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鱼是灵异世界里的废物美人,体弱多病,空有张美丽的脸,毫无用处,而且是死得最快的那种。
为了活下来,她作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嫁给世间最恐怖的妖鬼。
传说妖鬼现世,生者死,死者现,生灵涂炭,世人避之。
婚后的日子似乎没有那般可怕,她与妖鬼同桌而食、同床而眠,每日还能收到对方送来的花和鱼。
在妖鬼身边,季鱼难得过了一段平安喜乐的日子,直到生命的终结,都是妖鬼送她一程。
世间总有一些阴邪罪恶之物,不入轮回,不得善终。
季鱼每次入轮回,都会有一个男朋友,但男朋友每次都不是人,品种也是千奇百怪。
妖鬼、魇魔、异种、血族、海妖、钢铁兽……
PS:1、男主非人类,是极端的恋爱脑,没有老婆就活不下去的那种怪物。
2、单元故事,每个故事背景都不一样。
2、众口难调是常事,文笔有限,如果实在不喜尽早弃文,别勉强啊^—^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异世大陆 甜文 爽文 轻松
主角视角季鱼江逝秋
其它:预收《灭世龙崽有什么错呢?》
一句话简介:嫁给恋爱脑的怪物
立意:用积极乐观的心态面对生命中的每一件事。
作品荣誉
季鱼是灵异世界里的废物美人,体弱多病,出生就受到诅咒,成为妖鬼的容器,为了活下来,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嫁给世间最恐怖的妖鬼,却未想从此与一个叫江逝秋的非人类怪物展开生生世世的纠缠。季鱼每一次进入轮回,男朋友都不是人,会变成妖鬼、异种、血族、海妖、魇魔……作者文风轻松平淡,行文流畅,叙述出一个细水流长的爱情故事,女主与男主宿世的爱情甜蜜温馨,恋爱脑的怪物男主往往将恐怖故事变成温暖治愈的爱情故事。
春雨绵绵密密地下着,雨丝如烟如雾,笼罩着前方的青山。
安静的山道上,一辆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从朦胧的山雾中缓缓驶来,数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玄甲卫护持左右。
马车行驶得并不快,车行得很稳,甚少晃动。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只见一队人马朝前疾驰而来。
山道狭窄,马车正好在路中央,来不及避让。
眼看即将靠近时,为首的骑士勒紧缰绳,马儿发出一道嘶鸣声,前蹄高高扬起,堪堪在距离马车丈前停下。
后头的人马也纷纷跟着停下。
护卫在马车旁的玄甲卫第一时间拔出腰间佩刀,神色冷峻地看向来者。
他们身上的气势剽悍,杀气森然,显然并非普通的护卫。
特别是其中一名腰束红玉带钩的女护卫,身形修长有力,一双漆黑的眼如电般疾射而来,凛然的杀气有若实质,似乎连绵绵春雨都变得肃杀几分。
到来的这群人身上皆着蓑衣,戴着斗笠,笠沿宽大,遮挡住飘洒的雨丝,同时也在眉眼间投下大片的阴影。
看到玄甲护卫拔刀,他们的神色微凛。
一时间,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那边,为首的骑士的目光先是扫过马车,马车看着很寻常,如寻常百姓所用的车辆,简单朴素,并没有太多的修饰,只有车壁上隐约可见一个极为隐晦的符文,如倾斜的勾玉。
看到那符文标志,为首之人心中了然,朗声道:“前方可是巫还山季家的少主?”
马车旁的护卫不为所动,警惕地盯着他们。
男子伸手微扶斗笠,笠沿往上,露出一张俊朗的脸,剑眉星目,通身自有一股明朗浩然之气,颇为正派。
他的目光转向随侍在马车旁一身肃杀的女护卫,微微一笑。
男子客气地拱手:“在下苍州许修珏。”
苍州许家?
马背上的红绡按着腰间佩刀,神色微顿,不过心中的警惕仍是未放下。
这时,马车里响起一道压抑的咳嗽声,细细的,气弱游丝,就算不懂医术之人,亦能感觉到咳嗽之人的虚弱。
许修珏听到马车里的动静,便知自己猜对了,倒是有些意外。
巫还山季家世代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与苍州许家、青羽陈家、玉浮崖裴家并称四大除妖师世家,声名显赫,在民间极有影响力。
不过,那是二十年的事了。
众所周知,这一代的季家人才凋零,人口骤减,且出了一个体弱多病的少主人,天赋不佳,世人提及此人,皆忍不住摇头,已然能预见季家的衰落。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季家虽在走下坡路,继承人亦不行,但底蕴仍在,有季家的老太君镇着,仍是不容小觑。
好一会儿,那咳嗽声渐歇,紧接着一道虚弱却清悦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许道友。”
马车的车门悄然打开,随侍在马车旁的女护卫红绡赶紧上前,揭开细布车帘,同时撑起一把油纸伞。
一道纤细的身影自马车而下,动作轻缓,如流云清泉,身着一袭淡青色衣裙,身上并无过多佩饰,却又显娉婷无双。当她微微抬首时,露出一张莹白如玉的脸庞,眉眼盈润若月,似有皎皎华光。
山雾在她脚边徘徊,恋恋不去,青色的衣裙微动,若宛凌波仙子,似要乘风而去。
许修珏目光微滞,虽然很快就恢复,仍可窥见出几分不平静的心绪。
就连他身后的许家弟子,亦难掩眼里的惊艳之色。
传闻季家少主季鱼虽是个体弱多病的废物,法力、天赋皆不如何,却拥有一副惊世绝俗的美貌,被世人津津乐道。
以往他们并不信,甚至嗤之以鼻,觉得季家为了给自己少主作脸,为提高她的声望,特地传出去的美名。
除妖师讲究的是实力、天赋,样貌再如何出色,也不过是红颜枯骨,季家的少主只传出美貌之名,其他不显,可见季家已经穷途末路。
现在方知传闻并不夸大。
青衣濯濯,气质清越,如山间明月,松下清泉,仙人之姿,教人见之忘俗。
可惜这肤色过于苍白,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病态之色,一看便知寿元有碍,不是长寿之相。
除妖师虽少有善终,却也少有短寿,只要努力修行,斩妖除魔,有法力护身,寿元比之普通人亦要长寿许多。
许修珏翻身下马。
彼此互相见礼后,他问道:“季少主此番可是为偃月山庄之事而来?”
季鱼微微颔首:“正是,许道友应该亦是如此罢?”
这条山路通往的是偃月山庄,走这条山道的人,都是为此而来。
许修珏想到偃月山庄之事,不由又看了一眼季鱼和她身边的季家玄甲卫,心中微讶。
季家这次派来的居然是他们的少主?难道他们不担心吗?
许修珏想到这里,心里不免有几分怜悯,世人皆有爱美之心,想到此行凶险,这样的美人不幸折在偃月山庄,惋惜之情由然而生。
彼此寒暄几句,因要继续赶路,并未多作停留。
因为双方的目的地都是一样,许修珏提议一起同行。
季鱼客气地拒绝,坦然道:“我的身子自幼体弱,受不得颠簸,是以这一路走得极慢,便不耽搁许道友了。”
除妖师身怀法力,在外行走时,一人一骑可走五湖四海,极少会乘坐马车慢慢地在路上行走,如此不仅速度太慢,也不利于他们修行。
正如许修珏这行人,策马疾行方是寻常,像季家少主这般出行皆要乘坐马车,缓缓徐行,反倒是另类。
不过想到她的身体不好,倒也能理解几分。
许修珏并未在意,许季两家都是除妖师世家,在外行走时,若是遇见,彼此会互相照应几分。
眼看偃月山庄即在,就算赶路,亦不会赶这会儿。
季鱼听罢,不再推辞,再次客气道:“如此,便有劳许师兄。”
她的神态虽清淡,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极为客气有礼,并不显轻慢,况且那张脸长得甚美,赏心悦目,教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许氏的弟子皆克制地看了一眼又一眼。
听她改变了称呼,许修珏也从容地道了一句“季师妹客气”。
四大家族原本就是同气连枝,在外遇见时,彼此互称师兄妹也使得。
一行人再次上路。
季家的车马在前,许修珏等人在后。
只是比之先前的急行赶路,许家弟子此番慢悠悠地缀在后面,像是在这山雾缭绕的青山之间闲适踏青似的,让他们都有些不太习惯。
马车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虽然很细,但除妖师耳目灵敏,亦是听得一清二楚。
想到车里的病美人,在场不管男女,皆添了几分心怜。
这世间美人虽多,像季家少主这般天人之姿的美人极为少见,若她只是普通人倒也没甚么,偏偏却是出身除妖师世家,还是巫还山季家人,生来就要担起季家传人的责任,不管是世人或是季家,对她都要苛刻几分。
当山里的雾气更浓时,原本安静的山间,响起某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阴冷的蛇类在草丛中爬行,又像是某些不祥之物潜伏其中。
那山雾之中,似有若无的视线如影随行,如黏腻阴寒的水蒸汽,附在身上。
偃月山庄位于深山之中,这山亦叫偃月山,山中多鬼魅,若是以往,是不成气候的,有偃月山庄镇着,倒也没什么。
最近偃月山庄出了事,听说这山里的气息也在悄然改变,邪秽频出。
一行人沉默地前行,虽感觉到那山雾中黏腻阴冷的注目,因要赶在天黑前抵达偃月山庄,便不欲多事。
只要不是妖物害人,除妖师很少会主动去料理那些鬼魅妖邪。
许是这一行人多,且都是除妖师,或是有什么忌惮,暗中窥探的妖邪并未主动攻击他们。
傍晚之时,他们终于赶到偃月山庄。
远远的,便见到伫立在浓浓山雾之中的山庄,大门前挂着两盏红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晃,如同两丸诡异的红光,在飒飒夜风中涌动着不祥之气。
尚未靠近,许修珏便感觉到一股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目光晦涩地望着沐浴在暮色中的山庄。
众人神色紧张地盯着雾中的山庄,气氛变得压抑。
直到马车里响起一道急促的咳嗽声,咳得嘶心裂肺,也让心神不宁的众人回过神。
许修珏迟疑片刻,驱马过来,在车窗前询问:“季师妹,你还好罢?”
听她咳成这般,便知应该也是被偃月山庄的气息震慑,影响了她的身子,只怕她还没进偃月山庄,这身子便受不住。
“无碍。”季鱼轻声说,“许师兄,天色要暗了,我们还是先进去罢。”
经她提醒,众人这才注意到,外面的天色确实又暗了几分,黑夜迫不及待地赶来。
一名许家弟子上前,敲响山庄的大门。
不过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看门的老头,看着瘦伶伶的,像皮包着骨,阴测测地看过来,十分骇人。
在场都是见过世面的除妖师,倒也没被他吓着,只是感觉到这老头虽活着,但身上的血气皆无,连魂火都若有似无,不禁暗暗皱眉。
看来偃月山庄的情况比想像中要危险。
那老头也不说话,手持着一盏灯笼,目光阴森森地滑过门前诸人,默默地打开门,让他们进来。
进了山庄,众人只觉整座山庄静悄悄的,那股令人不舒服的气息反而消失了,连风都是静止的,似是没有生人的痕迹。
直到偃月山庄的管家得到消息,匆匆忙忙赶来,方才打破那死寂的气息。
管家高兴地朝他们行礼,迭声说道:“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原谅,客房已经备好,诸位先去洗漱,已备好酒菜……”
连续赶了好些天的路,就算是除妖师也觉得累得慌,皆不作推辞。
不过许修珏倒是问了一句,“不知如今已有多少人到来?”
管家道:“青羽的陈家弟子昨儿刚到,还有碧心阁的弟子、除妖盟的弟子,以及……”
听到青羽陈家也来了,刚下马车的季鱼神色微动。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O^
男主是非人类,不管是什么形态的,都是极端恋爱脑,没有女主就活不下去的那种。
偃月山庄曾有天下第一庄的称号。
虽然现在出了事,庄内人员寥寥,不复昔日的繁华强盛,不过管家仍是将客人安排得妥妥当当,再是稳妥不过,让人挑不出毛病。
季鱼靠坐在铺着湖蓝色五福团花褥子的床上,肤色比白天时更显得苍白一些,轻轻地搭在被褥上的手纤弱细瘦,手背上的青筋如散落在白雪上的颜色,透着几分脆弱的瑰丽。
窗棂紧闭着,隐约能听到外面春雨的沙沙声。
她的眉眼微闭,似是已经睡着。
红绡捧着一碗汤药进来,正欲要唤她喝药,发现她已经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清幽明净,如若一泓山泉,静静地流淌,安安静静地凝望而来,教人心中的浮华杂念顿时一消。
“少主,喝药了。”红绡温声说。
季鱼嗯一声,身体微微支起,伸手接过药碗。
她身上穿着的月白色绣着一尾小鱼的寝衣的袖子微微往下滑,露出一节细腻白晳的皓腕,如一抹乍现的雪色。
药汁的温度正好可以入口,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怪味,可见味道极其可怕,然而季鱼似感觉不到,面不改色地将这药黑漆漆的药汁饮尽。
待她喝完药,漱过口,重新靠回床里,苍白的脸色终于浮现几分克制不住的倦怠。
红绡坐在床边,担忧地看着她,“少主,您的身子如何?哪里不舒服?”
连续奔波大半个月,虽然已经尽量放慢速度,然而这般舟车劳顿,仍是让季鱼累得够呛,连脸庞都瘦了一圈,看着更小巧。
“还好。”季鱼温和地说。
只说还好,却不说哪里好,红绡便明白少主这是特地宽慰自己,哪里疼、哪里不舒服,也只有她自己知晓,知道个中滋味如何,旁人无法感同身受,若是她不说,甚至无法得知她身上终年如一日的痛。
红绡修长的眉微蹙,此时这位季家杀伐果决的玄甲卫队长露出忧心忡忡之色。
她欲言又止,最后道:“少主,您不应该来的。”
这次来偃月山庄,季家是想派其他人过来,只是当时实在匀不出人手,最后这任务便落在季鱼这少主身上。
由此可见,季家现在窘魄到什么程度。
季鱼笑了笑,仍是温和地宽慰她,“红绡姐,不必担心,我身上有保命之物,临行前祖母特地安排,旁的做不了什么,保全自己却是足矣。”
闻言,红绡总算放心几分。
老太君那般疼爱少主,想必有所安排。
时间已经不早,红绡服侍季鱼歇下,一边给她掖被子,一边说:“今儿由我来守夜,我睡在外间,少主有什么事唤我一声便好。”
季鱼笑着应一声,“红绡姐好生歇息,别累着,我还要姐姐保护呢。”
若是其他除妖师世家的少主说出这种话,只会让人觉得不堪大任,实在羞于启齿,然而季鱼却说得如此自然,甚至有几分亲昵的撒娇。
红绡锋利的眉眼变得柔和。
她的长相偏中性,穿着一袭修身的玄甲,气势凛冽,宛若一名英气的男子,又能窥出几分属于女性的特征,不会让人看错她的性别。
似男似女,另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红绡出去后,室内安静下来。
季鱼的身子陷在柔软的床褥之中,连枕头都是软的,可见偃月山庄提前打听好她的喜好,知道她喜柔软的枕头。
被褥暖和,有一股幽幽的香息,并不甜腻,清爽雅然,让人的身心彻底放松,疲惫的旅人可以放松歇息。
喉咙一阵发痒,季鱼掩嘴咳嗽了会儿,胸口一阵阵地闷痛,让她眼前发黑。
自从进入偃月山庄,她的身子便疼得厉害,似是隐藏在体内的各处症状都爆发开来,让她几乎无法负荷,疼痛如影随行,比之以往更甚。
伴着这股疼痛,她慢慢地睡去。
半夜,紧闭的窗棂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缝隙,一道如若有形的夜风拂入,虫草鲛纱的帷帐无声晃动。
帷帐之中,季鱼睡得并不安稳,纤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被褥,手背上的青筋微鼓,可以窥见主人的心情。
季鱼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她站在一条大雾弥漫的小路上,道路两边极尽荒凉,像荒山野岭之地,路边随时可能会出现一只邪秽之物朝她扑来,将她虚弱的身体吞噬尽殆。
无尽的阴冷爬上她的身体,让她本就苍白的肤色又透明几分。
迷雾之中,远远传来一道飘渺的歌声。
那歌声时近时远,透着说不出的诡异,迷雾也像一只怪物,正朝她涌来,杀机毕现。
身体沉甸甸的,季鱼的反应迟钝,就像一个被骤然拉入梦境的生魂,忘记自己的身份,被动地将自己陷于危机之中。
迷雾翻涌得更厉害,那歌声也由飘渺空灵变得凄厉,越来越近,宛若在耳边响起,炸得耳膜生疼。
终于,迷雾之中,一颗女人的头颅出现。
她的脖子极长,像面条似的,能无限拉伸,脖子下的部分隐藏的迷雾之中。
在女人的头颅出现后,又出现一个男人的头颅,还有老人、孩子的头颅,四颗头颅下都连着面条般长长的脖子,脖子的末端隐在迷雾之中,无法分辩脖子下是什么。
所有的头颅上,一双双铜铃般的眼睛阴森森地盯着季鱼,充满贪婪和算计,怨毒无比。
一颗小孩的头颅急不可耐地朝她袭来,嘴巴裂开,如同占据大半边脸的裂口,裂口里是森森利齿。
季鱼的目光扫过四颗头颅,认出其中的老人头颅正是傍晚时,为他们开门的偃月山庄的守门人。
她的眸光微晃,身体却一动不动,像是被吓傻了,忘记反应。
在那鬼头即将要撕咬她的身体时,周围的环境骤然一变,她瞥见那几颗头颅露出不甘又惊愕的神色,还有莫名的恐惧,伴随着一道短促的尖叫声。
不过瞬息间,凄厉的叫声消失,头颅也消失不见,世界变得安静。
季鱼默默地看着前方,此时自己站在一条幽静的河边,河水幽然流淌,夜幕笼罩四野,寂然无声。
季鱼捂了捂缓缓跳动的心脏,虽在梦境里,仍能感觉到心口间永远无法消失的疼痛,那是伴随了她前半生的疼痛,似是一种诅咒,时刻提醒着她,她的生命从出生起就开始衰竭,不过是苟延残喘地活着。
季鱼沿着河岸边走。
随着她的走动,黑暗的河边渐渐地亮起火焰般的光点,像流焰蔓延。
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这流焰其实是岸边生长的一种花,光突突的枝杆上只有一朵色泽殷红如血的花,花瓣为双,花蕊处跳动着一颗颗流焰似的滚珠。
季鱼一直弄不懂这到底是什么花。
正如她一直不知道,为何每当入梦时,在危机即将到来,自己都会被拉到此处一般。
不过想到这是梦境,或许不在阳世间,倒是没有多想。
黑暗的世界因为她的到来,被蜿蜒的流焰装点上色泽,既瑰丽又妖诡,如梦似幻。
平静的幽河之中,隐藏着什么极为强大恐怖的存在。
季鱼努力地想看清楚,却一直无法窥破其中的秘密,双目被无形的力量遮蔽,看不清真相。
她就像一个被丢到梦境里的旅人,只能不停地走,点亮那一朵朵流焰之花,在她脚边迤逦而去。
不知时间流逝。
直到天色将亮,季鱼感觉到时间已经差不多,自己将从梦境中醒来。
再次抬眸,她看到前方出现一条横悬在河上的桥,桥边立着一盏灯笼,桥的另一端被黑暗吞噬,连灯笼的光都无法渗透丝毫。
季鱼盯着桥的另一端,疼痛的心口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悸动。
熟悉的悸动让她明白什么,嘴唇抿紧,肤色苍白得几欲破碎,不堪负重。
就在她无法承受陷入昏厥之时,看到那从黑暗的桥上走来的一道身影,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持着一盏灯笼,从黑暗中从容走来,一袭白衣絮洁干净,每一步都令人无法忽视。
她努力想要看清楚那白衣人的模样,然而每每在最后关头,意识已经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春雨油润,雨声沙沙。
季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透过帷帐被风掀起的缝隙,看到不远处被打开一条缝的窗口,泄入些许光亮。
原来天亮了。
她的手无力地搭在深色的被褥上,手背上的肌肤苍白如冰雪,又脆弱如琉璃。
醒来后,身体的疼痛跟着苏醒,甚至比之昨晚更甚,并未缓和多少。
季鱼默默地忍受着体内熟悉的痛意,怔怔地看着那不知被谁打开的窗缝,恍惚间明白,昨晚为何会突然入梦。
她又想起梦里,站在桥上的那道身影,虽未能看清楚他的容颜,却知自己从梦境里离开时,对方一直在遥遥凝望着她。
安静无声,一如每一次入梦之时。
“少主,您醒了?”
红绡掀开虫草鲛纱的帷帐,作为除妖师世家培养出来的顶级护卫,她的五感极为灵敏,在屋内的人醒来时,便察觉到屋里人些微变化的气息,知她应该是醒来了。
红绡一边服侍她洗漱更衣,一边问她昨晚歇息得如何。
昨晚在梦里先是遇到几个头颅伸得老长的低级鬼魅,又徒步在幽河边走了许久,整晚都不得安歇,季鱼的精神并不好,神色有些恹恹的。
红绡察颜观色,心知她昨儿肯定歇息不好,不免又忧心起来。
难道少主的病情又严重了?
直到她转身去取食盒时,发现那道未关紧的窗缝,红绡神色一凛,越发担忧地看向靠坐在那里的少主。
因春雨绵绵密密,天色灰蒙蒙的,室内的光线不甚明亮,坐在那里的女子脆弱、削瘦,笼罩在那无尽的阴影之中,一身晦暗。
正如她的命轨般,晦涩不明,前途难测。
季鱼朝她摇了摇头,只道:“无事。”
红绡欲言又止,想到如今她们在偃月山庄,到底将嘴里的话咽下,没有多言,服伺她用膳。
“少主,先前有傀侍过来,说偃月山庄的月庄主每日巳时会出现在涛风院,与诸位除妖师见面,与他们商议除妖之事。”红绡说道,“您的身子若是无碍,便也过去一趟。”
季鱼安静地听着,嗯了一声。
用过早膳后,时间已经不早。
季鱼带着红绡走出客院。
刚出客院,便见旁边的院子有人出来。
是许家的弟子,为首的正是许修珏。
“季师妹。”许修珏上前,看到她比昨日更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昨儿歇息得可好?”
季鱼点头,“多谢许师兄关心,一切皆好。”
许修珏自是不信,作为除妖师,很清楚现在偃月山庄的情况,昨晚虽然未发生什么事,却也不算太平,根本无法安然入睡,甚至入睡后,会在睡梦之中经历些难缠诡恶的妖邪。
幸好被派来的都是家族中的精英弟子,并未慌了手脚,很快便从梦中挣脱。
许修珏心知季鱼作为季家的少主,身上肯定有保命之物,不惧入梦的妖邪,但在梦境中经历那些,会对人的身体和精气有所损害,身强体壮的人倒不惧,她的身子素来羸弱,只怕会受到影响。
今儿一看,果然如此。
两人寒暄几句后,便朝涛风院而去。
已有傀侍候在客院这边,得知客人们要去涛风院,便给他们带路。
傀侍其实是一种傀儡,很多除妖师喜欢用傀侍来打理自己的起居,毕竟傀儡是死物,没有自我意识,不会轻易背刺主人。
当然,傀侍只能听从一些简单的命令,到底不如人类灵活,伺候得用心。
只是除妖师的秘密太多,无法与旁人太过亲近,用傀侍来服侍再好不过。
白日里的偃月山庄同样很安静,正是春雨绵绵的时节,雨丝穿风而来,天空阴沉,雨雾笼罩着山庄,整个世界阴森森、湿漉漉的,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阴晦之气。
偃月山庄的院落与院落之间皆有通行的长廊,众人走在其中,偶尔有些许细雨飘入廊中,落在身上。
刚拐过一条长廊,迎面走来一群人。
看到对方皆穿着统一的红衣轻纱,佩戴青羽,便知是青羽陈家弟子,应当也是要前往涛风院。
看到陈家的弟子中一名十五六岁、容貌昳丽的少年时,许修珏心中一个咯噔。
莫说许修珏,便是在场的许家弟子、陈家弟子也是吃了一惊,目光在季鱼和那少年之间游移,不觉停了下来。
少年的一双眼睛瞬间就锁中季鱼,瞳孔微微紧缩。
季鱼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目光并未在陈家任何弟子身上多作停留,便随意地移开视线,神态清淡平和。
宛若面对一群陌生人。
那少年心里的火气噌的便冒出来。
他嗤笑一声,眼睛乜斜着季鱼,阴阳怪气地道:“季家这是没人了吗,怎地派个废物过来?还是穷得揭不开锅,嫌废物活着浪费粮食,想为季家节省些开支不成?”
这话说得实在难听,莫说许修珏等人听得直皱眉,便是陈家弟子也有些尴尬。
红绡更是气得当即拨刀,若不是季鱼看过来,只怕一刀朝那嘴欠的少年砍过去。
陈家带队的大师兄陈青峰赶紧道:“青辙,莫要乱说。”然后又硬着头皮打圆场,“季少主,青辙年纪还小,有口无心,望要莫见怪……”
这么说着时,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十五六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对于除妖师来说,已是正式历练的年纪,需要面对的危机极多,很少会保持小孩子心性。
只是陈青辙在陈家的地位特殊,更不用说他和季家少主的关系,光是从血脉上来说,两人是嫡亲的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