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妃十分冷静,她已经换上了皇后的冠服,平静地跟身边的命妇们说话。
小潘氏更活跃,她也换好了衣服,被众妇人恭维着,她们已经改口称呼“贵妃”了。
大伙儿也都看得出来,武王妃对俗事的兴趣不是很大,以后武王身边,做主的还得是小潘氏。
张珠珠没见过世面,她第一次进宫,已经快被闪瞎眼了,眼花缭乱的,看什么都新鲜。
河阳郡主捧着肚子,张珠珠过去扶着她:“我还当你今日不来?”
河阳郡主道:“我姓周,又是潘家的媳妇,不来不像话。”
“你靠着我,放心,我力气大,不会摔着你的。”
周兰书道:“谢谢你了。”
她确实有些累。
张珠珠朝她笑笑。
外面武王登基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从此刻开始,他就不再是武王了,他是皇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抢走了他侄子的皇位,但新帝丝毫不心虚的。
他就是想要皇位,生在周家,就算是身上沾了一点周家的血的人,都会惦记这个位置。
但最终能抢到的,才是赢家。
现在,他赢了。
他等待这一天已经许多年了,为了这一天,他手上沾过许多人命,包括他亲人的鲜血。
但做皇帝,就不要害怕报应。
胆小的人不能做皇帝,不然就会像他那个哥哥一样,沉迷酒色,沉迷求索长生。
新帝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
权势是一样非常美好且可怕的东西,他那哥哥为了皇位,手上同样沾过亲人的性命,在坐上皇位之后,他恐惧了。
他害怕报应,害怕有人夺走他的皇位,甚至他只敢立一个傻儿子当太子,他不敢立一个适合的儿子当太子。
但是新帝是不害怕的。
他是那个可以掌握权势的人,他不会被权势操控,变得疯魔。
周氏的天下,再也经不起一个糊涂的皇帝了。
新帝下诏,他的嫡长子周毅被封了太子,今日之后便会住进东宫。
大潘氏,他的嫡妻,是皇后。
小潘氏被封了贵妃,有协理六宫之权。
其余妾室,有子嗣的,不论男女,大多得了妃位。
没有子嗣的,便按照新帝的喜好封了,一向得宠的窦氏,就被封了嫔位,没有封号,就是窦嫔。
不知道她没有封号,所有女人都没有,姓什么就是什么妃,什么嫔,新帝觉得这件事情心烦,懒得弄。
张珠珠心说这也太敷衍了。
但人家是皇帝,人家要敷衍,谁能有办法。
众妃嫔们领了圣旨,这时候都快要中午了。
张珠珠还好,河阳郡主给累得够呛,景王妃亲自过来守着女儿,生怕她出事。
好在到这时候就要结束了,今日是大年初一,宫里也没打算把所有人都留下过年。
朝臣和命妇们都出了皇宫。
李弗那边还没走,张珠珠便也不能离开,小潘氏带着她去了自己的宫殿中。
“真是没想到,竟然真有这一天。”小潘氏叫宫女把自己头上沉重的发冠给弄下来。
张珠珠道:“恭喜娘娘。”
小潘氏说:“恭喜什么,你瞧着吧,我们姐妹难熬的日子在后面呢。”
各家已经送了女儿进宫,这些女人,谁不惦记她们的位置。
“娘娘有太子殿下,大可放宽心。”张珠珠劝慰道。
小潘氏叹了口气,说:“瞧我,我是长辈,倒是叫你这个小辈劝起我来了。”
张珠珠只微笑。
小潘氏说:“后宫不能干政,你说,这慈幼局的事情,该怎么办?”
张珠珠就知道她有事要问自己,说:“娘娘,我自然觉得慈幼局不是政事,皇后娘娘如今是天下人的母亲,那些可怜的孩子没有母亲,若是有皇后娘娘和您照拂庇佑,想来更能平安长大。”
这话是顺了小潘氏的意的。
她也不想放手慈幼局的事情,这对于皇后和她的名声是非常有利的。
对她们有利,就是对太子有利。
“陛下这里倒是好说,就怕朝臣说三道四。”小潘氏道。
张珠珠说:“您和皇后是去做母亲的,跟朝政有什么关系,他们有这说三道四的功夫,不如想想如何填补国库,皇后娘娘封后,都没有大兴操办,这皇宫的宫室也没有重新修缮,他们还想要什么。”
“我刚刚也听几位年纪大的夫人说了从前的封后典礼,我都替皇后娘娘委屈。”
这话不假,这姊妹俩真的非常节省了,朝臣要是再提要求,真的就太过分了。
小潘氏笑着说:“我和姐姐不在乎虚名,陛下为了江山稳固,臣民太平,尚且如此节省,我等妇人,自然是夫唱妇随。”
小潘氏也不是没有其他人商议,但那些妇人年纪大,心眼多,跟她们商议,她们总要想自己好处,她们的话要再三斟酌。
张珠珠年轻,她是聪明,但她不会在小潘氏面前算计什么。
两人正说着,宫女说潘夫人要求见。
潘家已经封侯,现在应该说潘侯夫人。
但小潘氏并不想见自己的嫂子,潘侯夫人如今是被这滔天权势迷了眼,还想着把潘家的女儿嫁给太子。
小潘氏不是不想亲上加亲,但潘家这几个女孩子,容貌才德都不出众,不堪为太子妃。
若是做了侧妃,这女孩子又是太子的亲表妹,到时候太子妃不好压制她,如此,是要后宅不宁的。
小潘氏不想儿子面对这样的局面,她对宫女说:“去跟潘侯夫人说,本宫今日累了,改日再说,对了,不许她去找姐姐。”
小潘氏头疼道:“自家亲戚,我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她跟潘侯夫人解释其中利害,潘侯夫人就说自己的丈夫在西北有何等大功云云,说她们姊妹不亲近自家人,却亲近外人。
总而言之,潘侯夫人现在是头脑发热,谁劝都不行。
这个张珠珠倒是有法子,她说道:“京兆府去年组织人,调查了近亲成婚的状况,主要是表兄妹表姐弟,也是双方母亲有亲缘的,如今有了初步结果,娘娘可以看看那个结果。”
小潘氏示意她继续说。
张珠珠说:“近亲成婚,很容易生下不健康的子嗣,如果家族有什么遗传的病症,也会在这样的子嗣身上出现,我觉得,朝廷不说禁止,但是不要鼓励近亲结婚,朝中家族也有近亲成婚的,就说荣阳侯夫人,她第一个儿子跟三郎同龄,幼年夭折,她这个二儿子,实在不是很聪明。”
小潘氏听到这个说法,道:“这结果准确吗?”
张珠珠道:“京兆府在京城以及周边畿县大面积筛查过,概率非常高,不少这样的家庭,最后多是嫡母抱养庶子。”
“而且许多妇人为了得到健康的孩子,不断生育,但这些孩子夭折的多,导致妇人也容易因生育太多或者丧子之痛早亡。”
小潘氏露出了笑容来:“你回去让三郎动作麻利些,把这结果呈上来,这样的事情,是要告之天下的。”
张珠珠笑道:“您别着急,怎么也得过了十五再说吧。”
大过年的,他们还要休息带孩子的。
小潘氏拍拍她的手。
正好李弗在前面也忙完了,张珠珠便行了礼告退,跟李弗回家去了。
李弗搂着她说:“今日辛苦了。”
张珠珠:“我还好,贵妃娘娘让你赶紧把那个近亲结婚的调查报告给呈上去。”
李弗一听便明白,说:“潘侯夫人等不及了。”
“嗯,女儿现在做太子妃,以后能做皇后、太后,今日不知多少妇人围着她打转,潘侯夫人除非是圣人,不然她不可能不动心。”张珠珠说道。
权势迷人眼啊,在京城这个地方,想要立足,就要紧紧抓住权势。
“你说的很是,”李弗搂着张珠珠说道,“若是日后我们有了女儿,有这个机会,你怎么想。”
张珠珠睁开眼睛,露出一副痛苦的神情:“救命,我受不了,你想想,这一个男人,他今天睡在这个女人屋里,跟她亲密,明儿又换成另一个女人,这……这不是相当于一群人睡在一起吗,共用一个男人,这、这不干净,不卫生,万一一个人得病,这一屋子全得了,我的天哪,我受不了,快不要跟我说这话了,我女儿绝对不会嫁给纳妾的男人的。”
张珠珠光是想想,就觉得非常痛苦。
现在的卫生条件本来就不怎么样,这要是你睡我、我睡你的,这简直了。
夫妻俩倒是没有说过这个话题,这会儿李弗听了她的说法,道:“你是,从这个角度想的。”
张珠珠说:“当然了,这个男人他纳妾,他就有可能去外头嫖,谁知道他会带些什么病回来,妇科病可难治了,有些一辈子都治不好的。”
李弗认真听着,觉得她说的也很有道理。
“我以为你要说和许多女子共侍一夫,容易有家庭矛盾,会不高兴。”
张珠珠:“那就是精神上的折磨了,还可以用孩子什么的来缓解,但是身体上是没的治。”
感情是一方面,身体才是更重要的啊。
李弗:“我们的女儿还是得找个听话的夫婿。”
张珠珠非常认同:“对,她不成婚我都答应她,要是有了女儿,真得好好教导,不能按着你们京城教大家闺秀的那一套,那简直是在给男人训练奴婢,我不要这样。”
李弗:“嗯,到时候听你的,她的脾气秉性随你,才不会吃亏。”
儿子还没过百天,夫妻俩就已经商量起下一个孩子的事情了。
夫妻俩回家逗了会儿子,吃完饭就睡觉去了。
第二天就是张珠珠的生辰,夫妻俩跟去年一样要出门玩耍。
不同的是今年他们有孩子了,俩人把孩子往二哥二嫂那里一放,让他们两口子帮忙带孩子。
李竹对周如意道:“这大概就是风水轮流转了,轮到咱们家给人家带孩子了。”
当初在张家村的时候,他们俩经常把滔滔给李弗和张珠珠带,现在轮到他们了。
周如意把红豆抱在怀里,李竹抱着小儿子薰哥儿。
周如意笑了起来:“就算是吧,红豆长得好,我愿意带着他呢。”
薰哥儿大了两个月,伸手去拽弟弟,兄弟俩凑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薰哥儿便笑出了声音。
红豆也笑,但他还笑不出声音,只是嘴角上扬。
“我们薰哥儿也好看。”李竹说。
周如意发愁道:“他像我哥,你看这脑袋秃的,像舅舅也不像点好的。”
李竹想起大舅子英年早秃的头顶,也幽幽叹了口气。
“没事,说不定长大了就像我。”李竹努力安慰妻子。
夫妻俩努力地劝说自己相信这句话。
张珠珠和李弗上了马车,也说起自家儿子来。
“还好他现在不认人,要是以后他认人了,咱们俩一走他就要哭,到时候我就舍不得把他放下了。”张珠珠出了门对李弗说。
李弗道:“他明年这个时候就一岁多了,能懂点事,实在不行,就带着他一起出门,让侍女照顾他。”
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牵着彼此的手。
大年初二,京城已经很热闹了,而且因为新帝才登基,京城甚至要比往年更加热闹。
张珠珠和李弗还是拖了关系才在酒楼定了位置。
张珠珠道:“唉,还是不敢多吃,油腻的吃多了容易堵奶。”
这玩意儿也痛苦的要死,张珠珠喂养孩子的这些日子经历过一回。
李弗想起当时的情况也是心有余悸,又一次劝说:“请了奶娘给他,你不必亲自喂的。”
其实张珠珠那情况都不是太严重的,李弗知道还有更严重的情况,会堵到发烧,甚至身体都会出问题,疼得死去活来的都有。
张珠珠叹了口气:“但是他在怀里的时候,就很可爱,很乖,我有点舍不得,等他半岁吧,我多注意些。”
她做了母亲,真的就对儿子无比的心软,每次抱着他在怀里,张珠珠就觉得十分满足。
李弗知道她的心情,说:“若是下回还那样痛,那我就真的让人给你开药了。”
好好的,没的受这个罪过。
这痛苦,李弗自私地希望别人替代她去承受,他愿意多补偿家里那两位乳母。
张珠珠点头说好。
两人吃完饭,准备下楼的时候,外头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李弗赶紧把张珠珠挡在身后,就看见一个年轻人突然站在了桌子上,大声说道:“先帝尚有子嗣在世,新帝岂能越过两位皇子登基,这不合祖宗礼法,有违儒家之道!”
他说的很大声,很明显,他身边的人也是支持他的。
张珠珠和李弗对视一眼,李弗说道:“京兆府和禁军马上就会过来。”
朝中一直防备着有人闹事,没想到果然出事了。
“范秀之前不肯支持两位皇子,而是让孟氏牝鸡司晨,范秀不配为我读书人之典范,他背叛了儒家大道!”又有人喊了起来。
李弗的目光从这一群还未出书院的年轻人身上扫过,他知道他们身后有人煽动。
不过这也不奇怪,新帝登基就是不合礼法,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违背了读书人们学到的道理。
但是那又怎么样,书本归书本,道理归道理。
而事实,多的是与它们背道而驰的时候,这个时候,讲道理,讲礼法,是没有用的。
张珠珠说:“老头子离世,留下了一份家业,大儿子败光了这份家业,如今小儿子回来,不是他要争抢这份家业,而是这份家业需要他。”
李弗搂着张珠珠微笑:“吾妻,聪敏无双。”
张珠珠:“谬赞,谬赞。”
她是礼法之外的人,旁观者清。
没多久,京兆府和禁军果然来人了。
那领头的书生倒是不怕死,依旧站在桌子上,宣扬他自己的想法,看得出来,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但是朝廷早就商量过这样的事情,京兆府和禁军并没有让他们血溅当场,甚至都没有抓人,而是让他们赔偿酒楼的损失,叫他们下回去个开阔地方聚集,不要在闹事做这样的事情,以免人群聚集,发生事故。
然后他们疏散了人群,就走了。
在场的人全都傻了。
就这吗?
这都在这里公开议论新帝的是非了,这跟谋反有什么区别,京兆府居然不抓人,这么大度的吗。
张珠珠道:“不抓他们?”
李弗道:“不过是一群被利用的年轻人,抓他们正合了背后之人的意思,京兆府不给他们吃白饭。”
等衙门的人走了,酒楼掌柜的上前,把他们给拦住了,叫他们拿钱赔偿酒楼今日的损失。
这些人闹事的原因之一,便是过的不如意。
这里几乎算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他们今日过来,就是奔着被抓走来的,这会儿拿不出钱,十分的窘迫。
酒楼掌柜大声说道:“各位,从前有人仗着人多势众,白吃白喝白拿,这我们酒楼是没有办法的,如今便是玉皇大帝来了,吃饭喝酒也得拿钱,不然就等着受京兆府的鞭刑!”
酒楼掌柜这会儿也厉害起来了,要说新帝的不好,那他不是很同意。
自从新帝回京,他们酒楼的赋税就降低了,后来京兆府整顿京城,酒楼更是要回了积攒多年的坏账烂账,这才不亏损了。
如今的京城,比以前的京城,要强出太多。
他们做生意的,跟这些讲究礼法的人是不一样的,他们要过日子了,哪里有功夫讲究什么礼法。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都是读书人,要体面的。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话真是一点不错的。
张珠珠对李弗说道:“让他们找事的人,都不出点经费吗?”
这么穷了,还搞什么事。
这些年轻人也是犯傻,给人办事都不带拿点好处的吗,他们图什么。
“他们大约觉得今日一定会被带走,”李弗说道,“若是被衙门带走,那今日他们所为,便可以称之为义举。”
他们指责新帝的理由,到底也是站得住脚的,真的闹大了,肯定会有读书人为他们声援,他们若是死了,还要被称为义士的。
他们估计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但是心中他们不能死,他们这会儿死了,会被人说成出不起吃饭喝酒的钱,羞愧而死,那只会沦为笑柄,他们造的势便丝毫没有意义了。
酒楼掌柜还在喋喋不休,说:“你们年轻人,寻个营生,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事情,你们这样胡闹,你们家里人知道吗?”
“若拿不出钱,我真的要再把京兆府的人找过来,让你们受刑去了。”
下面传来一阵哄笑声。
张珠珠拿出荷包,把酒楼的人叫过来想,说道:“放他们离开,我出钱。”
当然不能叫那些人真的被京兆府带走,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酒楼的人闻言有些惊讶:“您,您这样,真是太大方了。”
张珠珠只笑着把荷包递过去了,她今日出的钱,总有人要加倍补给她的。
李弗自然也没拦着,他正皱眉思索,张珠珠戳了李弗一下,说:“别生气,你虽比他们年纪大了些,却也算年轻,我不是看上他们了。”
拿走荷包的人脚步一顿,瞪大了眼睛。
李弗立马接上了她的话茬,忧虑说:“你说的是真的吗,并非觉得我年长色衰,看上其他人了?”
他这语气,显然是不太相信的。
张珠珠好声好气地说:“你要相信我的,我不过随手做点好事罢了,来,吃茶,不要吃醋。”
李弗悠悠叹了口气:“恐怕去年陪你坐在这里的人,你也是这么说的。”
张珠珠一拍桌子,冷冷道:“你既然知道,那就不要太不懂事了。”
那酒楼的人脚下打滑,险些从楼梯上滑下去了,回头看了两眼,赶紧地去找了掌柜。
张珠珠趴在李弗肩膀上,笑个不停。
“怎么办,三郎,你的名声要保不住了,以后人家就要说,你是我养着的小白脸了。”
李弗好笑道:“是啊,一个月二两银子,钱少事多,还要防备着有人谋夺我的位置,我好累。”
张珠珠笑的眼泪快下来了,李弗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免得她真笑晕过去。
酒楼掌柜看见荷包,听见那人说:“掌柜的,这是上头一个有钱的女主顾拿过来的,说是让咱们放他们出去。”
掌柜有些意外,那人压低声音,说:“那女子身边有个俊俏郎君,恐怕,是瞧上这几个里头的哪一个了。”
掌柜的心说今儿是什么日子,这也太热闹了点,还能叫他遇上这样的事情。
但他是做生意的,见多识广,拿了钱便不再为难人,放人出去了。
张珠珠看他们离开了,说:“你觉得这事是谁做的?”
李弗说道:“左不过就是那几位,也没什么好查的。”
李弗都懒得管这件事情。
今日之事,幕后之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一方面,是要阻止流言蜚语的传播,他们要在这件事情上占上风。
对此,朝廷已经有了应对的经验,李弗笃定此事翻不起风浪。
于是夫妻俩吃完饭,便又去别的地方玩耍了,直到傍晚才回家。
张珠珠一回家就急急忙忙地去抱儿子,自从有了这孩子,他们母子还没分开过这么久呢。
周如意道:“你放心,给你照顾的好好儿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张珠珠笑起来:“辛苦二嫂和二哥了,给你们带了好吃的回来。”
周如意也笑:“这么点吃的就想打发我了,我缺你这点吗。”
张珠珠:“礼轻情意重嘛,咱们妯娌,何必说这见外的话,我回去了。”
周如意道:“去吧,累得我腰酸背痛的。”
外头李弗正跟李竹说起今日的事情,张珠珠等他们说完了,这才和李弗一起回去。
李弗从张张珠珠怀里抱走孩子,说:“旁人收你二两银子,会这样抱孩子吗?”
张珠珠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都是白天的事情了,你还说。”
李弗认真说:“不会的,只有我才会如此。”
张珠珠笑个不停,李弗怀里的小红豆,听见了母亲的笑声,他也第一次笑出了声音来。
夫妻二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红豆在之前只笑,不出声,他太小了,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但是在今天,在张珠珠生辰这天,在他的爹娘把他扔家里一天,自己出来快乐的这一天。
他笑出了声音来。
他笑的很欢快。
张珠珠和李弗看看彼此,又都同时看着孩子。
张珠珠觉得自己要飘起来了,她说道:“我的耳朵没有坏吧,我听见了什么了?”
李弗也万分动容,抱着儿子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旁边路过的侍女都纷纷停下脚步,说着恭喜的话:“三爷,三奶奶,我们也都听见了,就是咱们小郎君的笑声。”
“对呀,今日是三奶奶的生辰,小郎君别的日子不笑,偏今日笑,可见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对,咱们小郎君就是懂事。”
当着一对父母的面这样称赞他们的孩子,便是圣人也要乐得开怀。
张珠珠脸上带着笑容,说道:“想来只是个巧合而已,他才多大,哪里就如你们说的一般了。”
作为母亲,张珠珠的心情真的非常好。
儿子的每一点变化,都能让她觉得欢喜。
李弗也面带微笑,夫妻俩又听侍女们说笑了几句,这才抱着孩子回屋去了。
张珠珠抱着儿子,说:“是不是今天特意哄娘高兴呢,好孩子,这生辰贺礼,娘很喜欢。”
红豆听见她说话,便咯咯地笑。
李弗站在旁边,看着他们母子,心情也是极好。
他说道:“这孩子聪明,随我。”
张珠珠:“说不定是随我呢,我生的。”
李弗笑:“好,是随我们两个。”
夫妻俩逗孩子玩到他累了,这才洗漱一番,躺在床上。
张珠珠已经累了,半梦半醒的,李弗把她抱在怀里,突然说:“我年纪大了吗。”
张珠珠迷迷瞪瞪的:“嗯?什么?”
李弗却不肯放过他:“我是不是最好看的?”
张珠珠终于清醒了些,说:“没有,你年纪不大,青年才俊,你就最好看的,除了你我不喜欢别的男人。”
李弗:“真的?”
张珠珠不耐烦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你老实点,赶紧睡觉哪儿这么多话。”
真是的,她明显就是在闹着玩儿的,李弗当时不也接住她的戏了,大晚上却要折腾她,真过分。
李弗被掐疼了,但是他不肯放弃,说:“那你得证明一下,不然我不放心。”
他是打定主意要占便宜了。
张珠珠也不是个忸怩的人,孩子都生了,证明一下又有什么问题。
她一点不犹豫,立刻就亲吻上去,李弗立刻紧紧把她抱住,夫妻俩在被子里滚作一团。
半晌两人躺好,张珠珠说:“你不喜欢我开玩笑的话,我以后不说了。”
李弗搂着她:“没有不喜欢,我就是要占便宜。”
他没有不喜欢,那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游戏,挺有意思的。
张珠珠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就是想占我的便宜。”
李弗又亲亲她:“我只占你的便宜。”
张珠珠:“那你高兴了吗?”
李弗“嗯”一声,他高兴了。
张珠珠便恶狠狠说:“那你给我老实点,我要睡觉,再闹把你撵到书房去!”
李弗赶紧笑着讨饶,夫妻俩这才睡下。
第二天那酒楼里就传出了流言,关于新帝登基是否符合礼法这件事情。
平头老百姓大家其实不觉得有什么,他们只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了,礼法算个屁啊。
那读书人闹事,也以一个非常搞笑的方式传播起来。
说是有个有钱的太太看中了那些书生里长得好看的,替他们出了钱,这些人日后要享福了。
还说那有钱的太太身边一个年轻郎君,是个穿金戴银的小白脸,一看日子就过得很好,还为了那些书生争风吃醋。
历来这样的八卦才是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话,正经事情没几个人关心。
笑话,正经事情,哪里能比有钱女人养小白脸更有意思啊。
大过年的,这样的八卦简直再有意思不过了。
然后就是京城这两天又多了个话本子,正是张珠珠那天跟李弗编的三两句的故事,这故事经过了层层润色,讲述的是关于争夺家业的故事。
这故事里,大儿子继承家业后,各种败家,眼看家业就要完蛋了,然后小儿子回来力挽狂澜拯救了家业。
但在这之后,小儿子却背负上了与兄长争夺家业的恶名,被千夫所指。
这小儿子有本事,愤而放弃家业,重新开创了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
明眼人知道,这故事暗指的是什么人。
大家也都很怜爱这个小儿子,说大儿子过河拆桥。
但也有人说,小儿子本来就不是长子,不能给继承家业,但他又是这个家的人,他做的事情,都是应当应分的,他大可以扶持侄子继承家业,自己在旁辅佐。
说这话的,便有人嘲讽他是圣人。
双方就这个故事争执不休,但小儿子一直是占上风的。
一来这故事编的偏心,二来言论是有人引导的,许多人不见得有自己的想法,人云亦云的更多。
新帝的名声一时没有大碍,而且他还不够大度吗。
好多人不顾还在过年,都要面见皇帝,请求惩处背后议论的人。
但新帝非常大方,他直言自己确实立身不正,但他只有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才能为天下百姓谋福祉,才能开创一个太平盛世。