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珠珠:“是啊,只能说说而已。”
当时做主的人是周存的外祖父,老人也算是有魄力的,一个不好,这个外孙子可能是要丢命的。
“周存算是有本事的,”张珠珠说,“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几年前张珠珠才来京城的事情,周存就筹谋着娶个能帮他的媳妇,早把在村里的时候,对张珠珠那点儿心思给抛开了。
李弗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他很聪明,我不如他。”
张珠珠一下子就明白这话的意思,她笑吟吟看着李弗,靠在他怀里,说:“我知道,三郎是最好的,一直爱我,从不改变心意。”
李弗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果然很高兴。
“是,我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李弗说,“我和珠珠的终点,到我合上眼睛的那一刻。”
张珠珠笑着说:“那来世呢。”
“来世?”李弗抱着她,“那我要从现在开始信神佛的话,还来得及吗。”
“来世”是佛教的概念。
张珠珠贴在他怀里,心中一片柔软说:“三郎把我的本事偷走了。”
李弗不解:“什么本事。”
“甜言蜜语的本事。”张珠珠说。
李弗:“这样的好本事,偶尔借我用一用。”
说罢,夫妻两个一起大笑起来。
李弗想,周存算什么聪明,他一点都不聪明。
的确,珠珠嫁给他,得到了与权贵结交的机会。
但不要忘了,在松阳县的时候,她就已经赚的很多了。
如果周存和她有姻缘,她一定也能在京城立足,为周存铺路的。
好在没有如果。
一开始就没有,她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她去水月庵问人家小尼姑出家的事情。
李弗确信,普天之下,张珠珠只喜欢自己一个人,只对自己一个人这样好。
那些没有眼光的人,没机会见识她的好处。
张珠珠并不这样想,在她看来,周存只是年少轻狂,而现在都过去了。
两人笑了一阵,然后说起正事,李弗说:“潘家两个姑娘,一个许给范首辅的长子,一个许给了徐家,两个女孩儿都封了县主,不过有俸禄没有封地。”
张珠珠道:“联姻,确实是一种好手段。”
李弗:“是啊。”
一边嫁一个,不偏不倚。
如此,倒也安慰了潘侯夫人的心,以免太子大婚有碍。
太子大婚,满京城都挺热闹的。
本来有前头那位贵妃的前车之鉴,陈蛟这般美貌,肯定是要被诟病的,但现在情况还好,说闲话的人不是没有,但声音并不大。
更有意思的是,有人传言,说陈家这个女儿,因太过美貌,本来不打算嫁人,要让出家的。
只是在佛寺遇见了太子,太子对她一见钟情,而大师算了命,说陈氏女曾无意改名字中的“娇”为“蛟”,这也是她命格贵重云云。
有用的传言都留了下来,没用甚至有害的传言,则悄悄地消失在了京城之中。
临到大婚这日,张珠珠在陈家,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陈蛟真当她是姐姐,甚至比家中的其他长辈更亲近。
陈蛟说道:“我妹妹才六岁,弟弟八岁,现在就有上门来说亲的了,哪有这样的。”
张珠珠道:“这有什么奇怪的,红豆才一周岁,还有人趁着我公公在外头喝酒,想哄他给红豆定个娃娃亲呢。”
陈蛟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果然有好处的地方,道德就不是很高尚了。
张珠珠喝了口茶,不止红豆,李家的小辈们,最大的沅哥儿已经有十岁了,想给他说亲的也不少,就是林文婴和李启两口子谨慎,并不急着将这件事情定下来。
李家也不得不谨慎,眼下风光是真的,但是想要风光的长久,那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拉帮结派这事情,万一要是拉错了,或者拉的太多,那是要倒霉的。
“那可要小心些,红豆这样乖,我要认他做干儿子的。”陈蛟说道。
张珠珠握住她的手:“他大了,你要问他自己情愿不情愿的。”
陈蛟也紧紧握住她的手。
陈蛟以前还想着,自己要是生个女儿,说不定能和张珠珠当亲家,但现在是不行了。
她当了太子妃,不出意外,她有了女儿,以后也是郡主、公主的,娶了宗室女,八成是要耽误前程的。
张珠珠说:“红豆是红豆,我虽然做了母亲,但我还是张珠珠,你做了太子妃,也是一样的。”
一个女人,在成为妻子,母亲之前,她就是拥有自己的姓名的。
她可以有自己的朋友,同伴,这些关系,只和她们自己相关,不用依靠丈夫或者儿女来维系,那样就不是朋友了。
陈蛟跟张珠珠来往的多,她能够看出来,张珠珠心中有一道界限。
界限之内和界限之外的,她拿出的是不一样的态度。
陈蛟喜欢和张珠珠当朋友,并不想在成为皇家的人之后,就到了界限之外,她不想。
陈蛟听她这样说,心里很欢喜,她大大方方地说:“是我小心眼。”
张珠珠也笑着说:“没关系,原谅你了。”
陈蛟:“还要跟咱们红豆说一声的,姨姨不该拿他当借口的。”
张珠珠一摆手:“没关系,他不知道。”
陈蛟立刻大笑起来。
短短三两个月,陈蛟已经体会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好在她的朋友仍如往常一样,并不因身份的改变就有不同。
陈蛟真的高兴。
到了时辰,迎亲的仪仗便过来了。
太子是不必亲自来的,他除了是陈蛟日后的丈夫,更是君,按着规矩,他不用亲自迎亲。
但周毅还是来了。
一来他看重陈蛟,二来他看了不少人迎亲,到了他自己身上,便一定要来亲自试试,一辈子只这一回,他不想错过。
周毅还担心拦门的人太放水了,打发人过来,要求多出些难题。
陈蛟对此很无语,说:“他哪里是想娶我,他全是为了他自己热闹。”
张珠珠:“那你让他好好热闹热闹。”
这会儿太子被堵在门口呢。
题目也不是张珠珠出的,陈侍郎听了太子的要求,连夜亲自出题,现正让人在门口围观。
前头的诗词歌赋,甚至比武都简单,但这会儿是真难。
陈侍郎主管修皇陵的事情,建筑问题一定和算术沾边,这题目一般人真不会。
张珠珠也去外头看热闹,在门口瞧见了有擅长文的,有擅长武的,偏算术无人精通。
李弗瞧见张珠珠,便给她使眼色。
张珠珠不应。
李弗笑着挤过去,说:“我倒不是为了他们,再拖延下去,可要耽误我们两个回去带孩子玩了。”
陈家的人也是心里着急,他们把太子拦这么久,可太不像话了。
张珠珠边看向太子:“殿下让我帮忙,可有什么好处?”
周毅也知道后悔了,赶紧说:“这会儿来不及说,回头什么好处都行。”
张珠珠便出去,看了那题目一眼,是个计算承重柱子高低的问题,她拿过纸笔,很快算了出来。
一行人一窝蜂似的冲了进来,李弗上前护着张珠珠,两人就在院外,没去挤了。
李弗:“歇一会儿。”
张珠珠点头,和李弗一起在门口休息。
里头也乱了一阵,周毅拜别过岳父,要和他的新妇一起出去。
陈蛟和陈侍郎父亲两个的眼泪,都要将屋里给淹没了。
旁人劝说道:“陈大人,您日后就是太子的岳丈,这样天大的喜事,怎么还哭得没玩了?”
陈侍郎怒瞪了这亲戚一眼,那是他的爱女,不是登天的梯子,他不用靠着女儿挣前程!
周围人讪讪不敢言语。
陈蛟哭得伤怀,周毅的脚步也慢下来,小声说:“你莫哭,日后常请他们去东宫看你。”
陈蛟嘟囔说:“我不想嫁了。”
周毅急得要跳脚:“这话可不能说,咱们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历来的规矩都是这样的。”
陈蛟哼了一声,用扇子把脸遮的严严实实的,也不说话了。
周毅心里着急啊,这回去可不得使劲哄吗。
张珠珠靠在李弗肩膀上休息,见人来了,李弗扶着她起来,夫妻俩跟着迎亲的队伍又回去了。
他们不会直接回宫,要在京城转一大圈,绕最远的路回皇宫。
绕了一大圈,终于到了。
在宫里的流程更麻烦,张珠珠这个旁观者都累得够呛。
皇帝皇后两个人面子上很欢喜,小潘氏板着个脸,对张珠珠说:“这儿子大了,专给为娘的作对。”
张珠珠心想,就她对儿子的偏爱,别说陈蛟,就是儿媳妇真的是个天仙,她也能鸡蛋里挑骨头,给你挑出点毛病来。
张珠珠没接她的话:“到底是亲生的儿子,娘娘忍一忍,总不能塞回去。”
小潘氏想听张珠珠说儿媳妇的不是,可不是儿子的,哼了一声,果然不言语了。
陈蛟在新房中忐忑不安地等着太子。
她那会儿也不是说假话,确实是有点害怕了,甚至心里后悔没有早点出家。
周毅匆忙赶来,喝了合卺酒,又把头发放在一起之后,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他这媳妇娶的可不容易啊。
“怕不怕?”他问陈蛟。
陈娇点头又摇头的,鼓起勇气,靠在了周毅怀里,说:“害怕的,若是殿下愿意做我的依靠,我便不怕了。”
陈蛟最近不止学了训小狗,还在语言表达上努力提升了一番。
周毅搂着她说:“我自然是你的依靠,你要是听我的话,我一辈子都让你靠着。”
陈蛟仰头看着自己的新婚丈夫,靠是得靠着,听话那就不好说了。
谁听谁的也不见得。
陈蛟说:“殿下,我今天在家里说的是气话,我舍不得我爹,他对我特别好,特别疼我,我一时情急才那样说的,就是我不嫁殿下,嫁的是旁人,也会这样的。”
她生的美貌,今日的妆扮更凸显了她柔弱的特质,这样软声细语地说话,实在动人。
周毅见状说:“我明白,岳父疼爱你的心情,我全都明白。”
在太子妃人选还未定下来的时候,那几位有可能的朝臣,便已经对周毅非常客气了。
但陈侍郎不一样,他真的疼爱女儿,也是真的不想高攀。
因此也并未在太子面前伏低做小,这反倒让周毅刮目相看起来。
利益纠缠见的多了,这样动人的、真挚的情感,也更让人喜欢。
陈蛟将那句话的事情翻了篇,心里对周毅的感觉也愈发好起来。
“殿下待我,实在太好,不知如何报答。”她说道。
以周毅的身份,很多事情他不必多,但他做了。
周毅说:“你是我媳妇,不用你报答。”
他的目的很简单,他要和自己想要的人睡在一处,一起生儿育女。
但对于陈蛟,他还有一个要求:“你快些喜欢我,知道吗。”
他能看出来,他对陈蛟的喜爱,要多于陈蛟对他的。
这刚开始可以不计较,但是时日长久了,陈蛟也得多喜欢他才是。
不然这就不能叫两情相悦了。
陈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要是现在说多喜欢,那太子肯定不信。
陈蛟想想说:“谁对我好,我就喜欢谁,我爹对我,珠珠姐姐对我好,只要殿下对我好,我就喜欢殿下。”
她在这一刻,向周毅提出了要求。
她的喜爱,是有前提的。
如果周毅做不到,那不是她的错,是周毅自己的错。
周毅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里的陷阱,他捏着陈蛟的脸:“我对你还不够好。”
陈蛟这一次没说话,只是抱住了周毅。
新婚夫妻,洞房花烛,说的不必太多。
何况咱们这位太子殿下苦熬许久,这会儿也早就不耐烦了。
话题结束在这一刻,是个很好的机会。
好或者不好,由陈蛟说了算。
她将张珠珠的提醒牢牢记住了,她不做主,周毅就要做主。
陈蛟要努力当上做主的人!
张珠珠和李弗也总算出了宫,宫里的冷食张珠珠不喜欢吃,一共没吃几口,两个人上酒楼吃饭去了。
“好像要下雪了。”张珠珠看着天气说。
李弗点头:“对,等下了雪,我们就带着红豆去玩雪。”
去年红豆还小,今年孩子已经满地走了。
张珠珠当即笑起来:“嗯,我要用雪球砸他!”
李弗:“叫你去玩,你还想着怎么欺负儿子。”
张珠珠说道:“他还小,我现在不欺负,以后就来不及了。”
“我还要给他穿小女孩的衣服。”
张珠珠迫不及待地把红豆给安排起来了。
李弗在旁听着,心想儿子还小,穿女孩儿衣服他长大了应该也不记得,不要紧的。
夫妻俩欢乐地在外头留了好些时候,回去已经不早了。
红豆看见他们,背过脸不说话。
侍女说:“小郎君等了许久,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李弗把儿子抱起来:“年纪不大,脾气倒是很大,爹抱着。”
张珠珠也过去逗他:“红豆乖,娘亲亲。”
红豆把小脸埋进李弗脖颈间,拒绝了这个亲亲,张珠珠便把带回来的点心拿出来一块,在李弗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把点心给李弗吃了。
李弗:唔,今天倒是占了儿子的便宜。
红豆立刻瞪大了眼睛,伸出手,还把小脸凑到张珠珠面前:“亲亲,豆七!”
亲亲他,红豆也要吃,他最近对自己的称呼就是“豆”。
天天就是豆吃豆喝,豆这豆那的。
张珠珠在他耽误小肉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给吃了半块点心。
李弗:“点心什么味不知道,肘子的味儿挺大。”
张珠珠一个人吃了吃了大半红烧肘子,一亲人就是这个味道。
张珠珠把红豆抱走,径直回屋去了,李弗笑着走在后头。
“红豆亲亲你娘,爹再给你吃一口。”
红豆扭过头,在母亲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弗:“七,七!”
张珠珠把小崽崽丢在床上:“你倒是听话。”
小崽崽自己爬起来坐着,朝李弗伸手,该他吃的,一口都不少。
李弗给吃了一小块点心,红豆又噔噔噔跑到张珠珠面前,亲了张珠珠一口,再去看李弗。
李弗摊开手:“没了。”
红豆张大嘴巴,然后说:“有,有。”
李弗不会纵容儿子吃太多点心:“没了,今天没了。”
他跌坐在床上,又撅起小嘴巴,眼里含泪。
他不懂,明明亲了娘,就有点心吃的,怎么又没了。
他看向李弗:“坏!”
想起从娘这里吃到的,他又仰起头:“娘亲亲,有。”
张珠珠说:“娘也没有,明天再吃。”
红豆听到这句话,失望地趴在床上,埋头不动了。
两个小气鬼,点心都不让他多吃。
张珠珠和李弗对视一眼,夫妻俩都颇为无奈。
李弗试图哄儿子:“爹抱着,举高高。”
红豆没有被打动,他只想吃点心。
张珠珠:“乖宝辈今天和娘一起睡,谁是乖宝贝。”
红豆骨碌一下爬了起来,眼睛亮亮地指着自己:“豆乖。”
张珠珠把他抱进怀里,红豆终于笑了起来。
李弗也没拦着,今日累了,叫孩子和他们睡一起也不要紧。
她夹在小潘氏和陈蛟中间。
陈蛟近日精神不济,这日跟小潘氏说话的时候,便露出了疲态,还打起了呵欠来。
张珠珠进宫来做慈幼局的年终总结,现场围观了这一幕。
陈蛟劳累的原因很简单,她天天晚上和周毅睡一个被窝,好些天了,一个踏实觉都没睡。
周毅一点事情都没有,还要早起习武,陈蛟天天要补觉,只是今天有事,她得在这儿一起听年终总结,回笼觉是别想了。
小潘氏在这儿媳妇面前,无理都要挑几分,何况这会儿有正事呢。
她道:“太子妃在家中娇宠,如今做了媳妇,便得改掉一些不好的习气,若是不知道,你留在我宫中,我亲自教导于你。”
这话的本意是为难,谁知陈蛟听了,立马站起来行了礼,说:“母妃别生气,儿媳知错了,儿媳从今日起就留在您身边侍奉,受您的教导。”
留下多好,留下她还能消停一点儿。
陈蛟那是求之不得啊。
小潘氏一时不防,看了这媳妇两眼。
陈蛟朝她甜甜地笑:“我留下,一定好好侍奉您,照顾您。”
张珠珠险些笑出声音来。
她圆场道:“贵妃娘娘,太子妃,咱们先说正事吧。”
陈蛟这才不言语了,小潘氏也说:“说吧。”
慈幼局的事情有成例,京城这里的规矩已经定下来了,再加上张珠珠和戴老看得紧,是没有纰漏的。
小潘氏听罢了,若有所思。
张珠珠说:“娘娘,这样的恩泽,应该让天下无家可归的孩子都受到才是,只在京城一个地方,未免可惜了。”
小潘氏正是这个意思。
慈幼局是好还是不好,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个地方给小潘氏收拢了人心,叫她们姊妹得了好名声。
人都是贪心的,只京城这一处,哪里能够满足,这样的地方,自然是越多越好。
小潘氏有这个心思不假,但是她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说:“这件事情,得从长计议。”
张珠珠明白:“娘娘不要着急,跟皇后娘娘和陛下都好好商量。”
小潘氏想了想,就直接去找皇后了,没带儿媳妇和张珠珠。
张珠珠起身:“回东宫吗。”
陈蛟摇头:“不,我不回去,我要留着。”
一来她累,二来回头婆婆那这说事怎么办,陈蛟不想得罪她。
于是两人留在这里的偏殿中说话,宫女也不能把人撵走,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姐姐你知道娘娘她在想什么?”陈蛟好奇道。
张珠珠:“知道,你认识娘娘还不久,时日久了你就明白。”
陈蛟又打了个呵欠:“我怕是没有这个本事。”
张珠珠给她说起慈幼局的事情来:“你别当这和你没关系,这是后妃唯一的权力,你现在还抓不住,但是要先了解,对你有好处。”
陈蛟十分地听劝,打起精神听了起来。
周毅忙了一早上,中午回去要和媳妇一起吃饭,结果媳妇人不见了,说还在贵妃宫里没回来。
周毅有点着急。
母亲的脾气,他很清楚。
他和陈蛟成婚这些日子,陈蛟傻不愣登的,天天也没点正事,就围着自己转,就这都被挑剔了好几回,今天在母妃那儿这么久,别是已经跪在外头了。
前些日子下了雪,这几天雪融化了,正冷的要命,那么个娇弱的女子,怎么扛得住。
周毅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赶紧去找人了。
快到的时候,小潘氏也正好从皇宫宫里相互来,远远瞧见儿子这着急忙慌的样子,小潘氏皱眉:“地上滑,你小心些,别摔着了。”
周毅:“母妃,我没事,太子妃呢?”
小潘氏听见他焦急的声音,立刻就明白了这一切。
她登时心如刀割,说:“你这是在质问你的母亲吗!”
为了才过门不久的媳妇,亲生儿子居然这样质问自己的亲生母亲。
寒风瑟瑟中,周毅僵直地站着,小潘氏泪如雨下,上去捶打了儿子好几下。
周毅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紧说:“母亲,儿子只是随口问一句罢了,不是要质问您的意思。”
小潘氏:“你就是在质问你,好小子,你说你娶了媳妇,你和她一起孝敬我,结果大早上你媳妇在我面前呵欠连天的,一点尊重都没有,你中午就觉得我欺负你媳妇了,跑来质问我。”
“我怎么生了这样的儿子,呜呜呜……”
周毅被捶了好几下,觉得自己胸膛都快裂开了。
他母亲手劲儿也不小啊。
周毅忙扶着她,说:“母亲,母亲,大冷天的,您先别哭了。”
“我就要哭!”小潘氏大声说。
周毅无奈,半拖半抱地把母亲扶着走回了宫里,在这儿也太让人看笑话了。
张珠珠和陈蛟也被宫女急匆匆地叫出来,说了前因后果。
陈蛟听见婆婆的哭声,脸也白了,赶紧跑过去。
周毅看见陈蛟脸红红的,知道她一点事情都没有,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小潘氏呜呜地哭,说:“走,你们都走,就我是多余的!”
周毅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陈蛟也赶紧过去一起跪着。
张珠珠上前扶着小潘氏进去,说:“娘娘,您缓一缓。”
小潘氏喝了口茶,说:“周毅这小子,觉得他媳妇中午没回去,是我的错,居然来质问我。”
张珠珠说:“娘娘,不管怎么样,先让太子和太子妃起来。”
小潘氏:“我还不能教训我儿子和儿媳妇了!”
张珠珠:“当然能,只是您看陈氏,疲惫不堪,精神不济,和我说了几句话都要睡过去,太子殿下又年轻气盛的,说不到您已经有亲孙儿了,大冷的天叫他们跪着能行吗。”
小潘氏赶紧抹了眼泪,跟宫女吩咐:“快,叫他们进来!”
儿子儿媳妇都不要紧,但是大孙子是不能开玩笑的!
小夫妻俩这才一起进来。
陈蛟对太子也很无语,她就是真的被婆婆为难了又怎么样,哪个儿媳妇不遭这个罪,而且小潘氏也不是那等很过分的婆婆,陈蛟没想到周毅竟然会如此。
她的心情非常复杂。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张珠珠还是个局外人。
陈蛟家里连母亲都没有,皇后待她说不上好或者不好,她对谁都是那个态度。
小潘氏挑刺,那陈蛟也都忍了,她不怕人为难。
这会儿太子为了她,与生母争吵,传出去,实在是很不孝的行为。
陈蛟心想,要不要认了这个罪过呢。
儿媳妇和婆母争吵,应该不会被说的太难听吧。
陈蛟看着张珠珠,忍不住朝她露出无助的神情来。
张珠珠却没有言语和动作,只是笑笑,以示安抚。
陈蛟虽没有得到帮助,但她知道张珠珠是绝没有坑害她的心思的,自己没跪在外头的寒风中,肯定也是她做了什么。
陈蛟都知道,她的姐姐聪明厉害,人品德行都极好,非常可信。
两个人眉来眼去的,小潘氏忙着抹眼泪,倒没注意。
旁边周毅就很难受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个死人吗?
为什么他的媳妇,当着他的面,跟另一个人眉来眼去的?
为什么?
就算是求助,现在也应该求助作为依靠的丈夫才是吧,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张珠珠!
周毅悄悄拉住了陈蛟的手,陈蛟瞥了他一眼,也没在意,依旧时不时地看着张珠珠。
周毅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他知道,尽管自己出身高贵,相貌堂堂,但他苦心求娶来的妻子,对这些东西的兴趣都不大,她对自己的喜爱并不很多。
周毅以为自己并不需要这个东西,毕竟他自己对于陈蛟的喜爱,也多来自她的美貌,他喜欢这样柔弱可以被自己掌控的女子。
但是现在,周毅心里别扭。
因为陈蛟对他这个丈夫的信任,远远不如对张珠珠的。
周毅不明白为什么。
张珠珠对她很好,难道自己这个丈夫就不好,不值得信任吗。
夫妻才是最亲近的!
难道陈蛟觉得她还能越过李弗和红豆那父子俩吗。
在周毅胡思乱想的时候,小潘氏终于抹完了眼泪,她这个人,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主要是小潘氏看着自己捧在手里的亲儿子,成日里围着另一个女人打转,叫她心中不快。
积攒到今天,一股脑儿爆发出来了。
小潘氏想着自己今日的狼狈,还露在了儿媳妇面前,只觉得丢人。
亲儿子瞧见也就罢了,儿媳妇瞧见像什么。
今日传出去,宫里上下都要把她当成个笑话了。
小潘氏心里苦啊。
然而情绪一上头,她也控制不住。
张珠珠这时候说道:“娘娘,这会儿了,您还留太子和太子妃用午饭吗?”
小潘氏说:“用什么午饭,东宫没饭吗,非要吃我的。”
张珠珠听了,便看向太子夫妻:“那二位回东宫去吧。”
陈蛟和周毅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看着张珠珠。
周毅还不想走,今日之事因他而起,是他的过错,母亲因此哭泣,不解决怎么能走。
陈蛟也害怕。
婆婆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这能走?
但张珠珠既然这么说了,陈蛟也很愿意听她的,所以拽了拽周毅。
张珠珠白了周毅一眼,没看你娘尴尬地都不想说话吗,留下干什么呢。
周毅冷静下来,是了,张珠珠和陈蛟眉来眼去不假,但也是他的三嫂,不可能坑害他俩。
周毅遂道:“母亲打我骂我都好,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小潘氏瞧了儿子一眼又迅速收回眼神,小两口这才离开。
张珠珠瞧他们走了,对小潘氏说:“娘娘今日可实在不冷静,回头陛下和皇后娘娘一起来笑话您。”
小潘氏喝了口茶:“我就是个笑话!”
张珠珠说:“做母亲的,为了孩子成了笑话,一点都不丢人。”
张珠珠是女人,也是母亲,小潘氏的苦闷,她理解但是不赞同。
皇后心中有自有寄托,皇帝的野心在于天下,那后宫的女人,寄托就只在孩子身上了。
尤其是小潘氏,她郁闷,痛苦,这不是她矫情,她视作寄托的儿子,一夕之间成了别人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