我便让他们先行去了奚悦城盯着他们的动静。虽然进不了城,从他们城门进出的情况也能看出些端倪。”
吴非看着上首的人笑道:“都是受过小十二荼毒的人,也都受她那套行事方式的影响,遇事不说都想得一样,方向总差不了多少。”
这一点计安无法否认,若在以前,他想的是如何以最有效的方式达成目的,管他什么手段,有用就好。
而现在,他知道人心有多重要,也知道了阳谋比阴谋更得人心,便是过程要难上一些,可结出来的果实哪是阴谋能比。
吴非、范参这些人深受不虞影响,行事也如她一般不爱行宵小之道。
大概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和小十二做朋友。
小十二……
关键时刻,计安又稍稍分了分神。
好在,他也绝非脑子里只有小情小爱的人,很快反应过来,接过话道:“挺好,从城门就能看出许多门道来了。游宵,你的人在哪里?”
“我的人分成两半。一半跟住撤离的那四万人,另一半去了丹巴国的营地那边,看能不能估算出来在奚悦城驻守的有多少人。若有消息会尽快送过来。”
城就这么大,大军通常是在城外安营扎寨。
这可真是方方面面都顾上了,许容文打趣:“聪明人都扎一个窝里来了。”
“在这种事上,蠢笨一些就得站后边去了。”游宵高高大大的个子,不笑的时候挺能唬人,放松下来的时候看着倒是好说话。
“我无法周全所有细节,有你们想到前头去,我能轻松许多。”计安先肯定了他们的做法,然后道:“双绳城除了天险上的人手不动,其他人手很快会到。兵分两路,一路掩护,从正面进攻。一路做为主攻,从东边进攻。”
计安在舆图上指着去往东边那条路:“我的人已经把这条路都踩过一遍了,有捷径可走,路程比正面更近。许将军,你领一万人轻装过去东门,我领兵掩护你。”
许容文走到舆图前边,状似在看图,实际在脑子里迅速思量掩护和正面进攻应该怎么选。
他需要战功,无论是为自己正名,还是为了在京城不好过的家族,他都需要用战功来洗刷这一切。
可,只是他需要吗?
安皇子但凡有其他选择,都不会来边境拼命。皇上让他来谈和,怎么看也是不安好心。
既然到了这里,且一来就策划了这么一场战事,显然,他可能不止需要战功,还需要被人看到,被人认可。
既然如此……
“我来掩护。”许容文转身看向计安:“这城他们是从我手里夺走的,他们认得我许容文,我走哪一路,他们就会认哪一路是主攻,若由我来掩护,必能将他们主力都调走。殿下是生脸,正适合领兵主攻。”
计安倒没存别的心思,之前的种种安排是觉得他对战经验不如许容文,由自己来掩护为好。
可许容文这话有理,有据,让他无从拒绝。
他一笑:“那我就不和许将军推来推去,讲那些个假客气。若真能将奚悦城拿下来,我给所有人请功。到时,我绝不会将许将军的名字写在我后边。”
许容文嘴唇微动,后退一步,欠身行礼。
正说着,外边有人禀报:“殿下,曾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看着提着衣裳下摆进来的曾显,计安笑道:“大军之中哪来什么曾公子,以后我身边所有没有官阶的人大家都直呼其名,要是不习惯就加个兄或者弟。曾兄,你说呢?”
曾显正准备行礼,闻言抬头:“既然如此,这礼是不是不必行了?”
因着这话,大殿之中刚才还有些紧绷的气氛顿时一松,窦元晨大笑着接住了这话:“有殿下给你正名你就知足吧,我这一路都被人称作那位,殿下派来的那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殿下什么人呢!”
“你才该知足,一般人能被认为是我的那位?”计安笑着接了一句,立刻拐回正题:“人都到了?”
曾显应是:“除了后勤和天险上的人没动,双绳城能动用的所有人都动了,共七万人手。范参留在那里,若有不对会立刻点狼烟和鸣响箭。”
“很好,我会安排人盯住。”计安轻拍舆图一下:“不耽搁了,许将军,你立刻去点兵佯攻夺城。正面有早上退至奚悦城的四万人,再加上本身驻守的人,你的压力不小,给我留一万人手,其他的你都带走。吴非,游宵,你们去和自己的人汇合,得着消息往我和许将军那里分别送一份。”
对上许容文看过来的视线,计安笑:“战场之上战机稍纵即逝,就不必从我这里再转一手了。我相信许将军得到消息后一定能做出最快反应。若没有把握的,我们再互通有无。”
这样的信任,让许容文心里沉甸甸的。
“末将一定不辜负殿下的信任。”
“许将军说的哪里话。”计安示意那两人将舆图收起来:“在战场上,我才是那个需要许将军给我镇一镇场子的新人,若非许将军信任我,未必有眼下这一场战果。”
许容文回不了话,只能再施一礼。
他总不能说,这信任是因之前他的帮忙;是因万霞;是因万霞如今照顾的那位姑娘和他的关系;是因父亲来信时说到的,被皇上罚跪起不来身时他搀扶起来的那一下。
如此多羁绊纠缠其中,他们本也不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计安笑了笑:“都动起来吧。吴非,游宵,你们配合着许将军行事。切记不可冒进,争取以最小的代价,再夺回一城。”
众人朗声应是,先后离开。
时家的身份敏感,直到此时计安才安排他们:“你们把人都召集起来,随我一起主攻。”
时衍当然知道,主攻立功的机会更大,当即和时绪行礼告退。
计安又让展颜去给自己人传话,这下屋里就只剩几个好友了,正要交待几句,就见丹娘抱着一个大包裹进屋来。
“这是……”
“小十二让我带来的,说是给你夺回一城的贺礼。”丹娘说出这话就觉得身上麻得很,动了情丝的小十二了不得,都知道挑时机送礼物了,还送得如此合心合意。
计安只看那包裹的形状就有了猜测,他就那么呆立着,看着丹娘将那包裹放在桌子上,一层层的拆开来,露出里边从头盔到盔甲整一套的装束。
“小十二说,身在战场,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不可贪功,不可冒进,不可急躁,任何时候都不可泄劲。她还说,你做出一分,她能变出三分,你做出五分,她能变成十分,你若做出十分,她能让这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但前提是,留下命来享受这一切。”
丹娘笑着抱拳一礼:“这就是她的全部托付,属下告退。”
计安看着那几样东西,像是没听到一般全无动静。
丹娘走到门边,牙一咬停下脚步回身:“殿下可知,这盔甲从哪里来的?”
计安确实想知道,他不舍的挪开视线看向丹娘。
“这是老先生曾用过的盔甲。”为了小十二,丹娘说得不管不顾:“以前不知老先生是谁,一直到随你离京的前一晚,她才告诉我老先生是当年的国师。她说,这盔甲是当年启宗给国师的,国师只在跟随启宗征战时穿过,之后他离京,国师府所有的一切都没带走,包括这套盔甲。在计划你要走这一步时,她就写信和老先生撒娇耍赖,为你要来了这套盔甲。”
计安上前轻抚盔甲,这套盔甲,名为——斗南。
‘相一星在北斗南’,在皇祖父时期不曾有过宰相,相国之类总揽大权之人,可给国师的盔甲却名为‘斗南’,对国师的期待足可见一斑。
“小十二说,没人为你置办这些,她得替你想到。”丹娘抱剑弯下腰去:“望殿下,莫负十二。”
他心里想到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人。
不虞……是从来都不需要问人要东西的,她的老师她的阿兄们,事事都会想在她前头,将一切她用得上的东西送到她手里,摆在她面前。
相处这一年半的时间,足够他了解这一点。
一个没为自己要过什么东西的人,却为了他去和国师撒娇耍赖的开了口。
在这个过程里,她可能还主动答应了什么条件,可能那个条件,并非她愿意的。
真是傻,计安轻抚着头盔心想,既然不打算回应他的心意,既然不打算将来入围城,该知道对他冷漠一些才对她有利。
这么费尽一切心思的替他着想,就不怕他越加放不下,到时不择手段的留她吗?
计安轻轻笑了笑,以不虞之聪慧,怎会没想过后果,可她,仍然这么做了。
她就是这样的人,把你当朋友就信你,在你违背她的信任之前,她都不会疑你。
她并非不知道,若遭了他的背叛自己会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可她仍选择信任。
她就是这样的人,有一种什么后果她都担得起的狠劲。
所以,国师疼她,她的师兄们疼她,阿姑拿她当命疼,就连那些可能并不常在一处的朋友,也都可以为她拼命。
至于他……
“庄南。”
庄南三人正打着眉眼官司,刚才丹娘那话他们可听着了,要说老先生是谁他们不知道,可她说国师,大佑史上就只有那么一个!
那岂不是说,表妹是国师的弟子?这身份可有些大!多少人得叫她姑奶奶!
这消息,京城有人知道吗?他们都恨不得赶紧给家里通风报信!
听到这声喊,庄南忙应了一声,那声音大得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来帮我穿上。”
这活还真就只有身为武将的庄南最熟悉,赶紧上前帮忙。
可一摸着这盔甲顿时就忘了正事了,轻抚盔甲的动作像是在做什么流氓事,眼睛放光,哈喇子都快要流下来了。
这可是斗南,斗南啊!
启宗时期能人无数,其中有个名叫也七的铸甲师为启宗打造了两副盔甲,箭射不穿,刀枪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