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蛟之前甚至都想要了自己要面对这样的命运,毕竟她没有家世,没有本事,只有这副讨人喜欢的相貌而已。
周毅:“你原是这样看我的。”
陈蛟:“这样才是更寻常的。”
周毅听见“寻常”两个字,神情便颇为不满,说:“不,我从来都不是寻常人,旁人都做过的事情有什么意思,我就是要做不一样的!”
他们说太子应该守规矩,太子妃应该贤良淑德,这样才能保证江山社稷的稳定。
可真的是这样的吗。
如果真是如此,为什么周氏江山一步一步走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
那样顺从的活着,有什么意思。
陈蛟说:“太子应该顾全大局,应该守规矩。”
周毅看着他美貌的未婚妻子,说:“什么是规矩?”
陈蛟:“规矩就是规矩啊。”
那是他们从小就学的东西。
周毅说:“规矩只是骗人的东西,你自小规规矩矩地活着,可那些心怀恶念的人,仍然欺辱你,是不是。”
陈蛟抿唇不说话。
周毅继续说:“你那日骂我,跟人打架,应该都是头一回,打破了你守着的规矩的,你高兴吗。”
陈蛟心想,那确实很高兴。
她后悔打得晚了。
张珠珠的话是对的,谁敢胡说,就去撕烂谁的嘴,忍让没有用。
打架有用,且很痛快。
虽然这样会被人冠以泼辣之名,但那又如何,人不能听着外人的闲话活着。
周毅说:“你嫁给我,不用守那些规矩,我会让你高兴的,比现在高兴,一辈子都高兴,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辱你的。”
陈蛟甚至觉得自己被说动了。
“我不做顾全大局的太子,你也不用做守着规矩的太子妃,好吧。”周毅从来不打算按着旁人指定的路走下去。
陈蛟问:“我还可以打马球,可以学骑射?”
“可以,我亲自教你。”周毅许诺起来,完全忘记了他想让陈蛟顺从他的本意。
陈蛟使劲点头:“我笨,你这样说,我就信。”
她看着周毅,眼睛里闪着光,像是要交付全部的信任。
周毅在这一刻得偿所愿。
第二天还是早起听课的一天。
但今日不一样,周毅听到一半,把桌子给掀翻了,径直去见了皇帝。
皇帝彼时正在跟朝臣议事,看见儿子一阵风似的过来,不由得头疼。
这又怎么了。
他就这一个能顶事的儿子,被人推来拉去的也正常,年轻人嘛,吃点苦有什么要紧的。
周毅一进来,先看了众人一眼,然后说:“父皇,我要成婚。”
皇帝:“跟你母后商量去。”
他说了不管就是不管,自打当了皇帝,见天的累得要死,儿子的事情,真的管不过来。
周毅说:“父皇,近来几位先生对我明示暗示,希望我能娶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
皇帝:“你瞧着谁贤良淑德。”
周毅:“不,我答应让他们做先生,已经是让步了,若此事再听他们的,岂不是丝毫没有太子的体面,此事我绝不顺从于他们,我要娶京城容貌最好看的女子为妻,不贤不淑也不打紧,最要紧的是,不能与他们有关系!”
追过来的先生听见这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难道是他们逼得太急了吗。
“陛下,您快劝劝太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自己做主?”
周毅冷笑:“诸位在朝廷上指手画脚,我忍了,但我的婚事,你们休想得寸进尺。”
“我绝不是任由你们摆布的!”
他顺从了这些日子,便是为了今天。
想要影响他,可以,先替他背个黑锅吧。
皇帝打量了儿子一会,态度依然从容,说:“你们去找皇后,朕不管这事。”
“陛下,女子美貌,必成祸端,前朝贵妃的事情,仍在眼前啊,”官员焦急地说着,又对李弗道,“你们李家也是受害者啊。”
李弗也看了太子几眼,慢悠悠说:“殿下如此,难道不是你们逼的吗。”
周毅心下满意,等的就是这一句啊。
“什么贤良淑德的女子,我看,你们就是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我,等你们的女儿生了儿子,你们就不必摆布我,要摆布你们自家的外孙子了!”周毅说,“我如今是看透了诸位,你们大可以将你们那些贤良淑德的女子送到东宫试试,看她们能否有子嗣!”
“殿下这是什么话,这是要逼死我们这些老东西不成,我等哪一个,不是诚心教导殿下,不是忠心为国!”
难道就只有姓宋的是在认真当太子的先生吗?
难道他们的心血就一文不值吗?
当朝太子,居然不分好歹至此!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周毅愿意承认并敬重他们的学识,但先生和学生,也是要有缘分的,这段缘分,可是他们翻出了旧案,逼迫周毅承认自己在礼数上的不周全,而得到的。
周毅认为这事不能怪自己不讲情义。
说到底,他们是为了宣扬自己的学术,要为太子师。
也有人想要驯服周毅,驯服当朝太子,以便在日后通行他们的政令。
李弗说道:“阁下这般以死相逼,有倚老卖老之嫌,实在不成体统。”
对方指着李弗,抖着手说:“你们宋氏的学生,不规矩,全都不规矩!”
这李弗就要和他们理论理论了:“规矩,不过是守旧罢了,诸位的规矩有用,何至于外戚乱政。”
“胡言乱语,外戚乱政,是妖女所为!”
李弗:“可笑至极!”
学术上的问题,不能轻忽退让。
眼看就要吵起来,皇帝说道:“行了,行了,你们吵的朕头疼,太子去找皇后,说你的婚事去。”
“你们读书人的事情,不要在朕面前吵,找个茶楼,你们自己吵去。”
皇帝的头都要炸了,脑瓜子嗡嗡的。
他才听人吵了一早上,这会儿实在受不了。
太子拱手向皇帝告辞,去找皇后了,老先生也急忙追了上去。
等人走了,皇帝问道:“大郎要娶的谁?”
皇帝说是不管,但他知道儿子有看上的,。
李弗也不隐瞒,说:“陛下,是新晋才升的工部侍郎的嫡长女,姓陈。”
皇帝想了想,说:“给朕修皇陵的是吧。”
李弗颔首:“正是,前些时候呈上了图纸。”
虽然朝廷没钱,但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陈侍郎还是给皇陵画了图纸,表示自己在任上也干活了。
皇帝抹了把脸,背着手说:“这不是要完了,朕和他结亲家,万一大郎这小子亏待人家姑娘,人家一不高兴,把朕的皇陵的风水给改了,让朕死了以后不能超生,那可怎么办。”
李弗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说:“工部不是一个侍郎能做主的。”
工部上下那么多官吏呢。
皇帝忧心忡忡,说:“等结了亲家,他就能做主了,以朕如今的辛苦程度,恐怕活不过人家,到时候这风水可怎么办啊,朕要是埋不到龙脉上,周家这天下早早就得完蛋。”
皇帝在这里真心实意地担忧起来,这什么破儿子,讨债鬼,怎么找了这么个亲家。
李弗心里想,今天珠珠有没有给儿子做什么吃的,要是做了,他回去还能蹭两口,弥补一下白天受的罪。
皇后和贵妃听了周毅的话,俩人对视一眼,就知道这小子是真的看上哪个漂亮姑娘了,还要顺便给前头委屈他的人泼脏水,说他是被逼的,也省得把女子因为美貌而被说闲话。
贵妃哼了一声:“太子,你倒是很有心了,从前也不见你对我这个母亲如此。”
小潘氏心说什么叫有了儿子忘了娘,这不就是活生生的吗。
皇后比较冷静,说:“你要娶工部侍郎陈方亭的嫡女。”
周毅点头。
皇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怪我,这事怪我。”
小潘氏:“姐姐说什么的话,这如何怪你。”
潘皇后说:“男人嘛,十来岁上对女人有了兴趣,那会儿咱们大郎被送去了军中,恐怕那会儿就歪了。”
那些当兵的在军中久了,说起女人也是粗暴得很,美貌,温顺,能生养,这就是他们大部分人对女人的期望。
潘皇后在那里待过,她了解这些事情。
如今想想,儿子喜欢这样的女子,八成是那时候留下的毛病。
周毅没太明白他们说什么,只催问起来:“眼看红豆都要过周岁了,母后,母妃,不能再拖延了。”
他着急啊。
周毅:“不行。”
前头才答应了,要三媒六聘做正室娘娘的,他是个男人,怎么能食言,他把路都铺好了。
小潘氏:“没出息!”
周毅:“我还得告诉他们,我这个太子不是他们能控制的,我想娶谁就娶谁。”
希望这件事情以后,朝臣们能够清醒一点,不要想着怎么控制他了,想点正经事情,比如他爹什么时候能修皇陵。
这下倒是好了,陈蛟的爹,他未来的岳父,是专门管这件事情的,一家人,肯定能花小钱,办大事,给他爹修个漂亮的皇陵。
可见太子还是见识的不多,这坑人呢,一般都是从亲戚开始的。
这跟装修不能找亲戚是一个道理。
潘皇后还是那个态度:“你如今已经给自己做主了,你担得起就好,日后也不要怪她娘家不能帮你。”
周毅道:“孩儿知道,我不求那么许多的。”
他不贪心,也许他有朝一日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但周毅选择承担。
小潘氏一脸的愁苦,皇后不管,皇帝也不管,这儿子小潘氏也管不了,她总不能真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去逼儿子吧。
她上午发愁,下午就把张珠珠叫进宫。
张珠珠比她还发愁,见了面就说:“娘娘,说起来这事还得怪咱们俩,您那会儿要挑儿媳妇,非得让全部合适的都进宫里。”
“我是心肠好,又觉得人家长得漂亮,想叫她和我玩,我想着太子无论如何都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不会贪图容貌,结果……唉,娘娘,说来说去,还是我有错,陈蛟虽不喜欢太子,也不能忤逆啊。”张珠珠长吁短叹的,精准地戳到了小潘氏的痛处。
小潘氏听了,皱眉说:“什么叫大郎贪图美色啊,你小孩子不懂,他年纪轻轻的,陛下也正值壮年,娶高门的女子,好像他急着要争什么似的,他不是为了人家的美貌。”
不管儿子是怎么想的,小潘氏一定要维护他的名声。
张珠珠一愣,说:“陛下和太子殿下父子情深,何至于此啊。”
亲娘,这是亲娘。
小潘氏说:“你果然不懂,父子情深,才不能肆无忌惮,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珠珠思忖了半晌,好像是这个理儿。
小潘氏又追问:“你说的陈蛟不喜欢大郎,是什么意思?”
张珠珠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没有男女之情,娘娘糊涂啦?”
小潘氏登时十分的不爽,不满道:“她瞎了眼!”
她这个儿子,小潘氏敢说,如今全天下找不到比自己这个儿子更好的,身份不用说,是万人之上。
他没有因为身份就成了那等纨绔,南征北战,功绩累累。
抛开身份,他也生的高大俊美,就算什么都没有,也是女人喜欢的。
陈蛟不喜欢她儿子?
她好大的胆子。
张珠珠劝解道:“娘娘,人嘛,都有自己的喜好,殿下武胜于文,陈蛟喜欢读书人。”
“而且她为了劝退殿下,还特地学了些坏毛病,甚至跟人打架来着,还说要当殿下的正室,谁知道殿下还真的答应了。”
小潘氏听到这里,心情更加郁闷。
“你也是,你个女的,你怎么喜欢长的漂亮的。”小潘氏怨天怨地怨张珠珠,就是不怨她的好大儿见色起意。
要不是张珠珠,那陈氏女受点委屈,就回家关上门不出来了,怎么会有现在的事情。
张珠珠也招惹她,顺从地说:“是啊,老毛病了,男的女的我都喜欢长的好看的,不然我也不会和娘娘这样亲近了。”
小潘氏瞧着她,到底说不出难听的话来,叫她挨着自己坐下,讲起了她儿子小时候的事情。
直到傍晚,张珠珠和李弗一起出宫。
夫妻二人都很累,回了家就倒在床上。
李弗搂着张珠珠,感叹道:“要不咱们回张家村去吧。”
张珠珠:“我也觉得。”
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跟这么一家子打交道。
翌日,京城风波四起,说太子被人逼迫着娶自家的女儿,为了反抗,现在要娶一个没有家世的太子妃了,不然日后有了子嗣,就是世家的棋子,这天下都不能再姓周了。
还有更隐私的传言,说太子被皇帝忌惮了,认为他功高盖主,太子只敢娶个没有门第的媳妇。
这都不是最离谱的。
最离谱的是有人说,张珠珠把她的巫蛊之术,传给了那个叫陈蛟的美貌女子,陈蛟蛊惑了太子,本来她只配做个暖床的侍女的,现在她可以做太子妃了。
张珠珠听了这个传言,在家里破口大骂。
“跟我有什么关系,谁传的这谣言,离谱不离谱,我有这本事,我自己去当皇帝得了,什么玩意儿,这东宫要是不给我精神损失费,我可不答应!”
张珠珠气得要死,在这儿跟李弗吐槽。
李弗抱着媳妇安慰:“他们眼红你和陈氏女关系好,如今陈氏女要做太子妃了,他们嫉妒,不是你说的吗,人红是非多,咱们就是站在风口浪尖上的,别气了,没得为这些闲话生气。”
张珠珠被李弗劝慰着,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
皇帝也气得要死,对众臣说道:“朕就这一个能指望得上的儿子,朕巴不得他压过朕这个老子呢,老周家那折腾亲儿子的毛病,朕没有,一个两个的,少在心里头瞎猜,一个个的,黑了心肝的东西。”
众人被骂的惨,但是大伙儿都想,那为什么不给你儿子找个有家世的,贤惠有本事的媳妇呢。
这陈氏女,她除了美貌,她要啥啥没有啊。
皇帝横眉立目,大声说:“还不都是你们,讲这个礼数,那个规矩,我这儿子打小就不听话,浑身的反骨,你们非逼着,要立个什么贤德的太子妃,叫他起了疑心,觉得你们要摆布他,他能听话就见了鬼了!”
言下之意,就是怪之前搞出那桩事情的人了。
他们听了这话也不服,说:“陛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和皇后娘娘不答应,那这事成不了。”
皇帝:“怎么着,你有孙子孙女了,朕就不能有了是吧,太子叫你们逼的,只敢娶如此家世的女子,你们还不满足,还想让朕和皇后一起逼迫,不是自己的儿子,逼迫着不心疼,对吗。”
朝中顿时一片安静,得了,皇帝支持亲儿子,他们别废话了。
外头飞短流长的,陈蛟没事,她爹受不了,病倒了。
太医院呼啦啦地拉了三个太医,说是宫里亲自派来的,给他瞧病。
陈父见了他们,只觉得自己的病症愈发严重了。
他对女儿说道:“我和你娘,也都是寻常容貌,偏你是个能取长处,生的这般。”
陈蛟立刻眼泪汪汪:“都怪我。”
她要不长这样,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陈侍郎忙说:“不怪你,不是怪你,这婚事也是好的,爹爹的前程,全靠你。”
陈蛟抹着眼泪:“爹自己有本事,不是靠着我的。”
陈侍郎自己心里有数,他喝了口茶:“快别哭了,你是爹的心肝儿,你再哭,爹可难受了。”
陈蛟听话地擦了眼泪,她的婚事,本该是喜讯的,结果弄成了这样。
全怪周毅!
都是他的过错,陈蛟气愤地想,上辈子怕不是做了孽,挖了周毅的祖坟,这辈子被他给瞧上了。
还高兴呢,她可高兴不起来。
陈侍郎不忍女儿伤心,非常认真地吃药,过了两天身体便好转许多。
潘氏姊妹二人找皇帝来商量儿子的婚事。
说起来皇帝很是委屈,说:“朕真的是太过宽容了,别的缘由就罢了,他们竟然揣测朕和太子的关系,实在很不应该。”
小潘氏说:“就是,陛下太惯着大郎了,他想娶谁就娶谁,您不如这次就听朝臣的,不要让他娶陈氏女,娶个家世好的吧。”
小潘氏自己不想跟儿子起冲突,这会儿撺掇起皇帝来了。
皇帝看她这般,说:“你自己怎么不去跟大郎说啊。”
小潘氏讪讪:“我说了,他也不听啊。”
皇帝:“那朕说的他就听了。”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他们这个儿子是劝不动的。
小潘氏看着皇帝,说:“陛下,您作为父亲,的确疼爱大郎,但是您是不是真的也对他心存忌惮,也知道大郎对陈氏女的心思,所以才说不管这件事情。
小潘氏在这里试探起皇帝来了。
皇帝听罢了,笑着看向潘皇后,说:“皇后觉得朕,有没有在忌惮大郎?”
潘皇后神色从容,说:“您是皇帝,您应该忌惮着太子的。”
皇帝:“此话怎讲。”
难道他真的要打压儿子不成。
潘皇后说:“大郎是陛下和我们姊妹的独子,我们姊妹两个,是拼尽全力要护持他这个太子的,朝臣见状,必定见风使舵,天无二日,国无二君,陛下要让朝臣们明白这个道德,就不能太过放纵大郎了。”
小潘氏又出了一脑门的汗。
皇帝听见这话,感叹道:“如此,父子情分都要生疏了。”
潘皇后这时候笑了起来,说:“外人是这样看的,可咱们自家人,明白内情,大郎那就是个没眼色的小蠢东西,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女子,是何等的出色,更不提她们的身家背景。”
“我们为他算计来算计去,他却贪图美色,还为此和想扶持他的朝臣算计到如此地步,他自以为聪明罢了。”
扪心自问,皇帝真的不忌惮自己年富力强的儿子吗。
或许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皇帝笑着说:“小孩子,都有犯蠢的时候,如今咱们做长辈的,能护着他,让他如愿,也是好的。”
潘皇后点头:“陛下说的是,娶妻,也不是只娶一回。”
小潘氏眼前一亮,就是啊,陈氏女当了太子妃,她不见得能当一辈子呢。
宫中这日有了旨意,工部侍郎陈方亭之嫡女,陈蛟,择吉日嫁入东宫为太子妃。
朝中反对的声音还是很大,但现在的情况是,周毅把这些人架在火上烤,
搞得他们都像是为了卖女求荣似的。
当然了,谁嫁女儿还不图点好处,只是素日里不会明着说罢了,如今说开了,面子上到底难看。
这一下引得朝中一部分人都对太子不满起来,好像他们一个个的,都预备着想做孟氏刘氏那样的外戚呢,实在太诛心了。
有家世的,都因此退避三舍。
没有家世的朝臣们这会儿都跃跃欲试起来,陈方亭的女儿可以,那他们家的姑娘也可以啊。
圣旨已经下了,但太子除了娶妻也要纳妾的,他们这不是就有机会了。
李弗看这状况,心情不是很好,对张珠珠说:“朝中分立,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
历来朝廷官员拉帮结派的就不少,如今这件事情闹的,还越发严重起来了。
张珠珠说道:“一向都是如此,之前说要从世家大族里挑选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的抱团,这不是咱们能解决的。”
李弗明白这个道理,却也无可奈何。
许多事情凭借朝廷的力量,并不是做不成的,但朝中的势力根本不可能拧成一股绳,互相别拖后腿都非常艰难。
一有事,那还得戳对方的肺管子呢。
李弗越在朝中,就越知道其中的艰难,争权夺利是朝廷中第一要紧的事情,争斗完了,才轮得上天下大事。
李弗感叹:“我陷入其中,也必得与人相争。”
李家离开京城的时候,李弗觉得皇位上需要一位明君。
如今的皇帝,在朝政上,算是一位明君。
可朝中的明争暗斗,地方上的懒政,不仅需要一位明君,更需要成千上万的能臣干吏。
李弗身在其中,有时候会生出一种无力感。
他少年时候意气风发,觉得自己能够改变这天下,现在他已经不会这么想了。
张珠珠看向李弗,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的无力和疲倦。
人就是如此。
越是了解,就有越多的无能为力。
张珠珠认真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握住他的手,说:“害怕了吗。”
李弗:“唔,有一点。”
甚至会在无能为力的时候,生出退缩之心。
已经如此了,我真的能够改变这样的情况吗。
就像如今朝中的分立,李弗便没有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张珠珠将他的手握得更紧,说:“没关系,如果要斗的话,我们一定会赢,十年,二十年,我们等得起。”
巨大的改变,都是要从眼前做起,然后用长久的时间来验证的。
选了这一条路,轻松自在是不可能的。
李弗握住张珠珠的手,说:“落在别人手里,不如落在咱们自己手中。”
也许他们不能尽善尽美,但他们会尽力的。
第342章 红豆的周岁宴
周毅喜得一个媳妇,见天的都十分高兴,还到处撺掇,让人把陈蛟给叫出门钦天监还在测算最合适的婚期,周毅已经在想怎么暗度陈仓了。
可惜陈蛟生了根似的,那是死活不肯出门,急得周毅都想再翻墙了。
直到九月里,李弗夫妻两个要给儿子摆周岁宴,四处下了帖子,这才把陈蛟请动了。
前两个月周如意和李竹的儿子才在李家摆过,这回张珠珠和李弗打算摆在京中的庄园里,要热闹些。
周如意说道:“你们摆在家里,我还能帮着操办,在外头我可帮不了。”
张珠珠明白她的意思。
这周岁宴,应该是公中出钱的,跟薰哥儿是一个水平。
但这是张珠珠和李弗的头一个孩子,夫妻俩格外的疼爱些,摆在外头,不是掌管着李家的周如意来操持,那就是他们夫妻俩掏私房钱了。
对此张珠珠一点不吝惜,说:“二嫂放心,这事我和李弗会办好的。”
他们夫妻俩就红豆一个心肝,如珠如宝似的养大,现在满了周岁,自然是一点都不会小气的。
他们两个,想给儿子最好的东西。
周如意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张珠珠坚持这么办,把周如意也不怕外头有人说她不公正了。
李弗把手头上的事情办好,特地空出了几日来,亲自操办起来。
周如意瞧见了,对李竹说:“瞧你,儿子的事情也不上心,倒不如你弟弟。”
李竹心说自来家里这样的事情,不都是女人们操心的吗,也就是李弗,这也要管,那也要管,女人又都爱比较,他是比不过这个弟弟了。”
李竹:“虽说都是李家的孙儿,可三郎人家是御前的大红人,结交的人多,这样的场面,肯定是要请许多人的。”
李家老大的差事是个闲职,剩下三个男人,李启和李竹,父亲和兄长,是比不过李弗得皇帝信任的。
周如意也明白这个道理,说:“如今跟三弟妹关系亲近的陈氏女,又是未来的太子妃,说起来还是三弟妹牵的红线,他们俩以后也不知是什么前途。”
李竹拍拍她的手臂:“什么前途,都是李家人,你等着,我一定给你挣个诰命夫人回来的。”
周如意本来是有点酸的,但是听到丈夫这么说,心里顿时畅快许多。
他们夫妻俩是很好,但是自己和李竹,也不差的。
何况李竹说的对,自家人,不该攀比的,伤感情。
到了这日,园子里格外热闹,不过来的并没有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等人,几乎全都是相熟的亲朋好友。
中午到了抓周的时候,红豆看着身边放的各种东西,金银玉器,笔墨纸砚,官印,玩具,银票等等物件儿,他约摸是看得眼花了,半天不知道要挑什么。
大家逗他,红豆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最后他站起来,扯住了放东西的那块红布,往自己怀里拽,摆着的东西跟着凌乱起来。
李启喝了两杯酒,这会儿忍不住大声说:“哎哟,我这乖孙,他全都要带走啊。”
张大春也说:“这孩子,好,好。”
林文婴喜笑颜开,吴贵娘已经在擦眼泪了。
众人都被逗笑了,最高兴的还是李弗和张珠珠。
李弗非常笃定地说道:“这孩子像你。”
张珠珠笑着说:“哪里像我了。”
李弗说:“他都带走了,以后这也会,那也会,当然是像你了。”
张珠珠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大笑起来:“真的像我吗。”
李弗说:“谁生的像谁。”
张珠珠顿时心情大好,而这个时候,红豆居然扯着那块红布,慢慢地站了起来。
李弗示意张珠珠看过去。
然后他们就看见红豆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然后摇摇摆摆的,像只小鸭子似的,往前挪动起来。
夫妻俩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们的宝贝儿,会走路了。
在周岁这一天,他会走路了。
张珠珠和李弗亲自照顾孩子的日子很多,所以他们总是很难察觉孩子的长大。
孩子的衣服和鞋子穿上不合身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孩子又长大了一些。
现在他自己站起来,自己迈腿,往前走了。
他的世界,从此不再只有爹娘长辈的怀中了。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红布上的东西太重,他拽不动,又摔了个屁股蹲儿,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