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宗教势力回归,李弗可谓煞费苦心。
皇帝在看到这计划之后,说:“朕很忙,哪里腾得出这么多时间来,不能吃酒,要少吃肉,这能行吗。”
李弗说:“陛下,您愿意听我说实话吗。”
皇帝的眼神顿时锋锐起来,他还是示意李弗说。
李弗道:“陛下,人都是会死的,不论身世高低贵贱,都会变老直到死去,您也一样。”
皇帝登基一年,他听过许多恭维的话,那些话比张珠珠说的要更好,更合他的心意。
皇帝被捧得很高,很高。
身体的变化,皇帝其实注意到了,他问身边的人,皇后和小潘氏会说自己也老了。
其他人会说,陛下还在盛年,陛下万岁。
他宠幸嫔妃,也看不出一点异样,但宫里最近有两个宫妃流产了。
皇帝心里明白,那不是那些女子有问题,太医战战兢兢的,那是他的问题。
皇宫什么都好,就是镜子有些昏暗,照不清人脸,更照不到人心。
皇帝的心骤然冷了下来。
“你让朕认命?”皇帝说。
李弗:“陛下,其他的命数可以不认,但生死之事,我们都得认,也请陛下认下。”
人只能在这有限的生命中争一争了,时间到了,管你是谁,都得去死。
皇帝不由意兴阑珊。
他拿出那个镜子,甚至不忍照镜中的自己,说:“你素日拿着镜子做什么。”
李弗说:“替内子拿的,她爱美。”
皇帝不由笑了起来:“你们倒是夫妻恩爱。”
李弗没有说话。
皇帝道:“你说的很是,朕也得认这个命。”
“那陛下……”
皇帝打断他:“但是这么折腾下去,朕恐怕亲家还没把皇陵修好,就得住进去了,你这计划,我看是你们夫妻俩一起写的,得试一试。”
晚死,总比早死强啊。
李弗也轻松起来,说:“陛下,臣连夜查问了,那些吃丹药的人,反而更短命些,与其说是丹药,不如说是毒药,绝不能沾。”
皇帝现在知道李弗为什么这样着急了,他是怕他也跟先帝似的,找道士炼丹,不问朝政。
皇帝觉得好笑,不过想想也有道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
李弗诚恳道:“您待我如长辈,有些话,我是一定要说的。”
丹药真的毒,沾都不能沾!
皇帝:“嗯,不吃那玩意儿,你放心。”
李弗这才松了口气,皇帝开始了他清心寡欲,控制饮食,每日习武、睡眠充足的日子,把他新婚不久的儿子拎过来管朝中大事。
能当上皇帝的人,自然有非同常人的毅力。
转眼到了二月里,张珠珠带着儿子进宫去找陈蛟玩儿,到了发现东宫里乱糟糟的。
不等张珠珠问,陈蛟身边的侍女就喜气洋洋地跑了过来,见了礼便说:“大喜事,太子妃有孕了,才诊出来的,陛下和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都在里头呢,您也赶紧进去。”
张珠珠听了,心说年轻人就是身体好。
她带了儿子走进去,果然小潘氏满脸是笑,正拉着儿媳妇的手,温言软语地说着话。
帝后二人在旁边也是满脸的喜色,瞧见张珠珠带着孩子进来,潘皇后立刻叫她免礼:“过两年大郎的孩子也就有红豆这样大了。”
红豆听见有人喊他,便甜甜地笑。
张珠珠的目光则落在了皇帝身上,李弗担忧皇帝找人炼丹,可是操心了大半个月,他不止嘴上劝说,还雷厉风行地把京城的道观都清查了一遍,搞得道士们怨声载道的。
确保没有“擅长”炼丹的道士之后,李弗才放心。
皇帝见张珠珠看自己,也做好了准备。
果然张珠珠开口就说:“陛下吃的什么灵丹妙药,怎么还往回长呢,我真没瞧见过。”
皇帝喜笑颜开,看来这两个月没有白白辛苦了。
今日也是双喜临门,他有了头一个孙辈,这样下去,四世同堂颇有指望。
张珠珠也不是在这里胡扯,皇帝确实恢复了前几年的精干,起码凸出来的肚子是瞧不见了。
小潘氏说:“什么灵丹妙药,三郎火急火燎的,险些放火烧了人家道观,谁还敢提丹药这两个字。”
潘皇后则说:“那等害人的东西,没有才是好的,我看这事做得好。”
先帝就是吃丹药吃死的,他们岂能重蹈覆辙。
“放心,朕绝不沾那个东西,”皇帝说的信誓旦旦,又把红豆抱起来轻轻抛了两下,“前头还有事,朕先过去。”
众人送走了皇帝,红豆胡乱喊了几句,只两个字最清楚:“爹……见。”
他说完了还使劲摆手。
皇帝回头:“他说什么?”
张珠珠哭笑不得,说:“这孩子最近会喊爹娘了,我常陪着他,只管我喊娘,见了高大的男子,一律都要喊爹的。”
红豆一岁半,他不清楚“爹”是个专属称呼。
李弗为了这事,不知道多郁闷,不过红豆会跟着张珠珠叫李弗的大名,跟他最亲近。
李弗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哭。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皇帝笑得最开心,看来确实是年轻了,年纪大了人会说谎胡扯,连话都没说清楚的小孩子知道什么呢。
皇帝非常温柔地说:“是个好孩子。”
张珠珠说:“还是个小笨蛋呢,让你们见笑了。”
皇帝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东宫,还哼唱起西北的小调来了。
小潘氏远远瞧着直皱眉,说:“陛下也是,都当祖父了,还不服老。”
这两个月,宫妃们人人自危,尤其是没有子嗣的,都担心皇帝是哪里不好了。
现在她们也该知道,皇帝只是修身养性去了,可苦了她们。
潘皇后笑了笑:“他年轻时候就这样,年纪大了也不改。”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陈蛟怀孕是大喜事,她自己却有些茫然,这会儿还靠在床上发蒙,眼睛盯着自己的肚子。
张珠珠道:“太子一会儿就回来了,宫人也已经去请你父亲和弟妹过来了。”
陈蛟听她说话,骤然回过神来,说:“这怎么就有了,做梦似的。”
张珠珠道:“是不是有点害怕?”
陈蛟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点头,她确实有些惊惧和不知所措。
她嫁做人妇才没多久,还没有习惯过来,现在已经要做母亲了。
陈蛟皱眉说:“母亲,是什么样的,我不清楚。”
陈蛟生母早逝,她对这个身份,实在太陌生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珠珠小声说:“你觉得太子还算孝顺懂事吗?”
陈蛟想了想,点头。
周毅确实很不错。
张珠珠说:“那你就可以偷懒了,若你生了儿子,两位娘娘自然会好生教导孩子,若是女儿,那你只要做一个温柔和善的母亲就够了。”
陈蛟不由睁大了眼睛,这也能行吗。
张珠珠:“能行,相信我。”
陈蛟瞧着红豆活泼可爱的,遂选择了相信。
两人说了会闲话,周毅从宫外赶了回来,李弗跟他一起过来了。
科考在即,周毅主管这件事情,今日李弗和他去了宫外查看考场,传话的内侍只说太子妃头晕,为什么头晕,他还不知道。
张珠珠见周毅来了,便起身去外头了。
周毅心里火烧火燎的,急急地询问:“我早上走的时候还没事,太医人呢,你怎么了?”
他看陈蛟靠在床上,神情忧虑,不由更加担心。
陈蛟说:“我没事,他们没和你说?”
“说什么,你没事怎么会头晕!”周毅焦急道。
陈蛟见他这样的为自己担心,便说:“一会儿我爹和我弟弟妹妹都来了。”
周毅顿时面色煞白,他心里想,这难道、这难道是得了什么绝症吗?
都说天妒红颜,红颜薄命什么的,周毅只觉得浑身冰冷,都快站不住了。
他一把握住陈蛟的手,陈蛟发现他手上没有平时的温暖,一抬头看他眼圈都发红了。
陈蛟也被吓到了:“殿下,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周毅说:“没事,没事,我这就叫人遍访天下神医,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虽然陈蛟不如他想象中的温柔顺从,偶尔还要跟他发脾气,翻白眼。
但这是他的妻子,周毅无论如何不能将她轻易放弃。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周毅只觉得难受。
陈蛟忍不住道:“我只是怀孕了,就算怀的是周家的嫡长孙,也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吧。”
周毅:“……什么?”
陈蛟看着他,周毅似乎更加震惊:“你有身孕了?”
陈蛟见他这样,说:“我们是夫妻,我嫁给你快三个月,成日里……当然会有身孕的。”
怎么好像她这个孩子是平白来的似的。
陈蛟忍不住大声说:“怎么,你还嫌弃我的孩子不成!”
周毅终于从混乱中抓住了自己的神志:“你有身孕,我要当爹了!”
周毅狂喜,把陈蛟抱住了,大笑起来。
外头张珠珠和李弗对视一眼。
潘氏姊妹俩也忍不住要说这个儿子一点不稳重了。
小潘氏说道:“真是一点不稳重,瞧瞧三郎,还是三郎更稳重些。”
李弗非常谦虚:“我那时也只是瞧着稳重罢了。”
他很爱张珠珠,自然对他们两个人的孩子抱有很大的期待,那时候也高兴的很。
张珠珠想起她怀孕那会的事情,说:“说起来,家里那么多人,还是三郎先看出来我怀了红豆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这话一说来,潘皇后都有些惊讶。
“三郎还能看出这个来?”
除了郎中之外,一般有经验的妇人,可能会看出来,李弗一个男人,他连这都能看出来,恐怕天底下没有第二个这样的男人了。
小潘氏在旁边感慨万分:“可惜了,我生的晚,我要是晚生上二十年,三郎这样的夫婿,那我绑着也要绑到我自家去的。”
这多好的夫婿啊。
李弗解释道:“这也是寻常事情,我们夫妻每日在一起,习惯我都清楚,她不爱吃甜的,那些日子却天天想吃,夜里都要起来吃,我想着便是如此。”
他只是从习惯上的变化看了出来,不注意这些习惯的人,自然是不会察觉的。
小潘氏听得越发感动,对张珠珠说:“你八成前面九世都是行善积德的,才有了今世这样的好夫婿,快牢牢抓紧了,不要便宜了旁人。”
张珠珠在一旁笑个不停。
陈蛟歇了半天,已经不头晕了。
周毅也迫不及待要来诉说自己的欢喜,夫妻俩携手出来,正听到小潘氏这话。
周毅扶着陈蛟出来的,说:“我也是个好夫婿呢。”
小潘氏瞥了儿子一眼:“你还差得远呢。”
周毅不服,于是小潘氏把方才的事情给说了。
周毅:甘拜下风,他也服了。
要说陈蛟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周毅心里也有点数,但不是特别清晰。
陈蛟这些时候的变化,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
陈蛟倒不在意这点小事,她自己都没发现的事情,指望太子发现,那也太为难人了,何况她对于周毅从来没有这样高的指望。
潘氏姊妹特意吩咐了宫人,让他们好好侍奉太子夫妇,这才离开。
张珠珠和李弗倒是没走,陈蛟留了他们,她还有些事情要问张珠珠呢。
今日天气不错,上午的太阳也很温暖,几个人便去了外头说话。
陈蛟问的是些怀孕时候的事情,张珠珠一一同她说清楚了,这才离开。
李弗和张珠珠夫妻俩回去的时候,碰上了匆忙进宫来的陈家人。
张珠珠对李弗道:“我才来的时候,见了陛下,卓有成效啊。”
李弗笑道:“你说这话,陛下是要相信的。”
张珠珠闻言也笑了起来,她可以闭着眼睛夸你脾气好,但长相这块儿,张珠珠还是比较实事求是的。
张珠珠指着跑在前头的红豆,说:“我说的都不算什么,你生的好儿子,他说的最管用。”
李弗闻言有点崩溃:“他是不是对着陛下喊爹来着?”
张珠珠点头。
李弗顿时更发愁了:“他知道娘只有一个,怎么换成爹就不知道了。”
皇帝能不高兴吗,被一个一岁半还不会撒谎的小孩儿,喊的矮了一辈,年轻了几十岁,不高兴就见鬼了。
李弗:“红豆这个小笨蛋。”
张珠珠:“你不许说他,你这么忙,早出晚归的,都见不到孩子,红豆还这么小,等大一点他就知道了。”
李弗忙道:“是我太忙,我不说他。”
张珠珠正要点头,李弗又叹气,说:“如今你果然更亲近红豆,我这是色未衰,爱已弛。”
张珠珠在他身上捶了一下,玩笑道:“呸,你也能跟我儿子比。”
李弗:“是,是我高攀了。”
别说比较了,说也是说不得的。
玩笑过后,张珠珠又说:“科举的事情也是大事,耽误不得,你忙着也应当,若叫人钻了空子,那才要命。”
世事不能两全,李弗在外头忙碌,家里自然就顾不上了。
“我会好好教导孩子的。”张珠珠说道。
李弗自然清楚:“辛苦你。”
红豆这时候又转头跑了过来,李弗上前,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红豆笑得很大声。
这日陈蛟早早就犯困了,周毅心想,这其实也是个比较明显的变化,她最近睡觉的时候越发久了,之前只当是春困,如今看来并不是如此。
周毅忽然对陈蛟说:“我不如人家,是不是?”
他的确什么都看不出来。
陈蛟说:“殿下若是这么说,那我也是不如珠珠姐姐的,我从来看不出殿下的心思。”
周毅摸摸鼻子:“没有,人各有不同,不用比较。
陈蛟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也知道这个道理。
周毅不知该说些什么,陈蛟先说:“今日我瞧着他们都盼着我生下来的是个儿子,要是我生的是女儿怎么办?”
周毅立刻就说:“是女儿怎么了,女儿也是我们的头一个孩子,是最尊贵不过的,她一生下来,我就求父皇给她封了郡主,封地要是最富庶的,她一辈子都吃喝不愁,荣华富贵。”
陈蛟:“殿下真的不急着要个儿子?”
周毅:“不着急,女儿我也喜欢,像你。”
陈蛟听了这话,也觉得十分安慰,天底下嫌弃女儿的人可不少。
她道:“殿下已经很好了,以后肯定也是个好父亲。”
“那我得跟有经验的好好学一学,”他说罢了,又问,“那我只是个好父亲,不是好丈夫吗。”
陈蛟听了这话,一时愣了,回过神赶紧说:“是,都是。”
周毅:“你说假话。”
这也太敷衍了。
陈蛟咳嗽了一声,非常认真地说:“我听说京兆府的女学里,先生们会给女孩子们的功课打个分数,满分是一百分,假若以此来给殿下打分,我打个八十分吧。”
周毅说:“八十分。”
陈蛟安慰:“你不要觉得八十分低了,八十分很高的,好多学生经常都是六十分呢。”
周毅:“那你觉得我哪里不好?”
他对自己的要求是很高的。
陈蛟笑着摇头:“我自己做殿下的妻子,只有七十分呢。”
所以她并不要求周毅有一百分。
周毅想,不是这样的。
但陈蛟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这是必须要争的。
朝中文臣,因为前朝遗留的问题,是一团散沙,遇上也很容易陷入争斗,拉低效率。
如果这一次让主考官从他们双方里头争夺,那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而且日后这批人才,还会步考官的后尘,继续陷入争斗。
所以这两派都不行。
李启这时候卯足了劲儿,杀出重围,成了主考官,副主考官有两个,一个是宋老先生的次子,另一个是太子,他基本就是个挂名的。
尽管朝中议论纷纷,但这件事情,还是这样定了下来。
传言李启是依靠儿子李弗上位的,传的很是难听。
李启对此言论非常不屑,说:“且不说我当年的科举成绩摆在那里,就算我是靠着儿子又如何,他们不过是嫉妒我有这样顶事的儿子罢了。”
放在从前,老子沾儿子的光,那李启脸面上肯定是不太好过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李启很庆幸自己有李弗这个儿子,他们是亲父子,是怎么样都分不清楚的。
如果能够借儿子的势,做到他想做的事情,李启也非常愿意。
林文婴说道:“你如今是真正想开了。”
李启笑道:“是啊,脸皮也愈发厚了,我从前想着,只要我守着本分,不必出头,只要事情做得好,旁人也能瞧见,我那些年,生生为旁人做了嫁衣裳。”
经历了那一遭,李启再不会如此了。
就是要争,才能在官场上立足。
林文婴提醒:“争是要争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咱们也要有数。”
李启道:“放心。”
他还是很有政治理想的,何况李家不缺钱财,他不会走错的,没有那个必要。
春日里,也许真的是万物复苏的好季节。
张金金也总算是怀上二胎了,这也是一件大喜事。
张珠珠去看她,进门的时候,吴贵娘正和张金金一起抱头痛哭。
张银银气得在旁边骂人,骂的非常难听。
张珠珠道:“怎么回事。”
张银银说:“你知道大姐为什么这么久了没才怀上第二个孩子吗。”
张珠珠知道张金金以前小产过,她那会儿在京城了,因这是伤心事,妇人怀孕小产也常见,便没有细问。
但她给张金金请了最好的郎中,用的药也是最好的。
“都是刘家老二气的,那会儿他们回来争家产呢,跟大姐吵了起来,还推搡人,大姐那时候还不知道有身孕了,孩子就这么没了!”张银银道。
受的这是什么委屈!
张金金擦了眼泪,说:“行了,你别火上浇油,我那一胎怀相本来就不好,受气倒不要紧,郎中也说了留不住,因这事,我公公把家里几个铺子都写在我名下,人也教训过了。”
张银银嘟哝道:“那也是你该得的。”
这还不够委屈的吗。
张金金拉着张珠珠坐下,说:“真的就是我怀相不好,你也怀过孩子,要是落胎那么容易,咱们一怀上就该倒在床上不起来了。”
张珠珠:“大姐怎么哭了。”
张金金:“我是太高兴了,我是觉得那个孩子,又回来找我了,这一回怎么也得把他给留住了。”
吴贵娘道:“能留住,肯定能留住,你放心,娘亲自照顾你。”
张银银:“我也来照顾大姐。”
吴贵娘说道:“你照顾你自家的去,马上就要去科举了,我瞧他精神不大好。”
读书也是个辛苦活,尤其是段泽断了腿之后,也是自暴自弃过一段时间的,后来才重新拿起书。
尽管这些时日非常辛苦,但段泽仍旧心慌。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行。
而且他的腿脚还不是很好。
段泽所承受的压力,不是旁人能够想象的。
张银银叹了口气:“其实考不上也不要紧的,他日日学到深夜,现在晚上还冷,他却不让屋里太暖和,说暖和了就要睡着,我心里也实在难受。”
张珠珠道:“我看二姐夫也不要总闷在家里,京城来了许多读书人,多出去瞧瞧,认识几个朋友,也是好的。”
压力太大,人也要出问题的。
张银银风风火火的:“你说得对,我这就让他出门去。”
说完她就走了。
张金金说:“打她嫁了人,咱们谁都不如她家里那个重要了。”
说罢母女三人都笑了起来。
那会儿就是这样了,旁人看段泽,一个瘸腿没用的读书人,张银银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段泽被拽着出了书房门,他道:“你这手劲儿怎么越发大了,快不要拖我,我一会儿该摔倒了。”
张银银:“珠珠跟我说,你可以出门去,多认识些朋友。”
段泽犹豫,张银银从怀里拿出来个鼓鼓的荷包:“放心,咱们有的是钱,阔气得很。”
段泽到底还是有读书人的气性的,他住在岳家,妻儿都是岳家照顾的,虽说长辈都和善,姊妹也从不说什么,见了面更是嘘寒问暖,可他面子上过不去啊。
这要是考中就算了,没考中,这就是白吃白喝啊。
段泽颇难堪。
张银银把荷包塞进了他手里:“你在家闷着也难受,出去吧,等你考中了,咱们也赶紧生个老二。”
任何人都可以说张银银占了娘家的便宜,明明是出嫁的人女儿,却带着丈夫儿子投奔娘家来了。
唯独段泽不可以。
他和儿子是得利的人。
“好,我出门去,你放心。”段泽笑着说道。
张银银这才放心:“这就对了,我打发人陪你出门去。”
因故身体有残缺的人不在少数,总有几个读书人。
段泽与他们结交,还攀扯出一桩血案来。
这日张珠珠和李弗来送东西,段泽便说了这案子。
李弗听了前因后果,说:“便是官员已经调走,在任上犯的案,也是要追究的,写好诉状,去京兆府即可。”
段泽这样激烈也有原因,那个读书人,是考试前被继母谋害,被火烧坏了面容,因此不能科举。
段泽是自己倒霉把腿摔坏了,又被继母耽误了病情。
说起来同病相怜。
段泽觉得自己的运气更好些,他如今并不是寡家孤人,他还许多家人,尤其是他的妻儿。
“会派人过去仔细查问的,这不是小事。”李弗说道。
内宅争斗事小,但致人伤残就不是小事了,地方官府也应该慎重处理此事,并引以为戒。
结果那个书生投告无门,可见是当地官员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情,被人收买,这才是大事。
张珠珠道:“天高皇帝远的,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
在姚诚新去松阳县之前,松阳县也不是什么安稳地方,官商勾结多着呢,也就是姚诚新那会儿还年轻,有胆气,正直,若是换成旁人,松阳县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是人人都有政治理想的。
还有的人,不仅没有理想,还满肚子坏水,这就很可怕了。
李弗道:“贪腐之事,是反不尽,杀不完的。”
张珠珠说:“那也不能放任,你多想点办法,总结一下前人的经验。”
李弗道:“知道,我正在想。”
这种事情,从前有,现在有,以后也有,不是李弗一个人能够做到的。
李弗没空闲两天,又忙起来。
这倒不能怪他,全是周毅丢过来的事情。
周毅推卸责任的理由也很简单,太子妃有了身孕,他不放心,他要多陪着太子妃。
李弗对此很不满,周毅今年不是孤家寡人了,难道他李弗就是了吗。
他也是有儿子媳妇要陪的人啊,尤其他儿子最近正是学习兴趣旺盛的时候,再不常陪着,就真的要不认识他这个爹了!
天气暖和起来,张珠珠就要去巡视他们俩的产业了,这天走的比李弗还早。
李弗出门的时候,红豆正满地找娘,找不到娘,急得直哭,抱着李弗不撒手。
李弗看得很不忍心,想着今日没有朝会,只在宫中议事,就把儿子一起带过去了,到时候麻烦太子妃照顾一下也行。
于是一群朝臣,包括皇帝全都知道李弗舍不得儿子在家哭闹,把儿子给带出门了。
让太子妃照顾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两家关系好,李弗走的时候再把孩子带上就行。
周毅和陈蛟夫妻俩也觉得挺好,没有意见。
但是让人意想不到的问题来了,有人问,孩子的母亲去哪里了,为什么不照顾孩子呢?
一个母亲,让自己的儿子在家中哭泣,让忙碌的丈夫把儿子给领着出门了。
这像话吗?
这是一个女人该做的事情吗!
这不是啊!
这太失职了,太不应该了。
连李弗都没反应过来呢,张珠珠就突然背负上了不合格的名声。
这个张氏,她就不是一个贤妻良母!
这消息传起来,就用了三五日,但也没人舞到张珠珠这个正主面前。
这日张珠珠出门去参加宴会,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说:“要我说,咱们做女人的,相夫教子是应该做的事情,我家里那几个孩子,我教养的十分仔细,从不让孩子的爹操半点心,也是我这个人生来蠢笨,不会做别的,只能做好这点小事了。”
这突如其来的恶意,让张珠珠有点糊涂。
她认出说话的这个妇人是徐家的媳妇,也就是徐明舟的堂嫂。
徐家人不待见她,这倒是不稀奇,毕竟太子能够瞧见太子妃,是经了张珠珠的手的。
徐明舟平白丢了太子妃这个好差事,徐家没有了登天梯。
徐家也不能怨恨姓周的,这怨恨便落在张珠珠的头顶了。
只是,张珠珠为什么要容忍她。
徐明舟没被周毅瞧上,是徐明舟不行,也是徐家不行,有本事徐家让太子没有办法拒绝他们啊。
再不行,去找姓周的麻烦,欺负张珠珠一个女子,算什么本事。
张珠珠才不会容忍有人对她说三道四,她顿时一脸惊讶,说:“教养孩子,难道只是一件小事吗,徐家竟然这样不看重孩子的前程,让蠢笨的人来教导子嗣,真的吗?”
张珠珠张口就怼了回去,一点余地都不留。
徐五奶奶没有到张珠珠会顺着她自己的话骂她,一时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